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向她露出了点微妙的神色,一个筑基期修士!一个这般年轻的筑基期修士!他们能看出这女修的骨龄,最多不过二十四五岁,就已经是筑基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培养出来的如此优秀的弟子!
司明朗也被吓了一跳,那女修一直将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他也就没有深究,原来她已经是筑基期!不知道这次升仙会,她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那燕王太妃像是有那么点惊讶的样子,接着却笑出声来:“我道之前怎么从未知道燕都里还有这样的年轻俊才,只可惜你……”语调却不是真正惋惜的意思:“若是你能从此充当我的持剑侍女,我便帮你解决这个小问题如何?”
回答她的,是施女修看似信手挥出的一道璀璨剑光。
一剑惊魂!
燕王太后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淡然,看着蒙面的面纱在自己眼前被劈成两半,她禁不住后退了一步。那柄剑太快!她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几乎所有人都骇然的看着那个仍然一脸平静的女修,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可怕的剑气!几乎已经要凝结出自己的剑意来了!这还不算,她刚刚挥剑之时,身上骤然散发而出的沛然杀气,简直叫人不寒而栗,但收剑之时,身上的杀气已经完全收敛起来,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修。
那个燕王太妃突然惊呼一声,伸手捂住了脸,从她额头到下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血液完全不受控制似的,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出来。盯着手中的血液,燕王太后咬牙切齿的道:“我!的!脸!”她脸上似乎散发出浓重的黑气,也顾不上继续收集信仰之力了,她要那个女人死!现在!
司明朗看着天空之上瞬间就爆发出来的不死不休的激烈冲突,默默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女人最清楚要如何激怒另一个女人。
只是在那惊艳一剑之后,那位施姑娘却一直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脸色越来越白,捏剑的手指几乎已经变作青白色了——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个时候!她咬着牙,死活不肯后退半步。
天上的剑气法芒,在半空之中轰然炸开,面对着七八个同为筑基期的修士的围攻,那个“燕王太妃”居然丝毫不以为惧,她举手投足间,施放出来的梵音鸣唱,几乎时时刻刻在动摇人形,只要修士对此稍稍留神,几乎就要被那阵阵低喝“皈依我道”给吸出魂去。
司明朗此刻根本插手不进天上的战斗——在禁制的限制下,他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挥出一剑罢了。差点被梵音洗脑之后,他猛地把视线从空中收回,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却是那个孙家的大小姐,之前拍走了滴水剑的就是她。
此刻这位小姐也没有了之前的冷静自持,她似乎是专程来找司明朗的,看到了人,也再没有废话:“司道友,可愿再护持我弟弟一程?”她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那柄价值一千五百灵石的滴水剑:“就以这柄剑为酬劳如何?”
司明朗还没想好,敖锐已经悄悄用尾巴勾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抬了起来——小龙与司明朗相处这么久,知道他就算没被孙小姐委托,看到孙景怡他们,也不会放手不管的,倒不如先把这礼物收下,他们现在可是穷光蛋了。
司明朗到底还是接下了那柄剑,孙小姐最后远远的看了一眼她居住的客栈,仿佛还能看见她的弟弟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似的。再转过脸来,她的脸上却全是坚毅:“在你们修士眼中,他不过是个凡间的帝王,我却不能不管他。”
年少时的交往爱念,却因为她父亲的罪责,让她从天之骄女跌落成了一个女奴,再成不了他的妻子。没想到兜兜转转,机缘巧合,她背叛、无谓的杀戮,手上满是血腥,内心满是丑恶,如今甚至夺舍在别人的躯壳里……
但最后,她会是他的妻子。
第46章 挑衅
小龙从司明朗的怀中探出头来,他瞄了一眼那柄滴水剑,有了那柄育龙剑之后,这柄滴水剑看起来也就只是一般了,他咦了一声,道:“这柄剑从拍卖会到现在,都没人认主过。明明她就是水系修士,可以自己用的,难道她早就想好有这么一天了吗?”司明朗对他摇摇头,这个孙家小姐,他也看不透,总觉得十分违和。
在司明朗与孙景妤交涉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天上的战局已经焦灼了起来。施姑娘之前看似随意的那一剑,其实是她从客栈出来时就已经暗暗积蓄力量,好不容易施展出来的。自己在这个异常状态下精气神都在巅峰的一剑,果然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可之后力气渐渐消散,腹下的疼痛却越来越明显——现在实在是她最为虚弱的时候了。
作为那神明代言人的燕王太后,却是正在气势的最巅峰状态,每一刻都有禁不住诱惑的凡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城中聚集的那么多修士,也陆陆续续的有人向她表露忠诚,然后借助所谓神明给他的力量,开始对付起自己往日的仇人。血腥恐怖,逸散在整个燕都之中。
在修士们火拼的余威压制下,有感于自己生命不保,惊恐害怕的凡人们,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求助于神明庇佑,于是她渡化的人越来越多,手中掌握的力量越来越大,她的信徒就越强大,想从她这里获取力量的修士,也越来越多……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她能够感觉得到,封堵自己更上一层的瓶颈已经渐渐消失,她几乎就能完全掌握那种几乎可以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那是凝脉期的感觉。在神明赐福的状态之下,她的境界远远超过了凝脉初期,几乎能摸到凝脉圆满境界的屏障。
在境界的加持下,她施法的速度越来越快,应对起旁人的攻击更加得心应手,有时候她甚至不需要动用太多法力,一击而中对方法术的节点,就能将那个来势汹汹的道法给彻底击溃。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灵的感觉!燕王太后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盛,几乎要晃瞎人眼,最后猛然一闪,刺目的金光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燕王太后的身上,却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金纱——就是刚刚的金光幻化而成。
小龙咬了咬牙:“不好,她结成灵光法衣了,这是神修获取的虔信之力外现的一种形式,对神修妙用无穷……”他顿了顿,显得很是好奇的样子:“她不是燕王太妃么,怎么又成了神修?”
司明朗把敖锐的头又往自己怀中压了压,冷然道:“或许燕王太妃,早在当初病重,却又因为神明赐福而恢复健康时,就已经换了个人了。”他飞快的道:“有人来了,你且藏好。”
在燕都中,因着那个神修控制这些人的时间尚短,又没有花费心思祭炼,是以现在被种下信仰之心的修士,表面上都有非常明显的特征——或者是身上的一层红光,或者是眼睛变红,两个特点至少会有一个。
司明朗叫敖锐藏好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两个手中武器已经沾满了血液的修士,司明朗还觉得都很眼熟,一个是当初卖给司明朗庚金精气的男人,一个是当初司明朗想要买下育龙剑时,非要跟他抬价的修士。
这两人此刻倒没全迷了心智,还有智慧以及思考的能力。他们似乎是早就认识了,此刻围到司明朗身边,阻拦司明朗离开的方位,缓缓摆出的起手动作,两人对视的眼神,都明显能看出来,他们早有默契。
他们得到赐福之后,都是能够跟练气期五层相媲美的修士,自认为独自对付一个像司明朗这般,看起来只有练气三层的修士都毫无问题,更何况是二人合击,早把司明朗看做是个死人。
其中那个卖给司明朗庚金精气的男子嘿嘿一笑:“这小子还从爷手上买过两回东西,那两玩意爷怎么看都只是个破烂,但这小子看起来不傻,只怕还是爷走了宝了。”他抬起自己的长刀,狰狞笑道:“若是把那两样宝物还来,再说清楚这宝物的厉害之处,我就放你一命如何?”
“我觉得这主意并不怎么样。”司明朗甚至都不需要拿出自己的育龙剑来,只是拍出两掌,那两个不长眼的修士,就分别喷出一口血来,倒飞出去,之前那个负责跟司明朗抬价的男子,反应比他同伴要快不少,一刀拍在同伴身上,自己则借助着力道倒退得更快!
却不等他松下一口气,一道模糊的身影已经站到了他前面,持着一柄长剑守着——几乎是由这个男人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的身躯撞进了那柄剑,剑刃之锋锐,几乎将他从腰间劈成两半。而那个被他踹了一脚背叛的的同伙,骂骂咧咧的吐出一大口血来,见他这样还没等笑出声,便在司明朗剑下再没了声息。
这是此世司明朗第一次杀人。这柄育龙剑,比他以为的更加锋锐,也更为可怕,是一柄专为杀伤而成的凶器。刚刚连砍了两个人,但连一滴血也沾染不上这纯白的剑身。
司明朗面对着筑基期以下的修士,几乎可以说是游刃有余的,但天空之中的战斗,却几乎是全被燕王太后压制着,她的一招一式,只要挨实了,对方绝对是重伤吐血的下场,可修士们对她的攻击,小半部分甚至连她身上的纱衣都突破不了——这实力的差距,简直叫人心生绝望。
与修士们的紧张不同,就在筑基期修士们随时可能波及到的高台上,两个凡人正在进行一场或许是他们此生最后的谈话。
燕王当然认识自己的未婚妻,不过他心知肚明自己这桩婚事究竟代表着多少利益交换,也知道对方多少对这桩婚事不满,自然从未想过孙景妤会在这个时候来到他身边。他看了看这个眉眼陌生却又总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的少女,轻声道:“你何必来?”
在这个直面燕王太后威压的观天台上,先跪倒在地的人,如今都是一脸虔诚,越是靠近燕王太后的脚下,就越是痴狂。甚至连可能被筑基期修士的战斗波及也不顾了——其中一人已经被一道灵光砍掉了半个身子,可他死前仍然面露笑容,喃喃念着祈祷之词,旁人也根本不在意他的死亡。
天空中,燕王太后对筑基修士的施放的那种叫人心神扰乱的乐音,观天台上也能听得清楚。这种情况下,燕王能一直站立,没有跪倒在地,可见其心志坚定,若是他身上有灵根,只怕早被各个修真门派争抢了,这可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孙景妤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你没有什么想要求神的吗?”燕王将视线投向台下,那里是无数要往这边聚集的虔诚的凡人,还有狂热的修士,这些人都从那位神灵的赐福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燕王的脸上却只有一片漠然:“这位神,既然无法让死掉的人复生,我求他又有何用?”
孙景怡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指的人是……”燕王奇怪的看她一眼,想来自己今日绝无幸理,跟她再不可能继续那个婚约,便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我的母亲,跟……”燕王不傻,他已经猜出来,上面那个燕王太后,绝不可能是他的母亲,这般说着,他目露怅然:“和一个你不识得的姓白的小姑娘。”这正是孙景妤体内的魂魄原本的姓氏。
真好,原来不止我一人还记得,还挂念着。
脸色惨白的少女,如今脸颊上却染上了红,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泪光盈盈:“有二郎这句话,便尽够了。”燕王还未能反应过来,“孙景妤”已经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血液像喷泉一般,从她的伤口中涌出。燕王一遍遍在心里咀嚼着那句“二郎”,下意识的想要去阻止她,却被“孙景妤”一把挥开。
手指戳入割开的血肉中,孙景妤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之色,她在自己的锁骨处,摸索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点喜色:“找到了。”她似乎扣住了一个环,脸上那点红晕因着失血早就消失不见,她看着燕王的神情,仍然是温柔的,此时此刻,还带上了点悲伤与释然。
燕王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少女,从她自己的身体里抠出一柄长剑来,那柄像白骨打造而成的长剑,却比燕王之前见过的所有宝剑看起来都要凶怖,凡人看不到的凶煞之气,从那柄剑身上散逸开来。
处理完那两个不速之客,从他们身上搜走了储物法宝——暂时不方便拿的那个巨大的储物杖,被司明朗倒空了里头所有的东西,法宝则设下禁制暂时留在了地上。
心思全被天上筑基期修士们的战斗吸引的司明朗,先为天上两个筑基期修士一前一后被打得吐血跌落的战局揪心,紧接着他感应到了那股凶煞之气。
没等他开口询问,小龙已经一脸严肃的开了口:“没错,那也是一把育龙剑”
第47章 破坏
一把育龙剑!看见这柄剑的时候,敖锐比司明朗还要吃惊,因为这种剑制造材料的关系,它们是无法伤害龙族的,典型的例子就是上次敖锐能缠在剑身上睡得香甜,司明朗却因为血统不纯被割伤了手。不仅不会被育龙剑伤害,龙族还能隔得很远就分辨出谁持有这柄剑。这是属于龙族的天赋,几乎不可能出错。
只是敖锐当年还很小,对于如何制造这种剑的原材料,还不太清楚。但是人族修士们,在研究了多年之后,发现这种锋利的宝剑,被封在女子的身体里的时候,是不会被龙族发现的。
不知道这样残酷的封存育龙剑的方法,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发现的,但从此以后,当时还在人间游走的龙族们,身边总会莫名出现一些貌美的女修,或者有各种奇妙的艳遇——从人间的帝王或者蛟龙等龙属妖修处获得龙气,总不如直接从真龙处获取。
这种为了获取龙气而制造的女性炉鼎,身体里被封存着一柄以锋锐而著名的宝剑,显然是十分痛苦的,就算有秘法能够隔绝这种身体上的苦楚,获取的龙气也能有少部分补充她们的修为,但显然不足以弥补她们的付出,最后也不知道有哪位先辈,发现这种作为炉鼎的身躯,还有另外一种使用的方式——就是自我献祭,用尽全身的法力修为,全部灌注到这柄宝剑之上,能够激发出极为可怕的力量。
那位先辈,就是用这种法子,与逼迫她成为炉鼎的门派同归于尽。
随着时间流逝,育龙剑也好,可怕的育剑炉鼎也罢,都成为了故纸堆中的一点传说罢了。没有想到,孙家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居然能够发现整套育龙剑的传承。传说中的宝剑,能够镇压整个家族的气运,孙家为了这柄剑,努力了整整三代人,出手搅乱了三个小王国,也不过将这柄剑培育成凝脉初期的修士觉得趁手的宝剑罢了,离传说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就当孙家打算放弃的时候,他们发现家族中,出现了一个适合成为育剑炉鼎的后人——也就是孙景妤了。这才有了孙家与燕王不管如何看,都显得很是奇怪的婚事。如今已经没有了真龙,孙景妤的天资根本无法靠近蛟龙等妖修,想要搜集灵气,这个法子是最方便的了。
看着云端那个似乎凛然不可侵犯的神修,孙景妤,或者应当叫她白姑娘,微微露出朵笑来,她再不回头看她的二郎一眼,紧紧握住剑柄,拔身而起,满身血光四散,整个人似乎化作一抹惊人的虹光,在人眼中留下一点刺目的痕迹,接着消隐无踪。
只有一柄锋利得惊人的剑,穿破那位神修几乎无人可穿透的防护,戳在了她的胸口处。
燕王只能怔怔的接住一块从天而降的破布,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母亲的独子,也是老燕王唯一的儿子,没有别人会叫他二郎,只有那个自认是他姐姐的少女,她总说自己叫她白大娘,她便叫他二郎罢。那个因为父亲谋逆,全家已经被老燕王处死的,他连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的少女。
他如今……算是见到了她最后一面了么?紧紧扣住那块破布,燕王望向天空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的痕迹。
被一剑戳中胸口,那个神修自然是受到了重创的,白姑娘好歹在修真家族中耳濡目染了许久,也猜得出来,以燕王太后的身份露面的神修,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身边有一个跟她有杀母之仇的人?燕王现在不死,也不可能活过两天——如果这个神修真的渡化了全城的人。
可一个练气期修士的拼死一击,虽然带给了那神修一次重创,但是神修如今身处的境界已经不在筑基期了,凝脉期的修士,会掌握自己的全身上下所有的窍穴经络,从而在凝脉期圆满的时候,领悟到断肢重生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