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放学的时间,学生们零星地结伴走出了校门,但是一注意到校门边站着的槿惟,学生们都无一例外地逃开了槿惟。
和村民们一样的反应让槿惟知道了,在他出事的这段时间内,这个村子里应该发生过一些事情,而且还一定跟槿惟有关。
「跟我来!」
正发着发呆呢,这是槿惟的手忽地被人抓住,还没等槿惟反应过来,那人便拉着槿惟快步地跑去了一个几乎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小巷子里。
那人是白栎,而后头紧跟着过来的是卫隐。
「真是的,你怎么来学校了?」
久违的剧烈运动令槿惟喘得厉害。
「嗯?你的石膏拆掉了?原本不是说要一个月才能拆吗?」
「呃,嗯……前些天去医院看了下,说康复得很快所以就拆掉了。」
槿惟扯了个谎,对这方面不是特别了解的白栎倒也没怎么怀疑。
「你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
「呃嗯,算是吧。村里……是怎么了?」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槿惟挺不住白栎咋了下舌。
「没什么问题啊,你怎么了?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摆明了就是想要隐瞒的白栎很不自然地朝着槿惟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
大概是因为白栎本就是个很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的类型的人,所以槿惟感觉白栎很不擅长撒谎。
「不要瞒我了,我知道你在撒谎。」
「!唔……」
被拆穿了的白栎微微地低下了脑袋,甚至还吵着一旁的卫隐拼命使眼色,似乎是希望卫隐来帮他圆谎。
见白栎这样子,槿惟直觉他所想知道的那件事情或许非常不妙。
卫隐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白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撒谎有多烂。」
卫隐说完的同时,白栎惊讶地抬头看向了卫隐。
他没想到卫隐居然这么轻易就招了,明明之前说好了要瞒着槿惟的!
「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你从楼梯上摔下去以后,你叔叔不是来给你请了一个月假吗?」
槿惟点了点头道:「事情和这个有关系吗?」
卫隐连忙摇了摇头。
「关系是没有。但是这个事情是从这之后开始的。大约在你叔叔来学校给你请假后第三天,有人在村子南面的那个小树林里发现有个人倒下了。」
村子南面的小树林?
如果槿惟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那个小树林应该是在距离安信家不远处的一个岔道往前大概五百米左右的地方。
虽然村民们不会想要靠近安信家,但是那边那个小树林后面有条很干净的河,有时候一些村民们会去那里玩。而且之前槿惟有听白栎说过,小树林里似乎有很多肥美的野菜,所以有些村民也会去那里采摘。
「那个人晕倒了可是跟我也没关系啊?」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
槿惟不解地看向了卫隐。
「卫生所那里看下来,判定是贫血晕倒的。但是据说他重度贫血,需要进行输血。就在他的家人给他擦身的时候,在他脖子这里发现到了两个明显就是什么东西扎进去过的洞。」
说着,卫隐指了指他的脖子下方。
槿惟不由得心中一颤,脑子里联想到的事情实在说不上是好事。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卫隐用着试探性的目光看着槿惟,槿惟有些心虚,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早就洞悉一切了。
「怎么可能,我要是知道的话怎么可能跑来问你们。」
槿惟尴尬地笑道。
很害怕会不会被卫隐看出什么端倪,可是卫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后来,晕倒了的那名村民醒了,说有人袭击了他,还咬了他的脖子吸他的血。原本因为凶手低着头,所以村民没能看清楚他的脸,但是在昏迷前,村民看到凶手抬头后的真面目了。你猜是谁?」
卫隐的声音听着有些轻快,槿惟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
「……你是说……我?」
——我去……袭击了村民!?
——这怎么可能!?因为我……
虽然想要否认,可是槿惟却没有确实的记忆来推翻。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不是天太黑了他看错了,毕竟你从楼梯上滚下去最后叫救护车这件事情全村的人都知道。怎么想你都不可能那么快就痊愈。」
不可能那么快痊愈……吗?
槿惟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吸血鬼拥有极好的自愈能力,就如他现在这样,原本需要一个月才能拆去的石膏,只是吸血鬼化了一下而已,就一下子痊愈了……
「但是没过几天,又有相同的事情发生了,被袭击的村民也指证了你。到现在为止应该也有五六例了,而且每个被袭击的村民在昏迷前看到的都是你。」
「所以现在……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了。村里面还有流传……说你是不是怪物……」
沉默了好半天的白栎终于开口说话了。
「虽然大家都那么说,可是我相信做这件事情的人肯定不是你!」
「!」
槿惟一惊。
其实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做的,就连槿惟都不敢断言。
会梦游去吸安信的血的他,根本一点信用都没有。
「为什么……」
槿惟和白栎他们相处其实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白栎能那么信任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没有什么为什么吧?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信任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阵暖流,槿惟被白栎这番话给感动到了。
「你这话说得也太简单了。」一旁的卫隐冷哼出声,「最近你爸妈不都说了要你别再跟槿惟来往了吗?」
「是吗?」
白栎迟疑了会儿,他点了点头。
——所以刚才才会突然拉着我跑到这里来……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找你……」
「没事的啦!」白栎连忙拍了拍槿惟的肩膀,「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啊!嗯……虽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跑来见你,但是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的!」
白栎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证明清白?
怎么证明?
连自己都没办法信任自己的槿惟最后没能问出口,他只能淡笑着接受白栎的好意。
「嗯,谢谢你。」
忽地,槿惟对上了卫隐的目光。
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阴冷,槿惟的心里有些毛耸耸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几天,槿惟和安信依旧没什么交谈。日常需要吃的蔬菜因为有白栎的帮忙,所以倒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的问题。
对于白栎不嫌麻烦的热心帮忙,槿惟很感激,也庆幸自己能够认识这么一个好朋友。
「滴滴滴!」
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槿惟放下了手里的书,拿过了手机。
手机接到了一个短信,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非常简短,只有一句话。
——现在来村子南面的小树林,要不然你的朋友就会出事。
莫名其妙的这么一条短信,在现在晚上十点多的这个点发来这种消息,着实让人有些在意发信人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谁……」
在手机上输入了这几个字后,槿惟选择回复。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是那个神秘人的回信。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你不赶快过来的话明天就等着给你的朋友收尸吧。
朋友……
是白栎!?还是卫隐!?
虽然没有和对方直接交谈,但是从这字里行间看来,槿惟觉得对方似乎也不是在开玩笑的。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给安信知道,不能再给安信添任何麻烦了。
——我马上来,别对我朋友动手!
颤抖着双手在手机上输入了这么几个字以后,槿惟连忙冲到了安信的工作用书房,安信正在计算机前工作。
「!?你怎么了?」
乍以为槿惟是不是又渴血了,可是看到槿惟那异常清澈的双眸,安信松了口气,他知道不是。
「呃……那个,白栎说有急事找我,我现在出去一下。」
虽说槿惟现在在撒谎,但是他一脸的着急却让安信相信了槿惟所说的「白栎找他有急事」这个说法。
「嗯,我知道了。尽早回来,路上当心点。」
点了点头,顾不得再多说什么,槿惟急急忙忙地跑下楼,穿上了鞋子他便快步地朝着小树林跑了过去。
入了夜没有一丁点声音的村子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槿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胆小才会这么觉得。
虽然白栎说南面的小树林里有很多好东西,但其实槿惟一直觉得那个小树林有些阴森,所以就算是平时他都不想往那个岔路上走。而
现在,深夜走在这条窄窄的小道上,要不是靠手机的手电筒光,槿惟根本就走不了这路。
周遭有着风吹过的声音,听着就象是婴儿在啼哭。
夜里的风有点大,也很冷,加上那听着可怕的风声,槿惟忍不住缩起了肩膀。
如果说岔道上因为还会有点月光所以勉强能看的话,那么林子里就根本是暗得几乎没什么光亮。虽说入秋了,但是还没开始落叶的树依旧枝繁叶茂的,挡住了天上的月光。
虽然按照短信指示的来到了树林,可是这个小树林还是有点大的,槿惟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树林阴森恐怖的感觉开始变得越发厉害,槿惟很想现在就逃离这个树林回家。
忽地,槿惟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一阵悉索声,明显的脚步声和一个人的闷哼声。
——什么情况?
勉强听清了声音的来源,槿惟小心翼翼地朝着声源处走了过去。
大概走了一会儿,槿惟看见了那声音的源头。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压坐在了一个穿着休闲衣裤的男生身上,那底下的男生正在不断地挣扎。但是底下的男生大概根本抵不过他身上的人的力气,结果他被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
随后,连帽衫的那个人朝着男生的脖颈处缓缓地凑了上去……
熟悉的情景让槿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走快两步,用手机照向了那两个人,在看清底下男生模样的瞬间,槿惟惊得手机掉在了地上。
居然是白栎!
一直以来都嬉皮笑脸好像不知愁苦的白栎现在满脸恐惧,他的眼眶中甚至有着泪水。
在看到了槿惟的瞬间,白栎开始用力扭动身体,仿佛是在向槿惟求救。
槿惟很害怕,他很想逃跑,可是,他不能丢下白栎不管!
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有勇气的一次了。
槿惟心想。
顾不得其他,槿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试着力气从背后猛拽连帽衣人,可是这人却纹丝不动。
「放开我的朋友!」
槿惟生气地吼道,不知道是不是对这句话有了反应,那连帽衣人缓缓地抬起了头,他脱掉了帽子后转头看向了槿惟。
槿惟所见到的是一张恐怖得大概不该被称作是人的脸。
这是一张腐烂得甚至连里面的头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脸,露着尖尖的獠牙,獠牙和嘴角处还有着鲜血。槿惟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笑。
现在毛骨悚然这个词根本不够形容槿惟的心情。
「哥哥……」
男人说着,他缓缓地从被吓晕了的白栎的身上站了起来,而后朝着槿惟靠近。
直觉这个男人很危险,槿惟颤抖着双腿,男人进一步,槿惟就退一步。
虽然槿惟想要逃跑,但是颤抖成这样的双腿想要带着那大概受惊吓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槿惟的白栎逃跑,这怎么想都有些不现实。
「哥哥……」
——哥哥?他在喊哥哥?喊谁?
就在这时,槿惟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那张腐烂了的脸似乎在开始慢慢复原!
原本一张脸几乎都是腐烂了的,可是现在却开始慢慢地变成大半张脸、小半张脸,最后,那张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丁点儿腐烂了的迹象。
在看清楚那张脸的相貌的瞬间,槿惟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小暮……」
喃喃地,槿惟喊出了那个本不该在这个世上出现的人的名字。
对面那个被槿惟称呼为「小暮」的人有着一张和槿惟无出其右的脸,如果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的话,恐怕很难能有人分辨出他们究竟谁是谁。
「为什么……小暮你会在这里,你、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这个「小暮」是槿惟的双胞胎弟弟,也是那场灾难中的受难人之一。
可本该于火海的槿暮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槿惟不由得愕然。
「还有你的脸,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奇怪?你……也是吸血鬼吗?」
槿暮的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他诡异地笑着,露出的白齿泛着些许寒光。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咧开嘴笑着的槿暮令槿惟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即便感觉到了惧意,然而槿惟却无法逃开。
带着一股宛如尸体腐臭味的槿暮伸手抱住了槿惟,他没有一点温度的身体摸上去根本就不象是人。
「你……真的是小暮吗?」
槿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是我啊,哥哥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槿暮说着,他古怪地笑了一声。
「我啊,没死。那天,那个坏人来我们家的时候,爸爸妈妈把我藏起来了,所以,我没死,」
不知道是因为槿暮一直都没有接受过正式教育,或者是因为有自闭症的他与人交流过少,所以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的槿暮的发音甚至还有些不大标准。
「坏人?」
果然那一场灾祸不是如大家所说的那样,而是另有隐情?
槿惟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
「坏人……就在哥哥的身边,他住在一片花丛里……」
用着很轻,但却象是在下咒一样阴冷的声音说着,槿暮「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以前的小暮……是给人感觉这么不寒而栗的人吗?不,比起这个,小暮说的那个人,是谁?在我身边的……住在花丛里的人……
槿惟努力地思考了一阵子,最后联想到的那个人让槿惟不禁想在事实门前却步。
「哥哥,想到了。」
即便没有看着槿惟的脸,槿暮却能猜到槿惟心里所想。
「你在骗我!我不信叔叔会做这种事!」
槿惟猛地推开了槿暮,他用力地摇头。
他不信,他不信安信会害他。
如果安信要灭他全家,那又为什么要收留他?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就是他哦。一身黑的坏人,来了家里。爸爸妈妈,坏人吵架,爸爸妈妈死,坏人……放火。热,好热……」
说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槿惟却听懂了槿暮话中的意思了。
应该就是说安信去了他们家,和父母发生了争执,最后杀死了父母不止还放火烧房子。
可是槿惟不明白,自称是父亲好友的安信明明在葬礼上表现得非常悲伤,那份悲伤,槿惟不觉得是装出来的。而且,如果安信要对灭他们家,那么为什么还要主动收留无依无靠的他呢?
村民们曾说,他们发现槿惟的时候,槿惟是倒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的。
虽然槿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在那种地方,但是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或许是目睹了事情经过。
虽然现在他根本记不得那时候的事情,可是那或许证明了那是因为他受到了刺激所以忘记了。
既然如此,照理说安信不可能没有发现漏了一个槿惟。那个时候的安信大可以杀了槿惟而不去背这么个包袱才对的。
可是为什么?
从自己亲弟弟口中所说出来的事实虽然终于证明了槿惟心中抱着的「父亲是无罪的」是真的,可是却又牵连到了另一个槿惟最喜欢的人。
而且,满是矛盾的现实,令槿惟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事实到底是否真的如槿暮所说。
或许,槿惟根本就不想相信槿暮所说的话。
更何况,槿惟想不出安信会有什么杀人动机。到底是要有多深的血海深仇,才会让安信想要杀人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