“是、是……”龚老夫人只能僵着脸应了。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想起了兵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龚老夫人原本憋着一肚子的气势,但是经这样一折腾打断,自然的,龚老夫人就会比之之前要畏缩很多了,她要想再在陆长亭面前摆架子,那就不可能了。
而这时候陆长亭已经理清了思路,差不多猜到了龚老夫人为何会突然来找他了。
以之前与龚老夫人打交道时的感觉来看,龚老夫人也并非何等慈善的人,若是龚佥事靠着前程、光宗耀祖这一说,来说服了龚老夫人,那么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在古时候很多人的眼中,许多东西都算不得什么,但唯独光宗耀祖这一道,是什么都不能阻挠的。
陆长亭扫了龚老夫人一眼,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也不用听她说什么了,直接晾着便是。
“我还有事,恕我不能陪龚老夫人了。”说罢,陆长亭便拔腿要走。
龚老夫人着急了,一把抓住了陆长亭的袖摆:“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公子!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果然在骗我!”
陆长亭也有些不耐了,他不愿意和老人这样拉拉扯扯,毕竟老人经不起拉扯,你轻微一推就说不准怎么了,他冷声道:“我何处骗你了?那风水局的确能致人绝嗣!你若不想要断子绝孙,那便只有拆去那个风水局!你可以回去问问你那好儿子,为何如此做!”
到这里,陆长亭对她便算是没有尊敬了。
那龚老夫人被气得胸口都疼了,她连连捂胸,指着陆长亭说不出话来。
而一边的王府守卫看见她的姿势,又特别敏感,马上又上前道:“做什么呢?虽说你是龚佥事的母亲,但在燕王府门前也得遵循规矩!”
龚老夫人气得够呛,也只能收起了手。
谁让……谁让这里是在燕王府门口呢!
这龚老夫人头一回,对着皇家生出了些微的怨恨。
陆长亭心里还记挂着朱樉,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龚老夫人在这里瞎扯!
“回去吧。”陆长亭冷声说完,朝着旁边的王府守卫使了个眼色。王府守卫涌上来,直接将那龚老夫人隔开了。龚老夫人哪能干啊?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我只要你将那牌位和文昌塔还给我!那本就是龚家的东西!还给我!”
“龚家的东西?”陆长亭特别厚颜无耻地道:“谁人能作证?”
龚老夫人蒙了蒙,大约没想到陆长亭会说出这番话来。
“那、那是……”龚老夫人咬咬牙,看着陆长亭的时候,眼底已经透出了几分怨憎,“那是我的!上面有名字!”
陆长亭不急不忙,摇摇头,道:“那不是龚家的,龚老夫人还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牌位呢?”
龚老夫人呆了呆,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句话了。
三子轻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那龚老夫人一眼后,心道,就您这段位,还来找陆公子的麻烦呢?早麻溜边儿去吧!
龚老夫人没了法子,便只有拿出多年前用惯了的法子,往地上一倒,就开始撒泼了。
“堂堂燕王身边的红人,还要讹人东西吗!连我这样的都讹啊!要不要良心?快将我龚家的东西还来……”
陆长亭嘴角微微一抽,他是真没想到龚老夫人会这样做,这般行为,那龚佥事怕也着实面上无光。
王府守卫见状,更是眉目一凛,伸手就要驱逐他们这一行人。
而陆长亭根本看也不看他们,直接走远了。
待龚老夫人被守卫们抓住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怎么会这样……那陆长亭怎么就这样走了?龚老夫人正要扯开嗓子喊,还是她身后的丫鬟赶紧抓住了她,口中劝道:“若是这样下去,大人就颜面无光了啊……”
陆长亭走得远了,身后的声音渐渐地远了,不过他对燕王府的安保工作还是极为信任的,那龚老夫人是掀不起半点风浪的。
“走吧,去找秦王。”陆长亭道。
三子点了点头,忙在前头带路,出来之前,他们是询问过那王府中下人的,大概得知了朱樉去往的方向,而三子对城中极为熟悉,要准确无误地将陆长亭带过去,还是很容易的。
就在他们一路寻找过去的时候,朱樉正坐在一处酒楼中,面色臭到了极致。
长亭竟然还未来……
朱樉在那里痴痴地等待了起来。
当那酒楼掌柜殷勤地来问他吃什么的时候,朱樉都觉得那掌柜的脸着实太不顺眼了。
朱樉三言两语将那酒楼掌柜打发走了,而后却又见着了个熟悉的身影。
朱樉叫来身边手下,问:“那可是那日那个纪姑娘?”
手下往下面看了看,那个被围起来泼茶水的,可不正是那日那个什么纪紫蓝纪姑娘吗?
朱樉一挥手:“去将人给我叫上来。”
等陆长亭在酒楼里搜寻到朱樉的身影时,他一眼就看见了朱樉身旁的纪紫蓝,纪紫蓝也冲陆长亭笑了笑,虽然纪紫蓝看上去模样有些狼狈,但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没受损,使得她看上去依旧那样的娇媚。
朱樉没想到陆长亭早不来晚不来,刚刚好这时候来了,这就很尴尬了,朱樉不知道对长亭说,他只是将这个女子叫来说说话,长亭会信吗?
“长亭……”朱樉想要开口解释,而陆长亭也恰好和他同时开口喊了一声:“二哥,你没生气吧?”
朱樉愣了愣,随即心底蔓延上了一股感动,瞧瞧,长亭是何等的温柔!哈!老四就享受不到吧?
朱樉刚想说不生气,但随即又觉得这样松口得太快,于是朱樉便生生憋住了,导致他脸上的神色显得很是怪异。
陆长亭是当真以为朱樉生气了,毕竟换做谁这般被误会,心头都会不快的,陆长亭拉开凳子在朱樉跟前坐了下来。
“二哥莫要生气,我应二哥一个要求吧,二哥若有要求,我必然不会推辞!”
朱樉低头去看陆长亭,正好瞥见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还有柔和下来的脸庞,以及很是好看的五官,眉眼仿佛都变得动人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周一也许就能接猫从医院回家了,到那个时候更新就会稳定很多了。
最近没力气写小剧场,就这样吧,想熬夜多写点字,把稿债还完的,奈何效率低下,趴。
☆、第96章 (已修完)
燕王府。
一阵脚步声渐渐地距离厅堂近了。
王府的下人们抬起头来,看向那一行往厅堂而去的人,面上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只是燕王府中向来没有女子出没,此时乍然见有女子走了进来,他们如何能不惊讶?而且这女子还是跟在秦王身后进来的,下人们难免脑补出一段故事来……
陆长亭和朱樉回到燕王府的时候,朱棣正好还未离开燕王府,只听得一声“秦王殿下和陆公子回来了”,朱棣抬头往厅堂外看去,第一眼先注意到的当然是前头的陆长亭,第二眼才是身后跟着的女子,朱樉自然而然地被他忽略了。朱棣对纪紫蓝可丝毫不陌生,毕竟之前他曾误会过长亭对这女子有意。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朱家兄弟的思维模式还是极为相似的。
“长亭,这是?”朱棣目光冷淡地看向了纪紫蓝。
将朱樉带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多了个人?
陆长亭对上朱棣的目光,他很确信自己从朱棣的眼中看出了这样一句话。
陆长亭毫不犹豫地马上将所有事都推到了朱樉的身上:“这是二哥要带回来的。”
朱棣脸上冷淡的表情顿时转变为了浅笑:“原来是二哥属意这女子啊。”
纪紫蓝抬起头来,颇为小心地看了看朱樉,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大约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意都能碰上当今皇帝的第二子秦王殿下吧。
朱樉摇头道:“不是我所属意。”朱樉说完这句话,别的倒是不肯多说了,反留下朱棣在那头淡淡皱眉,忍不住猜测起来。
长亭难道是同朱樉瞒着他?
那头纪紫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着朱棣分外得体地拜了拜,口中称呼“燕王殿下”,这便也算是纪紫蓝的高着了,哪怕是见到朱棣,哪怕是知道朱樉乃是秦王,她也没有丝毫刻意地去展现自己的娇媚,她的口吻平静大方,半点也不黏糊,若非她身上沾染着的青楼楚馆气,怕是真教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做什么的。
朱棣对她自然是没有半分兴趣的,只是将管家叫进来,让他给这女子安排个住处,若非人是跟着陆长亭回来的,朱棣也不会让管家去安排,而是随手丢给别的人了。
朱棣着实担忧陆长亭跟着学坏了,将那纪紫蓝安排下去后,朱棣便道:“想来今日二哥也累了,不如好好在屋中歇一歇腿脚,我便先带着长亭到营地去了。”
虽说朱棣并没有刻意的咬文嚼字,但陆长亭还是清晰听出了朱棣的意思。
啊,歇一歇……腿脚……
这真的不是在隐晦地嘲讽二哥吗?
果然,朱樉也和陆长亭一样听出了个中的意思,朱樉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是一想到自己带了个女人回来给朱棣添堵,朱樉便觉得心头舒服极了。
朱樉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去吧,我来北平本也是为歇一歇。”这倒是化解了朱棣话里提到腿脚的尴尬。
于是朱棣便迫不及待地带着陆长亭出门教育去了。
待他们走了之后,厅堂中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朱樉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就没了,他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在酒楼中的时候,陆长亭望向他那一眼的模样。当时他便忍不住与陆长亭道:“那长亭满足我一个所求就是……下月随我去西安去如何?”
不出意料的,陆长亭毫不含糊地推拒了,表示这等要求和他的底线坚持所违背了,因而这个要求不能作数。
朱樉眉峰微微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了回去,分外不解地道:“老四身上究竟有什么好的?”
至少他是做不出将长亭扔到营地去的事来啊……
·
朱棣说是带着陆长亭去营地,而实际上却是并未往营地而去。
于是另一头,着实憋不住的龚佥事远远不如他想象中那样淡定,他去往了营地,等朱棣和陆长亭到来,可惜人家压根没去,龚佥事跟块牛皮糖似的,在营地等了许久,在营地士兵们眼中,他就是又去找茬的,自然那可就是越发地看不起这龚佥事了。
而朱棣带着陆长亭去往了何方呢?
朱棣带着陆长亭到了一处码头上。
眼前的水泛着绿,水面上的船只在微微摇晃着,而码头上的工人们还在吭哧吭哧地扛包。
陆长亭一脸疑惑。
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朱棣带他来瞧北平百姓生活来了?
陆长亭张了张嘴:“四哥?”
“那女子怎会跟着你们回来?”朱棣问。
陆长亭:“……”将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难道答错了,还要扔水里去?
见朱棣模样认真,陆长亭也不好不答,只得道:“那真的是二哥做主带回来的。”
“与你无干?”
“无干。”陆长很是肯定地道,但是等说完以后,陆长亭自己也有些郁卒,他怎么偏偏得和朱棣解释这事呢?就算朱棣误会,应当也无伤大雅吧。最后想来想去,陆长亭觉得,还是朱棣过于严肃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他。
陆长亭就仿佛早恋提防着被家长抓包的未成年一样……
好吧,虽然他现在的年纪放在古代是该结婚了,但放在后世那也的确是未成年。
“四哥便不要为这等小事操心了……”
“这能是小事?”还不等陆长亭将话说完,朱棣就已经皱眉打断了他,而且口吻无比的严肃。
陆长亭被朱棣这种近乎炙热的关心,说到哑口无言。
“长亭已无亲长,日后婚事也得由四哥来看着才好。”朱棣很是认真地道,陆长亭还能明显地听出他口吻中的不容拒绝。
陆长亭对这倒并不十分在乎,只是他忍不住想,连婚事都要插手,朱棣是当真拿他做弟弟了,还是管得宽了些呢?
陆长亭倒是一时间错过了朱棣眼底掠过的异彩。
“那……听四哥的便是。”陆长亭根本不在乎现在口头上应一声,以他的性子,以后若是真有了自己的主意,那是谁说话都不管用,现在若是能说出来让朱棣开心些,那他说就是了。
“走吧。”朱棣不再就着这个话往下说了,同时还拔腿朝着码头的方向过去。
陆长亭愣了愣,不由得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四哥去做什么?”
“程二说这边能坐船游湖,我便带你去坐坐船,整日待在燕王府和营地里,也着实没甚趣味。”
陆长亭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四哥,坐船游湖也不应当是在这里啊,那应当是在西面的湖啊,这里的船都是要运货的……”你要拿我当货物运吗?
陆长亭估摸着,朱棣应当就是看见这边有船,因而便很是粗暴地认为,这里就能坐船游湖了。
但都是水,都是船……
那本质上也都是不一样的啊!
游湖看的是美景,你来这里,是要看吭哧吭哧扛包的工人吗?
朱棣面上略微有些挂不住,他转身忙道:“那我们便换到那边去吧……”
陆长亭摇头:“罢了,来都来了,自然也不能白来,虽说此水非那水,此船也非那船,但若要坐船一游应当还是可行的,不信四哥将那船老板唤来一问。”
朱棣本身对坐船游湖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程二说少年人应当会喜欢,朱棣这才动了心思。
既然陆长亭都如此说了,朱棣便当即将那船老板叫了过来。
船老板初时被叫住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涮着他玩儿,哈!燕王!燕王殿下会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吗?
但是见那传话的人打扮不俗,瞧上去还挺有气势的模样,那船老板犹豫一下,还是跟过去了。
万一他祖坟上冒青烟,真让他撞上这个大运了呢!
那船老板想到这里,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但这时候船老板都还是很实诚地在想,这燕王殿下会有什么东西需要他来运呢?
就在船老板走神遐想的时候,带路的人脚步已经停住了。
船老板抬头一看,当先见到的却是个模样极为俊秀的少年,那可着实生得好啊!船老板敢说多少女子怕是都比不过他。他的目光往旁边转了转,登时便瞥见了身着常服的朱棣。百姓们哪有不认识朱棣的?随着朱棣在北平的威望越来越高,不少百姓可都是以见过朱棣的模样为荣。
那船老板两腿晃了晃,顿时觉得有个馅饼咣当砸在了自己的头上,砸得他眼前都晃着金星,那可真是好半晌心情都平复不下来。
“燕、燕王……”船老板的声音微微哆嗦着。
朱棣见他这般模样,便直接开口道:“可有空余的船?”
“有的有的!有很大的,敢问您要运什么?”说到了船,那船老板才恢复了正常。
朱棣淡淡道:“我要带人上船,租借一日,在水面上游荡。若你那处有会驾船的,便再好不过了。”
船老板呆了呆,这……这是运人?
“酬劳自然不会少了你的。”朱棣道。他可从来不是仗着权势,便欺压百姓的人。
“可、可殿下到船上是要做什么?只是……只是坐船游一游水面吗?”那船老板反倒还变得微微畏缩了起来,“那船上……可着实不怎么样……这、这小人着实担心污了殿下贵体。”
哈哈哈!
什么叫污了贵体!
陆长亭觉得这船老板说话,还挺好玩儿的,这用词着实有几分意思。
陆长亭觉得这个词放在朱棣的身上,可着实太好笑了,就仿佛什么地痞流氓,玷污良家妇女朱棣一样。
不过实际上,这样的说法并不少见。
朱棣自己淡定得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回头来,瞥见陆长亭脸上的笑容,朱棣心底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不管坐什么船,游什么湖,能得陆长亭欢心就好。
“无妨,若是有,你便立即安排下去。”看到陆长亭的反应之后,朱棣心底顿时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便毫不犹豫地对那船老板道。
船老板这会儿也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贵人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不会将到了手边的好处都推拒出去!要知道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