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太医!无泫他……!」
一到太医院,段鸿冥便抓着风骓问起了无泫的情况。
「那个小太监性命是得救了,只不过他身子本就虚弱,这次这么一来,恐怕是要落下病根了。养得好些说不定也就只是身子虚点,若是养得不好……」风骓顿了顿,面色略有些难看地轻声道,「只怕时日不久。」
时日不久?
无泫吗?
段鸿冥瞧着那躺在榻上瞧着连吐纳都略显吃力的无泫,昔日还能在他脸上瞧见的一丝红润如今却见不到丁点儿,那样子苍白得教看的人都不由得心惊为何一个活人的面色竟能惨白至此。
「难道就没办法彻底根治了!?」
段鸿冥心中一阵疼惜,他挑眉问道。
「若能根治,我又何必说这番话要王爷来追问我呢?从此不光是要调养得当,还得注意不能让他过悲过忧,那些负面的心绪都对他身子不好。」风骓瞧了眼段鸿冥,再瞧了瞧周围,随后他凑至段鸿冥耳侧轻声道,「王爷这些日子以来恐怕没少勉强这个小太监吧?」
「!」
段鸿冥闻言眉头轻跳,他不动声色地瞧着那脸上携着几分淡笑的风骓。不过是思及风骓兴许瞧见了无泫的身子,一阵不快感便忽地占据了段鸿冥的心头。
「不过也亏得王爷您这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所以这小太监才能如此命大逃过一劫吧。」
「你是何意?」
「王爷您许是不知道吧。他十日前特意来求了好几服专门提血色的药。起初我是不肯给的,只是瞧他求得可怜便一个心软给他抓了药。只是不想这小太监瞧着乖巧却如此不听话。都与他说了这药不能日日服用,否则会有毒素积于体内散不去的可谁知道他偏不听。」
未曾知晓的事惊得段鸿冥愣怔住了。
那时因见无泫气色不错,所以段鸿冥倒也没有什么顾忌便夜夜抱无泫了。
可若是那时知晓实情……
「也算是命大,若不是这服药残留在他体内的毒素,恐怕他所服下的毒就会要了他的性命吧。」
「无泫服毒!?」
「不错,那毒毒性极强,药性有些古怪,想来不大寻常。只不过这次被抵消了部分,所以只是伤了这小太监的元气,倒不曾要了他的命。」
风骓风凉地说道,一副满不在乎无泫这条命的样子。
「你是说他自己服毒?」
「这可能性倒是不大。此毒毕竟不罕见,再说他一个小太监哪里弄得到什么剧毒?若是宫里头的奴才那么容易弄到这种毒,可不要弄得人心惶惶的了?」
风骓说得确实在理。
宫里头奴才们求医问药虽然是不受限的,只是凡是用途剂量都是被严格控制住的,光是寻常的毒都很难弄到手了,更遑论是连风骓都说药性古怪的药了。
沉思了片刻,段鸿冥却是怎么都想不出这个宫里头会有什么人要去害无泫这么一个小太监的。
无泫性格软弱谨慎,怎么都不是个会招人记恨的人,段鸿冥怎么都想不出一点头绪。
若是真要害人,逸乐宫中该被视为目标的人怎么也不该会是无泫,而应该是这个「假皇子」的自己才是。
段鸿冥想着想着,忽地他记起了无泫桌上的那一个酒壶与杯盏。
不善饮酒也不喜饮酒的无泫绝不可能一个人闲来无事去弄什么酒喝,恐怕……那东西里头装的便是毒害无泫的毒酒。
——可是这宫里头会有谁与无泫有这样大的仇恨非要致无泫于死地不可呢?
忽地,段鸿冥脑中浮现起他醒来后唤无泫时,洛萦株那一张阴冷无比的脸。
起了怀疑的那一瞬,再细细想想,段鸿冥又觉得一切都是通的。
若是别的宫里的人来了他的逸乐宫,那宫人们定是要告诉段鸿冥的,所以凶手断不会是他逸乐宫外的人。若不是外人所为,那么便只有是逸乐宫里的人做的。宫里主子多少总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洛萦株会有毒药在身也不难去想。
——只是……那个女人为何要对付无泫?
段鸿冥想不透洛萦株做这个事的动机。
「风太医,无泫暂且劳你照顾了。本王有些事要去处理。」
*
对于那一日自己出宫的事情,段鸿冥是后悔的。
若是那一日自己不曾出宫,或许无泫就不会中毒,这样的念头无时不刻地会浮现在段鸿冥心头,每当想到这,段鸿冥便好气。
气自己,却更气那个下毒的恶人。
回到了逸乐宫,段鸿冥召来了宫里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地问了,对那天可否见到有人进了无泫房里,大家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真不知道,没有一个人说的,气得段鸿冥只好让他们散了。
就在段鸿冥以为要查不出来的时候,一个与无泫关系不错的宫女在大伙儿都散去后又一次折返了回来。
「那一日……奴婢在照顾无泫屋子前的几盆东西,突然就见到王妃带着她的宫女还有两个伺候着的公公一同进了无泫房里……王妃说要与无泫说些重要的事儿,便将奴婢斥退了,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奴婢不知道。」
「那时她可有带什么东西?」
「……」
那宫女闻言随即身子一缩细细地颤抖起来,只见她将头埋得低低地,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一日段鸿冥好似疯了似的抱着无泫跑到太医院找太医医治的事情早传遍了整个皇宫,包括无泫被人喂毒的事儿在这人多口杂的宫里头也不消半日便传遍了。
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更知道一个不慎说错话就会随时送命的这个宫中铁则,若不是因为平日里与无泫处得好,这宫女是断不会站出来透露一丝半点的话的。仅是适才那么几句话都已是足以要了自己性命了,接下来更严重的话这宫女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只不过宫女说与不说已无所谓,瞧着宫女畏怯的模样,段鸿冥已然知晓自己心中所猜测的是真的了。
仅是想到无泫险些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给害死,仅是想到这个女人仗着她那虚有的名分便敢做出这样胆大的事情,段鸿冥心中的怒火便难以遏制。
第二章
阴沉着面孔,猛然推开洛萦株房门,等着段鸿冥的是一脸平淡地坐在桌边烹茶,似是早就预料到段鸿冥会来兴师问罪的洛萦株。
洛萦株未曾留奴才在身边伺候,想来恐怕是不愿被奴才们瞧见那些丑事而以后抬不起头吧。
「一听说王爷找了逸乐宫里奴才们去盘问,我就知道王爷今天迟早是要过来的了。」
取过闻香杯,洛萦株轻嗅着杯中茶香,样子闲静安逸仿佛与世无争。
「无泫与妳无冤无仇,妳做什么要毒害他!?」
段鸿冥冷视洛萦株,冷声之中藏着掩不去的怒意。
放下了手中闻香杯,洛萦株轻轻侧首,挑眉望向段鸿冥,那一双秋水睑带着几分怨与恨。
「与我无冤无仇?他夺我夫婿宠爱,占去我应有的一席之地,还能说是无冤无仇?这世间可以容忍自己心爱的人与别人夜夜欢好的,恐怕是不会有的吧!」
「本王与妳素不曾谋面,不过是因父王指婚,才凑到一块儿的,妳说本王是妳心爱之人?呵!这未免太荒唐了些!」
段鸿冥嗤之以鼻,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屑。
「我不爱王爷?呵,王爷,并非你我素未谋面,只是您忘了我呀!打从我八岁那年起,我就痴痴念念地想着许有一日我能嫁给王爷,与王爷夫妻恩爱,共谐连理的啊!」洛萦株眸间溢出了些泪液,「我与母亲在府中受尽欺凌,庶女出身的我从不曾有过好日子也从不曾有人正眼看待过我。可独独只有王爷您,在那年我一人独自坐在廊下饮泪之际给了我一块帕子为我擦泪、安慰我,自那一刻起,您便是我唯一想要嫁的夫君啊!」
洛萦株所说的事情段鸿冥全然不记得,即便那事情真是有过的,可现下的段鸿冥却只是后悔当年自己做什么要对这样的一个女子施以怜悯之心,结果反倒是害得无泫无辜受难。
「好不容易到了出嫁之龄,我又不免担惊受怕。我怕我嫁不了王爷,又怕王爷会有心上人,好不容易求神拜佛还不停求我父亲这才求到能嫁给王爷,可谁知王爷您竟连一眼都不愿看我,日日恋栈烟花之地不说,到了后来,竟还跟一个奴才……」
忆起那一日大红花轿,自己喜笑颜开地上了花轿与心上人拜堂成亲,那时只以为老天总算待自己不薄,可谁能猜到老天爷竟然是这般残忍?
那一夜,紧张地盼来了夫婿的回房,可是夫婿竟然连盖头都不曾掀开,就此离去。
顶着重得吃紧的凤冠,穿着那一身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金绣云霞孔雀霞披,洛萦株在这间大红花房里头坐了一夜,在那块大红盖头下落了一整夜的泪打湿了精致的妆容。
记得出嫁前娘亲还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直夸她妆容花容月貌,可即便能打扮得绝世倾城又能如何?
那人不看,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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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来,这居然是段鸿冥自成婚以来头一次正眼瞧她。
若非因为她毒害无泫,恐怕段鸿冥绝不会主动踏进这间房里吧。
仅是想到这里,洛萦株便只觉一阵可笑。
「那无泫算什么?他不过是个算不得男人更算不得女人的太监啊!那样的低贱之身又有哪里胜得过我!?那样的奴才,又凭什么可以独占王爷不放啊!」
洛萦株缓步走到段鸿冥眼前,伸手圈住了段鸿冥的腰身哭着嘶喊道,听着她言语中对无泫不尽的鄙夷不屑教段鸿冥心中愤怒燃得更是厉害。
冷眼瞧着眼前哭喊着的人,段鸿冥不带一丝温柔地猛然扯开了洛萦株的两只手再狠狠地推开了她。
一个不稳,洛萦株跌坐在了地上。
若不是因为洛萦株,无泫哪里会落得现下这样的下场。
——若是养得不好,恐怕时日不久……
回想起风骓的话,仅是想到无泫以后的身子状况,段鸿冥就恨不得现下就杀了眼前这个狠毒的女人。
亏得这个恶婆娘还有这颜面来说这些诋毁无泫的屁话!
「……妳如何与无泫相比!若无泫是妳,即便心中所受苦楚再多也绝不会如此阴毒去动什么害人之心!若当年本王知晓会有今天,只怕当年莫要说本王理妳,只怕本王还要想尽法子要妳恨本王自此对本王退避三舍!」
瞧着段鸿冥那一脸嫌恶宛若是在瞧蝼蚁般的目光,洛萦株痴痴地笑了。
「王爷,您大概是恨毒了我吧?可是您再恨我又能如何呢?我是皇上亲赐给您的王妃,即便我再不是,您也休不得我,更遑论是想要杀我了吧?」
洛萦株嗤笑着,脸上挂上了一抹无所谓的笑。
若要问洛萦株是否后悔那一日所做的事情,洛萦株不会后悔。若只是像之前那样被段鸿冥遗忘,倒不如现在这样,至少段鸿冥还会因为心中几分恨而记着自己。
闻言,段鸿冥冷笑一声,一脸冰冷凉透人心。
「呵,如妳所说本王确实不能休妳,更杀不了妳。但这世上有的是比死更难受的对待。自今日起,本王再不会见妳,妳再不能踏出这个房间半步!即便是日后本王有了自己的王爷府,妳也只能待在妳的苑里不能外出!」
「!」
面上的笑在一时凝住,洛萦株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段鸿冥,只见段鸿冥面上一脸不屑的冷笑。
「妳当本王不知妳心中打算?妳要本王记恨妳,本王偏不会记恨妳。妳虽有王妃的虚名,不过往后妳也只能有这个虚名,一切待遇都不会有!无泫现下也无事了,本王再怎么都不会有那个闲暇功夫来记恨妳。」
洛萦株一时慌了,连泪都忘了落下,顿了许久,她瞧着段鸿冥转身欲离开的样子,好不容易才从喉咙口憋出一句话。
「王爷,那个太监,于您就真的那样重要?重要到……您不惜如此待我……?」
段鸿冥脚步微顿,他微微启唇可末了他还是一句话也不回地便径自走出了大门。一如那一夜新婚,段鸿冥的转身离去不带一丝踌躇。
「来人,给本王看着这扇门,不准让王妃擅自出入!」
门外传来了段鸿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波动的声音冷得洛萦株的心几欲死去。
「……呵,究竟是我错付了?还是……我喜欢上王爷本就不该?」
含着泪,洛萦株忆起那年夏至,她随姐姐一同与父亲入宫去见宫中为皇上妃子的表姨,却又因嫡庶而受了委屈一人暗自饮泪。
在那时,一个少年执帕说着女子还是该多笑的好看,而后伸手为她抹去了泪水,微痒的动作逗笑了她……
可如今不论是打字真心的笑亦或是兀自逞强的笑,都敌不过一个小小太监的分毫……
*
口渴得难受,好似被火灼烧着似的,强撑开重得好似被灌了铅似的眼皮,无泫下意识地要撑起身子起身去取水,可好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身子怎么都起不来。
转动着眼珠子,瞧着周遭熟悉的一切,无泫记起来了,这里是……太医院里头其中一间房。
「为什么……我会在……?」
嗓子听着好沙哑,陌生得不似是自己的声音。
用力地转动着脑子,无泫总算在那有些混乱的记忆之中寻到了一点……
——对了……我被王妃灌了毒……
——我……没死?
「喔,你总算是醒了。」
听到了个声音,无泫吃力地转头看去。
——那个人……似乎是……太医院之首……
「你,去找三王爷过来,就说人醒过来了。」
使唤着身边的小太监,风骓接过小太监拿着的药箱与一碗药便朝着无泫走来。
「身子感觉如何?」
「……没什么……力气。」
「毕竟你刚从死门关里头回来,身子虚弱无力也是正常的。正好药也煎好了,先喝了它吧。」
风骓放下了药箱,伸手扶起无泫,让无泫靠在枕上后便拿着那碗温度适中可光是气味就难闻得厉害的药喂进了无泫嘴中。
那碗药是无泫至今为止喝过最苦的药,其中的酸涩味道也是重得厉害,一碗下肚,无泫的细眉紧皱到了一块儿。
虽想立马拿点什么东西解解口中的苦涩味道,可毕竟眼前的是不熟的人,无泫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只好努力忍耐。
「风太医,我……没死吗?」
「本该是要死的,只不过你不好好照我的话服药,身体里头积攒了点毒,正好抵去了那致命的一部分。也算是你命大吧。」
无泫闻言松了一口气。
那时他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怎会想竟然命好逃过一劫……
「不过你与王爷……关系似乎不同寻常吧?」风骓风凉地说道,见无泫惊得缩起了身子,他不由得笑了,「不用隐瞒,瞧你身子上那些印子我便知晓一二了。加之那一日你出事,王爷抱着你急冲冲地跑来太医院寻我给你治疗,还因气血攻心而吐血晕过去了呢,怎么想这都不是普通主仆间该有的吧?还有……你手上。」
见风骓示意,无泫顺着风骓目光看去,直到这时无泫才反应到自个儿手上正抓着什么东西。
那是段鸿冥的袍子。
无泫一惊,连忙松手。因风骓的话,无泫羞得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若非他实在是太虚弱,想来现下无泫的脸也该红得不成样子了吧。
「你昏睡着的这几日可是紧攥着不肯放呢。」
风骓的调笑害无泫低垂着头说不出话,只能兀自羞得要死但求风骓可以别再这样取笑他了。
「碰」
门一下子给人从外头打开,来人是瞧着担心不已的段鸿冥,许是赶得太快,段鸿冥额头上还有着好几滴汗水。
「无泫!」
段鸿冥急冲冲地赶到了无泫床边,段鸿冥神色瞧着带着几分憔悴,看得令无泫一阵心痛。
「……王爷,无泫……没事。」
浅笑着,无泫似是为求段鸿冥心安一般应道。
「王爷,无泫现下是醒了应当也是无大碍了,不过还是需要再服几回药清理一下身体里的毒,至于以后……恐怕每日都要服药调理,药之后我会开出,王爷命人日日煎药给无泫喝就好了。嗯……最后就是要请王爷务必注意我之前说过的几点,要好生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