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好。”马军师听到人打招呼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尴尬地笑笑,道:“昨日我跟副将说的那些事情,副将可斟酌过了。”
李副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军中我是许久未曾来过了,许多事情确实不太清楚,若是冒然下手怕是不能找到症结所在。军师所言字字出于肺腑,李达感激,但是,毕竟是阔别多年,我想着还是审慎些好。不知军师,可有异议?”
昨日两人出来之后,马军师告诉李达如今军中情况大不如从前,不说是军风昌明了,整个军营在萧家那些人手中搞的是乌烟瘴气,全无了那些年的样子。所以他想着让李达借着圣旨的东风,从根本治起,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在军中树立起威严来。
马军师昨日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猜到李副将会这么做了,毕竟李夫人那件事情,大概是让他怕了。如今萧家在军中扎根还深,若是冒然动了那些人,他孤家寡人,最多烂命一条,不过李副将倒是有个夫人,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再做出些什么来。
“不碍事。”马军师面色笑笑,反正也等了这些年,当初军中混沌不见天日的时候,他都坚持过来了。如今李副将都回来了,他倒是真不介意再等上些时候。
马军师带着李副将骑马往军营里走,圣旨昨日就到了,两人到了营门口,马军师便发现,这平时懒懒散散的守卫,今日却换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排人,本以为是那些人知道了皇帝的治理之心,想要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结果等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了这其中的玄机。
营门大开,马军师顺利走了进去,而李副将却被人用长/枪拦下了。
“大齐军营,闲人不得乱闯。”为首的卫兵说这话时颇有些气势,马军师人出来,这人正是萧家那位手下的,今日肯站在这大营门口做个守卫倒真是别有用心。
“大胆,这是皇上圣旨亲自恢复了职位的副将李达,岂是你等能拦下的。”马军师看着那守兵,厉声道。
大约是马军师过去那些年韬光养晦的太过分,这守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严厉的模样,愣了一下,却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主子的吩咐,还是镇定道:“军师说这是李副将可有何证明?这几日正是军中盘点的大日子,若是让闲杂人等混进去,那可是得军法处置的。”
马军师冷哼一声,盘点,这些年都没见着这军中正正经经盘点过了,就连昨日入宫之时,他都未曾听到过今日要盘点的消息,呵呵,这些人倒是会做,有意让李副将难堪。“这位是皇上钦点,你也要拦么?都给我让开,出了事儿,我担着。”
“军师,这若是平时就算了,可是今日,属下是真的不敢放人进去。还望军师恕罪,不然军师拿出令牌来?军师说这位是皇上钦点,我们自然不敢不信,但是总得有个凭证的。这位李副将,不知你的任命状在哪儿,可否拿出来容小人一观?”那守兵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态度傲慢就是在高速李达,今日他若是没个凭证,便进不去这军营大门了。
马军师看着李副将,神色颇为尴尬,李副将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生气。从容下马走到那人跟前,问道:“可是有个凭证便让我进去?”
虽然只是一句话,守兵却被强大的气场震慑了,道:“是,是,有凭证就让进。”
李副将一笑,走到那守兵跟前,一手夺过他手中的长,枪,下一刻,那枪已经抵在了守兵的脖子上。
“大齐第一军日,日操练的杀敌枪法,当年是我与黎将军所创,这便是我的凭证。”说罢,一使劲儿,那枪头已经从守兵的脖子上一开,转而在那人的股间一弹,下一刻,那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那守兵是自是不甘心,想要起来,却再次被一枪打在背上,吃痛,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竟敢在大营前动手。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给我拿下,到时候萧副将有重赏。”守兵被李副将打了两下,便毫无还击之力,只能在地上大叫。
那两排小兵闻声便围了上来,李副将没有半分胆怯之色,反倒笑了。身着戎装,再加上一柄长,枪,恍惚间,李副将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那时候他还年轻,上了战场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官途顺利无比,一路擢升到了等级最高的副将。两派人很快就倒下,大营门口一时间闹的不可开交。
李副将多年未曾用武,但是手上长,枪威力依旧,尽量保持不伤他们分毫,却打的一帮人丢盔卸甲毫无还击之力。围过来的小兵越来越多,这事儿大有越闹越大的趋势,马军师见着把持不住局面,而李副将显然乐在其中,便干脆退到了一边,由着李副将将来的那些人都打翻在地。
大约是小兵们见着局势不太对,便有人进去通报了萧黔,等到萧黔跑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横竖躺着许多将士了。
“大胆,都给我退下。”萧黔大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后面的人没有再往前冲,而李副将身前的最后一个小兵也被他掀翻在地。
“李副将,怎么在大门口动起手来了。”萧黔堆着张笑脸,朝着李副将走来。
李达手上长/枪一挥,与萧黔擦身而过,钉在了后头的柱子上。
萧黔不自觉抖了下身子,只是那一下他却是浑身冷汗。强装镇定,走到了李副将跟前,道:“不好意思,最近军中大盘点,你知道的,这是军中的大日子,查的严苛了些。外人没有令牌都不让进的,圣旨昨天下来的晚,我又忙就给忘了,手下的人冒犯了你,倒是伤了和气。”
“马军师,你也是,李副将来了,你着人进来通报便是,怎么还让人在门口打起来了?这要是伤了士气,才是得不偿失。”
“与马军师无关。”萧黔想将火头推给马军师,李达却不想。“这人有心要拦,通不通报有有何相干。”
“李副将......”萧黔欲解释些什么。
“不必多言,我奉圣上之命,协助马军师彻查当初百夫长李炜构陷忠良一案,军中若有不配合者,军法处置,先斩后奏。方才听萧副将说这军中正在盘点,我想如今这事儿得先放一放了,万事以案子为先。”李达说话时,语气里的那份威严,让众将士都吓了一跳,心道这定是个厉害的角色。
“这,这可不好办......”萧黔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不好办?萧副将是想抗旨么?副将若是真有此意,这军刑我倒是不介意拿出来用用。”李副将字字铿锵。
“李达,你大胆。就算你官复原职也不过是个二等副将,我可是一等。”
“皇上旨意,如今这军中最大的是马军师。莫说你一个一等副将,你就是个将军,如今也要听马军师差遣。”李副将看向马军师,马军师这才从怀中缓缓掏出皇帝的手谕,那是跟他军令状签在一起的手谕。
马军师一手举着手谕,李副将见状,说了句:“请军师吩咐。”
马军师翻身上马,一手举着手谕,高声道:“军中中将以上者一刻钟内到大帐中述职,违者自己去领十仗。”
李副将随之翻身上马,甩开了下面的人,跟着马军师策马入营。
第63章
一晃过了几日, 两头查案子的人都被派了出去, 进程倒是让景文昊十分满意。特别是谢宣由于要抽出些时日来准备自己的大婚,所以加快了手中的事情之后, 一切几乎是水到渠成了。
又是一日早朝, 景文昊刚刚象征性地问完“众卿家可有事启奏”之后, 谢宣便立马站了出来。
“皇上, 臣有事启奏。”谢宣站了出来。
“爱卿说吧。”景文昊正经危坐, 满脸都写着期待,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
“昨日由京郊福临县移送了一单杀人越货的案子到大理寺, 臣率手下人连夜审了主犯,没想到那人竟招供, 他便是三年前京中杨家灭门惨案的凶手。”谢宣照例手中将一本折子举过头顶, 便有个小太监拿了拿折子再递到了景文昊的手上。
“哦, 既是如此辛苦爱卿了。”景文昊接过那本折子,上头是白纸黑字写上了那犯人招供一事,重点之处,谢宣已经用朱砂笔勾画了出来,倒是清楚的很。“案子既然清楚,爱卿照着规矩办就是, 可是刑部复核出了什么岔子?需要拿到这朝堂之上来说?”
“回皇上,并非如此。”谢宣直立于大殿之上, 头发虽是一丝不苟束在冠中, 但是总显得胡子拉碴的, 让人看了便觉得这谢大人确实是劳苦了一些。“皇上容禀,臣要说的并非是这恶犯的事儿,而是他背后的主使。此人关系重大,若是臣冒然查证,便是越级,犯了僭越之罪,所以特来请皇上一道圣旨。”
景文昊眉头紧锁,脸色顿时变了,是人都能看到这是要发怒了,果然语气中带了几分愠气,道:“你堂堂大理寺卿,正四品的官儿,朕倒是想知道,是谁能让你审起来都僭越了!”
此言一出,一众大臣都是心惊肉跳。三年前这京中杨家被灭门的惨案,那可是风靡一时的谈资。说起来这京中的杨家那也是个迷,一家上下好像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最多不过是当家的老爷在京郊做了个小县官儿,可是偏偏人家不知走了什么好运,攀上了什么人,平地一声雷在京中最好的地段买了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一家人招摇地搬了进去。
若说这一家子真有什么特殊之处,便是这一家主事老爷的嫡女,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从那闺女及笄之后,上门说亲的媒婆便是踏破了那一尺高的门槛,可是倒是不知那姑娘家到底要个什么样子的,硬是没有许出去。这一拖便是两年,这姑娘虽说是年纪大了些,可是上门的人却从未断过。
怕也是天妒红颜,这女儿家长的太好,又没能及时找到婆家,便就成了祸端。说是有一权贵看上了这家的小女儿,硬是要抢回去做小老婆,那家人哪里肯了,那姑娘的弟弟当时就骂了那些人。结果当晚便被人套了麻袋在小巷子里打成了傻子,那家人欲哭无泪,处处找人伸冤,怕是背后的人见状也急了,做了些什么动作。这京中人一时间猜测纷纭,就想看看,这背后站着的两家到底是谁。然而这事儿,最终也没能浮出水面,因为在风口浪尖之时,一夜之间,杨家人便消失了。一家二十口全部被灭门,连院中的狗都没给他们剩下。杀完人还放了一把大火,等火被扑灭的时候,一家人几乎都是焦尸了,连仵作也没能验出什么。
当时先帝也是下了令要查的,可这事情,两家人做的都隐蔽,最后竟无从查起,想来也是这背后的人地位不低,查出来搞不好就是一次损兵折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官府倒是给了个人出来说是主犯,可是那人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毕竟闹的这么大,也算是给这京中的百姓一个交代。
如今,这案子竟然要被翻出来了么?凡是能站上这大殿的,都是有些品级的,如今这谢宣说明白了,犯事儿的那位品级是比他更高些的,当下来了兴趣,在心中缩小了范围,各自猜测。
“回皇上,据罪犯招供,背后主使便是陈将军之子,当今大齐二营中的一等副将,陈蕃。”谢宣厉声说道,那声音是响彻大殿。
诸位大人此时终于听到了这个名字,心中便更是波涛汹涌,大部分都是大惊,原来是他,又一想,仿佛觉着说得过去,毕竟这陈家的小儿子倒真不是个好惹的,仗着陈将军的势力,在京中作威作福的境况并不少见。
一等副将,虽为正三品,但是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在军中练兵,不用上朝的,于是此时站在大殿上的陈老将军,便成了众矢之的。
陈老将军此时也是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自从前些日子景文昊派了人去查他军中的帐目开始,他便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行动中就过火了些,于是这些日子刻意收敛了不少,就是想着尽量拖延些时间,让景文昊忘了这一茬儿,哪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竟被人翻出了这件事儿。最重要的是,若是这事儿是有人存心整他,空穴来风,他倒还好,偏偏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虽然当年他并未亲自出手,但是这事儿终究闹的大了些,再加上这其中牵扯上了朝中的另一位重臣,那小儿子当初怕自己最后压不下这事儿来,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如此说来,这件事情,最后也算是他压下去的了。
“休得胡言!”陈将军心中虽然忐忑,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分毫,只能强装了镇定,这么不轻不重反驳了一句。
谢宣倒是一点儿没被陈将军这话吓到,反而镇定自若看着陈将军说了句:“是否胡言,皇上看一眼那证词便是。里头列出来的条条款款是臣亲自审出来的,如今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里头有些证据太过隐秘,臣不便当众讲出来,还请皇上往后翻翻。”
景文昊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依照谢宣的意思往后翻了些,看到了他几乎快能背下来的证据。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景文昊再清楚不过,当年他也是碰巧知道了这事儿的一些端倪,才查出了这些,不过上一世,他盛宠陈妃,这件事情又是他父皇结了案的,他也就没有再追究,如今正好用来打压陈将军,将他军中好好换个血,顺便可以借此机会让谢宣升个官儿。
景文昊随意将那本折子翻了两下,然后做出了副盛怒的样子,一把将折子甩在了陈将军的脚下。
“陈将军,这些东西,你倒是想看看吗?”
陈将军颤颤巍巍跪下,不敢去捡躺在自己脚边的折子,只能一味地说着:“犬子定不会做出如此十恶不赦之事,望皇上明察。”
景文昊脸上此时应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里没有波动地说了句:“谢宣,即刻带人拿上朕的手谕去军中捉拿陈蕃,给朕审个清楚。”
谢宣跪地,叩头,大声道:“臣遵旨。”
不等陈将军再说什么,也不等文武百官开始八卦,一声“退朝”后,景文昊便火气冲天走出去了。
百官们见着景文昊火急火燎的背影,都觉得皇上这次肯定是被气着了,然而只有景文昊自己知道,他是要赶着回去陪黎晰。
昨日李之源出宫之前跟他们告了假,说是自己婚事将近,许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准备,这几日便不进宫了。黎晰喜欢李之源,觉得这小孩子好玩儿,便把人当弟弟一般疼爱着。当场准了假,还派了宫中几个有经验的麽麽直接住到了李之源府上,帮忙打点。
李之源也是喜上心头,当场掏出了一张红红的喜帖,拿出自己的笔就在上面写上了“皇上”“皇后”的字样,然后郑重地交与了黎晰。
黎晰平日里习惯了李之源的闹腾,果然今日那人没来,黎晰就自己闷着拿了本儿书看。
黎晰近日里变的越发懒了起来,明明就坐在大殿里的摇椅上,可是眼看着景文昊进来了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起身迎上去了,而是撑了个懒腰,看着景文昊,微微笑了笑,说了声:“皇上今日倒是早。”
饶是如此随意的动作,景文昊仍是觉得自己像是看醉了一般。阳春三月,如沐春风,嘴角忍不住咧开,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脚下走快了两步,到了黎晰跟前,蹲在了黎晰旁边,一手拉着人的手,道:“想你了。”
黎晰没想到景文昊会突然说这些,便有些脸红,道:“皇上说这些做什么?”
景文昊抓起人的手放在嘴边亲一下,对上黎晰的眼,说道:“本就是实话,我呀,恨不得时时将你揣在怀里才好。”
说完起身,顺势拉了黎晰起来,在人耳边低声问道:“想不想出宫走走?”
黎晰惊喜地看着景文昊,不太相信。
景文昊揉揉黎晰的脑袋,说道:“换身衣裳,今日带你回黎府。”
第64章
上一次回黎府已经是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景文昊在先皇的压力下, 陪着黎晰回去, 一路都没有过好脸色。如今他倒是主动带着黎晰回去了, 黎晰心头也是一暖。两个人如今心意相通的回去,黎晰终于能带着景文昊与他分享自己长大的地方。
两人换了衣裳便出宫, 到黎府的时候时间倒也是还早。马车平稳地停在了黎府之前,景文昊照例先下了马车,然后才伸手将黎晰牵了下来。黎晰不知是不是跟着李之源呆久了,突然起了玩儿心,牵着景文昊的手,直接跳下了马车, 重重的踩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