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放开我!!”她面容扭曲,尖叫挣扎,十分不情愿被召唤过来,四周黑气滚滚,如有实质。
重明担心师兄,二话不说扯下铃铛上去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啊——”
刘静痛苦尖叫,身上的黑气仿佛掉落的碎石纷纷脱落,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重明,满是怨恨和不甘。
“我不服,我不服!”她挣扎扭动,眼睛越来越红,渗出了血来,仿佛留下了两行血泪,“你们凭什么抓我?!去死,都去死!!”
魏叔方一惊,豁然起身:“小心!”
重明手掌灼烧一样的疼,疼痛沿着手向胳膊蔓延,痛得他表情都要扭曲了,但好不容易抓到刘静,他不能放开,强忍着痛死死握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被灼烧一样,缠上了一层黑色,并且很快朝上蔓延。
他咬牙,干脆两只手一起抓了上去,刘静又是一声尖叫,身上的黑气脱落的更快了,不出几秒,消失了大半。
奉真小道姑趁此机会一道符箓打过来,刘静再也挣扎不得。
魏叔方按照老和尚教的,盘腿念起了往生咒。
刘静凝实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化,或许知道逃不过,她大笑,快意而扭曲:“你们以为抓到我就了事了吗?我告诉你们,没有那么容易!那些罪人不会好过的!我等着他们来陪我!!”
重明有些不忍,但想起那些无辜被牵连死去的人,心里的不忍就压了下去,调动全部气息到双手上,以防她反扑。
“对不起。”看着刘静越来越淡的身影,他歉疚道,“我知道是他们先伤害了你,可是自古以来的规则秩序不能因为你打破,你已经成了怨灵,而且也报了仇,不该去过多牵扯其它因果,你放心去吧,我们会帮你超度的。”
刘静双眼圆睁,眼里的怨恨和不甘丝毫没有减少,她只恨只怨杀的人还不够多,所有欺负女人和孩子的坏人都该死!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奉真面露悲哀:“因果循环,所有生前作恶的人,死后必有报应,我会为你在庙里立牌,让你接受香火洗礼,早日脱离苦海。”
重明叹息道:“若有来生,希望你幸福快乐。”
刘静带着无限的怨恨消散在空气里。
重明怔怔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直到魏叔方过来捧起他的手,才回过神来。
“疼不疼?”
重明双手一片焦黑,连带小半个胳膊都是黑的,像是被烧焦后的模样,虽然没有流血也没有皮开肉绽,但看着十分可怕。
魏叔方这一问,仿佛启动了开关,痛感瞬间回来,他咬着牙连连嘶声抽气:“好疼!”
“有什么办法祛除?”魏叔方眼露心疼,看向奉真,现场也只有她对这方面懂得多了。
奉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来,念了几句,贴到重明手上:“不是什么大问题,阴火灼伤而已,这符贴着别动,贴满二十四小时,等它自动脱落就好了。”
“谢谢。”重明痛的龇牙,“有没有止痛的办法?”真的痛啊,跟被火烧没什么两样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痛过。
奉真戳戳符箓:“稍微等一会,这个是自带止痛功能的,你等一会儿就能感觉到了,大男人痛一痛没什么的!”
重明顿时闭嘴了,再怎么也不能被一个小姑娘看不起。
魏叔方很心疼,但他也没办法,只能小心揽着重明:“走吧,先回去再说。”
刘静虽然没了,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听她之前那些话里的意思,这件事恐怕还没有完。
第58章
刘静消失, 但她留下来的后手却随着她的消失开始爆发。
先是一家六口除了两个孩子大人齐齐上吊自杀, 魏叔方派去的人一调查, 果然有问题。
这一家人姓潘,潘老头和潘老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不用想, 儿子肯定是最小的。两夫妻重男轻女到了极点,大女儿被洗脑,为了这个家为了弟弟做牛做马,当年只为了弟弟能托关系进到好高中, 二十不到就被嫁给了一个二婚又大她十五岁的中年男人。
大女儿嫁人之初时不时帮衬娘家帮衬弟弟,直到生下自己的儿子才有所收敛, 后来因为丈夫工作变动, 去了外地, 渐渐少了来往。
于是这一次逃过一劫, 平安无事。
二女儿的经历却十分悲惨,她比弟弟只大了一岁,却从懂事开始就为弟弟当仆人当保姆, 明明她比弟弟更聪明成绩更好, 却被迫要求在义务教育结束后辍学。她不忿, 终于拼了一把,找了老师求助,老师了解了她的情况,便资助她念了高中,后来考上了重点大学。
弟弟因为大女儿丈夫的关系, 进了重点高中,但反而没有二女儿考得好,只考上了三本,潘老头和潘老太却欢天喜地,三本学费极高,以他们的收入,只愿意供儿子念大学,并不愿意给二女儿付半分学费。
二女儿不想麻烦老师,最后选择半工半读,又申请了助学贷款,一路磕磕绊绊念完了大学,以优异成绩毕业,并且在大城市里找到了好工作。
然而悲剧才刚刚开始。
小儿子大学四年只顾着玩,毕业勉强找到了一个工作,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被辞退,最终回家啃老,整天待在家里打游戏,潘老太年纪大腿脚又有问题,只能在家洗衣做饭打扫打扫卫生,潘老头虽然有工作,但工资微薄,根本不够小儿子挥霍。
于是名牌大学毕业又在大城市里有好工作的二女儿就成了一家三口的目标。
整整近十年,二女儿必须每个月将工资的一半汇回去,遇到麻烦事还得找人借钱,譬如弟弟结婚要买房母亲生病要住院等等。
她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只要她断了汇款,第二天潘老头和潘老太就会跑到她住的地方或者公司去闹,闹得人尽皆知,她连工作都换了几回。
二女儿本性善良,几次想彻底离开都没能真正狠心,后来她交了男朋友,打算结婚,便试着商量以后不再往家里寄钱,然而转头就被潘老头和潘老头找上了她男朋友,甚至还撞到了男朋友的母亲。
不用说,这桩婚事是黄了,二女儿终于狠了心,搬家换工作,不再和家里联系,打算重新开始。
结果潘老头潘老太居然以女儿失踪为由报了案,警察一番追查,自然很快找到了她,然后又被一家人缠上了,在公司一通大闹。
或许是心灰意冷,二女儿辞了工作跟他们回家,回去第二天就吊死在了父母的房门口。
潘老头潘老太草草办了丧事,转头瞄上了大女儿,然而大女儿早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的家庭里,大女婿年纪大不好忽悠,随便怎么闹都不理会,甚至转头找人教训了小儿子一顿。
一家子终于歇了气,然后回头瞄上了自己的儿媳妇,可惜小儿子娶来的媳妇是个厉害的,见老头老太弄不到钱没了话语权,瞬间翻身,磋磨起了老两口,赶着老两口想办法摆摊捡垃圾去挣钱,老两口为了孙子,还真的去干了。
可谓一报还一报,十分可笑了。
重明听魏叔方说完来龙去脉,摇头叹气:“你说这都是图什么?他们要是对两个女儿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又忍不住吐槽,“你说这些非得要个儿子的,是有皇位等着继承还是有什么上古血脉必须传承?一个儿子就这么重要?”
难道他们不是女人生女人养的?没有女人哪来的他们?
他自己虽然是男人,但从小也并没有因此感受到什么特殊待遇,唯一玩的好的女孩小芳,父母也只有她一个,对她像小公主一样,哪怕再艰难也没有亏待过她,实在不懂那些重男轻女人的想法。
更让他想不通的,居然有很多女人比男人更重男轻女。
魏叔方没有发表太多意见,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至少近些年相比从前已经好了许多,等再过个二三十年,老旧思想的人们死去,接受新教育长大的一代成长起来,或许这种情况才会慢慢消失。
他展开保鲜膜,示意重明伸出手:“先用这个包住,一会儿我帮你洗。”
重明乖乖伸手,他现在相当于生活不能自理,为了防止符箓掉落或者沾湿,一切都由师兄帮忙,刚刚吃饭是他喂的,现在洗澡,自然也得交给师兄来,最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害羞的。
由着师兄脱光衣服,然后双手投降状坐到了浴缸里。
“你不进来?”
他看着穿戴整齐的师兄,歪头道。
魏叔方取下毛巾,在他头顶揉了一把:“老实一点,你受了伤,不能胡闹。”
重明脸上就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还以为能来个浴缸play呢,而且为了刘静的事已经好几天没有亲热过了,不由探头往前去亲魏叔方的脸颊:“受伤的只是手而已,难道师兄嫌弃我的手难看?”
他瘪瘪嘴,摆出难过的模样。
魏叔方斜睨了他一眼,捞起他的腰往上一拽,就吻了下来,里里外外狠狠吻了一遍,直到他双唇明显红肿起来,才松开,贴着他的脸哑声道:“这下行了吧,听话,别胡思乱想。”
重明眨巴眨巴眼,视线向下瞄向下面:“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很正经的在想。”
他滑溜溜往下,一口叼住了拉链。
眼里划过狡黠,用不了手,他还可以用嘴啊!
于是重明心满意足体验到了肖想已久的浴缸play。
或许因为刘静的事,两人心里积压了不少郁气,一番发泄,醒来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许多。
至少重明是这么认为的,他现在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难过找师兄,来做吧,高兴找师兄,来做吧,生气找师兄,来做吧,凡是能用做发泄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做做更健康。
就是师兄有时候太死板了,有些动作场景不配合,让他有点失望。
唉,师兄这个爱害羞的磨人精。
师兄:……
潘家的事很快就被压了下来,没有泛起半点水花,只是可怜两个孩子,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亲人,还没有亲戚愿意接手,最后只能被送到了福利院。
几乎是与此同时,某高官一家上下六口全部离奇死亡,除了保姆,还有下面一系列大小官员,林林总总有二十多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离奇,尽管魏叔方早下达了指令盯着,但还是没能提前感知到,只能事发后弥补,将事情压了去,半点没有透露出去。
来龙去脉很快查清,果然又涉及到一桩冤事。
两年前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在大学里,某系花因为没有接受同校男同学的求爱,被泼了硫酸,导致严重毁容,原本清纯靓丽拥有美好未来的女孩人生就这样硬生生被斩断,事情发生后引起了一些关注,但很快,快到还来不及落到大众眼中,就被压了下去。
因为导致女孩毁容的男同学来历不凡,父亲是市政级的官员,只草草赔了几十万就了事,男同学半点影响都没有,甚至连拘留都没有被拘留,转头就出国留学去了。
女孩治病整容,挣扎着活了下来,在网上记录着自己治疗的点点滴滴,大约知道求助无门,对当初的事不再多提一句,只求安稳度日,可谓十分坚强了。
按照荆海调查来的,当初刚出事的时候,女孩的父母立刻就报了警,但后来不了了之,去上访也被忽视,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永远都是让回家去等,原本说好的记者采访节目曝光也纷纷没了音讯,男同学的父母甚至没有露过面,只派律师递来了支票。
女孩父母都是普通人,为了女儿治病,没办法,只能接了支票,咬牙签了和解书,不然连一分赔偿都拿不到。
结果现在刘静出手,直接将当初所有有关的人连坐处理。
“我觉得我的小心脏快承受不了了,刘静到底还留了多少后手?”
重明扣着胳膊上的痂,符箓早就掉了,手上的焦黑结了痂,这几天终于也有了脱落的迹象,他有事没事一点点扣掉,露出嫩白的肌肤,从肘关节开始,胳膊分成了明晃晃的两个色,小臂和一双手异常白皙,往上明显黑了一个色度。
照刘静这想法,这样下去得死多少人才能完?
老和尚和奉真这些天跑东跑西,累的不像样子,因为刘静是他们发现并且不小心放出来的,两人内疚的不行,东奔西跑想办法。
重明也有点愧疚,如果当初不是他一时同情要师父试试能不能超度,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魏叔方也很忙,甚至比老和尚跟奉真都要忙,从他接管部门以来,这是最忙的一次,也是最棘手的一次。
老和尚喝了口水,喘匀了气,道:“我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操纵,凭刘静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闹出这么多事,肯定有人帮她。”
“不是帮。”魏叔方似乎已经查到了什么,眉眼带着冷意,“是利用,有人在利用她,想达成某个目的。”
第59章
“师兄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重明看魏叔方的表情, 就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魏叔方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以往的他是冷淡的,而且因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显得有些阴沉, 但顶多是淡漠了些,何况有了重明之后, 整个人看起来有生气多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握住重明的手:“我之前跟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 但有一件事我没有说。”
重明看他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我说过, 当年霍砚的事发生后,我被祖母安置到了外面,然后在一个地方待了四年。”
“在哪里?”重明隐约有了猜测, 喉咙一干。
魏叔方表情淡淡:“实验室。”
“祖母确实给我找了一处公寓,离学校不远,还派了陈管家照顾我,但因为我的倒霉体质, 早就被人盯上,我在那里只住了一个月,之后四年都在实验室里。”
重明手心发凉, 实验室什么的,他当然知道,能将一个小孩子抓走,又是冲着他特殊的能力, 怎么想都不是什么正常的实验室。
“他们……你……”
他想问发生了什么,却喉咙干涩问不出口。
魏叔方捏捏他的手,安抚他,有外人在场,他不喜欢将亲昵表现给外人看。
“总之,我在里面待了四年,直到长虚道长找来。”他将当初的事一笔带过,“长虚道长捣毁了实验室,将我送回了魏家,之后在安市停留了一段时日,帮我治病,我那时候只剩了一口气,是长虚道长将我救了回来。”
四年的折磨,如果不是长虚道长找来,他的身体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重明心头一紧,一时恨不能将长虚道长供起来,毕竟要不是他,他就见不到师兄了。
老和尚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桩事。”
魏叔方点点头继续说:“后来我有调查过,我记得当时实验室里每个人的样貌,或许没想过我会被救出去,他们说话从来没有避过我,实验室里领头的,我猜测也是建立这个实验室的人,是个被称呼为梁博士的男人。”
“这个人……”他脸上露出极度的厌恶,“十分凉薄,人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或者说,他视人类为蝼蚁,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将自己看做掌控别人命运的神。”
“他确实很厉害,会很多能力,他起初想要剥夺我身上的能力给他自己,我怀疑他身上的能力也是这样得到的,但我让人倒霉的不是能力,是本身的体质,像你们说的,是纯阴命,所以他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能夺到我的能力,反倒因为我的体质,给他造成了许多麻烦。”
“后来,他放弃了夺取我的能力,却开始利用我帮他达成他的目的。”
魏叔方说到这顿了顿:“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当时确实因为我,许多人倒霉,甚至丧命。”
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为他死去,甚至婴孩,精神上的痛苦,让当时的他险些崩溃。
重明觉得一股火气从心里窜上来:“那个梁博士人呢?他还活着吗?”
魏叔方又捏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他逃走了。”
“当时长虚道长差一点就要抓住他,他却不知道用了什么能力,逃走了,我至今没有找到他的音讯。”
重明深吸气,生平第一次有了憎恨这个概念。
奉真小道姑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怀疑,刘静这件事跟这个梁博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