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时,平地一阵惊雷,将这句话完全地掩盖住了。
寇霜仿佛听到了什么,但她将耳朵牢牢地捂住了,拼命暗示自己:我什么都没听到。
原来,“天道”允许别人暗恋宋暮雪,但反过来却不行么?
可真是一个自恋的“天道”啊。
——
虽然并没有完全说破,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发生了改变。
寇霜抓住宋暮雪的手十指交握的时候,心中再也不忐忑了。宋暮雪偶尔也会邀请寇霜来自己床上睡,语气心安理得地就像闺蜜。
对视的瞬间,眼神里藏了些你知我知的东西。
寇霜不知道宋暮雪是如何看待自己撩完就跑的行为的,她有些担忧,因为照理说宋暮雪并不知道天道的存在,而自己也不能解释,宋暮雪是为什么能做到同自己这样默契,这样一切尽在不言中的?
但她没问。
踌躇的日子里,时间到了春节。
春节是中国人心中非常重要的节日,它不仅是一年的终结与下一年的开端,更是一个象征着亲情和团圆的节日。
宋暮雪无父无母,父母更是从小是孤儿,连祖父外祖父家也没得回。以前寇德钦提过几次要把宋暮雪接过来过春节,但那时候的寇霜不同意,放话说“敢让宋暮雪住进来就离家出走”。
别人家的女儿再好,也终究是别人家的女儿。寇德钦没办法,一边训斥寇霜不懂事,一边偷偷给宋暮雪多塞了很多红包。
但那时候的寇霜不知道,每一个无家可归的除夕,宋暮雪都是跟郑风林一块儿过的。简直自己当了自己的猪队友而不自知。
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寇霜对宋暮雪的到来非常积极,甚至主动给寇德钦说了这件事情。寇德钦自然很乐意。
过年期间,寇家走亲访友都带上她,俨然已经是一家人的节奏。寇德钦提前给亲戚们打过预防针,因此没有一个人对宋暮雪的出现表示不解或者不欢迎。
一派其乐融融。
寇霜悄悄跟宋暮雪说:“他们好像一个人都没有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你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啊,不都是这个剧情么?”寇霜说。
宋暮雪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是来踩点的。”
“踩点,什么点?”
“这样等我回国之后,就能拎着鸡鸭,光明正大来你家,拜访你的亲戚了。”
这是什么梗?寇霜诧异地望向宋暮雪,却见着宋暮雪已经半侧过身,深沉地看着她。
宋暮雪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又好像有冰山。寇霜仿佛听见小溪潺潺的流水声,不由自主地同样侧过身子面对宋暮雪,问她:“什么意思?”
下一秒,寇霜却又摇了摇头,阻止道:“你别说,你别现在说。”
宋暮雪便停了下来,只专注地看着寇霜。
这对视漫长又短暂,漫长得如同经历了宇宙大爆炸和时间枯竭而爱意长存,短暂得像流星划过天边虹膜来不及倒映轨迹。
寇霜突然什么都懂了。宋暮雪的默契来自于某种执拗。
你听——“回国之后”;你再听——“光明正大”……
宋暮雪要的,是暂时的变革与分离都过去,两人能稳妥体面地站在一起,对父母亲朋说:你好,我是她的那一位。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了个胖娃娃呢。
是这样的愿景。
“小雪,霜霜,你们俩站在阳台干什么?不冷吗?”寇德钦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寇霜回头看,看见寇德钦抽着烟走了过来。
宋暮雪笑了笑,说:“寇叔叔,我跟寇霜聊未来呢。”
未来。
宋暮雪看了寇霜一眼,很快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对,未来。”寇霜附和道。
“未来啊……”寇德钦笑了笑,说:“有对未来的考量,这样很好。小雪啊,你马上要出国了,出息了呢……”
“马上就会回来了,只是出去两年而已。”宋暮雪说。
寇德钦叹了?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谄担骸耙悄愀改缚醇裉欤欢ɑ嵝牢康陌伞D愀改傅蹦昃团巫拍隳艹鱿ⅲ苷K亲芩担馐贝盗耍取K前涯悖涯阏庖淮背烧仁贝南M!?br /> 宋暮雪也低沉下来,说:“是的,父母总教导我要追求正义。不光是我,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是这样,他们是我们的指路明灯。”
“孤儿院,哦那个孤儿院,里头的孩子现在都大了吧,应该都很有出息,上次见到的小郑,就是个很好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寇德钦看着宋暮雪,眼里的暗示不言而喻。他还不知道自己女儿曾经喜欢过郑风林,以前的针对全是因为一个男人。
宋暮雪则是低下了头,轻声说:“他会是个好警察,孤儿院里的哥哥姐姐都会变成很好很好的人。”
因为她父母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寇德钦叹了一口气,说:“你父母啊,就是太理想主义了。不知变通,当年商业上的很多事情都得我去做,因为你爸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寇德钦露出有些怀念又有些怅惘的表情,说:“我现在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要不是他敢拼敢做,跟腐朽势力抗争到底,还不准我去送礼,恐怕副市长倒台的时候我也就进去了。社会上还是需要你父母这样的人啊,希望你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看得出来寇德钦同宋暮雪父母的关系很好,宋暮雪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父母,有些动容,眼眶也红了。
寇德钦拍了拍宋暮雪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
开过年后,时间流逝得更快。
毕设、毕业照、谢师宴、各种琐碎的离校手续……兵荒马乱的春天,不知不觉结束的大学时光。
校级毕业晚会上,校长感人肺腑地发表宣言的时候,寇霜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毕业了。
在送宋暮雪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寇霜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宋暮雪要离开了。
她明明早就知道了,也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场注定的分离,但快要登机时,强烈的不舍突然袭中了寇霜。
她张开双臂,给了宋暮雪一个拥抱。明知道对方一定会平安,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祝福了一句:“一路顺风。”
宋暮雪拍了拍寇霜的背,说:“你也是。”
寇霜有些哭笑不得,说:“我又不出远门,有什么好一路顺风的?”
宋暮雪没说话,摸了摸寇霜的耳朵。
然后寇霜听见宋暮雪说了一句话:“两年,两年里不准谈恋爱。”
第69章
[1]
命运是你知道有什么要发生, 但你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2]
从初中开始,孙佳文就生活得相当不合群。她不喜欢跟周围的女孩子们一起玩耍,因为她们的话题大多关乎追星和恋爱,偶尔担心成绩。
这些焦虑对于孙佳文来说都太小儿科了, 她总觉得自己肩负着某种重任,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孙佳文中二又自大, 她下定决心要找出自己跟别人的不同之处。
自我和世界, 是同一件事物的两端。朝内看和朝外看, 你就可以得到“自我”和“世界”。要知道自己, 先得读懂世界。
她问自己:世界在我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起初答案很模糊, 但过了一段时间就自然显现出来了。
[3]
戏剧性,世界充满戏剧性。
孙佳文成绩不错,按说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没有问题。可中考的时候发挥失误, 几乎考出了三年总分最低。在家长痛心疾首的时候, 事情峰回路转——独生子女加分政策, 帮助她吊上了重点高中的车尾。
孙佳文喜欢过一个同班同学, 她暗自观察对方很久,确定了对方没有对象,甚至有可能对自己也心怀好感。在打算表白的前一天, 对方突然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办理了至少为期两年的休学。
孙佳文参加美术比赛的时候,明明提早两小时出门,却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堵车。她迟到了。
每逢数学考试,孙佳文总是会涂错答题卡、点错小数点、看错题目要求。
要是晚自习的时候偷懒睡觉, 绝对会被班主任抓个正着。
去食堂打饭,每次到她菜就没了。
……
孙佳文觉得自己好像被诅咒了一样,厄运缠身。好在厄运虽然作用范围广,但强度不够,她没有因它而死。
父母对孙佳文的转变感到不能理解——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孙佳文就是无法控制各种各样的事情的发生,比如成绩下滑、粗枝大叶。他们一味责怪孙佳文,让孙佳文感受不到关怀,亲情枢纽被迅速地破坏。这也是为什么孙佳文没有从未试图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们,也是为什么后来她能毫不犹豫地抛弃父母、去到现实。
自我即世界,既然世界像在针对自己似的,那说明自己出问题了。
永远在公交车启动的下一秒赶到车站,记忆里画的辅助线总是消失不见,到画室之后永远会丢一个橡皮擦。吃了麻辣烫必定肚子疼,吃了冰棍必定来姨妈,去趟卫生间永远有人在排队。
巧合加巧合加巧合,得到的还是巧合。
也许大部分都是自我暗示吧。但连着半年都忘了答题卡的事儿,让孙佳文觉得自己心理上的问题非常大。
她去看心理医生,问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医生看上去很温柔,对她劝解许多,但转头就把咨询内容复述给了父母。父母骂她疑神疑鬼,骂她不争气,让家门蒙羞。
争吵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卓别林的喜剧。喜剧大师的每一个动作就包含着快乐的力量,但又跟母亲的哭声却又无比契合。
孙佳文有一种错觉,卓别林的内心并不快乐,他只是在照着剧本演戏。
剧本。
戏剧性。
那一刻,孙佳文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了真人秀?
楚门的世界、迷失……
所有人联合起来处心积虑骗自己,自己的每一个表现都是那些人的笑料,正在哭泣的母亲也正通过指缝看着自己偷笑呢。
自己与卓别林的唯一区别,是卓别林知道自己在演戏。
孙佳文看着哭泣的母亲,心想:他们只是想看我歇斯底里地对骂,我偏不。
她走上前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拍了拍母亲的背说:“妈妈,我会乖乖的,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母亲伤心又欣慰,抱住了孙佳文的脑袋,说:“佳文,你很懂事。”
从这一天起,孙佳文就变得越来越“懂事”。
[4]
中二少女总会觉得自己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这司空见惯。
但孙佳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可供这么多人觊觎的东西。更何况,哪怕自己真的身怀异宝,哪怕这么多人愿意陪自己演一场戏,总还有些东西在人力操控之外。
再后来,她们班转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女孩子神叨叨的,喜欢怪力乱神的文艺作品。女孩子跟她很合得来,许多观点都是一致的。
她不确定女孩子是否也是那些人里的一员,但她观察了很久,觉得不是。她再一次喜欢上对方,但有了前车之鉴,她并不打算对女孩子表白——为了提防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即为了让自己体会痛苦而拿走所有心爱之物的可能性。
但她慢慢敞开心扉,对女孩子说了自己的担忧。
“你说,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会不会都是经过安排的?只是为了看所有人走投无路地即兴表演,拿来取乐。”
“如果全世界都在即兴表演,那为什么还有‘安排’这种说法呢?如果所有人都在即兴表演,那谁在观看呢?”女孩子的这句话,让孙佳文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超越于“人”的存在,她的敌人,很可能并不是跟自己同一层级的人类。
女孩子接着笑了笑,说:“我非常确定,我转学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遇到你。”
目的。这个世界是存在目的的。
她一直在探究原因,但其实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孙佳文说:“那我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那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说:“也许我们生活在网游里,我们都是玩家,只不过我们都玩得太投入,忘记了而已。又或者你只是NPC,等着某个人来玩呢。”
“我肯定不是NPC,我是主角。”孙佳文表示不屑,说:“如果有人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一定能够察觉的。”
女孩子耸了耸肩,说:“那我就不知道啦,可能有神也说不定啊。”
“肯定没有神,万一有神,那也只可能是我。”孙佳文说。
随后,在这段对话发生的第二天,这女孩家里发生了火灾,全家无人幸存。
至此,孙佳文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
并且,自己冒犯了祂。
[5]
“天道”是孙佳文后来才寻找到的词语,她觉得比神要准确地多。
因为女孩儿的死,她开始觉得女孩儿说得对。她寻找神学相关的书籍,临摹与宗教有关的画作,越来越理解了“命运”这回事儿。
你知道注定有厄运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你不知道是什么。
孙佳文愈加确定,存在着什么高于自己的存在。
一旦产生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念头,人就会变得很奇怪。孙佳文觉得没有一个人能懂自己,觉得所有的同学都只是没有灵识的质料而已。为了验证某些东西,她可以不择手段。
她将这个想法讲给别的同学听,讲得越多、对方越信,不久之后对方遭受到的灾难越大。
果然,“天道”切实存在着。
也许是她的行为惊动了神,她开始被打压。
楼上突然掉下来的花瓶、松动的井盖、公交车上突然上车抢劫的劫匪……
厄运来得越来越强烈,每次都像是想要杀了孙佳文似的。
孙佳文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方面自我满足,一方面又打算养精蓄锐。
她造出了另外一个无知的、乖巧的自己,代替自己面对全世界。只要不跟全世界作对,“天道”也不会主动为难你。
果然,事情好转不少。比如她再也不会忘了涂答题卡,甚至因此考上了一流大学。
她一点儿也不感谢那个人格,她只是蛰伏在身体的最深处,等待着抓到“天道”的命脉。
如果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毁掉天道。与天争斗,不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了么?
[6]
然后她上了大学。
然后遇见了寇霜。
[7]
那个傻白甜的孙佳文做了什么,孙佳文一清二楚,因为那是她创造出来的,她还没有沦落到失去掌控的地步。
她知道傻白甜喜欢鲁刃甲,知道傻白甜因为爱而变得偏执神经质,甚至因此暗算寇霜。但她一不在乎肉体,二不在乎寇霜,她什么都没说。
她要明哲保身,然后毁天灭地。
可她慢慢发现,寇霜跟其他人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这只是一种感觉,但她总觉得对方知道得比大多数人要多。
从某一刻起,寇霜变得不会画画,不会认画。但为人处世上更加随性,更加无所谓。就好像是……她没有代入感,并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世界。
哪怕是被人以死亡威胁,寇霜的表情上也只有“恶心”,而没有“恐惧”。
就像是傻白甜孙佳文跟鲁刃甲上床时,自己的感受一样。虽然觉得恶心,但并不会为了肉体的纯贞而跳出来,被“天道”抓到把柄。
她在跟“天道”斗呢。
可寇霜快要死了,她不能允许。她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她。
她问寇霜:“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不对?”
寇霜瞪大了眼睛,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在沉寂的这几年,她对世界做了很多种猜测,最终才选定了“天道”这一种。因为最接近,最圆满,最有可能。
并且,那女孩儿应该就是谈到了神而死的。
她提了好几个问题,将这么多年来的各种猜想都涵盖了一遍。最后她失望地发现,其实寇霜什么都不知道。寇霜甚至比自己还要惊喜,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她把身体的主动权交还给傻白甜孙佳文,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对寇霜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