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跟着他傻笑,手里的木棍随手一抛,结果刚好砸到趴在地上午睡的冬瓜。冬瓜被砸得惊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汪汪叫,就被突然从后面探出脑袋的大老虎提溜着带回了后院。
“呆瓜,我和师傅可能要出征西南,你愿不愿意随我去?”顿了片刻,姜戟才缓缓开口。
“西南,在哪儿?”呆瓜有些疑惑,伸手圈住姜戟的脖子,“姜姜去哪儿,我就去,不能不要我。”
“不会不要你,只是行军的日子过得苦,你若是不愿意,跟着秀才哥哥住在皇城等我们也成。”姜戟回答,他把呆瓜养成这样可不容易,虽然最近瘦了很多,但还是白白嫩嫩的像颗剥了皮的大白花生米。要真是上了战场,晒得又黑又瘦,还不得心疼死他。
“不行,我得跟着你。”呆瓜很是严肃,说话都顺溜了许多。
姜戟心里是又甜又涩,早就知道呆瓜会是这个答案,但听他说出来却还是让他如同吃了蜜一般甜,可他下意识地还是不想让呆瓜随着自己吃苦,所以犹豫得很。
“西南,有什么好吃?”然而呆瓜脑袋里压根就没想这么多,竟是已经对将要去的地方有些期待。
“西南的菜系以辣为主,水煮鱼之类。不过类似于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倒不会太辣,反而带点甜味,大概会是你喜欢的味道。”因为呆瓜好吃的缘故,姜戟早就把各大菜系了解清楚,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
“哇,喜欢。”呆瓜很容易满足地点头,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我想,带着冬瓜和大老虎,好不好?”
“好。”姜戟答应道,伸手摸了摸呆瓜的小肉臂,便一把抱起了他朝房里走去,边走还边说,“让我看看你这几天有没有长肉。”
“没,没有。”呆瓜急忙摇头,也不知道姜戟最近是怎么了,每天晚上都要以看看他有没有长肉的名义,把他衣服给扒了仔细端详,害得他这慢半拍的性子都感觉脸红。
“不行,你今天偷吃了两碗豆花,还有一只鸡腿,肯定又长肉了。”姜戟义正言辞道,殊不知他的耳背早已通红。
“啊,你、你都知道了?”呆瓜一惊,他吃的时候分明就看过厨房外面没有人,怎么还是被姜戟发现。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吃东西。”姜戟抿抿嘴,他当时趴在厨房的瓦顶,自然把呆瓜偷吃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唔,姜姜真可怕。”呆瓜揉着姜戟的头发,结果被他干脆地放在床上。
片刻之后,呆瓜身上就只剩了一件白褂子,整个人缩在床脚,小脚丫子踹着姜戟,大声道,“不,这里痒!”
可惜他力气不大,就像是轻轻地拍打。
“以后还偷不偷吃零食了?”姜戟挠着他的腰侧痒痒肉问道。
“不,不吃了。”呆瓜急忙说道,因为调笑而全身都泛起了浅浅的粉红。
“偷吃以后要不要漱口?”姜戟又问,依旧没肯饶过他。
“要要要。”呆瓜连连回答,逗得姜戟又是一阵发笑。
房内两人的笑声传到了后院,趴在大老虎身上的冬瓜像是已经习惯了自家傻主人和姜戟的游戏,叹了口气,继续眯起了眼。
第三十九章
商量好前往西南的行程, 春节也快要到来。
这还是姜戟和呆瓜在异乡过的第一个年,幸好他俩从前也是这样过, 换了个地方也没有太多不适应。
大年三十, 姜戟就从闹市里买回春联和红灯笼,花了大半天总算把别院装点出了几分喜庆的年味。
呆瓜跟着秀才坐在屋内有模有样地剪着窗花,一顶红色带绒的瓜皮帽, 衬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很是可爱。
姜戟从外面走进屋, 生怕寒风会窜入, 又急忙压实了门帘。
他边脱着披风边几步走到呆瓜面前, 凑头看了眼他手里的红纸,有些疑惑。
“姜姜。”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呆瓜猛地抬头, 连人也没看清就脱口道。
“在剪什么呢?”姜戟伸手戳戳呆瓜的脸颊,横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呆瓜到底在剪什么东西, 只好猜测道, “冬瓜?”
呆瓜表情一愣, 严肃道,“不, 不许骂自己。”
“你剪的是我?”姜戟更是惊讶,拿起呆瓜手里的红纸, 细细看了一番, 犹疑道, “是, 是挺像我的。”
“我也觉得。”呆瓜笑嘻嘻地回道,又依葫芦画瓢地剪了另一个同样看不出形状的东西递给姜戟,“这,这是我,我们要在一起。”
姜戟拿过他的剪纸,然后找了扇窗,随意哈了口气,便粘到了一起。呆瓜也跳下炕来,凑头到姜戟旁边,正想仔细瞧看一番,冷不丁却看到一个黑影缓缓从窗外冒了出来。
“啊——”呆瓜叫了一声,连忙躲到姜戟背后,“女,女鬼。”
姜戟却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对着窗外就道,“师傅,您都多大了,还每天想着法子吓呆瓜呢?”
“哎呀,你真是无趣。”眼见被人戳破,宁淮安的声音有些挫败地从窗外传来。
“快点进来。”秀才在屋内咬牙道,顿时有种自己带了三个孩子的错觉。
听到招呼,宁淮安快步跑进了屋,全然忽略了站在窗边的姜戟和呆瓜,径直朝秀才走去,“到处找你不见,没想到你竟然在呆瓜屋里,外面可把我给冻坏了,快给我捂捂手。”
说罢,他又耍赖似地一股脑儿把手塞给秀才,害得秀才一阵脸红,眼看屋内的其他两人并没有看过来,这才嗔怪地瞪了宁淮安一眼,然后捂住了他的手。
姜戟飞快地瞥了他俩一眼,然后拉着呆瓜走出了屋,不打算让呆瓜看到这俩人腻歪的动作。
呆瓜却很是疑惑,仰头看着给自己系着披风的姜戟,“出门做什么?冷。”
“今天就有庙会,带你出去转转。”姜戟按了按呆瓜头上的瓜皮帽,又觉得好笑,“你戴这帽子倒有几分土财主的样子。”
“土财主是什么?”呆瓜抱着他的手走出了门,愣愣地问着。
“就是有钱人。”姜戟怕他不懂,只好简单地解释。
“啊对,我,我就是有钱!”呆瓜说完,从大红的棉袄里拿出一把银票给姜戟看,“有,有钱。”
“哪来的?”姜戟一怔,不知道呆瓜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子渊哥哥,说提前给,压岁钱。”呆瓜如实道,“买吃的。”
“你就知道吃。”姜戟捏了捏呆瓜的鼻尖,知道是姬子渊给呆瓜的钱便放了心。
呆瓜摇摇头,反驳他,“还知道,很多。”
“知道什么?”姜戟挑挑眉。
“睡觉。”呆瓜回答得很快。
“你这活宝。”姜戟被他的答案逗乐,笑着拉起他的手朝闹市走去。
明天才是正月初一,但皇城的庙会却早几天前就开了起来。
街上两边都是各种杂技表演,看得呆瓜目不转睛,手里拿着的糖人融了大半都没能发现。
最为让呆瓜流连的还属套圈,地面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瓷器,他看着全都想带回家。
姜戟无法,只好花钱买来几个圈,问清楚呆瓜最喜爱的几个瓷器,就一一套了回来。他先前和宁淮安学过准度,拿着小石子都能准确砸中人身上的穴道,更别说目标还如此大的瓷器。
眼见呆瓜还想多要,摊主却不肯再卖圈儿给姜戟,表情还有些苦恼,“小公子你也别怪我不卖圈给你,按照你这架势下去,我今天多半是要亏本,大过年的谁都不容易啊。”
姜戟失笑,偷偷塞了几个铜板给老板,权当做是照价买了这些个小玩意儿。
摊主意外地看着手里的铜钱,连连感谢,还打算又塞两个圈给姜戟。好在呆瓜看上了隔壁的东西,没给摊主机会,就一把拽走了姜戟。
“会动!”呆瓜指着挂在木架的走马灯,很是惊奇。
“想要吗?”姜戟随手拿了个小巧的到他面前。
“想。”呆瓜点头,想着把自己刚才剪出来的小人贴到灯上去。
姜戟点头,拿着钱袋子就在后头付钱。
可还不等姜戟点好钱,又见呆瓜朝人群中间跑去,他手腕上挂着根和姜戟连在一起的绳子,所以这么一跑便牵动了姜戟。
姜戟无奈,零钱也顾不得要,提着走马灯就追了过去。
“嗬!”呆瓜跑得急,冷不丁就撞上了两根木棍,可抬头一看,却看到站在高跷上的人,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姜戟的问话还没说完,就被呆瓜一下扑进怀里。
“好,好可怕。”呆瓜窝在姜戟怀里,小心地回头看了眼高跷上的人,又惊恐地缩回去,“这个哥哥,腿是木头。”
姜戟哭笑不得,抱歉地对高跷上的人摆摆手,然后拉着呆瓜给人让路。
“刚才那是表演,他是站在了木头上。”姜戟说着,让呆瓜看向不远处踩高跷表演的人,“这木头就这么小,还很高,他们站在上面可不容易。”
“那,那为什么还要站呢?”呆瓜算是看明白了,瞬时也没了刚才的恐惧。
“因为这表演能让大家伙高兴啊。”姜戟回答。
呆瓜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拍拍胸口,“等,等到回去,我表演给你看!”
“呆瓜不用表演,我只要看到你就会很开心。”姜戟伸手给呆瓜戴好刚才撞歪的帽子,离开时情不自禁咬了一下呆瓜的脸颊。
“啊,姜姜,咬我!”呆瓜扁扁嘴看他,脸颊上的牙印证明着姜戟的恶作剧。
姜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看到呆瓜这白里透红的脸就忍不住下嘴,更是有几分把他吞吃入腹的冲动。
可呆瓜还在看他,他只好开口转移话题,“走吧,去吃晚饭。”
“不,不回家吗?”呆瓜跟着他,一听吃饭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疑问。
“他们肯定还有很多话说,不回去打扰了。”姜戟摇头,拉着呆瓜就朝最热闹的酒楼走去。
虽说是年三十,但酒楼里的人却没有见少。
姜戟带着呆瓜在窗边的位置坐下,然后轻车熟路地点了几道呆瓜最爱吃的菜。
兴许是客人太多,等了许久,菜才缓缓上完。
等到他们吃完的时候,外头已经天黑。
卖走马灯和灯笼的地方更是站满了人,各家的公子小姐都在挑选着自己喜爱的小玩意儿。
“吃饱了吗?”姜戟用手帕给呆瓜擦着嘴,想着呆瓜早睡,便又问道,“还想继续逛街吗?”
“想。”呆瓜点头,提起下午买的走马灯,“我们有灯,不,不怕黑。”
姜戟便由着他,付了饭钱就走出酒楼。
皇城一连几天的下雪,早在地面和屋檐上堆满了厚重的白色,而现下更是漫天飘起了雪花,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代替了点点星星,很是唯美。
“下雪啦。”呆瓜望着天,伸出手掌感受着冰点在掌心一触而化的冰凉,脸上不知何时也充满了笑意。
姜戟见呆瓜戴有瓜皮帽,便难得地没有撑伞,拉着呆瓜的手走在满天飞雪之中。
“姜姜,你,你看!”呆瓜蓦地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天空,“星星,在动。”
“那是天灯。”姜戟解释道,又问呆瓜,“想不想放天灯?”
“天灯,是什么?”呆瓜不解,他从前都是和家人待在乡下过年,自然没有接触过这么多稀奇玩意儿。
“天灯就是许愿的灯。”旁边卖天灯的大叔搭话道,“它能把你的愿望带上天,神仙看到就能帮你实现。”
呆瓜明白了个大概,立刻点头,“想放。”
闻言,姜戟又摸出钱袋子,买来一个天灯。
他们还在闹市,当然不是放天灯的好去处。
于是姜戟带着呆瓜走到河堤,拿出刚才那大叔所赠的纸笔准备书写愿望,可还没下笔就自嘲了笑了起来,“我都忘了,你我都不会写字,压根没法子写愿望。”
“我,我来。”呆瓜眼睛一亮,抢过姜戟的笔,随手就在天灯上作画。
不出片刻,两个小人就出现在天灯上。
“这是?”姜戟有些不明白。
“我的愿望就是和姜姜,永远在一起。”呆瓜把天灯举起来,用香点燃内芯,隔着昏黄的光看向对面的姜戟,“姜姜,你的愿望,不是这个吗?”
“怎么会。”姜戟笑着看他,“我只是有些惊喜。”
说完,他一把抽过呆瓜手里的天灯,朝高处一抛,就见那天灯稳稳地飞了上去。
“真,真好。”呆瓜仰着头,眼睛被灯火照出熠熠光芒。
姜戟看他看得出神,猛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就亲上了他的眼,声音含在喉咙里很是压抑,“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啊。”
第四十章
还不到元宵, 宁淮安就领兵离开了皇城。姜戟作为他的左右手, 自然要骑马领在军队前头,而呆瓜作为后防军队的伙夫, 便只能走在军队的最后。
幸好呆瓜的体力也不差, 走了半天, 身边几个应该也是伙夫的男人早已是气喘吁吁, 唯独他一个人背脊挺得还是很直, 看起来没有半点吃力。
“喂,你挺能走啊?”这时,一个年纪看起来也不大的男人凑到呆瓜身边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咱们以后同在伙房工作,也好有个照应。”
“我叫呆瓜。”呆瓜友好地对他笑笑, 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回答, “我, 我是泱州人。”
“你也是泱州人?”男人很是惊喜,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爷爷那辈就是泱州过来的,你我算起来也是同乡兄弟,我叫虎子,以后你就跟着我混。”
“好, 好呀, 虎子哥。”呆瓜乖乖地叫了一声哥, 直把虎子叫得满足。
军中多是青壮年, 但走了大半天,不禁都有些疲乏。
宁淮安不得不下令让大家原地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军队这才安顿下来,呆瓜却开始有得忙活了。
他端着一口大锅跟着伙房里做事的总管跑前跑后,眼看天色要黑才将将把军中所需的饭菜准备好。
就在呆瓜以为事情已经忙完,靠坐在地上喘气的时候,总管却过来伸脚踢了踢他,语气有些恶劣,“别再这儿坐,拿着饭桶出去放饭。”
呆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照做地提起了饭桶准备走到围坐在一起的士兵中。
“等等,我陪你过去。”虎子急忙道,顺手抬起两桶饭,跟上了呆瓜。
总管撇撇嘴,没有多说又绕到另一头教训偷懒的人。
“他多半是看你不爽。”虎子眼见总管走远,这才小声在呆瓜耳边道。
“为,为什么啊?”呆瓜有些懵,不知道刚才都没说过话的总管为什么就看不爽自己。
“你不懂这军营里的男人都是好几个月没见过女人,一看你细皮嫩肉的哪里还管你是个女人还是男人。你要一个人冒失过去,可不就得吃尽你的豆腐。”虎子白他一眼,“不过你放心,有哥在,别人都碰不到你。”
呆瓜似懂非懂地点头,蓦地又道,“可,可我今天没有做豆腐啊。”
虎子哑然,对上呆瓜认真的眼神,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虎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横起一张脸来还是有些凶狠,站在呆瓜身边如同一尊煞神,不是真要添饭的人丝毫不敢靠近。
呆瓜见前来加饭的人很少,便蹲在饭桶背后拿出自己的小碗开始吃饭。他走了一天多少还是有些累,饭量也比平时的好几倍。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覆盖住了呆瓜。
呆瓜还在吃饭,顾不得黑影的靠近,只扯了扯虎子的裤腿,“虎子哥,有,有人添饭。”
虎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黑影却开口道,“只吃白饭就能饱?”
这声音对呆瓜而言很是熟悉,他放下碗愣愣地抬头,果然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姜戟。
“唔,加了点糖。”呆瓜回答着姜戟的问话。
他出门的时候偷偷藏了袋糖,现下没有菜就干脆把糖拌在饭里吃。
“跟我来。”姜戟面色不好地拽起呆瓜,却被身边的虎子拦住。
“你想带他去哪儿?”虎子拉着呆瓜另一边的手,他先前就发觉呆瓜的脑袋不比常人,所以才会留心关照他一些。而现在姜戟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在让人有些担心呆瓜跟着他会被欺负。
“带他吃饭。”姜戟有些不耐,他还记挂着刚才呆瓜拉扯他裤腿时候的亲昵,不禁有些气闷。
“虎子哥,放心,他是姜姜,不会占我便宜。”呆瓜手指挠了挠虎子的掌心,安慰道。
虎子心想他们应该认识,便放下了手,提醒道,“早点回来,若是被管事的看到,少不了你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