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公孙辅极其认真看他,“我只有一句话同你说,一定好好保重!等我救你出来!”语罢即转身,走出许远又停下,道,“若是、若是……青篱会不会嫌弃我!”
萧青篱愕然,随即笑了,往前走了几步,在最靠近他的地方喊道,“……小辅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爱卿此番来,可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小皇帝对着殿下的公孙辅,语气轻佻地让人有些不适应。公孙辅别扭地动了动身子,最终叩首道,“……是!”
“嗬!”小皇帝笑得有些难看,低喃了一声,“是吗?”旋即下阶来,停在他面前,又问了一遍,“……爱卿可是真的想好了?”
小皇帝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使人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公孙辅更为不安地挪了挪膝盖,却还是道了声“是!”
小皇帝不再言语,倾身下来,贴着他面颊亲了一下他耳侧,公孙辅大怵,反射般躲开了。小皇帝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带些悲哀,带些自嘲,“真是可笑,朕怎么会觉得你是爱着朕的呢!”
小皇帝同他一样,也跪了下来,将他抱进怀里,枕着他肩窝。过了许久许久,才低声道,“……朕听说尧光有柄传世名剑,你去替朕寻了来吧!”
公孙辅大惑,未解其意。
小皇帝轻嗬,低笑道,“还是这样没长进……不过这样也好,你去替朕寻回宝剑,朕便饶过萧青篱。”
“此言当真?”公孙辅猛然跳了起来,将小皇帝掀翻在地,小皇帝一声哀号,公孙辅连忙又手忙脚乱扶了他起来,连声直道“对不起”!
“爱卿这过河拆桥,略快些了吧!”小皇帝揉着手腕轻声笑道,好似平常打趣一般,公孙辅一时局促,满面通红,不知怎么言语,半晌,猛然抱住小皇帝,笑道,“……小晔!我就知道小晔最好了!”
“小晔?真没想到我今生居然还能再听你唤我一声小晔!”
“那是自然!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小晔!等青篱出来了,我们再一同喝酒!一同赏花灯!一同抓流氓!”似乎真的已经救出了萧青篱一般,公孙辅又开始变得欢快。
“我们有抓过流氓?”小皇帝诧异,怎么,他却不记得了!
“没有啊,不过我早想做了!”公孙辅转身跑了开,“我这便回去!我这便去尧光去!”
不顾小皇帝在他身后喊着“小心点”!一路长奔,恨不能长了翅膀即刻飞到尧光去!
小皇帝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颓然,低语道,“子甫,我这样做可是对的?”
然而并不会有人回答他,空空荡荡的大殿,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影子,在烛光下摇摆不定。小皇帝似乎累极,居然席地而坐。
头埋在臂弯里,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觉起身时脚底一阵酸麻,即刻对着殿外呼道,“寿安!寿安!”
作者有话要说:
诶,儿子啊,你这么傻,一定不是娘亲的错!
第20章 第 20 章 日正中天
“皇儿终于舍得露面了啊!”太后靠在榻上,一边有小宫女恭敬的打着扇,“……哀家可是在等着皇儿的交代!”
“让母后费心了!”小皇帝请了安,坐在一侧,“……儿臣已安置妥当了,三日后赐酒!”
“赐酒?!”太后震惊,坐起身来,厌烦推开一边的小宫女,“皇儿可是要赐死萧大人?即便是犯了死罪,也还有三司会审,等到秋后问斩!皇儿这样,岂不是胡闹!”
“皇儿等不及了!”
“什么等不及了!你全当哀家老糊涂了么!什么国库失窃!还不全是为了一个公孙辅!为着儿女私情!皇帝连朝纲大义都不顾了!甚至于草菅人命的事都敢做了!皇儿这样,又跟那些暴君昏君有何异!”
“儿臣情愿做一个昏君!”
太后猛怔,随即大怒,“胡闹!你平日里再怎么纵他容他,哀家也便作罢了,可如今你居然拿这江山也这般儿戏,你叫哀家怎么能置之不理!这公孙辅,哀家再容不得他!”说到此,太后猛然想起什么,“……你杀了他的心上人,就不怕他同你闹个天翻地覆!”
“儿臣已遣他出城了!等他回来,此事的风头也早已过了,儿臣只同他说放萧青篱出京了,届时最坏、最坏不过是他海角天涯去寻他罢了……不过日子那么长,儿臣总会有法子叫他回心转意的!”
“嗬!皇儿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太后那一声冷笑刺得小皇帝格外难受,使得他移开了目光,默然不语。如此坐了片刻,小皇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又逡巡一周,这才发觉平日伺候太后的常永安并不在。
小皇帝对他并无多大好感,但却记忆深刻!
油嘴滑舌,两面三刀,十足的小人。时常附在太后耳边出些馊主意,可谓太后的心腹了!然而今日居然不在,实在是奇了!小皇帝不由发问,“怎么今日没见安公公!”
“难为皇儿还留心着哀家宫里的人!”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前段日子永安母亲病重了,哀家便放他回家了!”
“母后仁慈!”
太后摆手,连声直道,“皇儿去吧!哀家看着啊,闹心!”
小皇帝终是不能再说什么!然而心里总是不安。
三日后,又是一个艳阳天,恨不能将你蒸干的艳阳天。
“皇上,您看这……”
小皇帝看了一眼,毒酒,匕首,白绫,一应俱全。又垂了头,低声道,“……去吧!”
城外的天跟城内一样的热,热得人食难下咽汗湿重衣。公孙辅不得不停下来略事休整。
喝了口水,温热温热的;挥了挥扇,死累死累的;又抬头望了望天,可晴可晴的。实在无奈又垂下头来,将脚边的草一根一根拔得干净。
一个人赶路实在是无聊得很。公孙辅正如此想着,便来人了。还是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公孙大人!公孙大人!老奴可算是赶上您了!”
公孙辅循目望过去,一人正驾着马朝他赶来,登时喜上眉梢,可算是来个说话的了!不由挥手遥应道,“这儿!这儿!我在这儿!”
公孙辅兴冲冲拉了他下来,拿衣袖抹着他脸上汗珠,笑道,“哎呦,安公公!你怎么来了!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常永安居然面不改色,甚至于笑了笑,“杂家此次乃是奉旨出京!”
“奉旨?奉谁的旨?太后?”
“杂家也就不给你兜弯子了!我这回啊,是奉旨给大人送东西来了!”常永安说着,解下身上包裹,搜寻开来。
公孙辅笑着打岔,“哎呦嘿,太后对我还真是厚爱啊,这不远千……”待看到常永安所拿之物,却猛然顿住了,余下后半段话在空中轻飘飘地回荡,“……里,还劳你跑一遭?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br /> 毒酒,匕首,白绫,一应俱全。正同萧青篱面前的一模一样。
“大人,奴才来时皇上曾嘱托奴才问上大人一句,是否依旧初心不改?”寿安端着托盘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冷漠。
萧青篱端起那酒杯,杯沿上龙凤呈祥栩栩如生,好似里面装的是上好的玉液琼浆,萧青篱捏着那杯子晃了几晃,又搁了回去,掂起那匕首来,刀柄上嵌着碧绿宝石,抽出鞘来寒光闪闪,定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刀,萧青篱摇摇头,血溅当场的画面必定不怎么好看。伸手摸了摸那白绫,触手柔软细滑,想来也该是江南织造的上上品。
“公公,我死后可以托你几件事?”
“大人当真要如此抉择吗?”寿安似乎有些不忍。见他眉目依旧不为所动,又只能叹息,“大人这是何必呢!哎,罢了罢了……大人但说无妨。”
“皇上,寿安去哪了啊?”福安蹦蹦跳跳从门外进来,大半个晌午都没瞧见人,福安有些颇不适应。
如今这宫里怕是只有他是无忧无虑的!小皇帝悬着心,原本无着无落,此刻也略微安了下来!招手他过来,“你今日去哪儿玩了,满头大汗的,这样大热的天还四处乱跑!”
小皇帝待福安似乎更像是兄长。
福安欢快奔到他面前,“我去太和宫了!听了会儿小宫女嚼舌根,又看了会儿永年跟永平打架!哈哈,这太和宫里还真是热闹啊!”
小皇帝也笑了,“永年跟永平为什么打架啊?”
“嗯……”福安低头想了想,“好像是为了争安公公的一个什么东西吧!”
“哎,这些人啊,安公公才刚走就不安生了,等他回来了,看不好好收拾他们!”小皇帝叹息着摇头。福安也附和,“就是,无法无天的……不过好像听他们说安公公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小皇帝惊诧,“怎么,他母亲病得那样重吗?”
这回却轮到福安惊讶了,“诶?安公公娘亲病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福安对于宫中八卦精熟得很,上至各宫各妃用什么胭脂涂什么香料,下到御花园中哪只野猫身上有几个斑点都一清二楚。常永安的母亲病了,这种不算什么大事的大事,他断无可能不知道。
小皇帝猛然醒悟,连声呼喝,“寿安!寿安!”叫了半晌并无一人来应,这才想起寿安早去了天牢了,立刻又转头向福安道,“去!快去备马!”
福安被小皇帝猛然异常惊吓,愣了一瞬,连忙又往外跑去,还没出殿门,太后仪仗已到。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一不小心得了好好说话会死病!
第21章 第 21 章 生死有命
“皇儿这样心急,倒是要去哪啊!”太后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砸得小皇帝心头猛震,双腿好似灌了铅一般,再挪不动半步。不过顷刻,太后便已在面前,立得端正,诘问道,“怎么,皇儿不说话了?”
“母后,”小皇帝对于太后长年的敬畏与退让使得他不由自主声音低了下来,“……求母后放儿臣出宫吧!”
“出宫?!皇儿这么盼着出宫倒是为了哪般啊!”太后依旧拿腔作势,小皇帝无可奈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扬声道,“母后!事态紧急,儿臣只求你这一回啊!”
“事态紧急?!”太后嗤笑一声,言辞更厉,“哀家就是知道紧急才更不能放你出宫!”
“母后!”小皇帝重重一叩头,声音凄洌,“儿臣这半生对您毕恭毕敬言无不听话无不信啊!母后,我求您看在儿臣万事孝先的份儿上,放儿臣出宫吧!”
任小皇帝音辞慷慨,声泪俱下,太后也是那般不为所动的模样。小皇帝又似猛然忆起什么一般,连忙道,“母后,儿臣答应你,等我回来我就迎娶赵相千金,我立她为后!总之母后你日后说什么,儿臣都听你的!母后,儿臣就只求您这一件啊!”
“胡闹!”太后大怒,“皇儿糊涂啊!皇儿你贵为九五竟为一臣子如此低声下气!哀家本以为……本以为你知晓错在何处,却未曾想皇儿居然如此执迷不悟啊!”
太后似是极为激动,满面憋得通红,眼角的皱纹愈发凸显,身子晃了几晃险些站不稳,“皇儿怎么能如此糊涂啊,你今日可为了他坑杀一个臣子,那明日呢,明日是否又要封侯拜相,赏金赐银?”
“母后,今日之事全是儿臣之责,同他无关啊!并非他所愿啊!”
“无关?!”太后气得直颤,扶住身侧宫娥,“若不是因他,萧大人何罪?”太后抖了半晌,又尖利道,“是啊!皇儿说得好啊!尚非他所愿,你已经如此做了,那倘若他问你要了,你岂不要将这江山都拱手让给他!”
“母后,你知道他不会的啊!”小皇帝拽住太后袍脚哭诉,其音悲,其色哀,太后难忍后退一步,狠道,“哀家意已决,绝不会留这等祸患危及我儿江山!”
“不!母后不要!儿臣知错了,儿臣这就去放了萧大人!福安!福安!”
“胡闹!”太后盛怒,“来人,给我拦下他!”
衣袖挥摆间那风犹如一道利刃,狠狠划过小皇帝面颊,太后的声音地狱惊雷般在他耳边轰响,“……你已诏其罪,哪能说放就放!那你这个皇帝成什么了,朝令夕改的昏君了吗!”
小皇帝猛握拳,立在原地进退不得,太后看了也怜惜,又软了声音,“……即便皇儿你如今去了只怕也已晚了,安公公早已出宫多时……”
“安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公孙辅将他手中东西翻了几番,难以相信。常永安似笑非笑嗤了一声,“怎么,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不不不!安公公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大了!”公孙辅连退了几步,本能地畏惧。
“杂家这像是开玩笑吗!”常永安又近了一步,“即便是玩笑,杂家也开不起啊!公孙大人,杂家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大人还是别同杂家为难了!”
“等等?奉命?太后的命?太后为何要杀我?”公孙辅更疑。
“哎呦喂!我的好大人啊!”常永安直叩脑门,叹息道,“您连太后为何杀你也不明白,那您可真是冤啊!”
“别扯哪些有的没的!你若是知道便直说!”
“大人啊!这江山是谁说了算的?”
“自然是皇上啊!这三岁的小孩儿也知道啊!”
“那皇上又是以何为重呢?”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公孙辅开始困惑,皇儿以何为重他却倒真没想过。
“正是,可是现在皇上若是为了一人弃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你说太后可能容他?”
“你说皇上他为我……可是我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大人糊涂啊!”常永安摇头,“大人想想,大人这些年来散漫无纪,不分尊卑,纵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但皇上已然偏袒过甚,太后也早有微怨,然而这些倒也并不是最重要的,倘若一直如此平静无波,太后也未必会起杀心,可是几日前皇上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了萧大人,这便触到了太后的底线。”
“底线?”
“正是!昔纣王以妲己一言杀比干剜其心,终成乱世,殷商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太后又怎能允许这样的祸根存在呢!”
公孙辅惊不能言,内心大惧,几乎本能要转身逃走,却被常永安拽住胳膊,“杂家也知道仅凭这一两句话便想叫大人就义,确实是难了些!可杂家来时,太后曾说,若大人肯喝了这酒,便保萧大人一命!”
公孙辅怔在原地,直愣愣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皇上已经答应我放了青篱了!”
“大人啊!”常永安再叹,“皇上若当真要放了萧大人,又何必遣你出京呢?”
“皇上说了,只要我找到尧光名剑,便放了萧大人!”
“大人啊,这样的托辞也怕是只有大人会当真了啊……我们尚且不论你能否找到那把剑,即便你真找到了,皇上又当真会依约而行吗?更何况等你找到了又是什么时候了呢,那时萧大人尚且还活着吗?我们再退一步,即便你及时寻回了宝剑,皇上也履约守信,放了萧大人,可这日后山长水阔,你能保证皇上不会再起杀心吗?到那时,大人又该以何来保他一命?”
常永安一声声一句句问得公孙辅哑口无言,树上的知了没了命地疯叫,吵得人满耳轰鸣,不觉间汗已流了满颊,被汗湿的里衣黏呼呼地贴在身上,公孙辅竟似全无所觉,满脑子都是,“以何来保他一命!”
“公孙大人,我们再换句话说,即便是你今日过了我这关,可太后杀心不灭,这朝不保夕的日子你又还能过多久呢!也是杂家心软好说话,你日后再碰上别人只怕还要死得更难看些!”常永安将公孙辅的挣扎尽收眼底,又不咸不淡接着道,“哦,对了!日前太后曾传来消息说,皇上月初两日动手,正是今日!”
公孙辅猛醒冲上前去抓住他衣领,双目猩红,“你胡说!”
常永安被他提着勒得直咳,“……我是不是胡说,大人尽可以自己掂量!只是、咳咳、只是,大人可别想得太久了,到时追悔莫及!”
“我不信!我这就回去!我要问个清楚!”公孙辅一把推开他,转身疾驰去解缰绳,然而那结系得那样紧,他两手打颤再也解不开。常永安被他丢在地上,顺了口气,侧着身子抬头望他道,“公孙大人,即便你此刻马不停蹄,等回了京城也早该尘埃落定了!大人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