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蜡黄脸道:“您看,这不是……病了么,再几日、几日就去!”
说着矮下身去,好似肚痛难忍,那人还道耍花招,就要出口斥他,岂料面前人影陡然一花、还未呼喊,就被项法一口吞了去,哂道:“呸!比那个更难吃。”
项章从屋后出来,道:“如何,什么来路?”
项法冷哼一声,不屑道:“什么来路?有钱人的来路,拿人钱财、给人消灾,演这么几出戏,嫁祸到咱们头上。”
鬼眼眸色一凛,冷道:“何人如此斗胆?”
项法目中杀机毕现,一字字,道:“……武,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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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万籁俱寂,却有鬼祟人影,先后潜入密林。
殊不知净天教内巡逻岗哨、俱是耳聪目明,但有异动,立时对身旁人道:“不好,有人闯山!”
一旁护卫道:“嘘,小声点!别让对方听到动静,我去禀告玄火大人,你仔细点别让对方跑了。”
先前半魔嘿笑一声,油然道:“我办事,你放心!敢来咱的地盘撒野,包管叫他们跑不了。”
撮嘴一声轻哨,继而窸窣之声、细看竟是两头赤红魔犬,听主人道:“去!跟紧了他们。”
魔犬善知主人心意,此际目光炯炯、紧盯林内鬼祟人影,悄然蹿出。
玄火接报,道声来得好,抗起架上斗银锤,朗声道:“就怕你等不来!兄弟们,随我上!”
众人齐声应诺,玄火又吩咐传信兵道:“你领卫队,带村中大伙沿密道疏散,咱就给他唱出空城计,主上说的——瓮中捉鳖!哈,妙哉!”
传信兵领命、火速疏散众人,玄火又对亲兵道:“你领各队人马,把寨子四周给我围起来,咱也给他来个下饺子——前后包抄!”
亲兵领命而去,玄火抄起案上酒坛、仰头就灌一口,大呼过瘾,道:“凡人,敢欺负到咱头上,今夜就叫你等有来无还!”
咣当一声,瓦罐应声而碎、泼出酒液四溅,前仇旧恨、一并清算了它!
巡逻悄然跟上、蹑在数十丈后,功聚双目、将来人身影瞧个分明,不下二、三十,俱个黑布遮脸、目露精光,架势舞刀弄剑,非是好相与——
二魔犬呼哧几声,招来同伴数十,只待主人令下,即刻扑上!
先前报信之人、此时接获玄火密令,对同伴使个眼色,故作响声道:“哎,你说这黑灯瞎火的,咱这那么隐蔽,每晚叫人出来巡夜是不是太……那什么,‘杞人忧天’?”
密林中人耳闻异响,立时动作划一、齐齐止步,藏身灌木内,瞭望此地——
另一人左右四顾、尔后交头接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头领带着大伙去隔壁营地巡查了,这一村老小都得靠咱们,咱哥儿俩还是打起点精神,千万别出了差错!”
瞧他说得煞有其事,同伴险些笑出声、忙点头道:“也是,最近出了那么多事,大伙都心神不宁的……哎,快别说了,走完这波早点回去交班。”
二人巡查少顷,收拾兵器向营内退去——
林内一人、似是一伙领头人,此际扬手示意、低声道:“跟上!”
言罢打个手势,兵分几路、缓缓蹑在二巡逻背后,道:“这帮妖魔头领不在,咱们小心绕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岂不知早已打草惊蛇,早在玄火算计中。
但有一人目露忧心,沉吟道:“且慢!”
诸人停下脚步,听他疑道:“……妖魔狡诈,会否是陷阱,引我等入彀?”
此人显见是副手,话音方落、立时三两附和,领头人却似无畏,嗤笑道:“陷阱如何?凭咱们的身手,还怕了他们不成?难道……葛兄是怕了?”
另有几人出言道:“上官兄所言极是,葛兄,我等奉各自家主之命,此次行动惟上官兄马首是瞻,勿要错过时机,以至功亏一篑啊!”
众口难敌,葛姓之人只得抱拳,道:“抱歉,上官兄,在下无意……”
上官哎的一声,摆手道:“兄弟们何须如此!葛兄也是好意……时间不早,咱们赶紧上,免得妖魔头领回来,白白错失良机!”
众人齐声应诺,身形极闪间、向净天教分坛驻地而去——
上官带人杀到时,正见营内灯火通明,然则不见卫队巡逻,正中一人背光而立、神色看不分明。
正是玄火。
诸人心中警铃大作,却闻玄火一声长笑,哈哈道:“几位可叫我好等啊!”
一声长啸、魔犬应声而动,四周火把摇曳,弩手挽弓搭箭,侍卫刀枪森森,前后左右、直把二三十来人围个水泄不通——
但有一二缀在队后,此际也叫林内好手伏击,当真无一漏网之鱼、俱个不留!
此时才知行迹早已败露、然则为时晚矣,诸人看向上官、领头人只得故作镇静,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小爷刀下不走无名之将。”
玄火哈哈一声,大呼有趣,哂道:“你带人闯入我家地盘,还要我报上名姓?你们凡人当真强词夺理,可惜这一套啊……咱们妖魔不吃。”
砰的一声巨响。
右臂斗银锤狠砸地上,立时洞花地表,撞出裂痕来。
上官瞳仁微缩、此际才看清玄火兵刃,一时竟作胆寒——
习武之人,善用锤槊者,莫不天生奇力,筋骨刚健、遒劲骇人,一身硬功端是大能!
且看此人两臂举锤、太阳穴高高鼓起,就知内息不乱,决非逞强,一双兵刃纯银打造、锤大如斗,若是叫他一击击中,不死也残……
玄火嘿的一声,不与他等啰嗦,只把臂一指,点正上官,道:“这样吧,咱也不浪费时间,彼此划下个道……你是领头的,你上前来。”
诸人纷纷看向上官,后者迫不得已、提刀上前,玄火端看他手中钢刀,心道有趣,点头道:“我这人生得愚鲁,不会讲什么客套话……你和你同伙半夜闯进我家门,我也不和你们为难,胜过我手中银锤,自可离去。”
此话一出,无疑平地一声响雷,叫上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惟有那葛姓之人尚算冷静,沉声道:“妖魔之言岂可尽信?横竖是死,上官兄,不若我等杀出去……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是赚了!”
上官不及答应,却是玄火哈哈笑道:“你小子不赖,比他们有种!不过我玄火说话算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里外架势,也不用打……光墙上那排射手,就够你们吃一壶了。”
此话当真刁钻,上官咬牙、暗恨道:“生得愚鲁?我看是一盘好算计,我若应战,讨得便宜也逃不过他手下追杀;反之不战,就是无胆匪类,还有何颜面在江湖立足!也罢——”
战是死,不战也是死,就搏他个一铺!
上官提刀上步、摆开架势,道:“大丈夫一言既出……”
玄火却不耐凡人那套,把锤一捞、五指捏得嘎吱作响,道:“少特么废话,老子上了!”
上官神情一凛,刀式疾走、一招敲山震虎,人到、刀到!
刀者,到也。
刀乃百兵之帅,亦作百兵之胆,武谚有云:单刀看手,刀如猛虎。
上官名留名,是要名垂千古、后世不忘,乃上官氏总管次子,深得上官信信赖,此次三大世家联袂突袭净天教分坛,上官留名正以天地山庄之名,成为此次攻防主力。
可惜时不与他。
上官留名所遇敌手,正是净天教尊者之一,玄火。
锤槊之勇不可敌。
玄火此人,不擅走势、亦不屑巧劲,但凭一身铁骨硬功,刀枪剑戟、矛槊斧钺,俱个难伤分毫,可谓魔中金钟罩、铁布衫。
上官留名此时,扫、劈、拨、斩、突,一招一式,端是锋利无比,威力巨大,面前半魔竟全不退让,乃以一身蛮横硬功,将他招式视若玩物、毫不在意——
岂能不可怕?!
玄火大笑一声,双锤悍然交击,上官留名不敌、只得避让,呼道:“人不人、鬼不鬼,当真是邪煞!”
半魔耳闻此言,俱是神情不忿,叫骂道:“凡人卑劣,更甚我等!”
玄火却是全无所谓。
流言诋毁,半魔又听得少么?
玄火身形异化,乃因十数年前那场地动。
地动波及太广,人间频现六界罅隙,致使煞气四溢、无药可解,虽经修仙门人封印结阵,仍有不少地方因偏远而遭人遗忘,玄火所在村落就是其中之一。
彼时玄火年幼,一日家中玩耍,却听屋外喊杀阵阵,出门竟见父母身如黑火、全身异化,玄火当时惊骇莫名,却听昔时玩伴,指他骂道:“妖怪!你爹和你娘都是妖怪,你就是小妖怪!”
起初是指点,俄而是推搡,再之后便是叫嚣与谩骂,玄火父母不得已带他逃出村外,然则此地裂隙颇广、也使煞气更重,不多时,就连玄火面上、两臂以及胸腹也如父母般,显出魔纹道道,此时爹娘才将真相告知——
原来他与父母一般,俱是半魔所出。
人魔交杂、因血脉薄弱,许多面貌不显,本可隐居凡人村落、安稳一世,岂料天意弄人,地动致使煞气弥漫,反使魔气跌宕,彰显兽族异化来。
一家三口东躲西藏,屡遭凡人追杀,可谓看尽世态炎凉……
玄火父亲临终前,曾将一枚护符交与他,道:“孩子,你定要活下去……爹小时候,曾听你爷爷说起过……咱们祖上曾追随蚩尤大人,大神在人间还有后人……若你有幸,也许能见到吧……也只有大神的后人才能……护佑我等啊……”
言罢气绝,竟是死不瞑目。
玄火葬了双亲,自此孤身一人、四海漂泊,但玄火毕竟是玄火,人如其名、天性豁达,不以自己为魔而丑,反之泰然,父母既去、孑然一身,那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庐,定要好好活下去,才不负父母所望。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玄火救下一老妖,拜了他师父,学了一身好武艺。
老妖擅使双锤,一身硬功走遍天下无敌手,可惜遭遇仇家暗算、落下重伤,不得已避祸山中,恰逢玄火所救。
老妖亦是性情中人,见玄火年幼,也叹世间妖魔生存不易,便传他一身功法,亦算报答,岂知正合乎玄火秉性——
他一身魔息刚猛无俦,一经催发周身炽灼、肤色乍红,譬如铁甲附着其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当真钢筋铁骨、牢不可破,再得老妖一身真传,无疑如虎添翼,小小年纪就罕逢敌手。
老妖亦是欣慰,言道自己半生无依,想不到竟能得一徒儿传其衣钵,对玄火道:“乖徒,老妖我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此去也不知能否再见,老妖身无长物,只这一双斗银锤随我征战多年,今日就送你吧……山高水远,好生保重啊!”
玄火叩了首,拜别师父,自此凭借掌中锤、踏遍世间,沿途救助落难妖魔,彼此支撑——
世间半魔处境、如他之幸者寥寥可数,凡人又如何懂得?
上官留名此时、与玄火走过几招,便知非是此魔敌手,眼见重锤再来、一击震在刀刃上,无疑虎口生麻、两肋生疼,胸中气血翻滚不住,周边群魔齐声叫好、威势惊人,上官留名心知不妙,生出一计,乃做个花假、卖玄火一个破绽,待到玄火后发先至、立时屈指连弹,指风裹挟绿芒,端是渗人!
有半魔眼尖、认出此乃歹毒暗器,叫声不好,却是凡人大呼痛快,莫不拍手叫好,孰正孰邪,当真难做公断。
玄火把臂一拦、叮当之声,竟是两枚铁蒺藜、淬有剧毒,打在银锤之上、顷刻两点乌黑,玄火眸色一凛,叱喝道:“无耻狗仗,竟是暗箭伤人!休走——”
上官留名见势不妙,立时刀随意走,连挡数招、更是两臂生麻,惶然就要握不住刀,当下把心一横、旧技重施,扬手又是一把枣核钉,专攻来敌脸门与两眼,很是歹毒,然则玄火不疑不惧,啐道:“上官家的走狗,是老子高看你了!”
言罢双锤一抛,竟是催生魔气、而致发肤深红,但见两手扑抱,直如硬铁——
当当当!
枣核钉相继堕地,玄火沉声一喝,两臂一抓落下银锤,狠狠砸向面前祸首!
砰的一声。
尘土飞扬、周遭静至落针可闻。
上官留名目露惊骇,额头划下一道血痕,俄而头骨爆裂,已是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玄火扫视一圈、杀机毕现,扬手令道:“杀!”
半魔群情激愤,高喊杀、杀、杀!——
只把营内营外团团围住,魔犬嘶吼扑上,咬碎腿骨、掐断咽喉,漫天矢雨、刀剑森森,来犯者夺逃无路,皆是死无全尸,饮恨当场。
战后,玄火清点尸首,点头道:“很好,一个没放过。”
此战大快人心,半魔面露振奋、一报多年血海深仇,当真抒尽恶气,玄火招来护卫道:“分坛不能再留,率领卫队,即刻回返覆天顶。”
侍卫答道:“是!属下即刻就去。”
嘎嘎几声,玄火抬头,夜空下一只乌鸦,此时落在他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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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鬼眼驭下鬼灵。
玄火神情凝重,唤来亲兵,道:“我需即刻赶往总坛,向魔君复命,你领卫队,尽快将大家送回覆天顶,不可耽误!”
亲兵跟随玄火多年,深得器重,当下作保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玄火一拍他肩膊,道:“事不宜迟,快!”
众人火速整顿,立时出发,玄火命人开启法阵,先一步传送覆天顶,继而入神殿,见无天道:“军师!”
唐风心道来的正好,忙道:“可有鬼眼等消息?”
玄火颔首道:“正为此事而来,主上可在?”
无天引路道:“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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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至里神殿,魔君立于金碑石下、正中一处法阵,正是九龙赤炎阵。
君主似是心情不佳、周身魔息隐隐浮动,显见几分怒色,二人未敢相搅,姜世离此际睁开眼来,蹙眉道:“……如何?”
玄火心神一震,恭敬道:“主上,收到鬼眼密报,确是武林人有意挑唆,栽赃陷害我教。鬼眼已与项章等人前往追剿,势要揪出幕后行凶之人。”
言罢禀道:“此外,果如主上所料,今夜有人强攻分坛,已被我等剿灭,现正安排人手,将教众传回总坛。”
姜世离沉思片晌,玄火继而道:“鬼眼还问……主上如何定夺?”
魔君神情淡然,回身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何?”
无天蹙眉道:“这……凡人百姓心存芥蒂,未必听信我等。”
姜世离轻笑一声,目中几许玩味,道:“事已至此,也毋须在意凡人如何做想。”
俄而瞳色乍深,倏然道:“乃因……泼上身的污水,如何也洗不尽!”
尊者二人闻听此言,无疑俱是一震,无天更是痛声道:“主上!”
魔君拂袖一振,神情无谓,道:“既然四大世家要与我教为敌,自然也要让世人看看,他们如何‘同气连枝’,同仇敌忾啊……”
言罢向无天道:“无天,你将近年收集情报,拣选部分送出去——”
转而对玄火道:“玄火,传信鬼眼,他与项章等小心走动,给我也来个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魔君漏出一声低笑,目中锋芒毕露、寒意刺骨,道:“似真非真,似假非假……世家也如妖魔行事,背信弃义、互为暗算,岂非有趣?”
唐风、玄火,二者对视一眼,齐齐应声道:“谨遵主上谕令!”
魔君挥退二人,负手转向面前阵法、犹是眉心紧蹙,泄出一丝不快,继而五指微动、魔息随之渡入九龙阵内……
未几,市井就有流言。
称武林泰斗四大世家,其中三家为夺武林盟主之位,屡屡施压欧阳英——
当年拐卖稚子一案、牵涉半魔子嗣,净天教仗义出手,围攻弱小门派,剔除门下毒瘤,凡人却惧怕魔教实力,欧阳英为正折剑山庄“英雄”之名,多次以“英雄令”号召武林同道,不可任由净天教坐大,三家却以此事从长计议,不可贸然冲突为由,屡屡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