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瑾对他露出了一抹微笑,温声道:“嗯,我明白了。”
林老头看了看沈奕瑾,又看了看林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气闷,于是他摇了摇头,起身站了起来,开口道:“老头我也懒得管你们了,还是去教赫小子吧,那小子听话,老头我看得比较顺眼。”
施南钺一听,告诉他道:“林前辈,赫章他现在不在府内。”
林老头蹙了下眉,但想起赫章是副将的身份和现在京城的情况,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如此的话,那便算了,老头我去药房转转。”
“爹,你等一下。”林言叫住他,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顺便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
豫王笑了下,也开口道:“正好今日并无其他事情,我同你们一起吧。”说着,他又转头去看施南钺,道:“施将军,借你府里的总管一用,请他给我们带一带路。”
施南钺道:“不若我来带路吧,难得今日清闲一些,天气也很好,适合出去走走。”他低下头注视着沈奕瑾,眼底满是温柔:“何况小瑾也许久没有出门了。”
林老头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是该上街去走走,他一直想要一味药,京城繁华,或许会有也不一定。
思及此,他点头道:“那便走吧。”
于是几人一起出了将军府。
长安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
人来人往,街道两旁,满是叫卖的摊贩。
沈奕瑾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一条街了,但是还是觉得十分有趣,满脸的好奇,东瞧瞧,细看看。
施南钺总是一脸宠溺地看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边,生怕他被人撞了伤了。
尽管沈奕瑾说过很多次,让施南钺不必如此,但每次说完,一旦对上施南钺温柔的眼神时,却又默许了他的行为。
走了小半个时辰,沈奕瑾偏过头问道:“林老头,你想要怎么样的店铺啊?”他报了方才路过的两家医馆的名字,道:“要像他们一样吗?”
林老头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条件:“不要在太热闹的地方。”他向来不爱热闹。
沈奕瑾有些疑惑:“若是不在热闹一些的地方,你的医馆开起来,岂不是没有多少人?”
林老头瞅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道:“医馆要那么多人干嘛,会来看病的,大多都是病人,病人最忌心烦气躁,且治病就是需要清静一些的地方。”
豫王闻言,插过话道:“若是如此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间店铺可以推荐给林前辈。”
林老头问他:“在哪里?”
豫王说了一个地址。
施南钺听完,看了看豫王,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何处后,也点头道:“那里是不错,虽然有些偏僻,不过距离豫王府很近。”
林老头道:“那便过去看看吧。”
林言记得这个地方,他轻声问道:“那里,不是豫王府的地界吗?”
尽管豫王府周围在先帝的旨意下,不再建起房屋,但原先就存在的几间屋子,倒也没有被拆除,只是里头住的人,都被请去了别处罢了。
“无碍的。”豫王对林言温柔地笑了笑,接着又在宽大的袖子的遮掩下,握住了他的手。
在他心里,没有比林言更重要的事物了。
既然确定了地方,那么他们便径直朝着那里走去。
豫王府和长安街离得挺远,一路走过去,花费了不少时间。
靠近豫王府后,路上的百姓就渐渐开始减少了,林老头看着,面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又走了一会儿,沈奕瑾突然停下脚步,又转回了头,看向不远处的地方,微微蹙起了眉。
施南钺见他停下,便问:“小瑾怎么了?”
“好像有人……”沈奕瑾迟疑了一下,又仔细想了想,非常肯定道:“施大哥,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第86章
沈奕瑾的话音落下, 施南钺便变了脸色, 他相信以沈奕瑾的听觉,是绝对不会出现错误的。
但今日他们出来时,并未带任何人, 何方何圆二人都在养伤, 并未跟着豫王, 故而此时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 不宜打草惊蛇, 否则反而会让跟着的他们的人趁机逃跑了。
思及此,施南钺便干脆牵起了沈奕瑾的手, 拉过他,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作出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同时,对一旁的豫王点了下头。
见施南钺毫无行动,沈奕瑾不禁有些疑惑, 他唤道:“施大哥?”
转过脸对他摇了摇头, 施南钺轻声道:“稍安勿躁,小瑾。”
说完,他又低声对一旁的豫王道:“我记得前方有一处岔口, 王爷,咱们就在那里先分开,那人的目标兴许是我,我去看看他究竟是何人, 小瑾便拜托你保护了。”
“好。”豫王点了点头,应道:“施将军你且放心吧,本王会将沈公子保护好的。”
前面的岔路口有两条路,一条是去往豫王府的,另一条则是去往西街的,在那里分开,倒是并不唐突,所以,直到他们分开时,也没有引起跟踪他们的人怀疑。
和施南钺分开后,沈奕瑾他们便继续往豫王府的方向走,沈奕瑾走得缓慢,又特别注意了四周的声响,听得真切,发现跟着他们的人并未离开,于是低声说道:“那人跟着过来了。”
由此可见,那人的目标,该是在他们四人之中,而非是施南钺。
豫王眯了下眼睛,沉声道:“我们继续走。”顿了顿,他又对沈奕瑾道:“你走到小言身边去。”
沈奕瑾怔了下,反应过来后,就依言走到林言身侧。
豫王又往林老头看去。
触及他的目光,林老头摇头道:“不用在意老头我,老头我能够自保,你保护好他们二人就够了。”
“如此,便请前辈多加小心。”豫王微微颔首,之后就将沈奕瑾和林言护在里侧,神情变得警惕起来。
之后,他们又走了许久,不过躲在暗处的那人,始终没有出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豫王忽然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沈奕瑾,沈奕瑾自然也已经有所察觉,他注意到豫王的视线,便回应道:“王爷,那人好像不在了。”
豫王告诉道:“嗯,该是施将军得手了。”
他方才感觉到了有两股内力在相互缠斗,尽管距离较远,但他知道,其中一股,是属于施南钺的。
施南钺师承柏苏,他曾经与柏苏过过招式,对柏苏独特的内力,至今记得清楚。
“是施大哥吗?那便好!”沈奕瑾听了豫王的话,缓缓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了危险,沈奕瑾就不再继续跟着林言和豫王了,他对林言笑了笑,又眨了下眼睛,然后便快步上前,走到了林老头身边。
见沈奕瑾过来,林老头就瞅了他一眼,又示意他搀扶一下自己,然后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
林老头的心情似乎不错,让沈奕瑾扶着自己后,就左瞧瞧右看看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对周围的清静,显得十分满意。
他道:“这里环境不错,也不吵闹,很好。”
豫王牵着林言的手,十指相扣着,闻言,告诉他道:“这附近是我王府的地界,因我喜爱清静,故而平日少有人往来。”
听了话,林老头回头看了他一眼,毫无顾虑道:“果然不愧是王爷,霸道得很,坊间该有不少关于你的传闻吧?”
“确实。”豫王并不否认,他点头承认,然后接下说道:“并且也都不是好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丝毫不在意道:“不过这些言论,大多都是真的,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听了话,林言抬头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并不赞同他的话。
“没关系的。”捏了捏林言的手心,豫王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笑容,轻声安慰:“他人爱说,便让他们说去,与我而言,并无太大干系,并且因为这些言论,我也乐的清闲一些,否则若坊间的言论大多都是赞扬我的,反而会更加麻烦,功高盖主,若真如此,我哪能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他对权利地位虽然并不感兴趣,可他清楚,纵然他什么都不做,但他所处的位置,也注定会被忌惮,所以这些坊间的言论和传言,其中大半都是他故意为之的。
林老头见豫王的态度洒脱,确实对这些言论没有太多介怀,不禁有些满意,对他的好感度亦稍微提高了一些。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林老头换了问题,问道:“这里距离你说的那间店铺,还需要走多久?”
豫王回答他道:“就在前面不远了。”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们还是先回一趟王府比较好,施将军似乎已经抓住了方才跟着我们的人。”
他的话音落下,施南钺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林老头自然也看到了施南钺,于是便同意道:“也罢,左右老头我也走累了,正好去歇歇脚。”
—
豫王府,书房。
青竹送了茶点上来后,便退了下去,又按照豫王的吩咐,侯在门外。
屋里,五人分别落座,而中间的地上,一名相貌俊朗的男子被丢在地上,五花大绑着,嘴巴里也被塞住了布条。
施南钺率先开口道:“此人便是方才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我与他交了手,他的武功不弱。”
林言看着地上的人,有些疑惑道:“李统领?”他昨夜见过对方几次,还说了几句话。
“小林大夫认识此人?”施南钺诧异问道。
“他是本王府里的侍卫统领,名叫李义。”豫王收回视线,代替林言,淡声告诉了施南钺对方是何人。
施南钺蹙起眉:“侍卫统领?”
豫王看着李义,阴沉着脸,沉声说道:“他大概是皇兄放在本王府里的眼线,本王一直以为,府里的眼线都清除干净了,不想,居然还漏掉了他。”
说完,他就站起身,走到李义身边蹲下,揭开李义口中塞住的布条,眼里含着无比的失望,他冷声问道:“你是何时被皇兄收买的?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在替皇兄做事?”
李义是已经逝世的豫王妃的爱人,曾经因为救了豫王妃一命,在豫王妃的举荐下,入了豫王府,而他原先不过是一名普通武人,无权无势。
豫王妃病重离世前,唯一请求豫王的事,就是为了李义,因为有她,李义才有了现在,索性李义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之后再未娶妻生子,至今仍是独自一人。
这也是豫王会提拔和信任他的原因。
面对质问,李义的神情不变,十分镇定地为自己辩解道:“属下不明白王爷您说什么。”
见李义否认,豫王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他揪住李义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说,当初你是否有目的地来接近织云?”
织云是豫王妃的闺名。
提起豫王妃,李义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但也只是一瞬间,他抬起头,愤怒道:“不是,属下从未抱有目的接近王妃……”
这会儿豫王已经全然不信李义的话,何况他也注意到了李义那一瞬间变换的神情,分明是内疚的。
他的脸色寒若冰霜,用手掐住李义的脖颈,厉声道:“你一路跟着本王,是不是受了皇兄的指派?”
李义被掐的面色发紫,有些艰难道:“,属下……跟着您,只不过是在暗中保护您罢了……”
“……”
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李义还是同样的话,只把自己跟踪的事说成是暗中保护,十分镇定自若。
即便在豫王提起豫王妃,除了最初那一闪而过微弱的神情变化,之后再未有所改变。
李义的嘴实在太严,光是这样的审问,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
豫王既失望又愤怒,为那名在病床前还念着李义的女子感到不值,同时,也生气自己识人不清!
施南钺见状,正欲开口,想将李义带回府里让赫章来审,不过一旁的林老头抢先了他一步,出声说道:“就你这审问的法子,就是问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说实话。”
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林老头的神情有些不耐,他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李义,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了一瓶药,丢给豫王道:“这个给你,喂他吃下吧,老头我保证你问什么他答什么。”
林老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这瓶药也是剧毒,虽不致死,但能让服用之人受罪无比,且没有解药,老头我生平最恨这种背信弃义之人,这样的人,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解脱,要好好活着偿还才是!”
豫王闻言,看了看林老头,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瓶,考虑了片刻后,就准备给李义喂下。
他虽然曾经答应过柳织云,不会伤害李义性命,但李义如今背信弃义,由始自终都是动机不纯,他也只好违背承诺了。
何况,他相信柳织云向来深明大义,纵然地下有知,亦不会怪他的。
听了林老头的话,李义终于变了脸色,他猛然道:“等等。”
李义虽然对林老头的话并不相信,世上哪里如此的药物?可是他也不敢轻易去尝试,他心里有太多秘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故而,他连忙开口道:“王爷,您要知道什么,属下这就告诉您。”
豫王神情微变,他收起药丸,问道:“既是如此,便如实招来,你是否是皇兄的眼线,今日一路跟着本王,究竟为何?”
李义思绪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佯装迟疑许久,而后才开口道:“……属下并非是西北王的眼线,而是右相给了属下一笔银子,让属下将王爷您的行踪,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豫王蹙眉道:“你是说,王岩?”
李义点头道:“正是王丞相。”
李义抬头看了一眼豫王,咽了咽口水,继续交代道:“属下之前染上了赌-瘾,一年前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实在偿还不了,就在那时,王丞相找到了属下,说只要属下帮他忙,他便替属下还掉赌-债,还会给属下一笔银子,属下当时财迷心窍,便答应了……”
豫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义,面无表情道:“若你说的是真,本王如何相信你?”
李义咬了咬牙,说道:“王爷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搜查属下的住处,在床下的暗格,还留有属下和王丞相之前来往的书信。”
豫王闻言,就将侯在门外的青竹唤了进来,让他去搜查李义的住处。
“是。”青竹领命后,很快就跑了出去。
沈奕瑾在一旁听了全部,但眉头一直皱着,他转头看向施南钺,却见施南钺也望向他,又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见施南钺心里也明白事有蹊跷,沈奕瑾就安静了下来。
很快,青竹就回来了,他跑的气喘吁吁,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的信件。
“王爷。”将信件交给豫王,青竹便站到了一旁,垂手安静候着。
豫王拆开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一连看了五六封,又看了落款,确实是王岩的印章,随后就将书信递给了施南钺,让他也看一看。
施南钺接过,低头看了一眼,颔首道:“这确实是右相的笔迹。”
李义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方才说的确实是全部都是真,只不过另一个真相,就用这个真相,掩盖掉了而已。
用食指轻巧了一下桌面,豫王盯着李义,沉默了许久后,淡声道:“本王当初答应过织云,无论如何都会饶你一命,故而此次,就饶你不死,不过,本王亦不会放你自由,此后半生,你就在地牢里度过吧。”
说罢,他就让青竹唤来侍卫,将李义带了下去。
李义离开后,书房安静了下来。
林老头看了一眼豫王,又闭上眼睛,懒懒地问道:“那小子分明没有说实话,你为何不用老头我给你的药?莫不是觉得老头我说的有假?”
“并非如此。”豫王将手里的药放在桌上,解释道:“林前辈的药纵然神奇,但若是此时抓了李义,只会打草惊蛇,让皇兄得了消息后,能够趁机逃走,有机会能够和戎修诚他们汇合。”
林老头睁开眼,问道:“那你准备如何?”
豫王道:“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沉吟了一会儿,豫王娓娓道:“我知道李义的性子,他定然不会乖乖受困于地牢中,今夜一定会想方设法逃出,我会吩咐看守他的人故意放松警惕,让他能够出逃,他若逃出,就一定会回去向皇兄禀报。”
“他今日已经暴露身份,一旦去向皇兄禀报,就肯定无法再留在京城,这样一来,他是死是活,皇兄就无从知晓了,也就不会起疑,所以在他离开皇兄府邸时,再捉他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