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羡小声道:“笑屁,和你品味一样差。”
祝星辰没体会到找到同道中人的兴奋,越看这毕飞越不顺眼,最后沉声道:“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还行。”何羡随口回了一句。
“还行……”祝星辰在心里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吧咂了好几遍,再瞅瞅毕飞还算清秀的脸,一想到何羡和这个人共处一房这么久,就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何羡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他看是宿管阿姨打来的,应该是学生的问题,这才纡尊降贵地接了:“喂?”
“是小何老师吗?麻烦来男生宿舍一趟。”
何羡被她很不平静的声音吓到了:“怎么了?”
那边场面显然有点混乱,人声十分嘈杂:“你们都会回自己宿舍去,别凑热闹……您别问了,快来吧,最好多带几个人来。”
何羡站了起来,刚坐到沙发上的毕飞忙问:“怎么了?”何羡也糊里糊涂的,只说:“我也不清楚你和我一起去男生宿舍看看。”
祝星辰当然不能放纵这两人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我也去。”
何羡什么都没说,走在他俩的前面。事故发生在3层302室,何羡进去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玻璃碴和血,一个男生靠在厕所外边的墙面上,几个男生稍有点急救知识,已经用布条将男生的伤口缠实了,勉强让血没喷地那么夸张。宿舍门口围着许多同一楼的来看热闹的男生,被宿管阿姨拦在门口。
“打120了吗?”何羡十分冷静道。
“打了。”几个学生异口同声地回答。
当事人周晓辉在那里疼得直吸气何羡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救护车快来了——你们班主任呢?”
“丁老师去A市培训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让阿姨打了你电话。”陪在周晓辉身边的学生道:“也给他父母打过电话了,人在乡下,上来可能还要一个多小时。”
毕飞看见血就害怕,于是没骨气地捂住眼睛上前:“怎么会弄成这样?”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此事,最后还是由那个看起来稍稳重些的来陈述。说是一个男生中午进厕所洗头,另一个舍友透着一块毛玻璃和他瞎扯淡,突然外面的男生只听到周晓辉说了一句:“洗完了”,然后紧接着他大喊了一声,似乎是头撞到了玻璃,然后整片玻璃就倒了下来。
在厕所外边的男生机灵,忙后退好几步,倒是一点没伤到。可里边那位就没这么幸运了,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好在没伤到致命处,但玻璃碎片也隔断了他一半脚筋,看得怪吓人的。
他的目光稍往上移,就看到周晓辉手指着的方向,顿时也一阵寒毛卓竖。那孩子说到这里,在场每个人,除了痛到快要流眼泪的周晓辉,都忍不住看了眼厕所里边,白墙上的奇怪图案。
那图案越看越清晰,第一眼还不大能看出个究竟,第二眼就叫人辩识出它是个“鬼脸”,那种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的面容,让人毛骨悚然。
几分钟后周晓辉被担架给抬走了,何羡让毕升陪着一起过去,自己则是打发走了围观的其他宿舍学生,和祝星辰两人蹲厕所里端详着那诡异的“壁画”。
“这是什么鬼东西?”何羡看了半天没看出个究竟来,只好问问旁边若有所思的祝星辰。
祝星辰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哦可能是达芬奇他老人家显灵,看洗头那孩子有缘,就打算画副抽象画送给他,结果反倒把人孩子吓到了。”
几个宿舍的学生听了大笑,好歹把这凝重的气氛冲淡了点。何羡简直想捡起个玻璃碎片,往祝星辰这狗屁不通的脑袋上一扎,只是生而为人的道德不允许他这么做:“正经点。”
祝星辰又戳了戳墙上的“鬼脸”,一本正经道:“正经来说,这种事不归我们管,应该喊警察叔叔过来。”
“你不专门管这种特殊案件的?”
祝星辰摇了摇头:“政府又没给我发钱,我管不管都看心情的。”说完他转过头去问:“兄弟们,这图案是今天突然出现的吗?”
宿管阿姨带着大畚斗上来扫玻璃碎片,抢在学生面前先开了口:“之前已经出现一回了,不过没这个清晰,学校也没当回事,我就买了点白油漆漆干净了,没想到今天又出来了,还比以前清晰了一倍。”
“罪过罪过,肯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得找位大师来驱驱邪,要不这屋子怎么住人?”宿管阿姨神神叨叨道。
第32章 烧成灰也是我的
另一个学生接着说道:“第一次‘鬼脸’出现的时候就把大家下的个半死,后来周晓辉比较胆大,就用布沾湿了去擦,他还猜说是谁的恶作剧。”
“然后那‘鬼脸’越擦越清晰,晓辉就不敢动了。”几个高中生围在一起讨论了起来,大有把这‘鬼脸’升华成神明之念,把周晓辉的意外当做是他触犯神明的惩罚。当然也有孩子觉得这是邪物。
何羡站了起来:“抽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什么?”
几个高中生都是之前没抽查惯了的,这会一个也不磕巴地背出来了:“富强,民主,和谐……”
何老师十分满意地听完,然后祝星辰忍俊不禁地鼓了鼓掌,笑道:“孩子们快跑阿,你们语文老师要给大家讲讲唯物主义的辩证了。”
几个学生不约而同地笑了几声。
“对了孩儿们,你们学校大概也有什么从前是个坟地或者墓场之类的传说吧。”祝星辰一边问一边不知道从哪掏出只细毛笔,蘸了蘸装在陶瓷小盒子里的朱砂。
“有阿,之前听他们讨论过,说是用学生的阳气来压阴气。”一个学生答道。
祝星辰勾了勾嘴角:“这就对了,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传说,不过别人是传说,你们可能是真的。但按理说女生宿舍阳气没那么重,这东西要长也是人女生宿舍。‘怨’只是一个契机,不久后它的本体就该出来为祸人间了。”
“‘怨’的本体?”
“嗯,我能给你们宿舍画几道符吗?”祝星辰看向那几个因为他的话而有点激动的高中生,心说拉倒吧,还轮不到你们来拯救世界,瞎激动个什么劲,年轻就是好阿。
“啊?”几个小孩有点听不明白。
何羡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能在你们宿舍来点即兴涂鸦吗?没什么艺术含量的那种。”
祝星辰:“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能埋汰人呢?”
“那是你有眼无珠。”
几个学生顿时又七嘴八舌道:“您是……搞迷信的?我还以为是哪个没见过的老师呢。”
祝星辰翻了个白眼:“什么东西,给你们说的土low土low的。贫道修仙百年,再积点德就飞升了,就顺手搭救你们一下。阿要是都不信的话我就不费劲了,瞧你们看我的眼神,看邪教似的。”
何羡靠在窗口接了个电话,是毕飞打来的:“小何,你们班那学生突然晕过去了,刚刚做了检查心肺功能都好好的,可人就是突然没了意识。你说会不会和一班那三个学生一样……”
“先别妄下定论,我过去看看再说——那孩子的家长到了吗?”何羡问道。
毕飞:“还没呢,刚刚这男生刚还好好的,亲自和他家长说的在哪家医院呢。”
“嗯。”何羡挂了电话,对祝星辰道:“周晓辉那边出了点状况,我要过去看看。你……是要留下来给他们画符还是?”
祝星辰听完,飞龙活虎地在墙上落了几笔,说也奇怪,朱砂上墙是红色,祝星辰笔停后却金光一闪,字迹一下子消失了。接着他又在“鬼脸”周围贴了几张黄符,手里抓出一把不知名的灰往上一撒。
那“鬼脸”倏然冒起了黑烟,似乎在高温炙烤之下,墙面竟沸起了漆黑的泡泡,伴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在场的高中生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大叫了几声,一瞬间都躲到了祝星辰后边,探出脑袋张望。
“有水壶吗?”祝星辰问。
“有。”一个男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蓝色的热水壶。
祝星辰十分装逼地耍了一把徒手点燃符咒的把戏,又引来了几声来自男孩子的尖叫。接着他将快要燃尽的符咒往里面一塞,还给了他们:“爱喝不喝,事先说明你们祝哥哥我出场费一亿的,那要是有人不领情我也不强求,反正世上总有那种傻逼……”
“祝哥哥,快别逼逼了,世界等着你去拯救呢。”何羡揶揄道:“快走了。”
祝星辰和何羡走的时候,那“鬼脸”只剩下了污迹斑斑的轮廓。何羡在出租车上问:“你听说过我们学校的‘睡美人’事件吗?”
祝星辰觉着何羡认真的样子还挺撩人,于是不要脸地假装没听过,再听旁边的人认认真真给他复述了一遍前因后果,再表明医院那位周晓辉也是同样的情况:“你有头绪吗?”
“没有。”祝星辰勾了勾嘴角,撑起自己比长城还厚的脸皮:“不过你亲我一口就有了。”
何羡:“……你的脸呢?”
“这呢。”祝星辰指了指自己的脸。
“其实实话说我也不大清楚,得看看那些受害人才行。这种现象医学上不能解释,那就只能是超自然的原因了。”祝星辰道。
周晓辉确实如同毕飞讲的那般,呼吸心跳都正常,可就是怎么也叫不醒。何羡看了看旁边不停落泪的周晓辉妈妈,她正拉着毕飞询问前因后果,不肯相信他好好的儿子怎么就突然叫不醒了。
“前面还有三个同样状况的,都上电击了,醒不来就是醒不来。现在说不定也在这家医院里呢。”毕飞坐在过道里。
何羡听完后自然而然的问祝星辰:“你觉得还有救吗?”
祝星辰在周晓辉床边走了好几圈,愣是一点问题没瞧出来:“我愿以为是他们叫人勾去了魂,而这周晓辉现在也的确只剩下一具空壳,但是被勾了魂的人阳气不会这么重,身上三盏魂火也都没熄,说明他还活着。
“怪了……怪了。”
何羡连同祝星辰等人,在医院里蹲到了傍晚,才等到培训回来的班主任,班主任和周晓辉他妈都是女人,也好交流,具体情况何羡在电话里和她解释过了,这会就甩手走人了。
祝星辰跟着他走出医院,打了个哈欠:“累了吧?想吃什么回家我给你做。”
“我回宿舍,那套房子我也一个多月没交放房租了,你和房主说声,我不租了。”
祝星辰:“房租我替你付了……”
何羡打断了他:“离我们学校太远了,我明早还有课。”
“我可以早起开车送你去,很快的。”
“祝星辰。”何羡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懂得他话里清晰的抗拒。
祝星辰:“我是,二十六的大龄儿童。”
何羡直接省略了发好人卡的步骤,要开始他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撞昏了头,满心噩噩惶惑与悸动相互排斥。
喜欢他吗?喜欢。
那答应他吗?
不行,绝对不行。
“我不能……接受一个男的。”最后他权衡利弊,把不能说的和真话通通咽进肚子里。
祝星辰眼睛里的“你在瞎说什么”呼之欲出,若是他没有前世的急用钱,顶多认为何羡这货真性冷淡,可能根本不喜欢人。但既然确定了他是冥,那就由不得他了。
祝星辰正色道:“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追不追你是我的事。小羡,你应该连一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有吧,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当老师,原因我不愿意刨根问底。但我一定会跟着你,和你不能告诉我的原因一样,我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要跟着你。”
祝星辰差点被自己绕晕了,最后总结出了一句话:“你既然被老子看上了,就是烧成灰了,也都是我的东西。”
第33章 调查
这桩“睡美人”事件何羡并不想让祝星辰插手,可又不愿让他什么都不管。一方面他总觉得这桩桩件件的事故都指向了祝星辰,一连串悲剧加诸在一起,矛头无一不指向了祝星辰和自己...
从一开始自己的出租屋里发现的鬼,万云宏家里只有他被拖进了幻觉,失落乐园里“祝星辰的人偶”,他家里的第二个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毫无章法的逼迫他们怀疑对方,猜忌对方。而那些幻觉也皆是没什么连贯性的,仿佛除了玩弄他之外,丝毫没有意义。
可一方面何羡生而为人的道德压制着这副自私。沉睡过去、毫无意识,可不就等同于死了么?而这就是一场没有特效药的感染,沉睡过去的一个接着一个,而正逢高考的他们,大多是家中独子独女,人一没,一个家就倒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何羡很清楚。
刚刚那么决绝地拒绝了祝星辰,现在冷不零丁想起来还有点后悔。不过何羡绝不是意气用事,再说他的意气用事顶天了就是一口答应祝星辰,毕竟这辈子能这样莫名其妙就让自己动心的人,可能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若不是……若不是他发现自己可能不是人。在失落乐园里,何羡浅略地涉猎了一番关于木偶的故事。那之后……脑海里就不断的出现那些记忆片段,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依稀记得有一个束着长发的青衣少年,站在一个与他装扮大异其趣的哥特式房间里,无比细致地在他脸上描画着什么。何羡的记忆里有第一视角,也有第三视角,互相重叠辉映,几乎有些混乱。
但无一例外的,无论是躺在棺材箱子里的动弹不得,还是第三视角里那张未完成的脸,还是那青衣少年看他时的那份灼灼深情,那份似要将他刻进骨子里的缠绵。都清晰可见地证明了他不是个人,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从小就感觉不到热。
何羡没多大触动,只有心里的一个念头——原来我不是人,是这人制造出来的替代品。那么我是谁?又要代替谁?不知道,何羡不大乐意去想这些事,想多了脑壳疼。
“何羡!”门口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何羡一听就知道是祝星辰的声音,一晚上没怎么睡,现在也清醒得很,可就是不大想起来给这货开门。可惜隔壁房的毕飞不嫌事多地给人开了门,还开了清朗的嗓子:“小何的朋友阿,来得这么早,感情真好。”
“何羡呢?”祝星辰一边问一边脱鞋子,不等毕飞说话就径直向何羡房间走去:“起了?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锅边和虾圈。”
何羡慢悠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直觉自己矫情太过。但就是在无知的氛围里迷离,像一只即将溺水的鱼。直觉,不,或者是创造他的人,洗脑似的给他灌输要远离所有对他真心的人类。
“你不是人,也没有心,由此,你也不可以有爱……”大脑里分贝最大的声音如是说。
祝星辰举目打量了一下何羡的房间,还是一成不变的黑白灰,偶有的米色调倒成了其中最鲜艳的色彩。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以后就是楼友了,我住你楼上。”
何羡称赞了一声“6”,就没什么表态了,知道这事祝星辰一定会找警方介入,他就可以以特殊调查员的身份理所应当的伪装成教师。偏偏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也没有达成公私不分的条件。
祝星辰将一次性餐盒放在餐厅桌子上,然后就默默地走了。他这回确有正事要忙,这次的“睡美人”事件有点棘手,面临这随时可能沉睡的高三学生,背负着他们身后的父母与家庭,期盼与希望。而以祝星辰多年除邪的直觉,这次的东西绝对不简单,至少不比前几次简单。
祝星辰摇身一变成了高三一班的数学老师,他好歹也是读完大学的,但只有数学一科是能上的了台面的,属于那种怎么考也考不倒的数学学霸,文科学废。他一早给学生上了两节课,莫名觉得还挺带感的。而常在枯燥地评讲试卷中穿插一些笑话的他,也莫名挺招学生喜欢的。
哦,当然大部分女生还是觉得颜值才是加分利器,纷纷拿祝星辰和十一班那位新来的语文老师何羡比。观点各不相同,有人觉得何羡长的更精致,一双桃花眼顶顶诱人;有人则觉得祝星辰更成熟,脸部线条更锋利,轮廓分明。
“我乔妆打扮混进学生里,打听到了一点消息。”白玄最近新发现了现代高科技的产物——手机,用的不亦乐乎,不断给祝星辰发消息。
祝星辰:“卖包子有什么好嘚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