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永一直暗暗跟在景文昊附近,此时,得到号令,自然马上进来了。
“黎大人,说说吧,查到了些什么?”
“回皇上,这三日皇上派臣查探之事皆已明朗。珍妃派自己的长宫女腊梅以怀孕之事要挟蓝心,并许诺若是事成,定会保住她和她的家人。蓝心家在京中三进三出的宅子是珍妃娘娘祖家的,经由黄府的管事办了手续,其实是左出右进,变来变去这宅子还是黄府的。蓝心一家人都见过黄府的管事,此为人证,那地契现在还在黄府手中,此为物证。陈大牛调动之事,是由远威侯出面,远威侯手下的管事,拿了远威侯的令牌,让御林军统领行了个方便。一干人等,臣今早全部扣在了自己的府上,皇上可随时宣他们进来对峙。”
景文昊不欲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问道:“珍妃,你可还有话说?”
珍妃听了黎永的证词,本能地看向景文檄想寻求帮助,奈何景文檄也只能不动声色,示意她不认罪。
可是这两位还好,都算得上是宫中千帆历尽的人物了,其他人再也没有那么淡定。
腊梅此刻已经是脸色蜡黄,哭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都是珍妃娘娘让奴婢做的。奴婢只是个传话的。”
得,那边人证的事还未解决,这头又遭了自己家的婢女给出卖了,珍妃此刻倒是头都大了,只能跪下,仓皇道:“皇上恕罪,臣妾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谗言,皇上恕罪。是二 ...”
“皇兄,这件事情关乎皇家颜面,这中间还有颇多细节要审,皇兄不如让臣弟来处理。”景文檄见着珍妃也兜不住了,只能跪下请旨。
景文昊知道景文檄动的是什么心思,不过他也再没有心思在这件事上纠缠,便应了下来,道:“皇弟想为朕排忧解难,甚好,如此便由皇弟主审,黎永升大理寺卿,从旁协助。十日内结案。”
“臣弟领旨。”
“臣领旨。”
景文昊是彻底听烦了一屋子女人哭哭啼啼,从宗人府出来直奔芷苒殿,此时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而他因为审案,错过了午膳,也懒得再宣。
回到芷苒殿时,黎晰果然是躺在床上的,小心翼翼走过去,轻声脱了鞋,和衣躺在了黎晰身边。
黎晰此时睡的正熟,芷苒殿地龙烧着,内殿又烘着上好的香炭,黎晰睡的自然安稳,一张脸红扑扑的。大约是怕热,一只手臂还放在外面。景文昊一见着这副样子,便再也不舍得移开目光了,总觉得自己上一世像个傻子似的,这黎晰比那后宫三千的庸脂俗粉好看了不知多少倍,自己怎就没有发现?
思及此,干脆伸手想摸一摸黎晰的脸,正要摸到时,只见黎晰突然睁了眼:“皇上好好的不午睡是要做什么?”
景文昊手已经伸到眼前了,哪有再退回来的道理,说了句:“你头发散开了,我怕你痒痒。”说完,伸手撩开了随意搭在黎晰脸上的两根发丝,又隔着被子,搂了黎晰,道:“睡吧,朕也累了。”
“这宫中是缺被子还是怎么的,皇上在这儿总是和衣睡。”黎晰冷不丁冒出这句话,然后又自顾自翻了个面,又向里挪了挪,留出了够半个人盖的被子,说了句:“容易感染风寒。”
景文昊看着黎晰留出来的空间一愣,下一秒景文昊已经钻进了被子里,从背后抱住了黎晰,将头靠近他的肩颈处,使劲吸了吸他的头发,闻了他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黎晰暖暖的像是人工暖炉,两个人就着这种暧昧的姿势紧紧贴着,就是这样,景文昊才终于觉得,他的黎晰好像回来了,他好像是真的活过来了。
那一日景文昊睡的格外好,前几日忙着照顾黎晰没能睡的觉好像都在那日补回来了。
转眼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黎晰早就醒了,无奈被人紧紧环住,动弹不得。黎晰知道景文昊这几日劳累,好不容易睡的着了也不想把他吵醒。就着被人抱着的姿势翻了个面,偷偷睁眼看了景文昊。
景文昊被封为太子那年,他便嫁与景文昊做了太子妃,但景文昊却从未正眼看过他。即使后来听从了先皇的旨意,又封了他做皇后,景文昊也从未踏进他宫中半步。此次出了这件事,他本以为自己这一世也再无机会与景文昊这般心平气和在一起,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谁曾想那人这几日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抱了他,守着他,给他换药,为他罚了太医,今日又说了那些话,还有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都让黎晰难以招架。黎晰心中虽是不知景文昊究竟为何变成这样,却还是盼望着这样的他能维持的更久一点,那么即使日后这人再后悔,再改变,自己也至少能留个念想。
“皇后真是小气,我刚刚不过多看了你两眼,也要趁我睡觉看回来么?”景文昊突然睁眼,让黎晰一愣,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景文昊一把搂了过来,两人贴的更近,那人的脸几乎就在他眼前。
黎晰不似某人心理素质那般好,被人抓住偷看,还能面不改色的撒谎,此时已经满脸通红,也不敢去看景文昊,干脆闭了眼,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景文昊一手覆上了他的唇,将那被咬的紧紧的唇从黎晰的牙齿下解救出来,说道:“你的唇是惹到你了么?日日咬着他做甚?这么好看的东西,咬坏了,我会心疼,若真是想咬,那便咬我的。”说完自己的唇便覆了上去。
黎晰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吓的软了身子,而景文昊则是把黎晰搂的更紧了些,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黎晰跳动的心,也让黎晰感受他的心跳。
等景文昊亲了个够本放开黎晰的时候,黎晰已经是面色潮红,羞的不成样子。
“饿了么?我让他们宣晚膳。”
黎晰不好意思看景文昊,也不知自己此时应该说饿还是不饿,干脆挣扎着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墙,默不作声。
景文昊见着黎晰怕丑的样子,觉着好笑,便道:“皇后若是不饿,那我们继续?”
黎晰听闻这话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身子都僵硬了,连忙坐起来,道:“饿了,饿了,臣饿了。”
景文昊无奈摇头,心想着这般娇羞的小模样实在可爱,不过也不多说,只是下床让人宣了晚膳,又从芝玲手上接过黎晰的衣服,亲自帮他穿上,顺便吃吃豆腐。
黎晰被人抽水,内心十分不满,可是眼下他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便只能愤愤由着景文昊去了。
第9章 疫情
自那天下午开始,景文昊算是正式宿在了芷苒殿内。每日都会搬些东西过来,或是奏折,或是自己的起居用品,黎晰见状,问道:“皇上是打算把太和殿都搬空么?”
景文昊依旧没皮没脸答道:“皇后这次伤的太重,我深感痛心,不亲自伺候至痊愈之时,我良心会谴责我的。”
黎晰对于景文昊这种白天满嘴跑火车,晚上抓紧时间吃豆腐的行为嗤之以鼻,干脆日日冷着张脸不理他,但却并不能阻挡某人的厚脸皮,只要一得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一转眼过了几日,那日景文昊正跟着黎晰用晚膳,安公公突然过来通传,说林隙急急忙忙入宫,说是有要事禀报。
景文昊盛了碗鸡汤,摆到黎晰跟前,道:“用过膳食,把这个喝了,这是他们新找到的药膳,滋补的很,我去处理些事情。”
黎晰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淡淡点头。
景文昊听闻只有林隙一人来复命,便知这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一到太和殿中,就见着林隙发着抖跪在那里。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林隙一见着景文昊就开始磕头认罪。
“起来回话,把这几日的情形好好说一说。”景文昊坐到椅子上,冷言道。
“皇上,臣,臣没能控制住疫情,那吴家村这几日疫情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多的村名开始发热,有的还会失心疯。安永侯,安永侯他不注意被那疯癫之人咬了一口,也染上了疫症。”林隙跪在地上头都不曾抬,场面话倒是说的多,“是臣未能尽责,望皇上治臣不查之罪。”
“林爱卿多虑了。”景文昊让人扶起了林隙,接着道,“疫症严重又不是爱卿能加以控制的,爱卿能忠君之事,深入险境,为朕排忧解难,光是这份赤子之心,朕都应该好好奖赏一番。”
林隙觉得这景文昊前后态度变化太快,让他有些摸不清门路了,只得顺着景文昊的话答道:“臣身居庙堂,为皇上排忧解难,是臣的本分。”
“那烦请爱卿告诉朕,那安永侯是几时被咬,几时感染疫症,如今又身在何处呢?”景文昊突然眼神凌厉看着林隙,让林隙心中又是一惊,忙不迭答道:“昨日被咬,今,今日疫症发作了,现在侯爷被拘在吴家村外的一座私宅内,怕传染给其他人。”
“好大的胆子,侯爷也是能拘的么?”景文昊道。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也是实在没了法子。这,这疫症是要传染的啊。”林隙又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深怕惹得景文昊不高兴了。
“马上派人把侯爷接回侯府中养着,安福泉去请太医院柳院判跟着去,一路跟着侯爷回侯府伺候着,务必要保侯爷万全。”景文昊越过林隙直接对安公公下了旨,心想这身边没个可用之人倒是真不方便,好在春闱将至,也可以趁此时机将这朝中好好整治整治了。
安公公领旨下去了,剩林隙一人贵在殿内,不知该如何。
“给朕说说,疫情查成怎样了?由何而起,又发展成什么样了?”景文昊重新坐在椅子上,呷一口茶,道。
“回皇上,这初初看来是禽类引起了,吴家村大量家禽无故死亡,一开始村民都舍不得把他们烧了,杀了,不是很配合。后来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再到后来村子里的猪,牛,只要是活物都开始死亡。最开始的疫症也不过是发几天烧,然后不治身亡,而现在许多村民都开始神智不清,发,发疯了。”
“林大人,好啊,好啊。朕当时以十日为限,让你有任何情况随时进宫禀报,你倒好,疫情越来越严重,朕却在这深宫之中,半分也不知晓。林大人莫不是要等那吴家村的人全都死了,才回来给朕复命么?”景文昊怒拍了桌子,吼道。
林隙从未见过景文昊发火,此时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跪在地上。
“想来林大人年事已高,朕派你做这等事,确实是朕顾虑不周,从今日起,林大人这钦差就不用做了,这尚书的位置也让出来吧。林大人回府可要好生在家休养,朕每日都会派太医去给林大人诊治,还望林大人不要拂了朕的好意。”
林隙此时是完全说不出话来,知道景文昊定是察觉了什么,方才会用这种手段将自己架空,但也无奈,最终只能在太医院和侍卫的护送下回府中“养病”去了。
林隙走后,景文昊心中不是个滋味,上一世自己识人不清,以至于现在到了用人的时候,这敢用,能用的人确没有几个。眼下新人未入仕,这旧人却又用不得,好不容易有一个安永侯还差点让人给整折了,当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这疫情之事,景文昊虽知有不妥,可是自己一不是大夫,二不是探子,即使想查也是无能为力,偏生这件事又相当重要,为今只能盼着柳太医能从安永侯身上查出点什么破绽来了。
想到这些,景文昊一时心烦意乱,不自觉就在太和殿里待到了深夜,才想起往芷苒殿中去了。
另一边芷苒殿中,黎晰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本游记在看。
“皇后还是歇着吧,夜已深沉,皇上今日怕是不会来了。”芝玲捧上杯热茶。
“不用,我还不困,你也不必在这儿候着,我若乏了,自己收拾了睡就好。”黎晰说的温柔平静。
“皇后,奴婢有一话,不知......”
“说吧,这些年主仆情谊了,哪有什么知不知的。”黎晰打断了犹豫的芝玲。
“皇上这已经一连八日宿在芷苒殿中了,不管是规矩也好,还是旧情也好都不太合适。今日怕是皇上寻了由头,怕伤了皇后的心,不会来了,娘娘不如爱惜自己的身子,早早歇下算了。反正,反正也是等不到的。”
“好大胆的丫头,朕不在,就敢在皇后面前嚼舌根,是忘了前些日子那些宫女的下场么?”景文昊皱着眉头走进来。
芝玲赶紧跪下,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倒是黎晰淡定的很,从软榻上起来了,请了景文昊安,又对芝玲道:“去让小厨房把点心送过来,顺便换点热茶上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等我呢?”景文昊拉了黎晰坐下。
“这几日睡多了,睡不着罢了。”黎晰也不看景文昊,拿起一块宫人刚刚摆上的小食,尝一口,说道:“这枣酥味道不错,皇上要不要试试?”
景文昊一笑,知道黎晰这是怕自己没吃东西又不好意思说,心里高兴得很,也不再逗他,拿起一块儿往嘴里送,道:“皇后推荐的,果然不错。”
黎晰不再搭话,也不怎么吃,反倒是一直拿余光小心瞟景文昊,景文昊不愿拂了黎晰好意,强忍着心中不悦,多吃了两口。
刚刚吃完,一盏热茶又摆在了手边,黎晰默默低头,抿着自己的茶杯,道:“前日内务府刚送来的,解腻。”
景文昊喝一口茶,只觉得心中暖的很,等两人收拾完上床,夜已经深了。
景文昊揽着黎晰,躺在床上思索吴家村的事情,突然感觉怀中人一阵异动。
“皇上还不睡么?”黎晰躺在景文昊怀中,低声说道。
“吵着你了么?”景文昊抚抚黎晰的脊梁骨,试图安抚他。
黎晰在景文昊怀中摇摇头,道:“皇上动都不曾动一下,哪里会吵到臣。”
景文昊无言。
“皇上,皇上若是心中有事不妨说出来。臣虽愚昧,不求能为皇上找到出路,却胜在是个合格的听众,总好过皇上一个人憋在心中。”黎晰思量半天,还是决定说出这话来,“若是皇上觉得信得过臣的话。”
景文昊手上动作未停,还是安抚着黎晰,道:“我哪里是不信你,只是不想用这些事来烦你。这事儿宫中传的也多,就是吴家村的疫情,闹的人心惶惶的。朕派安永侯去督查此事,结果传回来的消息反倒是他感染了疫症,你说何其可笑。”
“臣,臣斗胆问一句皇上当真认为这是疫情么?”黎晰翻了个身子,撑着手臂出现在了景文昊的上方。
“黎晰你怎会有此一说?”景文昊看着黎晰,脸上说不清是何表情,“我觉得不是又如何?这朝中可用之人不多,好不容易派出个安永侯却落入贼人圈套,朕恼的很。”
“臣以为这吴家村离京不过十余里,若是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便是个屯兵的好地方。况且,此时正值冬季,并不算得上是疫症发展的好时机,再说,若真是疫症,又怎会除了吴家村之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景文昊瞪着黎晰,脸上是说不出的惊喜,虽然凭借上一世的记忆他便知道黎晰定是不简单的,此时见着他愿意为自己筹谋,当真是欢心不已。
“你说的都对,可是眼下当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盼得柳院判能带回来些好消息。”景文昊定定看着黎晰。
“柳院判医术固然高明,但皇上可曾想过,若安永侯根本不是感染疫症而是中毒呢?”黎晰目光越发坚定,看的景文昊发愣,半天想不到要说什么。
“皇上若是信得过,不如让臣去看看,臣虽身无长物,但是自幼学识了些医理......”
“你还会医术?”景文昊看着黎晰,一副寻到了宝贝的模样。
黎晰看着景文昊期待的目光,思索再三,还是回答道:“其实,其实臣只会用毒和解毒。其他的医理,并不知道,让皇上失望了。”
景文昊看着黎晰说完话时流露出的那抹失望,顿时来了兴致,一把将黎晰扯下来,翻身到了黎晰身上,道:“什么失望?我哪里会失望?你可真是我的宝贝。”
黎晰惊愕地看着景文昊,问道:“皇上,皇上不怕么?”
“怕什么?”景文昊笑道。
“皇上枕边睡着的可是擅长施毒的人,若是,若是臣想谋害皇上,皇上不怕么?”
景文昊笑了,黎晰会害他?这话说的坑坑巴巴,怕是他自己都不信的。
“皇后若真是要谋害于我,那便来吧,反正我这整个人,我这一条命都是皇后的。”说罢便不顾黎晰的错愕,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