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已经起来了,韩衡捏着酸痛的脖子下楼吃饭。庄灵抱着君晔灏坐在院子里一丛青翠的竹子下面,静默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寂寥。
韩衡看得一皱眉,走过去,轻轻把手搭在了庄灵的肩头。
庄灵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开始抓得很紧,然后松了些,抓住他手指的手从他手指上慢慢滑下去。
“想什么呢?早饭吃了吗?”韩衡绕到庄灵面前,把儿子抱起来。
庄灵起身:“还没有,在等你。”
韩衡露出一个笑,抱着儿子在前面走,三步一回头,庄灵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俩。
吃饭的时候庄灵突然问韩衡:“你昨晚睡得不安稳,做噩梦了吗?”
韩衡眨了眨眼,一只手按着额际,摇摇头:“记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梦,可能受了点风,起来的时候头和颈窝都很痛。而且这孩子昨晚不知道怎么睡的,我刚起来的时候,看到床单上破了几个洞。”
“是吗?”
“是啊,可能是磨牙?要不然就是指甲太长了,待会儿吃完饭你把儿子抱着,我给他修一下指甲,不然容易抓到人。”
宛如巨掌的翠叶遮映之中,一湾溪流潺潺作响。规模庞大的竹楼耸峙在青山绿水之中,一早便有数不清的翠鸟鸣叫不休。
身披白袍,头扎黑布的中年男人端坐在蒲团上。
突然,他身体一颤,就像触电一样颤抖了一阵,然后抓过一旁矮凳上竖着平放的竹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外间侍卫发现他已经起来,立刻往正殿去通禀。
正殿之中,穿宝蓝裙裳,头戴翎羽的侍女即刻入内?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ぷ阍谀局榱蓖猓局榱鄙⒎⒆乓还赡岩悦枋龅姆枷悖瓤梢郧姹苌撸胖质谷送纺郧逍选?br /> 里间不时传出吮吻的暧昧声,婢女犹豫再三,还是提高了声音跪在帘外道:“风觉长老已结束作法,陛下是否现在过去?”
男子近乎痛楚的声音让婢女把头埋得更低,粉面通红地额头贴地。
没多久,一双涂满鲜红蔻丹的玉足从她卑微匍匐的身子旁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没什么意思,让人抬回去吧。”
婢女声如蚊讷地答道:“是。”
直至那脚步走远,她才敢抬起头,起身时身子还有些发抖。掀开珠帘,血腥味让人难以忍受,锦被紧裹着一名美男,被子下的身体看不见,脸色明显失血,布满痛苦狰狞。
即使看了这么多次,还是没法习惯,婢女深吸一口气,才出去找人来抬。
贴身的丝质长裙只遮盖到小腿,女子肤色极白,卷曲纷如同海藻的长发裹在一袭猩红王袍中,随着她的动作,从衣领中抽出的长发披洒到腰间,露出一双招摇的大耳环,蓝宝石的坠子随她走路的幅度轻轻晃动。
“死了吗?”她是金水女皇,虽已过了三十五,看上去却宛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十五岁少女,瞳仁是茶色,在日光中显出淡漠。
“还没有。”被称作风觉长老的中年人转回身,双手交叉在胸前,朝女皇微微低了一下头。
“朕可是照着你的要求,撤走神女像的守卫,设下蛊阵,后续都是你的事,要是无法成功杀死天命之子,你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死法。”要不是眼前这男人,当着她的面,展示过夺命蛊阵的群杀威力,她不会这么草率封他做长老。
只是阴芜君暗杀大梁国师失败,空出了一个位子,不大好看。
邪恶的笑涡浮现在风觉右脸上,隐隐透露着阴毒。
“陛下但请放心,属下定当不负所望。”
女皇冷笑一声,将丝丝缕缕垂在肩窝里的头发往身后一甩,歪着头光着脚踏过竹楼木板,留下个婀娜背影,以及一句话:“最好是这样,朕最烦说大话的男人。”
风吹动竹林,窸窣作声,就像蛇腹贴地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风觉长老为啥是个中年脸皮子蜡黄的中年男人呢。
主要是来自作者对反派人物的歧视。
今天没有咯
第234章 二三四
昨天晚上的事情庄灵一直在犹豫到底告不告诉韩衡,但看韩衡白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只得按捺下去。
只是到夜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真的睡过去。
起初只是被子轻轻动了一下,庄灵就醒了,在黑暗里留意着韩衡的举动,并且把君晔灏抱起来,从两人中间移到自己左边,一手撑着身体,朝韩衡身旁移动过去,直至两人的身体挨在一起。
庄灵掀开被子。
戴在韩衡左手上的骨戒红光闪烁,韩衡眉头紧蹙着,双腮不住颤动,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庄灵想叫醒他,又不敢叫醒他,他第一反应是梦游,如果是梦游,他反而不能把韩衡叫醒。
韩衡的左手略略抬起,离开床约莫一寸,又重重跌落回去。
同一时间,红光大盛,转而散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唯一留下的痕迹,是韩衡脸上发亮的汗水。
庄灵起身拧了一条湿帕子过来给他擦脸,顺便把脖子也擦净,低下身在韩衡嘴上亲了亲,眸光深沉地看了他一会,才去把帕子洗净晾起来。
第二天庄灵再度向韩衡问起昨夜的事,韩衡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咀嚼肉饼的腮帮子停下来,仔细回想了一番。
“没有啊,昨晚没有做梦好像。怎么了?”韩衡也觉出不对来了,“怎么这两天老是问我做梦。我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了吗?”
涂明惠挤眉弄眼地看着韩衡,“恐怕是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韩衡嘴角抽搐,“我不说梦话。”
“没有,可能是大战在即我有点紧张。”庄灵给韩衡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不再提这件事。
韩衡嘴里吃着饼,喝了一口熬得很清的米粥,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儿,我把两头龙借给你,一尾巴就能扫平一大片。”
旁边涂明惠埋头喝粥的动作顿了顿,转瞬恢复正常,怡然自得地夹了一筷子凉拌菜。
这天晚上洗澡的时候,韩衡发现戒指有点松动的感觉,他把手从水里拿出来,水珠粘在白皙的手上,国师的皮肤好得出奇。
这点不得不服。
以前他做演员,也是要天天保养才行,这个国师却天生了一身的细皮嫩肉,关键是风吹日晒也不见黑。把手凑近眼前,韩衡看出问题来了。
“怎么了?”庄灵给他拿衣服进来,门没关严,他直接就走了进来。
韩衡是听着脚步声靠近的,也不意外,不用抬头他也听得出那脚步声是属于庄灵的,他皱着眉,轻轻摇头。
“戒指有问题?”庄灵心里一跳,脸上却没显露出什么。难道是这枚戒指让韩衡夜里“梦游”的?
韩衡嘴唇动了动,把手往庄灵面前递过去:“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一道裂纹?很短,也不明显,我看了好久……不能确认。”
庄灵拉起韩衡湿润的手,细腻光滑的皮肤因为水光显得格外……可口。庄灵定了定神,按捺住躁动的内心,集中注意力看向韩衡手上的戒指。
这手真美,细白修长,若是……
“是不是有道裂纹,就这儿。”韩衡用另一只手指给他看。
“确实有,看上去不至于断裂。”庄灵松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装作不经意地问:“是不是在哪儿磕碰到了?”
“没有啊。”搜寻了这几天的记忆,确实没有磕到碰到过,韩衡也觉得很奇怪,而且这是一枚骨戒,裂纹却隐隐透着点红色。要制成骨戒,早就不可能还残留着血迹,那应该不是血。还是真的磕碰到了,自己却没注意?用另一只手食指拇指捏着骨戒在无名指上转了转,没有什么异样,韩衡挠了挠头:“没事,可能什么时候撞到我没注意。”
洗完澡回到房间,韩衡坐着边擦头,边翻看白天没看完的那本书,小半个时辰后,一小段话吸引了他的注意:“灵兽、物化归天地后,可以术留驻灵力于自身,如骨、框架、支柱等,皆可作为灵力留驻之凭借。”
韩衡把书翻到封面瞥了一眼,封面上字都没写。
这样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怎么混进来的。不过这不重要。
韩衡又往下翻了翻,发现这里面大部分讲的是秘术,有点像一本囊括逸闻杂记的笔记。
书页翻动停了下来,当中是一个八角星阵,花鸟虫鱼分布其中,正中是一个人形,呈大字张开手脚,手脚分别与阵中四条线重叠,就像一个被捆在木架子上受刑的人。
韩衡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个反噬阵法,人并不是要躺在上面,而是要在阵法中,以中了他人巫术之人的血,涂满阵法中那四条线的凹槽。也就是说,这个阵法不是用笔画出来,而是要在沙地中用硬物划出凹槽,如果在地面上,就要用刀刻。
很多阵法看上去还是很奇妙的,就是没试过。这个阵法作用不大,前提是被人下了巫术,对蛊术则无效,蛊是蛊虫进入人的身体,引起的僵化反应,类似扯线木偶。巫术则更加神秘邪恶。
翻到下一页,韩衡眼神愣了愣。
满满一页人头,站在一个坑里,特别像古时候给皇帝陪葬的陷坑,让人惊悚的不是那些炭笔画出的黑色人形,而是上面朱笔画出的一个×。×的意思即消灭,这应该是一个杀人的禁术。果然,再翻过一页,就是详细的画阵方法。
韩衡把书丢在桌子上,起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又返回来,用另外一本书把这本书盖住。
“随手拿的啊,我随便翻了一下,和星相、术法、历史有关的都拿了。”乌翠在给米幼收拾护具,直起身好奇地看韩衡,“怎么了?”
“好像其中有一本是禁|书,记载了大批坑杀人的术法。”
乌翠笑了笑:“反正你也使不出来,担心什么?而且如果是禁|书,怎么会正大光明摆在观星塔里。时间紧迫,我们都没有来得及仔细找,拿走的是你曾经经常翻阅的那一部分,可能把放在那附近的也搜刮了几本,夹带出来了。”
在上齐京城时,韩衡得到了手上这枚骨戒,虽然后来也是首次画法阵,但他明显能感受到,注入法阵的那股力量,不是他自身的力量,那种微妙的能量流动,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察觉出来。
旁人看到的是法阵透出的光射向天际,而他当时手里是一碟朱砂,一笔一画中都能感受到骨戒滚烫,眼睛看不见的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动着。
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书并不是谁放进来的,韩衡就放心多了,实在怪不得他现在小心谨慎,那本书里记载的最后一个阵法太可怕,是能瞬间绞杀成千上万兵士的邪术。
一个念头在韩衡的脑海里浮现:君明焱屡战屡胜的过程中,究竟有没有用过这个术法?如果没有,这本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观星塔?
乌翠如果收拾起的是他常常翻阅的那部分,也就是散落在桌案附近的书,当时虽然挑选出了一部分韩衡认为最该先读透的书,原本就堆在书案附近的那些他也没有特意收走。
国师本人比他收拾东西简洁多了,书案附近根本就没有多余杂物,书也没有几本。
这些只要翻阅一下大梁近二十年的史籍就能知道。如果没有记错,他曾经抄过一本,就夹在医药类的典籍里。
韩衡又马不停蹄奔回房,坐下来,从脚边的箱子里翻找那本摘抄的册子。好不容易翻出来,已经满头大汗。
庄灵洗完澡进来,就看见韩衡对着灯,无比认真地在翻手里的册子。韩衡认真的样子真好看,当初拆下纱布以后,庄灵就彻底震撼了,这样一副艳丽的五官也不显得女气,就是说不出的好看。英俊,也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么安安静静看着韩衡,庄灵的内心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像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险滩,他都能一往无前地闯过去。
突然,一阵狂喜出现在韩衡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脸凝重。
庄灵走过去,问道:“发现什么了?”
韩衡看着他,眼神有些挣扎。要不要告诉庄灵?好像也不用告诉庄灵,国师已去另外一个世界,现在他就是国师,这个术法就只有他自己会用,庄灵自然不用提防。
然而,看着庄灵明显有些担心的表情,韩衡还是指出那本记载杀阵的书上所画能够绞杀上万士兵的阵法给他看。
“我在看这个,你再看这里,记载了君明焱在位期间几次较大的战役,当时还是国师本人在。我相信国师本人确实是个高深莫测的人,他在君明焱身边的十数年间,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虽然大部分都是在君明焱登基为帝之前,精准预测了几次天灾就不提了。我刚跟你到北朔时,因为没有国师的记忆,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概况,经常会到薛园附近的茶馆听人说书,或者是去茶坊听点坊间流言,有传言说因为国师的预知能力,君明焱才能百战百胜。”韩衡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很吸引庄灵,他想一直看下去,便没有打断韩衡的话,只是安静地听。
“这几次战役中,很巧的是,对阵敌军都因为瘟疫,死伤数千人,最多的一次,病死了上万大峪士兵。如果只是一两次碰上瘟疫,还说得过去,这里,有记载的,就有六次战役中,敌军都遇上了瘟疫。而且同在一个战场,气候、地势条件差不离,大梁军却从未遇上过一次瘟疫。与其说是国师祈福的作用,我更愿意相信,是国师帮着君明焱,施用了这本书上记载的绞杀阵。至于这本书为什么还在,观星塔一直只有国师和明帝能进入,何况,要发动这样的阵法,需要强大的灵力注入,一般人就算知道怎么画阵,也没有用,所以不怕被人看到。”
“但这种术法,在史籍里显然不能记,就写成了瘟疫。”如果让人知道有这么伤天害理的术法,即使是用于两军交战,也会引起百姓恐慌。也许这才是天裔族隐居的真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过分强大的力量,往往是引起毁灭的重要原因。
本来全神贯注在听韩衡分析的庄灵突然脸色一变。
韩衡顺着他往门边看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门上映着一个人影,好像是女的,连忙收声。
庄灵去打开门。
涂明惠被吓得差点打翻手里的汤盅。
“你们习武之人走路都这么没声音的吗?吓死我了,我刚要敲门。”涂明惠说着,视线越过庄灵,直接向着韩衡说,“你这几天好像没睡好,黑眼圈吓死人了,给你补一补,炖了补血的药材,放了莲子,多喝两碗,安神补脑。”笑盈盈的一张俏脸抬起来对着庄灵,这时候涂明惠已经取出了两个碗,“王爷要不要也来一碗?旁的不敢说,我炖鸡汤可是一绝,火候恰到好处,不喝会后悔的。”
韩衡笑着走过来,往汤盅里看了一眼,雪白的汤面上浮着不少金灿灿的油珠,药材气味浓郁,本来是不好闻的,却被鸡肉的诱人浓香盖了过去。
“你自己不喝?”韩衡眼巴巴看着涂明惠给他盛了一碗,恨不得自己去盛。
“刚才在厨房偷喝过了,你喝吧。”涂明惠笑眯眯地说,又问了庄灵一遍喝不喝。
庄灵也要了一碗。
“趁热才好喝,你们喝完我好把碗拿下去。”涂明惠手掌贴着汤盅,眼神里带着某种盼望和热切地看着韩衡。
韩衡端起碗,先闻了闻,口水就不断分泌出来,就是手都能感觉到碗太烫了,应该是刚炖好,就被涂明惠盛上来的。奇怪地看了涂明惠一眼,韩衡一面用勺子搅滚烫的鸡汤,一面问她:“汤盅不烫吗?”
涂明惠的手如同触电一般离开汤盅外壁。
这是一间小店,锅碗瓢盆都是普通百姓人家用的,汤盅不能很好隔热。就在涂明惠收手的一瞬间,韩衡看清她的手掌被烫得通红,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走出门外。
“哎……你去哪儿啊?”涂明惠叫了一声,刚要跟上去,一只手腕被庄灵抓住了。
门外,韩衡走到隔了两扇门的郎东房间外面,把人交出来,就听见涂明惠的尖叫声。
“放手!你干什么?你这个渣渣……你再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等韩衡和郎东冲进房间,就看见涂明惠一把将庄灵推出去,庄灵没料到涂明惠一个弱质女流有这么大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