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蓝似被惊扰到,不安的翻了个身,眉头蹙了起来,却被一股清凉点了点眉心,眉头舒展开,再次沉沉睡去。微风夹杂着一声轻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终散了开,天已经蒙蒙亮。
尹航拎着几套绿豆煎饼走进办公室时,看到休息室的门敞开着,迎面就是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魏蓝,这人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么,白瞎了那张俊脸。
无奈的把休息室门关好,转而看向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斯文的吃着煎饼一边翻看血肉模糊的尸体照片的吕维,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小维,家里事都安顿好了吧?不行就再请几天假,这边有咱魏哥撑着,不用这么赶。”尹航把手边插好吸管的豆浆推到吕维面前。
“安排好了,我爸妈不怎么习惯大城市的生活,早点回去也好。”话是这么说,但吕维的脸上还是带着点失落。
“你家到底在哪啊?来一趟这么不容易。”
咽下一口煎饼,吕维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半天,“说实话,除了吕家寨这名字以外,我都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挨着南堰市,但是又没听说归哪个地方管,怪里怪气的。”
“哪有人会说自己老家怪的。”
“就是怪啊,说是经常闹鬼,我从小身体不好,爸妈怕我撞了邪,早早带我出来谋生活,对老家,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他们还是惦记着要回去的。”一家人在北方也生活了二十余年,吕维反而更习惯现在的生活,看他安顿下来,当爹妈的也算放下心,这几天拖着吕维在城市各处玩儿了玩儿,终归是启程回了老家。
原本只是对吕维那个地处偏远山区的老家倍感兴趣的闲聊,却被吕维一句轻描淡写的闹鬼给生生截断,几天前那个怪异的案子不仅困扰着魏蓝,同样困扰着尹航,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这么想着,嘴上也不自觉地这么问了,在看到吕维惊异的目光之后,尹航尴尬的笑了笑,刚想说只是开个玩笑,却被吕维的回答震在那里。
“鬼本来就是存在的。”吕维不说话了,闷头继续肯煎饼。
尹航也不说话了,无意识的吸着杯子里的豆浆。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幸好这个沉默持续的时间不久,休息室里的魏蓝在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之后,略显狼狈的开门走了出来。
“几点了?我是不是起晚了?”魏蓝端着漱口杯,不停揉搓着被摔疼的屁股,沙发睡得不舒服,起来之后浑身酸痛僵硬,一个没站稳重重坐在了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眼角隐约闪了点泪花。
“还不算晚,足够你安安稳稳吃个早餐再上班。”
“昨晚……”魏蓝有些迟疑,但也只是一瞬间,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在座的几个人。
陈艳华沉默着不做声,显然还沉浸在惊惧中没有回过神,尹航和吕维的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他们内心的想法,他们相信魏蓝说的是真的,只有一边的刘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不置可否。
刘安的敌意明显到想要忽视都难,魏蓝也不指望刘安能做出怎样的反应,他们大学时本是同班同学,关系虽说不上要好,但也过得去。刘安比魏蓝更早进入刑侦一队,等魏蓝也进来后,两人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好歹没什么过节。这股敌意是从他昏迷醒来之后开始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刘安这么不待见?
魏蓝是个除了案件以外什么事都懒得深究的人,但天天因为各种各样的任务不得不同进同出,这样别别扭扭的总不是个事,所以他也尝试过找刘安谈话。
可惜整个警局上下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没有任何人愿意开口告诉他到底发生过什么,甚至连尹航和吕维也闭口不谈,就像被下了禁令,逼急了就回一句“你还是别问了。”
不问就不问,问不到还查不到吗?魏蓝原本信心满满,结果在一个月都毫无头绪的残酷现实下,终归还是低头认输了,不知道总有不知道的理由,只是时候未到,他这么安慰自己。
眼下,刘安的敌意已经升华到毫不避讳的地步了,魏蓝倒也不介意,当他是团空气,洗漱之后抓起煎饼啃了起来,捞起放在一边的报纸边吃边看,头条腥红的大字报导了某某小区有人跳楼自杀,“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日子总要过啊,丈夫死了,自己就跳楼自杀,也不想想父母孩子怎么办。”
一目十行的扫读着被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报导内容,有对情比金坚的夫妻感情的褒奖,也有对不顾生者悲痛的自私行为的批判,叙述手法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意思。
正当他想要放弃继续阅读这篇长篇大论的时候,几个熟悉的字眼蹦进视线里,魏蓝愣愣的瞪着黑色油墨印刷的那几个字,惊得嘴里的煎饼都忘了咽下去。
睦和小区!自杀的女人是从睦和小区九号楼跳下去的!九号楼就像是连日来困扰着魏蓝的梦魇,他激动地重新细细阅读起那篇文章,从中搜寻着有用的线索,最终总结出一个结论。
自杀的女人,竟是那位无视自家丈夫死亡的家伙!
第3章 03 实话
不只是魏蓝心中产生奇怪的想法,其他人也同样不认为这是个单纯的自杀行为,那天电话里,女人的反应太不合常理,说出的话更让人摸不清想法,到底是什么开始了?那样平淡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因为爱情而自杀殉情。
睦和小区地处北区中心地带,自然有北区的民警去处理,魏蓝作为西区警力,如果把手伸太远,是会被北区的同事们讨厌的。可他不打算就这样放弃,这个女人的死很有可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线索,多到能够解释她的丈夫到底因何而死。
说他敬业也好,说他纯属好奇心旺盛也罢,魏蓝打定主意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于是,他不得不万般纠结的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喂?魏哥,好久不见啊。”电话另一边传来甜美灵动的女声,欢快的语气听得出主人心情很不错。
“安然,有空出来吃个饭吗?”魏蓝说话的底气越来越不足。
这个叫李安然的女孩是小他三年的校友,魏蓝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收到了李安然红着脸塞进他手里的情书。那时候的魏蓝,浑身洋溢着青春向上的单身狗清香,身材修长,脸也生得不错,在娘炮小鲜肉横行的年代里,阳光大男孩一样的魏蓝如同鹤立鸡群,意外的受欢迎。
可惜万事皆有利弊,只因为魏蓝脑子里缺了那么一根筋,对周遭的明示暗示各种不懂,就连被女孩子约出去吃饭,饭桌上也只知道讨论尸体和凶器,直接导致他连恋爱的味道都没有尝试过就匆匆走进社会。
无巧不成书,李安然毕业后,竟然也进了西区警局工作,主要负责物证管理,遇见魏蓝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年前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
魏蓝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笑颜灵动的女孩,嘴唇开开合合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你是哪位?”女孩脸上僵住的笑容,他到现在都忘不掉,因为那笑容背后是一张恨不得把他当场撕碎的咬牙切齿的脸。
李安然的死缠烂打让魏蓝头痛不已,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事,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决定和李安然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只不过,他的表达方式又一次让李安然露出恨不得撕了他的表情。现在想想,当时只要说还不想谈恋爱,或者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样都好,总比直截了当的对一个女孩说“我不喜欢你”要强太多。
也许是心灵受创伤,或者是因为物证管理工作不适合她,总之李安然申请了调职,不仅是换岗,甚至换到了另一个辖区上班,铁了心躲魏蓝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啊?吃饭就免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被李安然这么一问,魏蓝更没底气了,很心虚的嘿嘿笑着说,“饭还是要吃的,总不能面对面坐着干聊吧,中午十二点我去接你。”
工作日的粥铺里宾客稀少,大多都是打包外卖,大厅里只零零散散坐了三四桌,倒是安静不少,魏蓝招来服务员,驾轻就熟的点了个艇仔粥,这是他每一次看望肖子贤都会带去的粥,盼望着打开门的瞬间,能看到那个人已经醒来,靠坐在床上笑看着自己,用低沉的声音说——怎么这么晚才来。
“你还是很喜欢点这个粥啊。”李安然开口打破突来的沉默,“你以前就经常点这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魏蓝尴尬的抱着菜单随便点了几个女孩可能爱吃的菜,“不是我喜欢,是肖队喜欢,他说以前去沥东出任务的时候喝过一次,很喜欢这个味道,回来之后拉着我找遍了全市的粥铺,总算找到这家味道比较正宗的。现在嘛……习惯了。”
“肖队的事,你也别太难过了,顺其自然吧,只要人还活着,就有的盼。别人怎么看你,那我管不了,但是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害肖队。”不自觉的抬起手,很想握住面前男人握紧的拳头,可是她明白,如果她这么做了,强迫自己打消念头的这两年恐怕就白费了,喜欢,还是喜欢,拿起来就太难放下。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李安然喝空杯子里的免费柠檬水,“还是说说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吧。”
突然说到正题上,魏蓝反而愣了一下,似乎还没从自己的思想斗争中解脱出来。
“不是吧,你把我叫出来就是要我看你发呆的?”
“不不不!”魏蓝醒过神,赶忙从公事包里翻出那张报纸,“这个跳楼的案子是你们处理的吧?”
李安然粗略的看了一眼报导,“是啊,就是个普通的跳楼事件,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普通的跳楼?勘察过现场了?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死亡时间是昨夜一点多,现场也勘察过了,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遗书之类的都留在家里的餐桌上,肯定是想好了才自杀的。”想了想,李安然又说,“只不过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开房顶铁门的,物业说房顶的门都是锁起来的,钥匙只有物业才有,就怕发生什么事故。”
这就对了!魏蓝心中暗喜,明亮的眼睛耀耀生辉,就像发现猎物的狩猎者。
“你怎么这么关心一个自杀案,不会是最近太闲了吧?”
热粥已经端上桌,魏蓝先给李安然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大半碗,做足了殷勤之事,“这不是个普通的自杀案,跳楼那个女人和我现在正在跟进的一个案件有关。
几天前,她丈夫意外死在地下停车场,紧接着她就跳楼了,这里能没点猫腻吗?”
“想太多了吧,人家感情好,殉情不行啊?”李安然对魏蓝的说辞有些不屑,这个不懂爱情的木头疙瘩,怎么可能了解那些生死相随的情谊。
“你不信,是因为你没有和她接触过。她丈夫死亡那天,我给她打了电话通知她认尸,你猜她什么反应?”魏蓝笑的有点欠抽,仿佛?div align="center">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钦谔致鄣母静皇潜鹑说纳来笫隆?br /> 李安然也是个聪明人,既然魏蓝这么问,那肯定是不太正常的反应,“难道她表现的很冷漠?”
“没错!别说哭闹了,连点反应也没有。”喝了口不断散发香气的热粥,魏蓝抹抹嘴卖起了关子,“起初我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或者是不相信听到的事实,所以没什么反应,哪知道她根本是对自己的丈夫的死不闻不问,直到她公婆来把后事办了,她都没露过面。”
“这样看来他们的死确实不太单纯啊,可现场怎么看也不是他杀,案子早就结了。”李安然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一脸警惕的看着魏蓝,“哥啊,你不会是打算让我给你当挡箭牌,骗过物业,展开二次现场勘查吧?”
魏蓝厚脸皮的嘿嘿笑起来,“安然果然最聪明。”
“现场已经勘察过了,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啊。”
“当然不会有,因为杀人的不是人。”
“还能是啥?”
“是鬼。”
哐啷一声,瓷勺子掉进碗里,热粥溅到衣服上,引来服务员探究的目光。李安然目瞪口呆的望着魏蓝,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就像个精神病,但是我还是要去看一看。”说这话的时候,魏蓝一扫之前的嬉皮笑脸,难得严肃且认真起来,“我有种莫名的感觉,即使这两个案件的定案结论无法改变,但只要追查下去,我就会得到我想要的线索,这些线索和我有着密切的关联,包括被我丢掉的记忆。”
似乎被魏蓝认真的目光感染,李安然也收起调侃的态度,“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今晚午夜过后,带我去睦和小区,我不仅要上顶楼勘察,还要名正言顺的进她的家,当然她的遗书我也要看到,至于怎么弄来,就交给你了。”
“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李安然无奈的拖着额头,擦着溅到衣服上的粥。上顶楼好说,之前处理现场有她参与,好歹混个脸熟,只要对物业说上次有些遗留问题没有解决,还是有办法上去的。
进家门也勉强可以,借口总能找得到,那女人跳楼之后,17岁的孩子接连失去父母,受到打击太大,现在疯疯癫癫的,被亲戚送到梅江疗养院休养,现在房子是空的,也不怕有谁闹意见,只有遗书这件事实在是不好办。
“遗书不在局里,应该是在那女人的表弟手里,她表弟开律师事务所的,大概后续的事都会由她表弟□□吧。”李安然蹙起眉头,“已经结案了,再去找人家要遗书不太好。”
魏蓝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有没有留下照片或复印件?我想知道遗书的内容。”
“哎呀!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安然一把抓过座椅上的背包,翻找出手机,不一会儿找出一张图片递到魏蓝眼前,“照片还真有,要说拍人家遗书什么的,总觉得有点丧气,可是看到这个遗书,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合计先拍下来以防万一,竟然给忘记了。”
接过手机,魏蓝放大图片仔细查看起来,难怪李安然会觉得这遗书不太对劲。从内容上来说,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写下了遗产全部归儿子所有,还有哪些地方存放了什么重要文件,交代孩子要做些什么。
可是从字迹来看,可就不是那么正常了,写遗书的人,本该是在心中深思熟虑之后,平静的写下这一纸文书才对,字迹应该是平稳工整的。可眼下这份遗书,字迹潦草,有些笔画甚至划破了纸张,显露出笔者的仓皇不安。
跳楼的女人应该是在时间很紧迫的情况下,匆忙写下了这份遗书。试问有哪个寻死的人会被时间催促?
当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有地名全部是虚构的!如有雷同绝对是巧合!!!
第4章 04 电话
月黑风高夜,对做坏事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日子。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魏蓝穿了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在睦和小区里闲逛,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然后唉声叹气,一副失恋小青年的范儿,想要掩人耳目当然要做足功夫。毕竟这不是公派行动,万一被多事的人发现并举报,岂不是坑了李安然。
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叼在嘴边,却迟迟没有点燃,魏蓝把玩着手中微凉的zippo打火机,拨弄盖子开了关关了开,发出清脆的金属摩擦声。
这个打火机是他买的,但不是他的,打火机真正的主人是肖子贤,一千多块钱的拉丝钢定制版,作为普通工薪阶层加月光族,他可是肉疼了很久,生生给自己饿瘦了几斤才下买下来这么个小东西,在表彰大会结束后送给肖子贤当贺礼,巧的是,那一天也刚好是肖子贤的生日,真可谓好事成双。
可这个打火机是怎么跑到自己手里的,魏蓝完全没有印象,他是将礼物送出去之后很久,才发现肖子贤根本不抽烟。虽说不抽烟,打火机倒是天天被肖子贤带在身上,思考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拿出来拨弄盖子,摩挲质感厚重圆润的外壳。
“唉……”连带着想起还在昏睡的家伙,魏蓝突然没了抽烟的兴致,随手将烟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拨通尹航的电话,“喂,你们到哪了?我鞋底子都快溜达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