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章此时的表现让方烈心中冒出了四个字:衣冠禽兽。
蒋玉章私下与方烈相处之时娇蛮任性,方烈若是有半点不从就要大闹一番,直到方烈就范为止。可在外人面前,蒋玉章到又换了另外一副面孔,举止谈吐皆是从容得体,丝毫没有与方烈私下相处之时的半点影子,前后判若两人,实在是让人看不清。
“既然如此,玉章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去后山转转?”
“不必了,”蒋玉章十分识大体的摇摇头:“岳父大人与阿烈多年未见,你们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方烈惊讶的望着蒋玉章,心想这与你方才说得不一样!
走之前,蒋玉章还特地看了方烈一眼,以口型说出我等你后,这才翩然而去。
遥望着蒋玉章离去的身影,孙伯君开开口说道:“阿烈,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孙伯君这句话倒是把方烈的一颗心提了上来,他隐约感觉到接下来父亲所说的话大概与三人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有关。
孙伯君转过头来,眼神之中的笑意依旧:“你们三人的关系我也有所耳闻。”
孙伯君的一句话宛如青石落入水池之中,在方烈心中投下不小的涟漪。
这是第一次与父亲谈论三人之间奇异的关系,让他不免有些不安:“您,您也知道啊……”
“你三人之间的关系我自是不会多言。”说罢,孙伯君向方烈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眼神看的方烈心中愈加慌乱,小声试探道:“您,您会觉得我与他二人之间是大逆不道的吗?”
似是没有料想到方烈会吐出这样的话一般,孙伯君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双眼注视着山泉中飘荡的落花说道:“这是你三人之间的事,我自是不会多嘴。”
孙伯君的话让方烈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方烈继续问道:“那您不会觉得我太过滥情了吗?”
孙伯君收回凝视着落花的视线,将带着笑意的眼神投在了方烈身上:“说起滥情来,在我与你这般大的时候……”
就在方烈翘首以待父亲年轻时的故事时,孙伯君却笑着摇摇头:“算了算了,年少轻狂犯下的错,怕你们年轻人笑话,就此揭过,就此揭过!”说着就笑着踏上了石阶,拾级而上。
“到底是什幺故事啊!”父亲三言两语勾起了方烈的好奇心,可故事却到此为止,怎能让方烈不追问。
然而任方烈如何追问,孙伯君却始终闭口不再谈,只是笑着摇头。
方烈也不得不作罢。
但得知父亲似乎介怀他与二人之间的关系,方烈也就稍微松了口气。
与孙伯君从后山归来时,董仙舫将一封信递于他:“这是……”似是有所忌惮,董仙舫迟疑片刻:“这是那位大人的信。”
这代指虽然晦涩,但孙伯君却心中了然。
进屋后便拆开了信。信并不长,孙伯君片刻就放下了。这时,他突然觉察到肩膀覆上了一双手。
“阿烈?”孙伯君转头望去,发现方烈正在为他揉肩膀。
“父亲您辛苦啦。”方烈冲着孙伯君笑笑。
孙伯君心中一暖:“阿烈你不必如此。”
方烈却十分执着:“我自小习武,穿梭于山林之间自然不觉得劳累,但是对父亲这种没有武学功底的人来说,那段山道未免有些太长了。”说到此处,方烈面带愧色:“也是我考虑不周,未能及时与觉察到您疲劳时及时折返。您虽然有所掩饰,但下山之时步履还是透出了疲倦。”
孙伯君闻言,笑容之中有几分欣慰:“我是你的父亲,自然不能在儿子面前落于下风。”
方烈在孙伯君身边跪坐下来,轻轻揉着他的双腿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您虽不习武,却足智多谋,我在不认识您之前您的大名就如雷贯耳,”方烈抬起头来望着孙伯君,双眼之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没想到这幺一个大英雄竟然是我的父亲,不仅如此,您还如此平易近人,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不然上苍为什幺会将您这幺完美无缺的赐予我。”
方烈这番话发自肺腑,毫无矫饰,孙伯君心中一热,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方烈的头,感叹道:“我真的要多谢你的小师叔与你的师父,若不是这些年来他们养育得当,代我行父职,又怎能将将你悉心教导成为如此体贴的孩子。”
就在这时,似是忽然想起了什幺,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
方烈此时正忙于为父亲捏腿捶肩,自然没有察觉到父亲神情中的细微变化。而这丝阴霾转瞬即逝,等方烈抬起头来,孙伯君的神色恢复如初。
孙伯君想了想,开口道:“叨扰数日,我该告辞了。”
方烈的揉腿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孙伯君摸着方烈的头,轻声说道:“我也想与你多待些日子,无奈事务繁忙,不能事事尽人意……”
“没关系的,”方烈摇摇头,抬起头来望向父亲:“这三天虽然短暂,可我心里却十分满足。”凝视着父亲的双眼,方烈以手指心说道:“从前我心里有个地方总觉得缺了些什幺,尤其是看到别人合家团圆之时……”说到这里,方烈的双眼暗了下去。
“然而今天不同了,”方烈的语气陡然抬高,眼神之中也暗淡也一扫而光,溢满如同烈日般灿烂的笑意:“从此以后我也有父亲啦,只要您同意,我随时可以搬到您的身边。”
孙伯君突然笑了,轻抚着方烈的脸颊说道:“傻孩子,你到我身边我自是开心,可你那两位夫君呢,若是你侍奉左右,冷落了他们,他们怕是要记恨我这位泰山大人了。”
一提起那两人,方烈也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可是……父母在,不远游,我想如果说明情况,他们大概也会同意的吧。”
孙伯君笑着摇摇头:“我可不忍心棒打鸳鸯,这样吧,等我忙完就给你写信,那时你便来与我同住一段时间可好?”
方烈用力点了点头。
二人又谈了半个时辰,孙伯君这才睡下。
父亲睡下后,方烈才悄悄潜入了蒋玉章的房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花雨中的刀
屋内一片漆黑。
方烈本以为蒋玉章睡下了,于是便偷偷摸向床边,然而当手心触到冰冷的床褥时,方烈这才惊讶的发现蒋玉章并不在床上。
于是他连忙点亮了虽然携带的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方烈这才确认床上真的没有人,而蒋玉章也不屋中。
借着昏暗的火光,方烈突然发现一封信正躺在枕边。上书四个大字:阿烈亲启。想必这是蒋玉章的留书。
方烈有些诧异:蒋玉章竟然会不辞而别。依照他的性子,离开之前一定搞的天下皆知,此番不告而别才是稀奇。
方烈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莫非又是遇到了如叶葳蕤那般棘手的事情?
这想法让方烈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慌乱,于是他连忙转身点亮了桌上的烛台,拆开了手中的信。
与他笔下缠绵悱恻的情信不同,蒋玉章这封留书倒是简略的很,大致说了说因为教内有事他不得不提前回去,等半月后再来践行今日的约定。似是与方烈心有灵犀,知道他挂心之事一般,蒋玉章还特地强调此事与叶葳蕤那次截然不同,没有绳命风险。
读到这里,方烈这才安下心来,悄然回到了孙伯君的房间。
次日。
送父亲下山后,方烈旋即回到了他与郑谨言的居处,然而他惊讶的发现,与昨夜不辞而别的蒋玉章一样,郑谨言竟然也不在!
方烈问了几名弟子后才得知,原来郑谨言一人独自去了后山。
方烈连忙起身赶往后山,双足踏在石阶之上,高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此时的后山弥漫在一层32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浓重的白雾之中,方烈纵然抬头看不到那人,却能听出这步伐不徐不疾,沉稳有力,足见其必行是一名内力深厚的厚高手。
只是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这想法让方烈警觉了起来。
下一刻,这有力的步伐就踏破了山中浓雾,迎面向方烈走来。
方烈抬头望去,正好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只见一头火焰般的红发以金环拢住,他高鼻深目,肤色黝黑,虽然看似胡人,但面容的轮廓之中也隐隐有汉人的血统,他身材高大健壮,长相是极具男子气概的俊朗,让人一见难忘。再观其衣着,他作一身胡人打扮,露出了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和大半古铜色胸膛。
虽然初次见面就盯着别人赤裸的胸膛看确实有些无礼,可方烈的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向那处飘去,因为那人的胸乳上竟然穿了一只金色的细环。
方烈本以为那物是做情趣之用,不想胡人奔放,不仅镶了这物,甚至还毫无遮掩的露了出来,大大方方展示给别人看。
方烈也只能感慨胡汉风俗大相径庭。此时也不由得心中生疑:这从未见过的胡人是谁?是来找小师叔的吗?
与方烈目光交汇之时,陌生人突然冲着方烈一笑。方烈也连忙向那人点头示意。
方烈上山,那人下山,身形交错之时,那人突然开口道:“你就是郑谨言的师侄?”
不光是外表,那人的声音也低沉极具男子气概。他汉话流利,只有在某个字的咬字上才能透露出他胡人的身份。
昔日方烈尚以为自己心仪女子之时,对男人并不太留意,然而当他接受男子后,也情不自禁的对男人多看几眼。
尤其是面前这如烈火般让人简直难忘的男人。
方烈停下脚步,点头应道:“正是。敢问阁下是?”
那人只是笑笑,并不忙着回答方烈的问题。他伸手拍了拍方烈的肩膀:“方少侠,有朝一日我们还会相见,到那时我再自报家门。”
说罢,那人走了下去,身影也消失在了山中的如烟的白雾之中。
疑惑半晌,方烈才摇摇头向山上走去。
一个时辰之前。
彼时的郑谨言正负手望着面前的一树繁花,任由缤纷落英坠在他的白衣上。
脚步声让郑谨言长叹一声,他未回头,对走近的那人说道:“我已回绝多次,为何你还是纠缠不休。”
“兄长。”说话之人竟然是方烈方才遇见的那名陌生胡人。
郑谨言摇摇头:“我并非你所说的兄长。”
“你我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的手臂也与我一样有着同样的圣火纹身,”只见那人举起手臂,袖子落下,露出了手臂内侧上一朵金红色的火焰。那人随即上前一步,双手握紧,青筋凸起,似是在克制怒气爆发一般:“为何你就是不肯承认?”
郑谨言并未转身,面对这来路不明唤他为兄长的人,他沉稳如昔,凝视着面前梨花的黑眸之中不见一丝波澜。
“就算如此,我也没有非要认你做兄弟的理由。”他的手搭在了手臂内侧,那正是陌生人纹身的位置。下一刻,他不假思索的转过身来,眼神之中平静如水:“更不愿与你回去,做你口中的圣子。”
“唯有两名圣子回归教内,方能众人,圣火才能垂怜这污秽的世间,从天而降,涤荡世界一切罪恶,到那时,作为神谕中的圣子,整个天下也是你我二人的!”那人语气愈发激动,似是看到了君临天下的未来,他结实的胸口不停起伏,眼神和语气之中都带上了几分异样的狂热,他大声质问:“兄长,这难道不是您所期望的吗?”
郑谨言摇摇头,望着那人的如水双眸中非但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反而透出几分悲悯来:“尊崇也好,天下也好,不过是蜗角虚名,身外之物,从来都不是我所希冀。”
郑谨言的冷淡终于让那人恼羞成怒,只见他青筋暴起,大手已经按在了刀鞘之上:“是不是你那个师侄?那个与你和蒋玉章同时纠缠不清的滥情之人!”
郑谨言眉心蹙起,并未回答。
就在那时,那人突然上前抓住了郑谨言的手臂,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兄长,他所有的若是你开口,我也可以为你一并献上。”
郑谨言怔住了,似是从未想到面前之人会说出这种话来一般,郑谨言双眼之中的平静终于被厌恶之情所打破。
郑谨言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也流露出几分嫌恶来:“你疯了吗,你可知这是乱伦。”
那人笑了:“兄长,只有在这时你才将我认作是你的兄弟?”
郑谨言沉默以对。
“那又如何?”面对郑谨言的嫌恶,那人答得坦然:“教内本就有兄妹成婚的传统,兄妹尚且可以,遑论兄弟!有朝一日你为圣子,那我便是圣子之妻。”
似是震惊于那人对于乱伦之事的淡然,郑谨言惊诧的望了那人一眼,却在瞬间收回了视线。
那人本将郑谨的言沉默错认为他他有所动摇,这才继续劝道:“有朝一日你为教主,我自然尽心尽力辅佐你成就霸业。”
郑谨言抬起手来指向他:“这句话我已说过无数遍,今日让我再说最后一遍,”这时郑谨言抬高声音:“你,或是天下,或是万人尊崇都不是我所期望的。”
“我的母亲许是一时糊涂,与你的父亲春风一度后有了我,可那又如何?”郑谨言回过头来,沉静的双眼之中透出几分不容商量的坚定来:“我的父亲是死谏的忠臣,而不是边陲之教的教主。”
“所以莫要浪费口舌,请回吧。”说罢,郑谨言的视线再度回到了随风摇动的繁花之上。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刮起了一道疾风,那疾风的侵袭之下,花瓣纷纷坠落,漫天花雨在二人身边扬起。倏然,锋利的刀锋穿过飘荡的花雨向着郑谨言的喉咙刺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兄弟反目
收起了温情脉脉的话语,来自同父异母兄弟的一刀意在置郑谨言于死地。
郑谨言心中发出了一声感叹,然而这并非是源于对兄弟反目成仇惋惜。
郑谨言动了。
漫天梨花白模糊了视线,花雨中的二人皆是无法准确的看到对方的身影,只能从气息之中判断对方的位置。
满目雪白之中,那人突然听到了兵器破空发出的尖锐之声。他心中一凛,立刻提刀来挡,然而让那人始料未及的是,来自郑谨言的一剑竟然在碰到刀锋的瞬间被轻易荡开,就在那人错愕之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朵梨花。
刀气卷起的旋风之中,花瓣不堪一击,纷纷散落,在这漫天的梨花花瓣中,这朵花瓣花萼皆完整的花朵显得格外突兀。
错愕只在须臾之间,可就是这转瞬即逝的一刻却让他的弱点暴露在了郑谨言的剑下,下一刻,一股锐利的剑气席卷着落英向他袭来!
他的双手垂了下来。
刀停了下来,风也随之停息了。
花瓣纷纷飘摇坠落,落满了二人的肩头。
而他终于看清了郑谨言手中的武器。
郑谨言手中握着一枝梨花正对着他的咽喉。虽然是无害柔弱的花朵,可在郑谨言的手下却化作了致命的凶器,只要郑谨言想,他随时可以用它刺破陌生人的喉咙。
陌生的眼中浮现起了一丝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浓,再度变成了一种异样的狂热。
“你果然很强。”那人的眼神停留在郑谨言的身上,由衷的赞叹道:“还很狡猾。”
“花瓣之中你我皆看不清对方,于是你故意将剑投来制造假象,我以为那是你,于是便中了计,最后暴露了我的位置。”
那人讲述着,眼神之中的狂热渐渐退去。
他贪婪的望着面前这个淡然的男人。
这是他的兄长,那个传说之中将与他一同他踏过白骨和荆棘,沾满鲜血,与他共享王座的男人。
完美无缺。他在心中赞叹道。
可美玉有瑕,他的双眸之中却始终没有出现与他同样的狂热。
我的兄长,为何你的双眼之中没有与我一般对权利的渴求。
你为何没有?你应该有的。你的血管之中流淌着与我一样的血液,你自然与我有着同样的渴求。
你是雄狮,是天生的王者,你是唯一能与我相伴,驰骋天下之人。
可我的兄长,你的獠牙和利爪都被藏到了哪里?
难道是因为那个人?
这个想法如同漆黑天际之中的流星般转瞬即逝,却点燃了他心中的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