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年事已高,坐下说便是,只是不知丞相这是何意?”桓煜道。
“如今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储君之位却空悬,往日我等老臣拥护大皇子,却不想大皇子落到如今田地,怕是不中用了,眼看着江山就要落入二皇子手中,若以二皇子心中城府做这君王倒也做得,只是老臣经历了这两代朝臣,二皇子那母家势力,实在是跗骨之蛆,用不得啊!”屈道却不停桓煜之言坐下,继续站着,口吐之言尽是大逆不道,却也当真是真心为桓家天下考虑。
听过屈道之言,桓煜却不说话,只是认真看着屈道,最后起身,从主位下来,走到屈道身前,一躬身,深深的行了一礼。
“三皇子这是何意?”屈道显然是没料到桓煜会有此动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老丞相一心都是为我桓家天下考虑,煜行这一礼,自是应当。”桓煜道。
“那三皇子的意思是?”屈道试探着问道。
“煜对这天下着实没有兴趣,但是煜却想还这朝堂一个干净天地。”桓煜道。
“不知三皇子是如何打算?”钱养廉道。
“这就要麻烦老丞相与太傅协同众位老臣协助煜成事了。”桓煜又是一拱手道。
“若三皇子真有办法,能洗净这朝堂的污秽,我等自然听凭三皇子安排。”屈道一躬身道。
丞相屈道与太傅钱养廉到桓煜府上的时候才是辰时,到离开之时已经是快要午时,足足谈了两个时辰,屈道和钱养廉才离开,桓煜亲自到府门外送二位老臣离去,直到两人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府,却见柳云舟在门口站着。“大哥?”
“这就要到最后一步了?”柳云舟抱着手臂道。
“是,最后一步了,倒是辛苦这段时间大哥安排宿烟楼之人所做之事。”桓煜一边上台阶一边道。
“倒是谈不上辛苦。”柳云舟放下手臂,等着桓煜走完台阶到了门口才继续道:“二弟怕是要考虑另外一件事了。”
“浊气之事?”桓煜道。
“我看苍轸的意思,是不完全相信七曜锥,我怕他会走极端。”柳云舟倒。
“他若敢伤明玉,我不会放过他。”桓煜脸上露出几分煞气,双拳也握的死紧。
“那若是明玉自己愿意呢?”柳云舟微微一叹气道。
“就算把明玉绑起来,我也不会让他去的。”桓煜道。
“明玉若因此恨你呢?”柳云舟道。
“就算恨我也好过失去他。”桓煜一咬牙道。
“哎,二弟是痴情之人,只希望,那七曜锥不要有万一吧。”柳云舟叹气。知道桓煜是陷在死胡同里了,劝说没有用,只能如此期许。
“为了明玉,我天下都可以不要,别的,我还有什么在乎的。”桓煜说完便抬步迈入大门,直接奔着萧明玉住的地方去了,留柳云舟一人在身后摇头叹息。
桓煜快到萧明玉房间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萧明玉在那边站着,看他来了,还展颜一笑,桓煜还未到跟前,他自己倒先过来,主动扑进桓煜怀中,顺便还吻了一下桓煜,这对于往日害羞的不行的萧明玉来说实在是有些反常。
“明玉,你答应会陪我一生的是不是。”桓煜抱着萧明玉道。
“嗯,我这一生,只要还活着都与你在一起。”萧明玉轻声道。
“那若是你六师兄让你去封印那君山浊气,你不许去。”桓煜将萧明玉自怀中拉出来,双手撑着他肩膀道。
“我。。。”萧明玉咬着唇,低下头,没想到桓煜会说这个,这几日他一有时间就主动与桓煜腻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心里早有了打算,所以才格外珍惜与桓煜在一起的日子。
“你早就有打算了是不是,打算要离我而去。”桓煜眉头皱起来,手上力道也大了些,晃着萧明玉肩膀道。
“煜,你听我说。”萧明玉伸出手握了桓煜双手,想让桓煜冷静下来。
“我不听,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的。”桓煜一把又将人搂进怀里,力气之大,恨不得将萧明玉揉碎。
“煜,你知道那七曜锥不是普通东西,就算不能完全封印浊气,但是多少会有些作用的,可是别人用终究没有命格相辅,还有凝肃真气,能不能真的封印那浊气,很难保证,所以,只能由我来。”萧明玉被困在桓煜怀中,被勒的有些疼,但是还是一点点说出来心中之言。
“是苍轸与你说的这些是不是!”桓煜闷着声音道。
“的确是六师兄与我说的,可是就算他不说,我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还是会忍不住要自己去动手,禅宗我终究是放不下。”萧明玉试探着从桓煜怀中挣扎出来,桓煜终于肯放他,待到站好,抬起头看向桓煜眼睛。“我会努力让自己活下去,我是真的舍不得你,所以,煜,相信我,不要让我活的有遗憾。”
桓煜却不说话,只是又将人抱进怀里,这样的萧明玉,让他如何拒绝,可是不拒绝,桓煜闭了眼,不敢往下想,万分之一的风险都不愿让萧明玉担的,这还是个未知数,如何能放手让他去做,可是如果明玉真的因此恨他,他又如何承受明玉的恨,这选择真的很难做。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
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桓卿自打祭天台重建开始就万事不顺,这好不容易消停几天,又遇早朝时间,还走在路上就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预感这东西有时候准有时候是非常准,尤其是当一个人觉得会有不好之事发生的时候,尤其准的吓人,这边桓卿心里不安生预感有事发生,那边早朝才一开始,便有人出列,正是老丞相屈道,一席跪地,言辞凿凿,请旨桓臧立桓煜为储君。
一语惊起千层浪,本就与屈道约好的一些老臣,齐齐跪地附议屈道,再就是一些想本就有心巴结桓煜的,跟着跪下,反正左右朝堂之大,跪的非是一人两人,就算不成,到时候也责难不到谁个人头上,于是就在这顷刻间,朝堂之上还站着的除了桓卿母家为官之人,其余就寥寥无几了,这场面对于桓卿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握着拳干站在那里,静等桓臧答案。
“众卿都觉得朕的煜儿堪当大用?”桓臧扫一眼桓煜,见他却是垂着脑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收回眼神看向下面众位大臣。
“老臣觉得三皇子宅心仁厚,且胸有大才,是可大用。”屈道跪在地上又是弯腰一礼,身后跪着的众位臣子也是纷纷附和。
“既然众位爱卿都如此认为,那朕确实当好生斟酌过此事,不过储君之事非同小可,这一日之内就作答案也太莽撞了些,不如再等些时日,朕细细思索过,再作顶多,诸位爱卿觉得如何?”桓臧一扶龙椅扶手,眼角余光却有意无意的扫着桓卿,就见桓卿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倒是没显出什么情绪,倒还真是个能忍的。
皇帝口谕,众位大臣自然是不敢有异议,齐齐道过‘皇上英明’便回列,而这早朝也差不多到这里该结束了。
下朝之后,桓煜却不急着走,出大殿的步子很慢,就在这时,一人与他擦肩而过,脚下生风,似乎颇不想与他一起久待一处,定睛一看,原来是二皇子桓卿。
桓煜看着桓卿走的飞快的背影,脸上表情淡淡,只是加快了步子出了大殿,却不是出宫,而是直接去往御书房,他知道,桓臧下朝不会回寝宫,势必会在御书房,此时去找,刚刚好。
桓煜到御书房时,喜顺直接将他迎了进去,似乎料到桓煜回来一般,桓煜也不犹豫,直接就几步走进御书房,见桓臧在软榻上坐着,便几步上前,双膝跪地向桓臧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煜儿你来了!”桓臧靠着软榻半坐着,勉强抬起手来一挥手,示意桓煜起身。
“父皇,您身体。。。”桓煜欲言又止,往日桓臧除了在寝宫都不肯躺着的,如今在御书房却这般姿态,这身子只怕是真的不好了。
“朕无事,朕只是老了。”桓臧微微一笑,形容十分老态。
“父皇要保重龙体。”桓煜眉头微皱,有些担心桓臧身体。
“谁没有老的时候,朕是皇帝,这身子骨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桓臧闭目,脸上表情有些淡,接着又道:“煜儿今日来,不会只是为了劝朕保重身体的吧!”
“儿臣。。。”桓煜一犹豫,心里到底是明白的,虽然桓臧现在不宜多思,但是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容不得感情用事,这便将今日来的目的一一说过。
待到桓煜离开御书房,御书房内有宫人来往进出几趟,不多时一身银光铠甲的御前统领龚鸿便被传进御书房,约莫有半个时辰,龚鸿才从御书房出来,却是一脸凝重的表情,配上武将生来的凛冽之气,颇有几分骇人。
桓煜见过桓臧后便直接回府,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萧明玉,而是去找柳云舟,而桓煜到柳云舟房间时,柳云舟也好似知道他会来,正在屋外站着等他,见桓煜前来,嘴角一翘道:“二弟,回来了!”
“起风了,大雨将近。”桓煜见到柳云舟,也不与柳云舟再约地方谈,就站在柳云舟几步之外。
“要我现在就将宿烟楼的人安排进城么?”柳云舟道。
“切勿暴露行踪。”桓煜道。
“这个大哥自然省得。”柳云舟道。
“那就麻烦大哥了。”桓煜垂眸一笑,事情就要定音,他的心思却有些乱。
“二弟还在想明玉的事情?”柳云舟道。
“如何能不想!”桓煜惨然一笑道。
柳云舟往前几步到桓煜身前,一拍桓煜肩膀道:“也许事情的结果并不会很坏。”
桓煜却是一皱眉,心里五味杂陈:“也有可能是最坏的结果。”
“此事明玉自己怎么说?”柳云舟道。
“明玉。。。”桓煜抬头看看天。“他那么善良纯净,还能如何说,苍轸早就找过他。”
“苍轸倒是真懂明玉。”柳云舟叹气道。
“突然有些后悔再让苍轸入府。”桓煜道。
“就算他不入府,以他的能为也有办法见到明玉的。”柳云舟道。
“所以,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桓煜垂下头,努力一闭眼再睁开:“难道真只能绑了明玉才能保全他么!”
“二弟。。。”柳云舟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不会真的那般做,若真就让明玉从此恨我。。。”到后面桓煜已经说不下去,只是一转身。“我先去看看明玉。”
桓煜说走就走,柳云舟也不拦,就目送桓煜离开,等桓煜到萧明玉房间之时,萧明玉正在屋中擦着他的短剑,一抬眼便见桓煜走了进来,忙放下短剑朝桓煜迎了过去:“你回来了。”
桓煜握了握萧明玉双手,再将人圈进怀里,吻下萧明玉额头:“明玉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早些的时候与师姐聊了会儿天,后来雪竹来了,我就自己练剑了,都好久没有练剑了有些手生了。”萧明玉笑眯眯的诉说中今日做过之事,说完还在桓煜怀中轻轻蹭几下。
“这几日朝中可能会有事情发生,我可能会没什么事情陪你,你自己在府上要好好的。”桓煜轻声道。
“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回来的。”萧明玉也轻声道。
“明玉。”
“嗯?”
“答应我,无论如何尽全力保全自己。”
“好!”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
是夜,正是子时,宫中除了当值之人,再无其他还在活动之人,偌大皇宫十分安静,东门侍卫正在换防,却有一人见远处有火把之光闪动,再近些还能看清来的人数不少,浩浩荡荡开来,破有些势如破竹的阵势。
就在那火把之光越来越近的时候,这边守门之将已经派了人去禀报桓臧,接着手中长刀一挥,城门顺势被关好,而守门之人也左右散开,不多时,这东门屏障也就只剩下了这一道门。
桓卿穿着盔甲,手握长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才勒马停下,一挥手,便有几人上前,一甩抓钩,不多时攀上城墙,再过一会儿,城门便从里面被打开,而桓卿所率人马也可顺利入内,然而就在桓卿所率人马全部进入东门的时候,本是安静的四周,突然火光四起人声鼎沸,又有弓箭手环视在侧,被包围在了中央,桓卿心下一骇,没想到如此轻松可入的东门,竟是陷阱。
历朝历代,皇宫之内,总有一个叫人闻之心寒的地方,那就是冷宫,如今宫内自然也是有这么个地方,桓煜手中端着托盘,上有一酒壶还有一酒杯,几个兜兜转转进入冷宫,到一房门口,却是有重兵把守,拿出金牌示过,那些守卫才肯放他进去。
桓煜进入房门,一眼便看见背对着门坐着的桓卿,将托盘放在旁边破旧的桌子上后道:“二皇兄,这一日过的可好?”
桓卿缓缓转过身,形容可谓十分枯槁,非常狼狈,几缕乱发荡在额前,一见桓煜,立即露出恨意:“我好不好你还不知么?我落到如此田地,可都是拜你所赐。”
桓煜闻言却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二皇兄何必如此说话,若非二皇兄太想要那皇位,又怎会走上这极端之路,落得如此田地。”
“我不走极端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登上皇位么?我到底哪里不如你,父皇竟是会选择你,而不肯选我?”桓卿一下子站起身来,眼中恨意是一点也不掩饰。
“二皇兄没有哪里不如我,只是成王败寇,问这许多也无用,不是么?”桓煜道。
“我不服。”桓卿咬牙道。
“二皇兄还真是个不服输的人,不过我倒是好奇,二皇兄为何如此想坐这皇位?”桓煜道。
“难道你不想要这皇位么?”桓卿满脸讥讽的看着桓煜道。
“这嘛。。。”桓煜转过身,知道桓卿现在对自己满心是恨,不愿与自己多说,也就不再引他说话,弯腰执起那酒壶,将壶中酒液斟满杯子,却是泛着绿光,再端起被子到桓卿跟前递过去:“既然二皇兄不肯与我多说话,那这酒二皇兄总是要喝的吧!”
桓卿看着那杯中之物,一看就是剧毒,牙齿一咬又看一眼桓煜:“这是父皇叫你拿来给我的?”
“所以二皇兄饮不饮?”桓煜又将杯子朝桓卿递了递,就等他接。
“如此,倒也算给我留足了体面,我为何不饮。”桓卿自嘲一笑。接过桓煜手中杯子,一饮而尽。
杯酒入腹,桓卿只觉头脑渐渐开始晕乎,思绪也开始混沌不清,脑中画面似乎是在现实又似乎是遥远的回忆,慢慢的一个正在被母亲打着手心的小孩子出现在面前。
小孩子不过五岁,正是该承欢父母膝下,饱受关爱的年纪。,可是那小孩却不能,因为他的母亲说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母亲整个家族都指望着他一人,他是整个家族的希望,所以当他看见别的兄弟姐妹在玩的时候,忍不住跟着去参合了几下,转身就换来母亲的一顿毒打,直打到他认输认错,一只左手都肿的不像样子才停下。
“母妃,孩儿真的已经尽力了,这江山,孩儿拿不到,你不要怪我,抱抱我好不好。”细语呢喃间,桓卿已经躺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求着安慰,似乎又回到那年被母妃打了手心,蜷缩在角落不敢出来的情形一般,然而最终伸出去的双手还是没有人满足他最后的祈求,一双手慢慢垂了下去,人也失去了意识。
桓煜站着身子,桓卿口中念的以及最后的动作他都听清看清,心里不禁感叹,原来真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谁人也不是天生爱过不安稳的生活。
桓卿带人闯进皇宫,这罪自然是造反无疑,一人造反株连九族,这不管你有多大权利,在朝堂有多少人脉,到这个时候似乎也不管用了,所以桓臧肃清桓卿母家势力,也不过几日的事情,圣旨一道接着一道,盘踞着桓家皇朝两代的家族势力,就这么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桓煜在宫中忙了几日,总算是得了空回府,回到府上之时,萧明玉又在府门口等他,一见桓煜回来,立即展露笑颜迎了上去。“煜,你回来啦!”
“你怎么又在这里等,我不是说让你在府上好好待着。”桓煜见着萧明玉自然是高兴的,握了萧明玉双手,语带几分责备几分心疼:“你每日都在这里枯等么?”
“也没有等几日,只是昨日柳大哥回来,说你今日会回来,所以我才来这里等你的。”萧明玉弯着嘴角,看着桓煜,却见桓煜眼中有些血丝,显然是没有休息好:“你看起来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