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挑拨离间的意思明显,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道理,那些跟着来的士兵,都看了看彼此,一时间,倒是想起了一些窃窃私语。
副将急了,一把抽出腰间长刀:“都不许说话,谁敢违抗,杀无赦。”
说话声迅速消失了。
贾赦讽刺之意更明显,直接冷笑一声:“看来这副将的军威也高过将军啊,将军,你不会是被人给架空了吧。”
暗卫头头学者冷笑,把话喊了出来。
年尧垂眸:“贾大人不必垂死挣扎,就算是故意拖延时间,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救你,毕竟,你不过是一个空有官职没有实权的礼尚书而已。”
贾赦点点头:“本官的命确实不值钱,但是各位的命也不值钱吗?命只有一次,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顾的,”贾赦的目光扫过对面的那些将士,这些人,才是大多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听从命令的冤大头呢:“难道你们真的相信,凭借司徒礽被废了一次的历史,他还能登上皇位不成,自古以来,就没有已废太子能当皇帝的,难道他司徒礽还能有尧舜之能不成,要是他真有尧舜之能,当初就不会被废了,”贾赦的脸上挂起一个笑容,脸也看得柔和万分,在暗卫头头重复了他的话以后,他的声音提高,大声道:“皇上英明,早就看出司徒礽不堪大用,难道你们还要舍了命跟着这种人不成,不若大家现在及早醒悟,拨乱反正,出去提醒皇上,也好挽回大家所犯的错误。”
那表情,那语气,贾赦的身上仿佛散发了佛光一般,让大家都不自觉地相信他的话。
对面的士兵心里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看着这一幕,脸拉得好长。
茫茫大士直接跳出来,指着贾赦骂道:“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蛊惑众生。”
贾赦这才像是看到了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一样:“大师身为方外之人,竟然做着助纣为虐大逆不道之事,可见你们就不是什么真的世外高人,不过是蛊惑人心的骗子而已。”
茫茫大士气得暴跳如雷,冲上去就想把贾赦拿下,现在他的法术是使不出来,但是他本就会些拳脚功夫,而且贾赦看上去像是得了重病,身边的人也不过是个下人,刚好是他报仇的大好时机。
因为茫茫大士冲出去的速度太快,就连渺渺真人都没有把人拉住。
等茫茫大士冲到贾赦面前,向贾赦出手的时候,暗卫头头身子紧绷,随时准备出手,贾赦捏了捏暗卫头头的手,那暗卫头头也只得重新放松身体,装作不会武功一样。
然后,就听到一声惨叫,茫茫大士的手定在了空中,整个人吃惊地转过头去,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只见副将左手捂着伤口,而他拿着长刀的右手,整个连着胳膊,一起滚落在地上,他整个人也在惨叫中满地打滚。
年尧冷着脸拿着自己的刀,看了贾赦一眼,转过身看向身后还剩下的士兵,这些都不是他的兵,他的兵被司徒礽给要走了,这些只不过是司徒礽临行前分给他带的兵,他和这些兵并不熟悉,但是看上去这些兵也没有几个人和这副将熟悉,刚刚这些兵还有很多人死在了刚刚的对战中。
年尧高声道:“司徒礽意图谋反,刺杀圣上,我们有责任保护圣上,要是你们还有些血气,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听我的,让我们努力一把,”他的目光在那一张张脸上看过去,气势一起:“一个士兵,我们没有死在保卫家国上,却死在谋朝篡位上,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是对我们的侮辱,这是对我们军人的侮辱,”说着,他举起手里的长刀,喊道:“铲除谋逆,保护皇上。”
士兵们士气也起来了,一个个拔出长刀举起,跟着喊道:“铲除谋逆,保护皇上,铲除谋逆,保护皇上。”
贾赦看着一身正气的年尧,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现在士气一起,正是好机会,年尧转过身,对着贾赦态度恭敬:“贾大人,还请你发号指令。”
贾赦摇摇头:“我可没有这么才能,还是将军你和罗大人商量吧,”说着,他转头看了罗云一眼,罗云也领会地上前,贾赦又道:“你们是武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护皇上,告知那些人司徒礽的阴谋,这才围猎肯定是分成了好几路,司徒礽的人马不可能伏击每一路,只会先对皇上的那一路出手,你们大可以联系其他几路人马,想来其他皇子、宗亲、大臣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年尧点点头:“大人大才。”
贾赦虚弱一笑,整个人又摇了摇。
副将不死心地对着年尧大喊:“年尧,你疯了,竟敢背叛殿下。”
年尧一刀下去,副将人头落地,年尧冷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年大人还是和罗大人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救驾吧、”
年尧点点头,转头去向罗云商量。
贾赦半靠在暗卫头头身上:“扶我回去。”
这才走了一步,一支箭从远处射出,正好插在贾赦脚前。
然后,众人听到了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怎么,以为躲在这里,朕就找不到你了吗?”
众人大惊,转头一看,一路大军从远处缓缓行来,而最前面、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良驹身上的人,正是他们刚刚大骂的乱臣贼子——司徒礽。
司徒礽冷眼看着身首异处的手下,再看看站在罗云边上的年尧,冷哼:“叛徒。”
年尧脸色惨白但是半步也不退缩,反而指挥跟着自己的人和司徒礽的人马对立起来,冷声道:“乱臣贼子,你以为这样天下的人就会服你不成。”
司徒礽哈哈大笑一声:“等到朕取了那个好父皇的人头,就不会再敢有人说朕的坏话了。”
众人都被他的话说的一头雾水,你要是想要取皇帝的人头,那你带着这么多人马来着空了的营地干什么。
也许,就只有贾赦明白他的意思了。
司徒礽也不和众人废话,高声喊道:“还不出来吗?怎么,年纪大了,这不只脑子不好使了,连胆量都没有了吗?”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朕在这里的?”皇帐的帐帘掀起,司徒熙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你到底, 是如何知道朕在这里的?”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众人一致的想法。
贾赦、罗云一方立马跪了一地, 高呼皇上万岁。
只有司徒礽还坐在马上,看着走出来的父皇, 脸上冷笑不止:“没想到你现在竟然成了一个懦夫,既然有心和我对抗,却不敢只身犯险,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司徒熙也是一脸哀痛地看着司徒礽:“那你呢,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图谋造反、忤逆犯上, 司徒礽, 你好大的胆子。”
司徒礽闻言, 哈哈大笑,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人骑在马上已经直不起身子了:“我犯上作乱,我犯上作乱,”他猛地停住笑声, 一双眼赤红地看着司徒熙,咬牙道:“我本就该是下一任皇帝,谁有资格和我争,我生下来就是太子,一做就是四十年, 现在却连太子的位置都没了, 凭什么, 凭什么, ”他的面部扭曲起来,仿佛对面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仇人而已:“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太子,却把其他皇子捧在上面,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到最后,我连太子都不是,”说完,他拔出腰间长剑,冷笑道:“现在,我看你怎么逃。”
司徒熙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失败,只得看着司徒礽,看着自己这个从小悉心教导现在却变成一个疯子的儿子:“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朕的军士、朕的儿子们,都会来救朕的。”
“救你,救你,”司徒礽脸上的表情诡异至极,一边仇恨、一边欢愉,表情变来变去,活脱脱脑子出了问题的样子:“他们正被我的人马弄得团团转呢,而且你知道吗?你安排的那个替身,就是替你去狩猎的那个假皇帝,好像除了老四还在拼死保护,其他的几个你的好儿子,已经不想保护了,可见,你也没有什么孝顺儿子,他们一个个等着我把你杀了以后,好来攻击我的,可是我会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一个都不留。”
贾赦皱眉看着司徒礽,喊道:“你说雍亲王野在保护,保护……”这话怎么说,保护皇上,可是那个皇上是假的啊,真的在这里呢。
一时间,贾赦也有些词穷。
好在司徒礽却没有让贾赦失望,直接开口道:“保护他认为的皇阿玛,带着最后一点人马,逃到东边密林去了,你放心,我会把他和那个假皇帝都杀了,让天下人以为他保护皇上不利,而你,”司徒礽剑指司徒熙:“则会在这里死的悄无声息,就算是你的葬礼,棺柩里放着的也只会是你那个替身的尸首,这是对你再次欺骗我的惩罚。”
司徒熙的身子都抖了起来,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在颤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自己下旨狩猎,给了司徒礽这么大一个机会,只要司徒礽在猎场上露出马脚,对自己安排的那个替身下手,这谋逆的罪名就逃不掉了,不管是厌胜之术还是什么都没有用,而且自己还刚好可以试探一下自己那几个儿子到底谁是真心的。
现在人是试探出来了,老四确实是个好的,其他儿子也确实是想坐享其成,但是自己的人马却在外面啊。
神机营和虎枪营的人都被安排去伏击司徒礽的人马,而自己为了做出不在营地的假象,也真的没有在这里留下多少人啊,为什么,为什么司徒礽会发现呢?
心里疑惑万千,司徒熙也真的把这句话问出口了。
司徒礽听了,脸上的表情怪异地平静了一下,然后更加疯狂:“你难道就没想过,从小就被你养在身边的我,是绝对会认出你来的吗?你的儿子里,只有我,可以确确实实地认出你来。”
司徒熙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错一步,满盘皆输。
贾赦看着这两个父子仇恨又带着感性的对话,心里撇嘴,这算什么,你要是想杀就赶快杀了,现在这样,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又开始回忆往昔了,难道你不知道,反派死在话多吗?
贾赦觉得不能再让气氛这么诡异下去了,整个人都靠在暗卫头头的身上,喊道:“殿下,你要是因为厌胜之术,现在脑子不清楚,皇上还是可以饶了你的。”
“胡说什么,朕的脑子清楚得很,什么厌胜之术,不过是用来骗骗别人而已,”这个时候,司徒礽已经自称‘朕’了:“本来想唤起一下我这个父皇的怜惜之心,没想到你却这么冷血,竟然还敢这么对我。”
想到这里司徒礽也气啊,自己计划得好好的,把自己之前的所有行为都推到厌胜之术上,不仅可以唤起司徒熙对自己的父爱,还能把这件事推到自己看不上眼的兄弟身上,一举两得之下,说不定司徒熙出于愧疚还会再次册立自己为太子。
但是万万没想到,司徒熙这么冷血,竟然用给自己调养的名义,直接就把自己囚于东宫,这是想要彻底瓦解自己的势力啊,此时再不出手,自己就彻底完了,所以司徒礽这一次才会孤注一掷。
贾赦听了司徒礽的话倒是很满意,没有什么厌胜之术就好,这样要是万一司徒礽事败,也就没有什么借口了,然后,他瞟了一眼,已经脸色苍白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这两个所说的厌胜之术也会成为谎言,欺君之罪,够他们受的。
贾赦随即高喊道:“殿下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司徒礽一脸仇恨地看着司徒熙。
“不对,殿下少年是风度翩翩、谦和有礼,朝中有谁不觉得殿下当得起太子之位,但是再看看现在,殿下你称呼变来变去,难道还说自己是清醒的吗?”贾赦喊得脸色从苍白都变成了血红:“你仔细想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喜怒不定。”圣光技能再次发动,这个时候,还是先把事情搞定再说。
司徒礽看着贾赦一阵恍惚:“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是,是,”他的眼睛骤然睁大:“是忠顺王叔献药的时候。”
贾赦的心里都想骂人了,这算什么,敢情这太子没中厌胜之术,但是中药了,还是无辜啊。
“既然殿下已经明白,如今又为何要做出这事,这真的是殿下的本意吗?还是又被谁陷害了?”贾赦也只能顺着司徒礽的话说下去。
司徒熙却是听出了什么,忠顺王,自己那个弟弟,没想到他还没死心,还想要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斗不过自己就利用自己的儿子,一瞬间,本来对司徒礽的满心痛恨生出了一丝怜悯,然后再看到司徒礽背后的人马以后,这丝怜悯又成了暴怒:“你个混账,既然知道自己中了道,还敢这么对朕。”
司徒礽抬起眼,目光变得阴森森地:“即使我中了忠顺王的道又如何,只要今日我成功了,朕就是皇帝,到时候,朕一定要杀了忠顺王这个老匹夫,我要灭了他九族。”
我看你是疯的不轻啊。
贾赦心里翻了个白眼,向年尧靠了靠,低声道:“这种时候,只能擒贼先擒王,将军也想搏一搏这泼天的富贵吧。”
年尧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慢慢地退到后边,乘着司徒礽脑子不清楚,被贾赦说得在那里颠来倒去的时候,和罗云对了个眼神。
两人同时会意,慢慢挪动步子,把自己挪到有利的位置。
贾赦看到这一幕,高声道:“殿下可曾想过,你这样弑君杀父,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登基,真的能够对付得了其他皇子的联合反击吗?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中了毒,那以后的子嗣该当如何,据臣所知,殿下至极没有儿子,难道不可能是那药物所致,要是真的如此,就算殿下不幸胜了,这皇位难道还要让给别人的儿子不成。”
司徒礽一想,眼神不定起来:“对啊,朕胜了,那朕的江山怎么办?我没有儿子啊,那些人的儿子肯定会想办法还朕的,全天下的人都想害朕。”
贾赦看着司徒礽一个人坐在马上摇头晃脑,就连他身后跟着的部分兵士也变得皱眉不已,贾赦看了看暗卫头头。
那暗卫头头点点头,把贾赦扶正,自己推到司徒熙那边,小声道:“皇上,二皇子看上去好像是脑子糊涂了,这种时候,还是要你来主持大局,我家主子权威不够。”
司徒熙满意地看了贾赦一眼,觉得贾赦确实是个人才,看,已经把老二给说糊涂了,这主将糊涂了,军心就散了,正是他们的机会,而且这贾赦还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压不住场,需要他来出马,果然有眼色,看了老四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司徒熙道:“礽儿,你也是为贱人利用,才会做出这事,只要你放下屠刀,朕就饶了你。”
司徒礽现在的脑子乱成一团,一会儿是小时候被父皇悉心教导的温馨画面,一会儿是自己在朝堂中挣扎的时候,父皇冷眼旁观,自己的那些兄弟还在戳自己刀子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自己登基为帝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自己无后被兄弟的后人谋反的画面,一幕幕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
最后,他大喊一声,吐了一口血,阴森森地笑道:“杀,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司徒熙大惊,连忙后退,口中高喊:“护驾,护驾。”
司徒礽的人马冲了过来,司徒熙这么的人也迎了上去,眼看一场血战就要开始,突然听到有人高喊:“都给我停下,难道你们不想要你们主子的命了吗?”
大家的动作一顿,就看见司徒礽已经被人拉下马来,两个年轻的武将正一个用刀逼着司徒礽的脖子,一个警惕地拿刀审视着周围人。
这两人,正是年尧和罗云。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到了司徒礽的马前,又是如何把司徒礽拉下马的,但是不可否定的是,司徒礽此时却是实实在在地被这两人控制住了。
年尧冷声道:“要是我杀了你们的主子,就算你们赢了,难道还会有未来吗?一样都是乱臣贼子,会被灭九族的。”
司徒礽的那些将士不自觉地就放下了手里的刀,即使这刀好握着手里,但是握刀的手臂却已经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