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龙就好了,‘嗖’的就到呃……”秦纵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在阮肆的故事里,炫酷的骑士琴·飞畅沙白田·宗就是这么“嗖”的行动。
尴尬的两个人沉默下去,没忍住痒的阮肆突然一边不能自控地笑一边愤怒地道,“下来,你自己滚成球去学校吧!”
秦纵赶忙夹紧腿,一头埋他围巾里,装听不见。
孔家宝对阮肆的回归表示了热烈欢迎,并且将为他囤积的作业一件不落地交代了。阮肆还没来得及再摸一把雪,就得在课间疯狂补作业。他们这栋楼的后面就是操场,课间开了窗,外边雪球肆意横行,只要站得直,就有中弹的可能。
“家钰!”孔家宝趴在窗口冲下面招手,“给我带——”
一发命中,雪溅当场。
从作业中抬头的阮肆抽了纸给孔家宝,在胖子需要安慰的目光中诚恳道,“干得漂亮。”
孔家宝:“……”
“放学找找赵云林。”阮肆说:“我要给他个回礼。”
放学时秦纵在车棚没找着阮肆,他拎着耽美文库四下看,老远的篮球场上跳出一个人。
“秦纵,回家!”阮肆喊。
后边又跟着跳出孔家宝,翻石台的时候还踉跄一下,险些扑进雪地里。胖子卯足劲撒腿狂奔,蘑菇头飞成爆炸头,气喘如牛。
“靠!我以为你有准备呢!”
“不是准备了图钉吗!”阮肆一个刹车,猛地滑到秦纵跟前。他扯过秦纵的耽美文库,拽着人就继续跑。
“阮肆!”篮球场上追出几个人,其中的赵云林跳脚怒骂道,“你有种来单挑!”
“下次吧,”阮肆回头招手,“先预约,哥忙着呢。”
“阮肆!”赵云林摔下耽美文库,“这事我们没完!”
阮肆比了个“么么哒”的飞吻,带着秦纵在校门溜了一段冰,顺着路跑了。
一路转了街,跑上天桥,孔家宝渐渐慢下来。
“吓死宝宝了。”他撑着膝喘气,道:“我看见他胎爆的时候,这小子脸都绿了。”
“这不是他常干得事吗。”阮肆说:“他门清儿。”
“你还拿新锁把他车给锁了,今晚上他得扛着车回家。”孔家宝说着忽然“哎呦”一声:“弟弟啊,你真裹成球了?不看脸我都认不出来。”
秦纵拉下围巾,刚才猛地疾跑,现在背上都是汗,热得要命。围巾才扒一半,阮肆就给他绕了回去。
“热。”秦纵被蒙得只露双眼睛。
“热也不能扒。”阮肆背上耽美文库,“回头要感冒。”
秦纵眨巴着眼,只能捂着汗跟他走。他掂了掂秦纵的耽美文库,问:“你装的什么?早上没这么重。”
“包子。”秦纵拽着他的羽绒服后摆,“中午食堂做了香菇馅的,你没去。”
“你还专门给他留着啊?”孔家宝羡慕道:“亲弟弟。”
阮肆把秦纵的手塞进口袋里,在兜里握着,他说:“你们家钰也是亲的,大惊小怪什么啊。”
“那可不一样。”孔家宝摸兜,掏出十块钱,说:“家钰是只认吃的不认哥。走,天这么冷,就该捧杯热奶茶。”
奶茶铺的大叔和孔家宝都要拜兄弟了,三杯奶茶还特意加了双倍的珍珠豆。孔家宝捧着奶茶,深情款款地问阮肆:“我是你的什么?”
秦纵正吸着珍珠豆,刚才疯跑喝了冷风,现在突然打了个嗝,发出“呃”的声音。
阮肆:“你是我的鹅。”
“原来我只是鹅啊!”孔家宝娇嗔地扭身。
秦纵想笑,但是嗝止不住,就变了:“哈哈哈嗝哈哈哈。”
孔家宝还没停,继而跺脚哼道,“你——”后边有人拍了拍他,他捏着嗓子回头说,“干嘛呀——噗!”
黎凝毛绒帽摇晃,好奇道:“干嘛呢。”
阮肆转头乐不可支,孔家宝干咳一声挺直了身,说:“随便聊聊,聊聊最近的广告。周杰伦做的那个奶茶广告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就,聊聊……”
他越讲越局促。
秦纵还在一边:“嗝。”
孔家宝要送黎凝到单元门口,跟阮肆在楼底下说了拜拜。秦纵的嗝没能收住,打了一路。两个人上了楼,阮肆站门口先摸了摸衣兜,再摸了摸裤兜。秦纵一瞬不眨地望着他,他敲了门,但是阮城和李沁阳还没回来。
“等会儿吧。”阮肆说:“我忘拿钥匙了。你冷不冷?”
秦纵一边嗝一边摇头,阮肆给他把围巾重新捂严实,手就揣在自己兜里。两个人坐台阶上,没坐片刻又站起来了,因为这台阶凉屁股。阮肆靠在门上看秦纵,秦纵正低头看鞋子。
“鞋子湿了。”秦纵抬脚,说:“凉凉的。”
阮肆蹲下身,伸手撸起秦纵的裤腿,摸到他脚踝处,袜子果然湿了。
“你跟人跑操场玩了是不是?”阮肆问:“还是他们把你埋雪里了?”
“下午打雪仗了。”秦纵缩着脚趾头,“雪老是往鞋子里跑。”
“晚上我给妈说一声。”阮肆给他拉好裤腿,“给你换双高点的鞋,能护到脚脖子的那种。早上湿了没有?”
秦纵摇头,阮肆怕他身上也冷,拉开羽绒服把人包进来。两个人都穿得厚,这么一包只能包半个秦纵,就算这样也已经团成个胖球。李沁阳给买的小衬衫是一样的,就连毛衣都是款式相同,一蓝一黄。秦纵挤在阮肆羽绒服里,埋脸闷在他胸口。
阮肆说:“别流鼻涕。”
秦纵配合地没流鼻涕,只打了个嗝算做回应。
声控灯没坚持太久就灭了,阮肆懒得再喊。楼道里昏暗,他不看秦纵,有种抱着小动物的错觉。鲜活温热的触感让胸口柔软沉甸,他以前在爷爷的农场里抱小狗崽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你……”阮肆迟疑着开口:“不打嗝了?”
“不打了。”秦纵说:“我爸爸说打嗝就咽口水。”
“是喝热水。”阮肆纠正,“身上冷不冷?”
“热。”秦纵探头,“我又冒汗了。”
“一会儿就好了,老爸该下班了。”阮肆站麻了脚,他移动了一下,忽地说:“好看吗?”
秦纵不知所谓,望着他的下巴,真诚地点头夸道:“好看,特帅。”
“我说那故事!”阮肆用下巴撞了秦纵的脑门,“好看吗!”
“好看。”秦纵问:“你想当个作家吗?”
阮肆“嗯”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他只是继续道,“还挺有意思的对不对?我想讲故事。”
“我想看故事。”秦纵颠了颠脚,觉得脚掌被泡得不舒服,他说:“孔家钰想当个数学家。”
“你呢?”阮肆低头问道。
秦纵抿唇,“我妈妈说让我当钢琴家。”
“那挺酷的。”阮肆违心地夸了夸,然后说:“你自己呢?”
秦纵踩着脚,摇头说:“我不想当钢琴家。”他偏头小声对阮肆道,“我不喜欢钢琴。”
“那你喜欢什么?”
秦纵道:“萨克斯。”
他说完又埋下头,轻轻哼了一段曲调。这是一首非常老的英文歌,李沁阳很喜欢,干家务的时候最喜欢放,阮肆把调子记得清晰。
阮肆直到他停下来,才偏头回答:“很好,我觉得萨克斯更酷。如果你吹,那就是无敌酷。”
作者有话要说: 想当年都是文学少女。
青春的夏天漂浮着的那是什么。
那都是。
少女们放飞的灵魂。
今天依然是无敌——甜的酒!
谢谢观阅w
第8章 么哒
阮城下班进楼,刚转上楼梯,就被挤在门口的一团黑影给吓了一跳。声控灯一亮,才看清是俩孩子。
“钥匙挂脖子上,下回就不忘了。”阮城开了门,进去在玄关先摸了秦纵的裤腿,立刻道:“快,脱了袜子去泡脚,湿成这样别感冒了。”又转身摸了阮肆的,说:“你也去。”
秦纵脱了袜子,脚底都皱皮了。他和阮肆坐一个小板凳上泡脚。脚一进水,两个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阮肆靠墙上,喊了声:“爸!晚上吃汤面吧!”
“晚上吃火锅,给你下点面。”阮城换了衣服,进厨房洗菜,开始准备汤底。
李沁阳回来时锅刚好沸腾,她就围着阮城打转,端着羊肉卷垂涎三尺。阮城一边备凉菜一边提防她在后面偷吃,不用回头,一双筷子就能敏捷地轻打在她够奶黄包的手上。李沁阳越挫越勇,阮城无奈,夹了只奶黄包给她,她哈着气几口就吃掉了。
阮肆简直要没眼看了,敲了敲厨房门,还没开口,李沁阳就指了指沙发,说:“我给小粽子新买了双鞋,带绒的,你让他试试。还给你带了个围巾。”
阮肆想夸她几句,她就欢快地继续说:“是小兔子的呦,特可爱!”
阮肆:“……”
骨头汤做底,主走清淡风味,料加得都不重。羊肉卷整齐地码放,五花肉紧接着列阵。红色鲜嫩,夹着薄冰带到沸锅里一涮,配上自家偏好的酱料,入口炸开味蕾的享受。肉感和酱香的紧密配合,每一步都遵循着个人喜好的步骤,一口下去,浑身舒坦。蔬菜滚水,吸饱骨汤,咬下去齿间汁溅,清爽地中和了过分的肉香。如果可以,一定要备上冰镇啤酒,在相谈甚欢的气氛里举杯一饮而尽,啤酒特有的微苦会在此时恰到好处地显露魅力,再呼出满满的幸福感,浑身温暖,薄汗濡湿。最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吃几口甘脆的水果,算作收尾。
阮肆吸着果汁,有点羡慕地望着他爸妈。李沁阳一口气喝完了啤酒,倒在椅背上,无比满足地念一句:“舒服!”
秦纵也倒椅背上,撑得连话也不想说。
只有阮城还在孤军奋战,烫熟的红薯吃起来非常糯甜,他最喜欢这个。
最后大家一起收拾了锅碗,由李沁阳洗碗,然后齐齐倒进沙发。电视里放的是档搞笑综艺,秦纵趴扶手上看,时不时还会和李沁阳一起笑出声。
气氛温馨,阮肆却一骨碌爬起来,突然想起来,“秦纵。”他说:“都忘记写作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纵松开抱枕,想坐直身,又倒下去赖了一会儿。阮肆拖着他往房间里去,他还望着电视,小忧伤道:“让我再看一眼。”
“不许看。”阮肆遮了他眼睛,带着人进屋,说:“这有什么好看,晚上我给你讲。”
秦纵这才作罢,写作业的时候冷不丁就要冒一句,“故事。”
“记着呢。”阮肆翻着课本。
他的课本上字迹潦草,但不是笔记,而是随时想得小故事。随处可见不走心的名字、羞耻度爆表的台词,大多都是关于冒险的故事。他真的很喜欢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幼稚地安排着人物,哪怕逻辑性薄弱,也依然自得其乐。讲故事对于阮肆而言,是件有意思且难以自拔的事情,哪怕只是讲给自己。
“从前,”阮肆拿出橡皮,说:“有一个和尚,他一个人守着一个寺庙。”
秦纵趴本子上,贡献出了自己的黄鸭子橡皮,问:“为什么是一个人?”
“孤独的和尚比较酷。”阮肆拿着小黄鸭橡皮晃了晃,“一天庙里来了一只妖怪,就……就是条鲤鱼精吧。”
秦纵又问:“为什么是一条鲤鱼精?”他说:“这是一只鸭子。”
“……你好烦哦。”阮肆说:“我就喜欢鲤鱼精行不行!”他继续讲:“和尚发现鲤鱼变成了人,这个冷静的和尚并不害怕,他收养了这只鲤鱼精。”
“哦豁。”秦纵发出感叹:“鲤鱼精好可怜。”
“哪里可怜?”阮肆不解。
“变成了人却没有肉吃。”秦纵认真思考,“他会营养不良,长不高的。”
阮肆:“……”
“然后呢?”秦纵又问:“就这样结束了?”
“然后他们在相互帮助下寻找到了各自的……意义。”阮肆眼睛一亮,“没错,就是意义。最后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大家快快乐乐一辈子。”
秦纵望着他,他把黄鸭子橡皮弹回去,说:“没有了。鼓掌。”
秦纵给面子地鼓了掌,其实还有一肚子疑问。但是阮肆重新低头写作业了,他憋了老半天,也没问出来。
舒馨结束了忙时,秦纵就不能继续住在阮肆家了。快期末考的时候他回了家,把黄鸭子橡皮留给了阮肆,阮肆每天写作业的时候没事就捏一捏,感觉有些寂寞。不过好歹还是邻居,每天依然要载着秦纵上下学。偶尔他在阳台上,还能听见秦纵在房间里弹琴的声音。
舒馨很严厉,秦纵的闲时全部被钢琴排满。舒馨会陪在身边,只要有弹错的地方,他就会挨罚。
“今天也要弹钢琴吗?”周末阮肆趴栏杆上,问对面的秦纵,不可置信道:“今天是星期六。”
“我妈妈有安排。”秦纵趴对面,有点低落,“我想和你玩。”
阮肆说:“一整天都安排了?”
秦纵点头,两个人隔着近一米的距离沉默。阮肆看见他有哭鼻子的趋势,捏了个雪团砸他,说:“看哥的。”
阮肆回屋去缠李沁阳,唾沫横飞地劝说窝沙发上的宅妈今天有多适合逛街。李沁阳在他费力游说下渐渐雀跃,换了衣服拎着包就去隔壁找舒馨。一个小时后舒馨领秦纵到阮肆家,李沁阳吩咐阮肆好好照顾弟弟,姐妹俩就真出门了。
秦纵还没脱鞋,阮肆就飞奔回屋,拽了外套冲出来,穿上鞋带着秦纵就下楼,“走,带你去踢球。”
孔家宝早在三小人人都知道的秘密球场等着了。地方位置离小区不远,是以前拆掉的废地,雪一压就成了冬天的足球场。
秦纵踩雪里有点兴奋,一直跟在阮肆后面蹦,蹦出一串脚印。阮肆抬手围围巾,说:“今天时间多,等会儿还能去兴建街吃东西。想吃什么?”
“煎饼果子!”秦纵蹦到阮肆身边,撞了撞他的后背,亢奋道:“要两个!”
“行吧,”阮肆说完弯腰抄雪,回头盖他一脸,“出息。”
秦纵跳起来扑他背上,阮肆觉得腰都要折断了,他踉跄一步,端住秦纵的腿,真的背起来了。他踩着雪“嘎吱”作响,秦纵也嘎吱,阮肆被逗笑了。
孔家钰也在,正蹲边上堆小雪人。今天倒没流鼻涕,就是心情不大好,因为他最近被查出来近视,正在适应戴眼镜这件事。
“慢死了,你怎么不等球被踢瘪了再来。”孔家宝脱了外套,穿着毛衣运着球说,“快来吧,我急的。”
阮肆放下秦纵,把才系上的围巾又扯掉,问秦纵:“来不来?”
秦纵眼睛望着雪人,阮肆把围巾绕他身上,说:“那你和孔家钰一块。”
秦纵就裹着围巾蹲孔家钰边上一起堆雪人,孔家钰拉开耽美文库,竟然还准备了胡萝卜和玻璃珠。两个人推着雪球越滚越大,从场边一直推到最头。
秦纵给雪球按上眼睛和鼻子,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围巾给它围上。孔家钰摘了眼镜架胡萝卜上,还给雪人用纸条贴了眉毛。
“纸贴不住。”秦纵解着围巾,说:“等会儿得湿。”
“没带水彩笔,不然能画一个。”
孔家钰正翻耽美文库,后边突然被人猛力一推,磕倒在雪地上,玻璃球滚了一地。秦纵还没回头,膝窝跟着被人踹一脚,噗通跪下去,偏偏脖子上的围巾被人往后拽着。
赵云林跺翻了雪人头,拽着秦纵的围巾说,“谁让你们在这儿玩的?”他一直记着上回的事,没找着机会怼阮肆,但还认识秦纵。
他推着秦纵的后肩往下按,要坐秦纵背上。嘴里还喊着“驾”,边上几个人一起把雪人给踩碎了,连带着孔家钰的新眼镜也没放过。
孔家钰鼻涕一流,趴地上大声哭出来,喊道:“哥!有人打我!”
秦纵挣扎回头,一头撞赵云林肚子上,扯着赵云林敞开的外套,将人给猛地扑倒。赵云林蹬他肚子,他就死命拉住阮肆的围巾,一口咬赵云林手上。
“靠!”赵云林吃痛,“拉开!快把他拉开!”
秦纵咬死了不放,跟只小狼狗似的,扯得赵云林痛叫,巴掌猛拍他后脑。
“妈的!”孔家宝一身肥肉撞开人,“弟弟我来了!”
后边阮肆一把拽住赵云林衣领,硬是拖出半米扯到跟前,一拳砸他脸上。
“放手!”阮肆把他扯起来,又狠掼进雪里,说:“你他妈敢碰秦纵!”
赵云林被这一掼正磕石子上,撞得头晕目眩,蹬开秦纵,和阮肆缠在一块。阮肆发了狠地把他按地上,砸得他鼻子一热,又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