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好一会儿,一位小姑娘才姗姗来迟,满头大汗的模样,一看就是找了许久。小狗看到主人,晃着尾巴就冲了过去。小姑娘双手一开,将小狗抱住,动作熟练的将狗圈一合。
她带着被绑好的狗狗过来向两人道谢,“我家汤团就不喜欢被绑,刚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怎么脱出了圈,一下子跑的没了影。可太谢谢你们了,帮忙照顾着。”
田煜祺刚还愁眉苦脸逗着粘人的小狗,现在倒是又有了笑容,他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汤团很可爱。”
“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姑娘原本还想给两人买点吃的聊表谢意,不过被田煜祺拒了,她也就没再坚持,拉着她家汤团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凌嘉鸿也站起身,带着田煜祺继续走。
田煜祺跟了好久,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没了人烟,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园深处。田煜祺有些疑惑,他问,“凌嘉鸿,我们这是去哪?”
凌嘉鸿也没答,又往前走了几分钟。公园的里面有几张空着的长椅,凌嘉鸿带着田煜祺找了一个坐下了。
田煜祺坐在凌嘉鸿的身边,感觉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他们也同样坐在长椅上,田煜祺正紧张的想跟凌嘉鸿告白。
田煜祺不太自在,他不禁有些难过。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凌嘉鸿。
倒是凌嘉鸿,早早的做好了准备。他看田煜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他转过身,将自己背上的包拿了,打开拉链,从文件夹夹层里拿出了好几张纸。
他将纸张摊平,看了几秒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才将纸放到了田煜祺的手里。
田煜祺的心一跳,他抬头对上凌嘉鸿淡淡的目光,不知怎么,觉得那目光仿佛带着温度,特别的温柔。
他的手有些颤抖,他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纸。
反正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什么也不怕了。
*
第一张纸的开头,是凌嘉鸿的名字。而接下去的,是凌嘉鸿的个人资料。
田煜祺有些疑惑,他静静的看了下去。
凌嘉鸿
199X年9月12日,Z市出生。
就读于Z市第一小学,后转到A市,就读于A市第一附属初中...
纸上介绍了凌嘉鸿的生平,从他的出生地,到读书情况;他辗转了几个城市,来到B市。
接下去的是凌嘉鸿至今为止获得的奖项,什么三好学生,Z市奥数第一啦,什么智力竞赛大奖,物理化最优啦。各种各样,罗列了整整一张半的纸。
田煜祺不明所以,他扭头看向目光淡淡的凌嘉鸿,又接着往下看。
第三页,是凌嘉鸿的优点和缺点。
优点很少,只有一条,凌嘉鸿也不夸大,实事求是的写着:学习好。
而缺点,则陈陈列列了一大排,什么为人懒惰,被动内向,不合群,有点洁癖,木讷,对感情迟钝...等等等等,田煜祺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都被凌嘉鸿列在了纸上。
田煜祺看着看着就笑了,在他眼里的凌嘉鸿哪有什么缺点,这些个也都被他美化成凌嘉鸿的优点了。田煜祺觉得凌嘉鸿特别完美,他可不接受这些缺点。
于是,田煜祺又翻到了下一页。
下面一页第一次出现了田煜祺的名字。田煜祺的心一跳。
只看纸上写着,201X年10月9号,凌嘉鸿与田煜祺第一次见面。
后面,则记录了两个人的一些日期。点点滴滴,大的小的,凌嘉鸿能记住的,都被记了下来。
从田煜祺第一次给凌嘉鸿送早餐,到两个人开始补习的时间;从田煜祺第一次成绩进步,到两个人一起爬山的日期;还有很多很多,有些田煜祺自己都没印象了。
他的心脏跳动的飞快,他可能知道凌嘉鸿今天约自己是做什么了。他抬起头,对上凌嘉鸿一如既往的目光,从中察觉到了一丝紧张。
田煜祺的嘴角早已露出了笑,他抿着笑意,翻到了下一页。
上一页是凌嘉鸿和田煜祺的过去,而下一页,则是将来。
凌嘉鸿记录着,201X年6月,他们将完成高考。而在9月,他们会去A市,上那所凌嘉鸿说要帮田煜祺考上的学校。
然后,他们会住宿舍,凌嘉鸿会去打工,下一年,他们将找一个小窝,共同居住。
之后的几年,凌嘉鸿会赚钱养家,而田煜祺只要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
接下来的无数年,凌嘉鸿都会跟田煜祺在一起。
田煜祺的眼一酸,他咬着唇,忍住了蜂拥而来的酸涩,又往下翻了一页。
这一页,不再是时间表,而是一段长长的话。
凌嘉鸿写道,
田煜祺,凌嘉鸿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不成熟,脾气也不好;他为人懒惰,能不动的时候就不爱动;他还有点小洁癖,有人动了他的东西,他会生气。不过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
凌嘉鸿现在没有收入,也无法给田煜祺的未来做一个保证。但是,他会在高考后,努力赚钱,让田煜祺衣食无忧。
凌嘉鸿和田煜祺都是男生,他们将会面对的困难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多。不止家庭,学校,甚至社会,都将会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坎坷。而他们的生活也因此会过的比较艰难。不过无论什么事,凌嘉鸿都会挡在田煜祺的前面,给他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如果田煜祺也做好了准备,愿意与凌嘉鸿一同面对,那么请回答下面的这个问题,
田煜祺,你愿不愿意和凌嘉鸿在一起?
滴答一声,一颗泪水滴在纸上,坠成了一朵水花。接着,无数的泪打在纸上,不一会儿,薄薄的纸张就湿了一片。
凌嘉鸿在旁边看着有点着急,田煜祺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一味的哭泣。田煜祺是不愿意么?不愿意接受这个看似完美,实则满是缺点的凌嘉鸿。
田煜祺起初还是安静的哭,后来哭的激动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感受到凌嘉鸿担忧的目光,也没有抬头,因为他的纸还没有读完,还剩下最后一页。
纸张湿湿的黏在了一起,田煜祺小心翼翼,将纸分开,翻到了最后一页。纸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只在中间写有一句不长的话。
凌嘉鸿写道,
田煜祺,答应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田煜祺放下了纸,哭的伤心。就像那一晚,路灯下,凌嘉鸿离开时,田煜祺的放声大哭。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纸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他的泪水止不住,他也不管了,他抬起头,对上凌嘉鸿温柔的目光,
哽咽道,“凌嘉鸿,对不起...对不起...”
他没想到,因为他的告白,会给凌嘉鸿带来那么大的困扰。他根本没有想过两个人的未来,他只是觉得喜欢了,那就该去追一追。
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顾后果,埋头向前。而这样不成熟的行为,却害的凌嘉鸿考虑了那么久。
夏言说过,他还小,未来或许还能遇到无数个凌嘉鸿,甚至很多比凌嘉鸿还要更好。
可是田煜祺觉得,他已经长大,他足够决定自己的未来。
凌嘉鸿说了,答应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田煜祺心想,一辈子算什么,无论以后两个人能活多久,田煜祺都赖上凌嘉鸿了,不管不顾,死皮赖脸,他田煜祺跟定凌嘉鸿了。
凌嘉鸿特别好,真的特别好。
田煜祺何德何能,能遇上这么这么好的凌嘉鸿。
田煜祺低着头,不断的呢喃着对不起。他为自己的鲁莽道歉,为自己的不顾后果自责。而这句对不起,到了凌嘉鸿心里,却变了味。
他被拒绝了。凌嘉鸿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抿着嘴,只剩下苦笑。田煜祺的决定是对的,他那么的不成熟,面对田煜祺勇敢的告白,却像个懦夫一样落荒而逃。
田煜祺一定对他失望了。
凌嘉鸿这几天埋头苦想,写了很多很多,这些也是他选了最满意的,拿给田煜祺看。他想让田煜祺知道,跟他在一起,或许会很艰难,但他做好了准备。如果田煜祺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的话,那么,他有信心,担起两个人共同的未来。
可是,田煜祺不愿意给他机会了。田煜祺哭的那么伤心,跟他说对不起。
凌嘉鸿抬起手,他想要摸一摸田煜祺的脑袋,想要跟他说,没关系。可是,凌嘉鸿的心那么的苦楚,他可能没有力气安慰田煜祺了。
凌嘉鸿想要站起来,去到无人的角落去思考一下人生。
他还未完全起身,就被田煜祺拉住了。
他低头对上田煜祺像兔子一般,圆溜溜的红眼睛,他的耳边传来田煜祺呜咽着的小嗓音,他说,
“凌嘉鸿,我要你吻我,就现在。”
第20章 好幸运
凌嘉鸿没动,他以为他听错了。田煜祺也没动,他握着凌嘉鸿的衣袖,固执的瞪着眼睛。
他们俩静静的看着对方,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自己。
凌嘉鸿低下头去,他在田煜祺耳边轻轻的说,“田煜祺,吻下去,就不能改了。”
田煜祺拉过凌嘉鸿的领口,主动抬起头,亲了上去,双唇还未碰到的时刻,凌嘉鸿听到田煜祺的低喃,田煜祺说,“凌嘉鸿,我好幸运。”
好幸运,能与你在这个季节,这个地点,相识,相知,又相爱。
两个人的初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田煜祺有点急,凌嘉鸿有点木,嘴唇撞在一起的时候,田煜祺感觉他的嘴唇好像磕到了凌嘉鸿的牙,一瞬间的刺痛。
他们没有张嘴,只是双唇贴着双唇。田煜祺偷偷的睁开眼,他从凌嘉鸿的眼睛中,看到了放大的自己。
他的双眼笑成了两轮弯弯的月牙,他能听到自己和凌嘉鸿的心跳声,如两段和弦般默契,扑通,扑通,同样有力,而又迅速。
他们吻了很久,才恋恋不舍的分开。田煜祺舔了舔唇,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味。他对上凌嘉鸿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的特别欢。
他蹭到凌嘉鸿的身侧,凑近他的耳朵,用他甜甜的哑哑的小嗓子说,“凌嘉鸿,你怎么那么好。”
凌嘉鸿伸出手,替田煜祺擦去眼角的泪,他说,“以后,不准哭了。”
田煜祺使劲的点点头,眼珠子古灵精怪的一转溜,他道,“你不欺负我,我当然就不哭啦。”
凌嘉鸿好笑的捏了捏他红透了的耳朵尖,道,“不欺负你。”
“嘿嘿。”田煜祺乐呵呵的笑,跟个傻子似的,他问,“凌嘉鸿,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嘛?”
凌嘉鸿一瞥,“你想反悔?”
田煜祺立刻蹭了过去,拉着凌嘉鸿的手撒娇,他说,“凌嘉鸿,你都没说你喜欢我。”
你只说了以前,将来,只说了答应了不能反悔,可是这一切,都是凌嘉鸿用笔写在纸上的,他都没亲口说过。
凌嘉鸿一听,脸上闪过两抹淡红,他的手握着田煜祺暖暖的手,眼里印着田煜祺灿烂的笑,他张了张口,纠结了好久,才吐出第一个字,“我...”
唉,凌嘉鸿就是个大木头桩子,好不容易开窍一次已经不容易了,何必那么为难他。田煜祺决定原谅他,给他家的大木头铺个下坡的路。
他凑到凌嘉鸿耳边,甜甜的说,“凌嘉鸿,我喜欢你。”然后,他对上凌嘉鸿看过来的目光,眨了眨眼,歪着头问,“你呢?”
凌嘉鸿笑了,他凑到田煜祺的耳边,低沉又认真的道,“我也是。”
*
确认了关系,田煜祺笑的像个刚开智的小傻子。他牵着凌嘉鸿的手甩过来甩过去,两个人坐在公园深处无人经过的长椅上,谁都没有开口。
田煜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拍脑袋,拿起被他放在旁边的,写有凌嘉鸿全部心意的纸。
纸张被他的泪水打湿,又被冬风吹干,皱巴巴黏糊糊的团在一起,比废纸还不如。
田煜祺一直笑着的嘴又瘪了起来,他转过头,一脸委屈的看向凌嘉鸿,道,“凌嘉鸿你看,都皱了。”
凌嘉鸿拿过纸,一张张的铺平,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没事,我再写一份。”他觉得,只要心意到了就好,这些东西,只是代替说不出口的他,让田煜祺能了解自己的决心。
可是田煜祺不这样认为,这可是凌嘉鸿写给他的情书啊,他人生头一遭的情书,还是他最爱的那个人给他写的。如果重写,那珍贵的意义就没有了。
田煜祺悔死了,他在心里指责着忍不住就哭鼻子的自己。他可是要跟凌嘉鸿在一起的男人,不能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那样,动不动就哭。
他从凌嘉鸿手中拿过纸,小心翼翼的放进凌嘉鸿的文件夹里,他说,“不用了,你既然给我,这些就是我的了。我会好好保存的。”
凌嘉鸿笑了笑,将文件夹放进了田煜祺的小背包里。
两个人站了起来,冬风明明那么冽,他们的心却发着烫,凌嘉鸿说,“星期一放学去我家。”
田煜祺笑眯眯的应道,“去之前我们能不能去吃小丸子,我好久没吃啦。”
凌嘉鸿十分纵容,“好。”
“买六个的?”田煜祺爬杆子上脸。
“好。”凌嘉鸿又答。
田煜祺笑的特别甜,他拉着凌嘉鸿,走到一棵大树下,他说,“凌嘉鸿,怎么办,我又想吻你了。”说罢,田煜祺甜甜一笑,他合上眼,扬起了头。
凌嘉鸿低下头,映入眼中的小孩,正紧紧闭着眼,睫毛时不时的颤动一下,嘴巴微微的嘟起,一副等待被亲吻的模样。凌嘉鸿看着心动,嘴角忍不住露出抹笑。
田煜祺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期待中的亲吻,他睁开眼,对上了放大的凌嘉鸿,从他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田煜祺嘿嘿一笑,又闭上了眼睛,他扬起头,踮起了脚尖。
凌嘉鸿捏了捏小孩红透了的耳朵尖,他弯下腰,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冬风吹过,干枯的落叶扫过两人的裤腿,他们手拉着手,在无人看到的角落,留下了一枚柔柔的吻。
*
从公园出来,两个人漫无目的牵着手在路边游荡。田煜祺的手机铃响了,他一看,是夏言。
夏言在电话那头龇牙咧嘴,问小孩跑哪去了,不是说好了要去新开的广场。
田煜祺一听有了主意,他跟夏言说,“你别打扰我,我正跟凌嘉鸿约会呐。”挂了电话后,就转头问凌嘉鸿要不要去新开的广场看一看。
两个人有了目的地,田煜祺查了路线,发现有点远。他又不想招出租,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又会缩短。
于是凌嘉鸿让他查了公交路线,两个人走过两条街,在公交站牌下等候。
夏言在这边被挂了电话,直翻白眼。他在心里骂了一通那只会倒贴的白眼狼,又转过头骂那只拱了他家白菜的猪。
骂来骂去,倒是害自己气的不轻。他甩着车钥匙一想,算了,干脆哥自己去逛逛,不理那俩莫名其妙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好上了的怪胎。
公交车站还有其他人等着,田煜祺拉着凌嘉鸿排了队,两个人分开了握在一起的手,互相看着没说话。田煜祺细细的打量着凌嘉鸿的眉眼,觉得凌嘉鸿怎么看怎么好看。
凌嘉鸿伸手将田煜祺的围巾裹了裹,问他冷不冷。
田煜祺摇摇头,他现在可热乎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暖烘烘的。
倒是凌嘉鸿穿的少,也没根围巾的,冷风都从脖子那灌进衣服里了。田煜祺心想着,等一会儿到了广场,他要给凌嘉鸿也选一条围巾。
等了五六分钟,公交车来了。不愧是周末的公车,人满为患,凌嘉鸿带着田煜祺往里挤,总算上了车。田煜祺没带公交卡,凌嘉鸿就先刷了自己的,又帮田煜祺投了币,两个人随着人流,往里挤了进去。
车子开启,后面一站又上来了更多的人,凌嘉鸿跟田煜祺又被挤着往后走了几步,才算站稳。车上陌生的人互相摩肩接踵,身体挨着身体的。田煜祺一看,胆子也大了,他将脑袋靠在凌嘉鸿肩上,整个人都像埋在他怀里似的。
旁边人看了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皱着眉抱怨着太过拥挤。
田煜祺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一看没人注意,又偷偷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凌嘉鸿的大衣口袋里。凌嘉鸿一只手扶着扶手,另一只则插在口袋里,现在被田煜祺一骚扰,口袋钻进一股冷气。
凌嘉鸿伸开手,将田煜祺的一握,示意他要乖。
田煜祺抬起头冲着凌嘉鸿嘿嘿一笑,用小指偷摸的挠了挠凌嘉鸿的手心。收到凌嘉鸿无奈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