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方息,众将归营,大军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整修布防。祁王为祾儿紧了紧狐裘,移步大营,右手还是执着的为祾儿捋着呆毛,最终把小人儿捋炸毛了,
“都摸得不长个儿啦!”小人儿抱着头逃离祁王磨爪,声音里甚至多了些骄纵。人啊,总是对亲近的人肆无忌惮……
一抹白影跳跃在大营之中,荡涤着疆场的血腥,看着小人儿身影忽转,消失在前方,祁王快步赶上,
“啊!!!!!”听到吴小公子自带颤音的惨叫声,祁王心中一惊,提起真气,飞身而去,尚未停稳,就被一白团子扑了满怀。
“祾儿!?”祁王音色如旧,收缩的眼眸出卖了他的担忧。
“好,好多血,血……”祾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胸前传出。
“别怕,这是伤兵营。”祁王拥紧怀中的人儿,安慰到。祁王暗叹:见到几个伤兵就已吓得六神无主,他日到了战场,还不就是敌人刀下之魂!思及祾儿惨死之状,祁王心中没来由的抽痛。不,一定要让他适应战场,百炼成钢,起码,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祁王突然抓住祾儿,向营帐走去,映入眼帘的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满室的呻·吟声如同鬼哭,有几个正在换药的哀嚎惨烈,闻之心惊。
“这就是战争,血肉相搏,你死我活。兴亡成败,同样惨烈。”祁王开口,向来清冷的声音也拢上了哀凉。
吴小公子猛然挣脱了祁王,跑向帐外,拼命干呕,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看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小人儿,祁王内心竟是划过一抹不忍,连祁王自己都怀疑自己竟然还有“不忍”这种情绪。俗话说:慈不掌兵,征战疆场的将军哪有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静立良久,祁王终究还是走过去,轻拍祾儿脊背,安抚道:“没事,本王在。”有本王在,定能护他一世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自己今天上分频月榜了,可是,点击并没有增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看到吐得昏天黑地的祾儿,秦大公子不禁调侃道:“哟!见点血就吐成这样啦?是谁一直吼着要成为定国安邦的大将军的?”
被秦大公子一激,祾儿倒是不吐了,急忙辩白:“我,我……”奈何口中酸涩,声音嘶哑。
祁王接过秋戈递来的清水为祾儿漱口,拿出锦帕,还未递到小人儿菱唇,就被祾儿抢过,胡乱擦了几下,继续说道:“我努力练武,会成为大英雄的!你还说自己有朝一日会打败王爷呢!”
“明日校场演武。”祁王音若玄冰。
“不是,王爷,我错了,王爷……”刚刚还幸灾乐祸的秦大公子此时欲哭无泪。看到吴小公子眼角的狡黠,秦朗切齿,在祾儿耳边低道:“都说小公子乖巧纯良,可您一脸无辜得杀人于无形啊!什么温润如玉,都是骗人的!”
“祾儿年幼,虽是知之甚少,却也不傻,王爷不在的日子里,承蒙秦大公子‘多加关照’,祾儿更是‘获益匪浅’。”小人儿杏眼澄澈,一脸真诚(大雾)。心下却想:让你作弄我,让你欺负我,妖孽总有神仙收!
虽说两人低声耳语,奈何祁王内力深厚,早已将两人对话尽收耳畔。原以为吴老御史狐狸窝里养出了纯良的兔子,原来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不仅会炸毛,还会咬人。不过,甚是有趣。
“呕~你们怎么,呕~来这种地方了!?”梅护卫疾步而来,拍着胸口尤自干呕道,说着还嫌弃的扫了一眼四周。
“怎,怎么?你也怕血?”吴小公子一脸震惊的问道。
“他只是洁癖!”秦大公子向来喜欢八卦。
“可他一直冲锋陷阵啊!”祾儿一脸不能置信。
“他是杀完人,再嫌脏的。”秦大公子面露鄙夷得看向旁边兀自恶心的梅护卫。
吴小公子方欲开口,就被一声惨烈的哭号打断,声音似是小石头,祾儿巡音而去,众人急忙跟上。
面前的景象称不上惨烈,比起之前看到的残肢断臂,血肉模糊,柱子的尸体显得甚是安详,却也了无生气。祾儿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前几日还一起说笑的战友,那么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再也没有了……
此时的祾儿甚至不知道害怕,更遑论伤心,只是心慌得厉害,脑子似乎被炸得四分五裂,根本无法思考。呆呆得看着小石头抱着主子的尸体哭得狰狞,可是那满面的哀恸,撕心裂肺的哭号,似乎都被阻断,无法进入祾儿的大脑,只是腿上的筋骨似是被抽走了……
祁王连忙拥住摇摇欲坠的祾儿,微带薄茧的手掌抚上祾儿惨白的脸颊,轻道:“哭出来,乖,哭出来。”声音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小人儿本能的将自己埋进祁王的胸膛,似乎唯有融进祁王怀里,才会安心。
感觉到自己胸前晕湿一片,祁王喃喃说道:“哭吧,本王在!”
……
是夜,吴小公子喝了安神的汤药后依旧睡得不甚安稳,睡梦中仍然死死拽着祁王衣角,祁王只得把公文移至卧房……
“启禀王爷,京城来报,刺客夜袭东宫,恰巧皇上考校太子政务,刺伤皇上。经查证,光禄丞李优勾结刺客,谋害太子。皇上震怒,彻查此案,连坐官员达四十余人。”向来冷冽的英寒也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惊了吴小公子安眠。
“李优是谢相的人,不会谋害太子的。”祁王信手翻着公文说到。
“谋害太子,却恰巧误伤了皇上,这也太巧了。会不会是太子等不及了,这刺杀本就是对着皇上去的。李优是谢相心腹,让其‘误伤’皇上,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了。”秦大公子把玩着英寒的发带说到。
“近年来,太子到处培植党羽,竟然插手盐铁,漕运之事,又经贪墨灾银一案,皇上对太子越发心寒了,太子狗急了跳墙,倒是可能会做出刺杀之事。不过皇上执政多年,这种刺杀本就不可能成事,还会惹祸上身,谢相这老狐狸不会犯如此低等的错误。”梅凌涯轻抚玉箫继续道, “也许是三皇子栽赃嫁祸呢。”
“三皇子出手?不太可能吧。深宫行刺,本就没多少成功的几率。更何况行刺太子,本身几位皇子的嫌疑就最重,大家都避之不及,三皇子怎么会……”秦大公子惊道。
“正因为大家都认为几位皇子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那么即使真的做了,众人也不会相信。何况行刺的目的本也不为行刺,借李优之名,就足以让皇上疑心太子了,而且,趁着这次清洗,内廷禁卫军里暗中安插了不少三皇子的人吧。”梅护卫接道。
“是辰王的人。”英寒将自己的发带从秦大公子手中抽出,纠正道
“我们的皇上生性多疑,到底是太子借行刺谋害皇上,还是三皇子陷害储君,就看皇上信谁了。”秦大公子依然执着于那末水蓝色的发带。
“皇上谁都不信。”感觉到睡梦中的祾儿低声“嘤咛”,祁王拍了拍小人儿继续说道,“不过陷害储君是党争,谋害皇上却是谋逆,太子触动了皇上的底线,看来这朝堂又要平起风云了。谢相有什么动作?”
“回王爷,谢相与北齐吕奢吕老将军往来密切,这是暗探截获的书信。”英寒拱手呈上信件。
“谢相糊涂。”祁王随手把信笺给了凌涯。
“用间向来收内间外,何况吕老将军几代忠良,耿直刚烈,岂是凭着几分交情就能拉拢的!谢相多年宦海沉浮,怎么会……”梅护卫雪衣翩然。
“能让谢相这老狐狸慌了神,做出如此不智之举,看来太子的境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啊!”秦大公子开口道,眉眼深处竟是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也是,太子这两年是越发的荒唐了。”
“储君异位,也是迟早的事,至于这信札……”祁王一手扶着祾儿额发说到,“让北齐刘太傅‘不小心’截获吧。”
“刘太傅的孙子欺男霸女,为吕老将军所杀。对于吕老将军,刘太傅向来是除之而后快,只是苦于没有契机。王爷这是想借刘太傅之手除去吕老将军?!”梅凌涯惊道,对于赤胆忠心,骁勇善战的老将军,梅护卫心里还是存着敬重的。
“吕老将军确是一世名将,可惜了……”祁王放下手中信札说到,他又何尝不敬重这忠勇的前辈,可越是这深谙兵法,英勇无双的对手,交战起来才更加惨烈吧,所以,任你有不世之才,不能为我所用,还是除去比较妥当。
“可是吕老将军世代忠良,让他死后都背负通敌之名,怕是……”方旭将军似是还有些不忍。
“流芳百世怎样,遗臭万年又如何?不过是个名字罢了。”秦大公子开口,“历史永远是当权者的历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了。何况,我靖宇与北齐必有一战,我们王爷神勇,北齐三将也不是浪得虚名,不提前清理障碍,到时候战况之惨烈可想而知,留其一人,要有多少百姓、将士枉死。”
兵者,本就是诡道,哪里有什么胜之不武。若是双方将军相互敬重,而又旗鼓相当,不停约战,非要光明正大的一较高下,怕这一场场战争下来,枉死的全是底层军士。倒不如阴谋计策,唯胜而已。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吕老将军在各国军中都颇负盛名,若是他日被人知晓王爷此举,怕是对王爷名声有碍。”梅凌涯到底还是有些文人的清高,爱惜羽毛。
“本王不在意这些虚名。”祁王侧身,安抚着睡梦中的人儿随口说道。
自家王爷向来淡漠,似乎名利,权势皆未抵达过他的心底,或许只有榻上兀自安眠的人儿,才能乱了他生命的琴弦……
思及此,凌涯心下一惊,踌躇着开口道:“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王爷似乎将小公子护得太过了些。小公子在王爷的羽翼之下,永远都无法适应战场。”
“他本也不属于战场。”祁王淡淡得开口,他又何尝不知雏鹰折翅飞翔,他又何尝不想教导祾儿成为一代名将,只是看到小人儿痛苦的成长,他竟是万般不忍……(小祁啊,慈母多败儿。额,好像不对,划去。反正你这样一味不忍、纵容是不对的,额,你别拔刀啊,好吧,你是对的,你把他宠上天都行……)
“正是小公子太过纯良,才更需要他直面疆场的残酷,否则他将来如何保命。”梅护卫不无担忧的说到。
“有本王在,谁能伤他!”
“王爷能护他一辈子吗?”
“护他一世又何妨!”
“王爷打算……”梅护卫着实一惊,他本是知道祾儿是王爷迷惑敌人的,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怕是这日子久了,假软肋成了真弱点。遂又委婉开口,“被宠溺得久了,会习惯,宠溺得久了,也会习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每次环环与小祁对阵,都是环环怂怂地认输?
不对啊,本尊才是总攻好吧,我为什么怕小祁!下次再拿刀威胁我,我就虐你!哼哼~~~
但素,人家在分频月榜上呆了一天多,可是木有增点击啊!木有增!真的要怀疑人生了~是这篇设定不吸引人吗?要不要再开个坑(对手指)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本王自有分寸,你们退下吧。”祁王音若沉水,或许梅凌涯的话戳中了祁王内心深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思绪。
自家王爷向来沉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梅护卫随众人退出。
可是,情之一字,本就没有分寸……
翌日,已是午膳时间,吴小公子才在锦被里左拱拱右拱拱,方有惺忪迹象。秋戈看到床上异动,连忙伺候穿衣洗漱。“哎呦,小公子可算醒了,王爷还在书房处理政务,这个时辰也该回来用午膳了。”
“这军中向来夙兴夜寐,小公子倒是好眠,睡得可好?”看到小公子从暖阁里出来,梅凌涯笑意盈盈的问道。
“还,还好。”被撞到睡懒觉的祾儿有些窘迫,“梅护卫怎么在这里,可是找王爷有事?”
“梅护卫是王爷特意安排在此保护小公子的,都在外间坐了一上午了。”秋戈悄声提醒吴小公子。
经此一说,吴小公子更是窘促,顾左右而言他,“梅护卫的玉箫品色上乘,只是还不曾见梅护卫吹过。”
“小公子也懂萧?不过我这萧可是轻易不吹的。”梅凌涯笑道,他这玉箫可是武器。箫声起,梅花落,尸骨成山血成河。
“他这萧啊,只会跟萧秦仪相互品鉴。”鼻青脸肿的秦大公子一瘸一拐得走来。(朗朗,泥垢了!什么话到你那都变色了……)
“秦护卫,你的脸……”吴小公子瞠目结舌,秦朗一直自诩风流,最是在意自己的脸,怎么会被打得如此……额,不堪入目。(朗朗:会不会用词啊,什么叫“不堪入目”!)
“今日上午校场演武,秦大公子自是会去一展风姿,不过技不如人就早点认输嘛,怎么搞成这副尊容,啧啧啧。”梅凌涯可不是个吃暗亏的主,自是会抓住机会嘲讽回来。
“王爷想揍人,我认输有用吗!?”想到自家王爷挟私报复,秦朗朗就一把辛酸泪啊。
“不过看秦护卫还是如此精神抖擞,王爷想必手下留情了!”梅凌涯自是知道王爷不会重伤秦朗,都是皮肉伤,却都打在脸面上,王爷绝对是故意的。
“留情!?你别看这都是皮肉伤,那是真疼啊!更何况,这让小爷怎么出门,以后怎么在军中混啊!?”秦大公子说得义愤填膺,看到吴小公子忍笑憋得玉脸微红,又道,“这都不是重点,刚刚看到小公子对萧感兴趣,本公子这里倒是有一本绝妙的萧谱,不知小公子有没有兴趣。”
“是吗?”小人儿杏眼盈盈,兴致盎然,转而又低落道,“可是,我也没有萧啊……”
“这萧嘛,王爷有啊,你只管吹就好了。”秦大公子笑意深深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但见封面几个大字“玉人何处教吹箫”。
“王爷何时得的萧,我怎么不知。”吴小公子好奇的拿起画册,一翻之下,大惊失色, “你,你……”祾儿满面绯红,指着秦大公子“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梅凌涯虽是知道秦朗必是要戏弄吴小公子,却也没想到他会随身带这种书,不过看到小人儿羞窘的样子,也甚是有趣。
“我就说嘛,小公子……”秦大公子还未幸灾乐祸完,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
“今日演武还不够!?”
“王,王爷……”秦大公子连忙收起书,“够,够了,今日演武,属下教训深刻,深觉近日武功荒废……”
“那就明日起随大军操练。”祁王牵起正在挖地缝埋自己的祾儿向左厅走去。
秦朗深觉又给自己挖了个坑。不是一般深刻检讨后就是下不为例吗?自家王爷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自己还没检讨完呢,王爷就下处罚命令了……
“秦护卫,自作孽,不可活啊!”梅凌涯凉凉的语气从耳边划过。
“梅凌涯,你别走,小爷打不过王爷,还打不过你吗!?”秦大公子失了往日的风流俊逸,在凌涯身后急切吼道。
待到互掐的两只转进内厅,却看到自家王爷正气定神闲的为小公子夹菜……
“泥萌不弄散吗?(你们不用膳吗)”吴小公子看到门口呆立的两只,努力吞咽着口中的荔枝肉,含糊不清的问道。
还未思考清楚吴小公子说得什么,就听到自家王爷清冷的声音划过:“坐吧。”
原本饮食是自有一套礼乐制度的,王爷待他们虽好,可也是有规矩的。不过军中大将同将士同食同寝也是常事,现在让他们同坐不算逾矩。(你们王府早就“礼崩乐坏”了好吗?你看坐在祁王身边吃得正欢的某只就明白了。不是,我,错了,小祁,鸣鸿刀不是这么玩的……)
“秦仪那边战况如何。”祁王拿起锦帕拭去祾儿嘴角的菜汁,问道。
看到自家王爷一脸严肃得做着如此温情且居家的事情,秦朗成功的掉了口中的翡翠藕片,还打翻了一碗碧粳粥……(朗朗:这不是我家王爷,不是!秋戈:你要适应,比这更过分的也有。朗朗:奥?我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相比之下,梅凌涯就淡定多了,只是眉心微抽,随即就调整好表情,答道:“镇远关以西大多是浴浑氏,拓跋氏的部落,近年来日渐强大,也越发不安分了。好在赵牧将军与其周旋多年,深谙其用兵之道。秦仪又是个机诡多变的,纵是敌军剽悍,奈何我军避实击虚,视赢挠盛,使其欲战不能,欲退无方,敌军此时想必正焦头烂额呢。至于贺兰练兵一事,莫陈将军办事向来稳妥,王爷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