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厉鬼的?”付管事有些不信,厉鬼的怨气能使泉州遭受如此重灾?所以他们都料错了?
孟澈看着付管事,摇了摇头。
宣逸知道孟澈一向话少,便出声接着孟澈未曾言明的话问道:“付管事可知最近三年可有大案要案发生?”
付管事仔细思索片刻,肯定答道:“不曾有过。”青岚庄算是泉州的大庄了,每年交税交粮不少,与衙门的往来本就频繁,若有大案要案,作为青岚庄这类地方重要粮食产出之地,绝不可能不知道。
宣逸继续问道:“那么,可曾有过千余人一夜之间惨死?不论是人为或是病疫引起的,都算在内。”如果不是千人怨气所为,不可能会造成如此严重的灾害。
付管事很肯定的回答道:“绝对没有。”
孟澈听罢,总结道:“故而不是人魂所化?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睦鞴碓斐傻摹!?br /> 司徒无凛听着几人对话,已明白了宣逸和孟澈的意思,接着问道:“青岚庄可是受灾最重之地?”
付管事点点头。
宣逸知晓司徒无凛言下之意,起因还是在青岚庄内。因而他顺着司徒无凛的话问道:“付管事,青岚庄内三年前可曾有过怪事?”
“不曾有过。”付管事皱了皱眉,刚答没有,却似是想起了什么改口道:“啊……好像死过一家人。”
青岚庄自开庄以来,农产一直丰富,故而对于各个佃户的待遇都算不错。况且泉州本来就算较为富裕的,还不曾有人在青岚庄饿死。可三年前,却有一家人的小孩子在庄子里饿死了,饿死人这种事在青岚庄还算是件特别的事,因为有眼前几人提醒,他才想了起来。
“劳烦付管事将此事细细讲明。”含真散人朝付管事微微施了一礼。
付管事原本不愿多说,毕竟在他看来实在无甚可疑,况且有小孩在庄里饿死,传出去总归对庄子的名声有所影响,但见这几位高人表情都很慎重,便将此事从头至尾说了个明白。这被饿死的孩童的父母是死于疾病,属于正常死亡、并非意外他杀或者冤死,故而当时他们庄子里也并没引起重视,草草安葬了孩童的父母便算了事了。孩童仅是五六岁的年纪便已丧失双亲,按着本地的说法被认为是克父克母之命,谁家都觉得不吉利,不愿与之往来,甚少给予施舍,孩童在无人照料与喂养之下,拖了一年半载便饿死了。
付管事将此事说明白之后,几人略一思索,虽觉此处有些人情冷漠,可按着当地风俗也未发现不妥。毕竟在全国各处,若孩童的父母早早便去世,此类孩童却会被人认为不吉。
“付管事,不知那家人之前居于何处?”宣逸暗暗思索一番,觉得光想也不是办法,还应该去那家人的屋子里瞧瞧,兴许还有些线索能发现。
“他们居于青岚庄的最北角落,离庄子的主堂有些远,原本是要拆了改为农田的,可近来几年一直颗粒无收,庄子入不敷出便没动那块地方。”付管事捻了捻自己稀薄的山羊胡子,皱着眉头回忆,接着又说道:“若几位贵客不介意,我也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说是如此说,可当付管事领着这几人去那一家人的屋子时,心里实在没有几分期待。毕竟,这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是冤案,一家人加起来三条命,怎么可能会引来如此大的怨气呢?这实在是不合常理,故而当含真散人他们来此探查时,付管事是当真没往这家人的上头去想,自然也就不可能将此事告知了。
可让付管事以及整个青岚庄上下百余口佃户料想不到的是,正是今日他有此顺带一提,才找到了问题的源头。
的确不是这家人本身的死因引起的,也不是这饿死的小小孩童本身对他们有何记恨。可是,这滔天的怨气,的的确确是为孩童而来的。
这个当年谁也没当回事的孩童,甚至连他的姓名、相貌都已在人们记忆中淡去的小男孩儿,竟是被大地所化出的灵妖深深思念着。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章算是缓冲过渡章吧,下面作者菌又要开始讲小故事啦,这个故事是很早之前就想到的,比这个文文本身还要早,希望我能把它写的感人吧~
趁着周末两天在家,我努力再写一章,接下来的章节都会肥肥的,这个小故事讲完,就真的到了最后一章的大结局啦~感谢能坚持看文的各位亲们 么么啾~
第72章 3.26夕怨1
宣逸孟澈、含真散人及司徒无凛一路跟着付管事朝青岚庄北角行去。听付管事说起, 三年前那家人的当家姓韩, 叫韩念,祖上稍微有点基业, 可后来家道中落、父辈又得了疾病, 韩念将原就不多的家当都用来治病,奈何钱花光了病依然不好。韩念无法,只好带着媳妇来青岚庄凭了点土地,靠种地为生。可韩念的身体一直很弱, 怎么可能吃得了庄稼人的苦,不出两三年便累得一病不起, 早早便去了。只留了娇弱的娘子刘氏和一个四岁的儿子。母子两人缺衣少食, 仅靠刘氏给人洗衣缝补为生, 刘氏不晓得是否照顾韩念时被过了疾病, 熬了一年出头也随着已故的相公撒手人寰, 仅剩了一个五六岁的儿子孤苦伶仃。
付管事将自己知晓的大概情况与宣逸等四人稍微说了说, 其余的细节他也不清楚, 说完便闷头走路了。
青岚庄的最北角落荒无人烟, 仅有三四间土胚房,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显得破败不堪, 寒冷的冬风刮起,将屋顶的残瓦掀得几乎要掉落下来。
门口一棵槐树的树干子烂了一半, 半死不活地斜插在房前的院子里,为此处的萧索更添几分死气。
付管事带着宣逸等四人一路行来,心头觉得既忐忑又郁闷。他隐约记得这家里的一对夫妻是死于肺痨?听说肺痨会传染, 自从这家人死光了,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付管事半垂着眼睛,连多一眼都懒得去看。
他们来到房前,付管事慢慢将已垮了一半的腐朽木门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响,付管事听着这个声响,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推门的右手似乎正在隐隐发痒。
“呃……几位,这便是我提过的那户人家的旧宅子了。”付管事小心翼翼道:“可要我带几位进去四处看看?”
宣逸看出付管事不愿进屋,心想付管事乃是普通人,不比他们修仙之人见得多,稍后他会使用释忆灵符将房舍的记忆唤起,万一有什么瘆人的情景被看见,总归不好,付管事一把年纪了,若是不甚吓出什么毛病反而徒增麻烦,遂笑了笑开口道:“不劳付管事了,我们几人进去一探便可。”
说罢,宣逸转头便要抬脚进屋。孟澈紧随其后,一把牵起他的手跟了进去。
含真散人与司徒无凛见素来清冷的孟澈竟似十分紧张宣逸,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四人进得房内,皆是轻轻一叹。
此房屋内四处扑满灰尘,低矮的房梁上随处可见蜘蛛网子。由旧木搭成的桌子上,一盏油灯已燃尽,其上浮着一层油腻腻的灰尘。
几人闭起眼睛细细感受四周的气息,却并未察觉有冤魂或厉鬼的怨气。
也许是自己修为不够?宣逸转头看了看孟澈及含真散人和司徒无凛,三人见他望来,也是纷纷摇了摇头。
宣逸绕着屋子里仔仔细细走了一圈,发现这户人家的家具物事少得可怜,根本不需要细探便能瞧得一清二楚。空气里满是尘埃与发霉的味道,宣逸深深叹口气,望着几乎家徒四壁的旧屋,心内很是感叹。这户人家也当真是够穷的,难怪那小孩儿会被饿死。
宣逸见屋内无甚可查之处,想要去灶台旁转转,看看是否有何异样。可他刚转身,便觉得脚下踩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瞧,在昏暗不明的屋内,见到了半个发霉变硬的馒头。
馒头??
宣逸盯着这个明显是被咬过的馒头愣了愣。
怎会有半个馒头掉在地上?
这户人家的遗孤不是被饿死的吗?
饿死之人会浪费食物?
孟澈见宣逸停下脚步站在原处盯着地面不动,便也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紧接着他亦是眉头微微蹙起,显然与宣逸想到一处去了。
宣逸不再犹豫,自怀中取出一枚释忆灵符,挥了一下,灵符便自动燃烧飘往空中化为灰烬。
一阵不知名的冷风刮起,屋中四人随着风儿的方向迅速移动,靠墙而立,便于房屋的记忆能被毫无阻挡地重现眼前。
01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屋外鞭炮声隆隆,屋内却四处都悬着白。有孩童兴奋的尖叫声随冬风飘来,却无法止住屋内凄然而坐的年轻村妇淌下的眼泪。
“娘亲,我饿。”小小孩童睁着大大的眼睛,肌肤似雪团一样的白,由于寒冷,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靠着泪流满面的亲娘而坐,软嫩的小手扯了扯亲娘的裙子。
“夏儿乖,再等等,等过半个时辰……”说到此处,妇人哽咽了几下,才又接着说道:“半个时辰后,灵台上的福饼你就能拿着吃了。”
被唤作夏儿的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抿了抿微微发白的嘴唇,捂着肚子抬头问那年轻妇人:“娘亲,爹爹怎么还在睡?”
妇人听了,刚刚停止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四岁的年纪尚不知生死,小孩儿腹中饥饿难忍,只好和母亲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夏儿,你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剩我们母子了。”妇人轻柔地一下下拍着孩童的背,她也知道幼子正在挨饿,可已故的丈夫还没出头七,每日由庄子里送来的祭品只能等过了子夜才能撤下,这是这里的规矩。
妇人被孩童的话引着注意力,心头的哀伤稍减几分。幸好,她还有个儿子,将来等儿子大了,她也不会无所凭依。
今夜是除夕,庄子里除了他们这户人家正逢丧事以外,其余家家户户都在欢欢喜喜的过年。妇人见小孩儿极为乖巧,既不嚷着要出去玩,又不因饥饿哭闹不休,心下很是安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着,看屋中沙漏流的差不多,屋子外头的鞭炮声越来越响,便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夏儿乖,去灵台上拿饼子吃吧。”
韩夏听了母亲的话,从她膝头儿一蹦到了地上,一路小跑着去了旁边改为灵堂的屋子里找饼子吃。
正是深夜,灵台内点了两只白蜡烛,烛火不时随着穿堂风摇曳几下,将本就寂静阴森的灵堂照得更添几分凄惨。
韩夏跑进灵堂喘了几口气,兴奋地来到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灵台边,他踮起脚尖、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一抓,竟然抓了个空。
韩夏一愣,这盘子里的饼子怎么不见了?!
韩夏踮着脚尖往旁边挪了挪,去抓另一个盘子,这下可算让他拿到两块饼子了。
每日青岚庄子里会给他们送来两盘福饼吊丧之用,可今天已明显少了一盘。
韩夏用没抓饼子的那只手抓了抓小脑袋,纳闷是不是有老鼠过来偷食。
外面的鞭炮声逐渐小了下来,韩夏才听清这灵堂里的角落有“咔哧咔哧”的咀嚼声。
哈!果然是有老鼠吗?!韩夏竖着小眉毛,小嘴一抿,一手拿起门边比他还高出不少的扫帚,一手抓着两个饼子往发出声响的地方几步蹦过去。
“小耗子!偷吃是不对的!”韩夏探着小身板儿朝灵堂的最南角落猛地蹦出来,瞪着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看清了偷吃的家伙时却是一愣。
只见昏暗不明的角落里,此时正缩着一名青年。那青年一身黑衣,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捧着饼子吃得正香。
被韩夏脆生生的小亮嗓子一吼,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也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小孩。
韩夏很是意外,他完全没想到此时偷吃他家饼子的居然不是老鼠,而是个大活人。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朝那蜷缩的男子走了过去说道:“你也肚子饿了吗?”
青年盯着眼前小小只的幼童看了几秒,一双堪比朔夜的黑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戒备和隐隐的邪气。他见韩夏靠近自己,眸中一黯。
如果韩夏是个大人,此时他就危险了。可偏偏他是个孩童,还是个很年幼的孩童,他看不懂这青年眼中越来越明显的邪气和阴鸷。
“呐!再给你一个饼子吧?吃的这么凶,肯定饿坏啦。”韩夏放下手中的扫帚,扫帚没有着力点,脱离韩夏的小胖手后便“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青年听着这静夜里脆亮又有点刺耳的声响,又是一抖。可当他看见眼前的小孩朝他微笑着递出自己手中的饼子,眸中的邪气和阴鸷瞬时下去了几分。
他一边露出疑惑的神情,一边伸手抓过饼子就往自己口中狂塞。
韩夏见他吃的又急又快,赶忙跑到灵台边上,端起盛着冷茶的陶杯又走到他身边。
“慢些吃,别噎着啦。”韩夏朝着他笑笑,脸颊上两个梨窝在晕黄的烛火下显得有些模糊。
青年瞪着这小孩儿看了一阵,方才伸出手去接了茶杯,咕咚咕咚一阵猛灌,很快便将杯中的冷茶喝了个干净。
韩夏见他依然盯着自己手里的两张饼子猛瞧,歪着脑袋想了想,将其中一个饼子掰了一半又递给他,接着自己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一边吃着那剩下的半张饼子一边和他说话。
“给你,顶多再给你这半张啦。我还得留一张给我娘亲呢。”韩夏见那青年接过饼子又是一阵猛吃,觉得他很有意思。青年身上暖融融的温度,让他穿着单薄的小身板儿很舒服。他自顾自的朝着青年靠了靠,一大一小无声地缩在角落里吃着饼子。
饼子很干,韩夏才四岁,吃的一噎一噎的,才好不容易将半张饼子吃完。
“我叫韩夏,你叫什么?”韩夏发现这青年很怕声音,外面只要一有鞭炮响起,他身上便会止不住地颤抖。所以他特意放低了声音,小声与那青年说话。
自从爹爹生病后,周围便不再有小孩与他玩了。听娘说爹爹得的是“肺痨”,许多人家知道他爹的病后,都禁止自家的小孩再来找他。因此韩夏最近这几月都很孤单,好不容易有个人不躲着他,他心里十分高兴。
“夕。”青年在小孩与他说了十来句话后,才终于轻声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听在韩夏耳中顿时想起再也不会“回来”的父亲。
韩夏似乎看出这青年不愿过多说话,便自言自语的随便聊着,能有个人听自己说话已经很不错,小小的韩夏很知足。他见青年一直缩着不动,便又往他身上靠了靠。青年温暖的体温,让他觉得尤其安心。
“夕哥哥,我以前没见过你呢。你若是肚子饿,明日再来找我吧,我把饼子省给你吃。”
自称“夕”的青年侧头看了看身旁缩着的小小一团的韩夏,闷声回了他一声“嗯”便又闭口不言。
“夏儿,该回屋睡了。”隔壁妇人柔声的呼唤随着冬日寒风飘了过来。
韩夏竖着耳朵听屋子外头已然没了鞭炮的声音,才抬头笑着对夕说道:“夕哥哥,我要走啦。你记得明日要来和我玩呀。”韩夏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夕的眼神中流出几分很直白的依依不舍。
夕见他一步三回头,便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韩夏眼见这名蜷缩的青年站起,忽然有种“平地一座高山拔地而起”的错觉。
这是一个身量极高的青年,他仰头费力的看着他,觉得夕比自己一直认为很高大的父亲还要高出很多。韩夏低头看看自己短短的小腿和瘦瘦的小身板儿,好像踮着脚也只能到他膝盖上面一点儿。
“你不怕我吗?”夕低头看着小不点儿的韩夏,沉声开口问道。
“为何要怕?”韩夏睁着一双大眼睛仰脖看他,夕的容貌在昏暗不明的室内显得模糊不清。
“你要给我吃的,我就还来。”夕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弯腰伸手摸了摸韩夏的小脑袋。
“好!拉钩!”韩夏笑的原本圆溜溜的大眼睛变成了一双小月牙儿,伸出短短的小手指头。
“拉钩。”夕也伸出自己的手指,碰上眼前小人儿的手指时,微微一顿,指上留下这小不点儿软软的触感。
韩夏得他承诺,开心得一蹦一跳回了主屋。
“哥哥吗?”夕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我在这孩童眼中是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