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天还是坚持道:“这样总归太麻烦你了,我自己也过意不去的。”
陈锦征沉默片刻,收起了招牌式的笑容,沉声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程小天一愣。
“我知道,那晚我太僭越了……”陈锦征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也许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我还是请你相信我,我那晚真的喝醉了,不然绝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的。你想啊,居彬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对朋友的恋人下手?”
程小天低着头没吭声。
陈锦征继续趁热打铁:“我一直把你当成我非常重要的朋友,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所以才想着喝一点酒你也许会好受一些,这才最终没有阻止你喝酒。事后我也是后悔万分,真的,我虽然脑袋被居彬砸开花儿了,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心里也一点不怪他的。其实换位思考想想,要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这次带你离开居彬,也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绝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你和居彬再这么僵持下去,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分开一段时间对你们来说会比较好。当然,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我喜欢你,”陈锦征坦荡地说,“我从来没有试图隐瞒过这一点,之前你和居彬还是同居恋人的关系,所以我只是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现在居彬身边已经有了安晨,你完全拥有再次选择伴侣的权利,如果你讨厌我,你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绝不会再纠缠你,但是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关心,好吗。”
程小天脸色苍白地说:“我,我还是不……”
陈锦征向车外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向车内二人微微鞠了一躬,道:“饭菜都准备好了,请问是现在开始布菜吗?”
陈锦征笑容可掬地拉开车门,对程小天道:“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怎么样?饭菜都是阿姨几小时前就开始准备的,凉了就不大好了。”
管家、司机都殷切恭敬地站在车外等候,程小天无可推拒,只好跟着陈锦征下车。
陈锦征家的装饰风格比较浮夸,印度风格的古铜色大吊灯,米白色为底、绣织赭红色繁复花纹的华贵波斯地毯从入口处一直铺到客厅另一头,电视机前还放着一台巨大的五光十色的跳舞机,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确实很符合陈锦征的风格。
程小天的目光突然被立地音响上的一尊石膏像吸引住了。
蓬松的花瓣般盛开的卷发,宽松的长袍带子在右肩处打了一个结,微微侧着脸,神情严肃又带些难以言说的忧郁。
那是他的叉烧叔叔。
和居彬摆在办公室桌上、从大学老师那里买下的画室里的那尊石膏像,一模一样。
第31章
程小天怔住了。
陈锦征见他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石膏像,不解地问:“哪里不对吗?”
程小天有点语无伦次地说:“这个……我在居彬办公室见过……”
陈锦征一愣,随即泰然自若地说:“我们当年在大学里一起选修过人物素描,这是当时画室里一个石膏像的仿制体,毕业的时候想着带一个同样的回国以作纪念,就摆在家里了。”
会有这么巧吗?
程小天觉?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昧礁鋈送卑逊轮频氖嘞翊毓翟谟行┨珊狭耍婕聪氲剿悄鞘惫叵邓坪鹾芎茫毓氨舜私涣鞴饧乱菜挡欢ǎ谑堑愕阃贰?br /> “不过,我说,”陈锦征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虽然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接纳我,但是在暗恋自己的人面前频繁地提起旧情人的名字,实在是有些无情呐。”
程小天不知所措地说:“我……”
陈锦征宽容地站直身体,笑了笑,抬起手来自然地帮他整理额前的碎发。
程小天不自在地低头躲了躲,陈锦征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暂时放过了他。
程小天立刻如蒙大赦。
谁知陈锦征说了两句后,举着手机诧异地回过了头:“小天,这位女士说……她是你母亲。”
程小天一愣,立刻接过了手机。
程母语气焦急地说:“小天!你和居彬吵架了?”
程小天尴尬地看了一眼陈锦征,陈锦征体谅地走到了旁边。
程小天捂着手机,小声道:“妈,出什么事了吗。”
程母没好气地说:“我还要问你呢!六号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没接,我当你是工作忙,就没再接着烦你。结果今天再打,居彬说你搬出去了?你告诉我,你搬到哪儿去了?”
程小天离开的时候心慌意乱,哪里记得带手机这种事,手机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居彬不知道扔到哪个旮旯儿去了。
听程母的口气,似乎并不知道他和居彬之间发生的事。
程小天有些意外。
他晕倒时,居彬的怒意根本已经掩饰不住了。陈锦征在他醒来后告诉他,居彬坚持跟着他们到医院,听到医生说没有大碍后就面容冷峻地离开了。
然而一扭头,却又能在面对长辈的询问时若无其事地遮掩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底是该说他成熟睿智,还是说他太过冷静自持呢。
程小天忽然心里一阵打寒。
程母听他不吱声,急道:“说话呀,你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心眼儿,这几年来什么事情不是居彬帮你一个个解决的。你们俩也处这么久了,我跟你爸也算认命了,怎么这会儿突然搬出去?你告诉妈,是不是居彬欺负你了?”
程小天嗫嚅地说:“没有……妈你别乱想。”
“还有,刚才接电话的男人是谁?”程母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你可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交男朋友。当初你要跟居彬在一起我跟你爸就不同意,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都不愿意告诉爸妈了,是不是?”
程小天急忙道:“没有!妈……刚才那是我朋友,也算居彬以前的同学,我只是跟人家正好一起吃个饭……我不会乱交朋友的。”
程母将信将疑:“那你什么时候搬回去?”
程小天头痛不已,含糊道:“只是工作的原因,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为了交通方便点而已……”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咳嗽的声音,立刻转移话题道,“爸生病了?”
程母抱怨道:“还不是那些老毛病,乡下也尽是些挂名的赤脚大夫,随便开两个药就完了。你爸脾气又倔,老不肯承认自己身子骨就是大不如前了,就这么一直拖下来了。”
程小天急了:“那怎么行!把爸还接到城里来,我带爸去看病。”
程母宽慰道:“原先在城里的时候看过的,都是些年老避不了的慢性病,只能靠慢慢养,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乡下空气食物都新鲜,对养病反而好些,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程小天听见电话那头父亲不满的反驳声和随之而来的重重的咳嗽,心急如焚。
但也明白父亲的腰椎毛病由来已久,确实无法根治,只能靠细细调养。
由此一来,原本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告诉母亲的心思,也就搁置了。
对于居彬是否真正骗取了父亲的房产、几年后高价套取利润,他也只是猜测,不愿父母为此伤神伤心。
居彬变心,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这或许会是令程父程母更为难受的事情。
因此,程小天咽下了一肚子的话,只是简单地说:“我……这些日子又在李叔的厂子工作了呢,工资一发下来就给你们寄过去。”
程母听了,一面说着我们又不缺你的钱,一面却遮掩不住地语带笑意,语气中满是自豪:“我就说,我们家小天就说开智晚了些,哪里比那些鬼精鬼精的小犊子差了!”
程家失势前,程母朋友圈子里的那些富太太年龄与程母差不多,孩子也与程小天一般大小。那些孩子都在学历和家境的帮助下挣到人生第一桶金的时候,程小天还在居彬的威逼下背会计教材。富太太们表面上夸程小天单纯可爱,背地里不知道调笑了多少回。程母对此耿耿于怀许久,现在才终于扬眉吐气。
好不容易等程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程小天默默地把手机交还给陈锦征。
陈锦征笑了笑:“虽然不是故意,但是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听的内容,抱歉。”
程小天摇摇头,小声说:“谢谢你的款待,我该去找房子了。”
陈锦征站在他面前,拦住他:“我雇佣你为我做文书工作,一个月两万,你愿意吗?”
程小天吓得后退了一步:“别开玩笑了……”
陈锦征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看上去很像开玩笑么?而且我可以额外提供预支工资的福利,节假日带薪休假,要不要?”
“我……”
“而且这里离公司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每天早上我载你去,你连交通费用都可以一并省掉,怎么样?”
“……”
陈锦征趁热打铁:“工作也很轻松,每天上午九点打卡,下午五点下班,休息间有无限量供应的零食和茶点。”
程小天清醒了些,忙摆手道:“我怎么能占你的便宜,那样就太厚脸皮了。”
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所以其实是一边按捺着心底的万分痛惜,一边咬着牙说出拒绝的话,表情都轻微地扭曲了。
陈锦征步步紧逼:“真的不行么?如果还是对我不放心的缘故,你看,家里通常都是有煮饭阿姨和管家在的,我怎么可能当众对你做什么事?”
程小天没想到他会坦坦荡荡义正辞严地说这种事,脸色窘迫地辩解道:“不是因为这个……你知道的,我比较笨,怕给你添乱。我之前在李叔的厂子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突然换工作,也不太好。”
陈锦征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放弃似地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对不起啊。”程小天过意不去地说。
陈锦征宽容地向他笑笑:“你不愿意,我也不能逼着你啊,你的意愿当然是最重要的。不过今天有点晚了,你出去找房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今天就暂且先住下来吧。”
程小天无论如何没办法再板着脸拒绝了,于是神色微窘地道谢。
程小天给许久没有联系的缪森打电话,缪森接到他的电话,语气惊喜,但是声音有些沙哑,说是签了演艺公司,在忙着做出道前的特训。
程小天由衷地替他感到开心,问他是否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缪森说:“因为公司有免费集体宿舍住,以前的租房就退掉了。”
程小天有些遗憾,但还是说着没什么,笑着挂了电话。
作为主人,陈锦征表现得十分彬彬有礼、关怀备至,晚上更是亲自来给程小天铺床,隔十几分钟就端着一大杯水果酸奶或是蛋羹之类来敲门,问他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看电视之类,甚至在他洗澡的时候隔着玻璃门问需不需要点熏香。
陈锦征实在太过热情,程小天有些招架不住,慌忙穿好衣服出来,一迭声地道谢“已经够好了”、“多谢您的款待”、“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他即便再傻,也看得出来陈锦征确实是大张旗鼓摆好架势在追求他了。
虽然不知道陈锦征喜欢他什么,但是要说如何回应,他对此的确很茫然。
结束一段感情,就要用新的感情来填满,大家似乎都是这样说的。
可真要是那样的话,并不是出于爱情,相当于只是拉一个人来填补自己的空窗期罢了,对对方也并不公平吧。
想到居彬,他心里还是会有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
此时此刻,居彬大概正在工作,或者与安晨幽会吧。
他笨得把几年来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交给了那个人。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忘记他。
第32章
程小天打不通李叔的电话,次日清晨到厂子去,却在门口被拦下了,传达室的大爷装作不认识他,板着脸说总经理出差了。
程小天问:“那,李叔什么时候回来?”
大爷喝着搪瓷杯里泡的冬瓜荷叶茶,慢悠悠地说:“这种事情,我们从哪里晓得。”
说完便戴上老花眼镜,展开不知哪一年的老旧报纸,不理程小天了。
程小天无计可施,只得先回去。
坚持拜访了一个多星期,李叔始终不肯松口,程小天想大概是自己无故旷工实在太久了,李叔终于忍无可忍,这才变相拒绝他吧。
程小天手里有的,只有一个会计资格证和高中毕业证书。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陈锦征,每天早早地出门,跟着应届大学生们蹲在人才市场满头大汗地投简历,跑到各个招聘会认真地做笔记,在众人或异样或嘲讽的目光中递上自己的高中毕业证书。
结果当然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
闷热的傍晚,汗水黏湿在背上,他站在人流散去的人才市场空地上,大脑一片茫然。他感觉到身体里的疲惫和污浊之气蒸腾而上,整个人像从土地里滚过再捞上来,灰头土脸又满身挫败。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没用的人。
他和附近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一起挤到小饭馆去,点了一碗最便宜的咸菜炒饭,炒饭里有零星的火腿肠肉沫,米饭粒干巴巴的,油星是轻微的泔水味。程小天无意识地用筷子挑了挑米粒,结果挖出了一团细长枯燥的微微发黄的头发丝。
一整天都在汗臭味的弥漫中度过,身上污脏,浑身如同被打过一般酸痛,再加上此刻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程小天当即就感到一阵反胃汹涌而上。
程小天面色发青地推开了饭碗,刚奔到门外就吐了。
老板娘挺不高兴,一推计算器说:“干什么干什么,你吐这儿哪个客人还敢来吃饭?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程小天强忍住恶心,慌忙一边低头道歉一边拿过扫帚打扫呕吐物。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又用拖把冲洗拖过五六遍,地上也看不出痕迹了,老板娘却拽着他不让走:“原本晚饭的高峰,结果客人全被你恶心走了,你说,怎么赔?”
程小天慌了,嗫嚅道:“我,我赔你钱。”
老板娘从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噼里啪啦打了一阵计算器,说:“平常一晚上起码能卖出去六七十碗炒饭,炒面也能卖个四五十碗,给你折中算中间价,一碗炒饭五块,炒面七块,一共七百,赔吧。”
旁边一个黑瘦的男人,似乎是老板娘的丈夫,见程小天可怜,小声道:“要不,给你打个八折……”被老板娘一瞪,立刻又缩起脖子闭嘴了。
程小天傻眼了:“可是,并不是一个客人都没来啊……”
老板娘吃准了程小天没什么社会经验,一口咬定道:“你来的时候才几点?现在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们没文化,起早贪黑做生意都是在拿命换钱,我看你穿得这么体面的一个小伙子,怎么还讹我们小老百姓的钱?”
程小天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可,可是,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老板娘横眉立目道:“没钱?好啊!那就跟我去工商局,我倒要去讨讨理由,是不是我们外地人在这儿讨生活,就得活该受欺负!”
程小天被她扯着衣领,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忽然眼前一暗,拎着他衣领的手蓦地松开了。
程小天抬头,顿时怔住了。
居彬神色古怪、眼神复杂地站在他面前,盯着他,没有说话。
倒是居彬身旁的安晨笑着开口道:“你……来这里吃饭?”
在最落魄狼狈的时候遇见从前的恋人,程小天想不到还有什么会比这更糟糕。
程小天一低头想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不料被老板娘扯住了袖口:“怎么,来帮手了就想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人多!”
居彬再次把老板娘的手拉开,面无表情地说:“他做什么事了。”
老板娘上下打量居彬一番,见他和安晨容貌穿着不凡,狐疑地收回手道:“在门口吐了一地,害得店里没法做生意,我让他赔,他说他没钱,还想跑。”
程小天羞耻得没办法抬起头来,只听见居彬淡淡地说:“多少钱,我替他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