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韩衡知道,这种舒适是暂时的,但接下去的半个月,他还得养着。他怀孕的时候身体就很虚弱,但碍于他是个孕夫,注意事项很多,他也不能抛开这个大肚子不管就去锻炼,真要是一尸两命了可不是好玩的。
现在卸货完毕,他总算可以开始计划要怎么加强体质。韩衡还记得,第一次在镜子里打量这副壳子,他就很不满意“韩衡”的虚弱。虽然他以前是个艺人,需要保持身材,但他从不节食,都是通过锻炼达到保持体重的效果,穿越过来之后,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这身体毕竟不是自己的,大概有点系统排斥,时间久了才发现,这个身体就是这么差,多走两步就喘不上气。
加上怀孕的时候又辛苦,可以说他就从来没有找到过以前那种身轻如燕健健康康的感觉。
韩衡也把想法告诉了郎东。
郎东很是意外,瞥了韩衡一眼:“要通过习武强身健体,非一日之功。况且,明帝把国师捧在心尖上,怎么舍得让国师吃苦。习武之人,没有不用吃苦头的。”
“我不怕吃苦。”韩衡坚决道。
“那好吧,莘渊可以教你,等你出了月子,我让他来教你一些基本功。”郎东请完平安脉就出去了。
那天生产时,要不是郎东胡言乱语,让他激怒生怨,恐怕当时真要一命呜呼。事后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谈及此事。
坐月子的一个月里,除了大夫以外,韩衡能见的只有儿子和明帝,伺候他的宫人们一般不会怎么和他说话。云蓉则被韩衡吓得好几天见到他都是眼圈红红的,后来她说还是第一次见别人生孩子。
这里的小姑娘,估计除非自己嫁做人妇,很难普及这方面的知识。韩衡估计她是脑补了一下以后自己也要嫁人生娃,就感同身受地害怕了起来。
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很快韩衡就要出月子了,韩衡自己懒得给儿子起名字,就从明帝送来的单子里随便挑了两个字,叫晔灏,既有华光又有浩浩汤汤的意思。韩衡比谁都希望,这孩子将来能有天高地远的自由快乐,即便背负天命之子的预言,但也不能因为有了预言就不活不怀抱希望了。
皇帝总也有做得逍遥的皇帝嘛。
这时的韩衡还远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的诞生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辣
第118章 一一八
冬日的阳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穿破重重云层,倾洒在北朔京城的大街小巷。
天还没亮,庄灵就回到了睿王府,他像一座巍峨的雕像,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房外面冰冷的石阶上。
屋檐底下一道道尖锐晶莹的冰锥往下滴着水。
突然,幽怨的女声响起在这间大宅子里。
庄灵僵硬了好一会,皱起鼻子,他闻到了自己铠甲上刺激的血腥味,重黑色的战靴周遭氤氲着淡淡粉色,在冰雪化开的水渍里像虚幻的花一样绽放。
那是女人在唱戏,调子挺耳熟。
庄灵搔了搔耳朵,发觉耳背冻得冰冷,他用手掌圈住冷得快冻僵的耳朵,即使这样,时断时续的女声依然如魔音般直往他耳朵里钻。
李氏。
庄灵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以重剑拄着身体,迟缓地站了起来。虎口难以忍耐的剧痛让庄灵低下头瞥了一眼。三天两夜的激战中,他根本不记得杀了多少人,那种感觉他难以形容。不过早在刚上战场时,实战就给他上了印象深刻的一课。杀一个人,带来的是浑身战栗血液倒流的悚然,杀得多了,敌人的脸就一个个模糊起来,犹如砍倒的不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而是一排排陶塑泥偶。
天空中一个黑点盘桓片刻,终于直突突俯冲下来,灰斑信鹞在地上打了个滚。
庄灵弯下腰时仿佛听见骨头咔咔的响声,昨晚二更,胜负已定,他就马不停蹄奔了回来,整座睿王府已成一座空宅,疲倦累积到顶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坐在这里一整晚,他分明记得,当时还在下雪,他每一根手指都冻僵了,靴子里的脚趾都带着冰透骨髓的潮湿。
庄灵抖着手指展开字条,另一只手松开,信鹞在地上扑了两下,跳到属于它的鸟架子上啄食喝水。
庄灵睫毛激剧抖动了两下。
字条在他手指间迅速皱起,胡乱把信纸塞进袖子里,庄灵长长吁出一口气,白气在空气里缓慢弥散开去。
女人兀自还在唱。
庄灵提起结了一层薄薄白霜的剑,面无表情地向着后院踱去,那里有一个填平了的荷花池,李氏被扶正后,那里春夏交接时,就会开满富丽堂皇的牡丹。睿王府里的戏台就搭在那附近。
~
在书堆里闷了一整天,韩衡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韩衡站起身来,一只手爱怜地揉搓他的小蛮腰,郁闷地想,他真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刻苦发奋过。随即又感到一阵隐约的绝望,这才是第一天。
他的视线滑过这间排满书架堆满藤条箱子的小屋,藤条箱子里也不是书就是“韩衡”写的笔记。
早上韩衡过来的时候是满怀要大干一场的期望,可这完全不是人干事啊,一天下来他也看不完一本。下午他就已经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纸页上黑白分明的字一个个往眼睛里蹦,他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去。
于是韩衡给自己重新分派了任务:找出“韩衡”的笔记,先归类起来。
幸运的是,从前的韩衡字写得很工整,用语也不晦涩,简直就像早就知道有一天会有人读到他写下的这些东西一样。
“韩衡”用最简洁的语言,写了不少古籍的读后感,知识面囊括了军事、天文、地理、历史以及巫术。这一天下来韩衡还没来得及研究什么是他最感兴趣的,只是天黑的书上的字都看不清了,他才抬起头来,浑身哪儿都痛,尤其是脖子和肩膀,他拿手摸了一下,总觉得后脖子都要凸出来了。
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乌翠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上来,脸色发红。
“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儿?”
韩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一整天都在这儿。”
“您忘了,明天给小皇子办满月宴,宫里各司的掌事都候了一下午了。”
韩衡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今天我不是陪米幼出宫了吗?没想到清凉殿的下人谁也没敢进来,我回来的时候,这外面全是人,云蓉急得团团转。”
韩衡想了起来,昨晚乌翠跟他说过,他赶紧起来,把东西随手收了一下,满屋子都被他翻乱了,现在也收拾不出来。
“走吧走吧。”韩衡踹开一个蒲团,跟着乌翠快步下楼去了。
皇子要办满月酒,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金饰,席间用什么花什么酒,通通都要拿来让韩衡过目。
虽然等了一下午,那些掌事却也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悦。
韩衡先把他们带来的东西看了,心里直犯嘀咕,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一句“你们决定不就好了嘛”憋了回去,毕竟是他儿子的满月宴,耐着性子一样样商量决定出来,韩衡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起来。
这时候太监在外面拉着长音通报。
君明焱陪韩衡吃了晚饭,赖在他的寝殿里一直不走。韩衡倒是没什么要做的,对着形形色|色的藏书和笔记看了一天,他已经头晕眼花能躺下就坐不起来。
直到奶娘把儿子抱过来,韩衡才稍稍回过点神,小家伙嫩得跟花瓣一样的嘴唇不停吐泡泡,黑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盯着韩衡。
现在韩衡抱孩子的手势已经相当娴熟。
旁边君明焱笑了笑:“让朕抱一会。”
韩衡瞪了他一眼:“我才刚抱上呢,等会儿。”
君明焱不觉笑意更深,调侃道:“朕怎么觉得,你跟母后以前养的那只猫越来越像了。”
“什么猫?”韩衡心不在焉地问,把他儿子硬是要往嘴里塞的小手指扒出来直接塞进小被子里。
“朕都忘了,你不记得了。”君明焱眼神一黯,“母后从前养了只叫雪球的猫,生完小猫崽,就凶得不得了,你那时候还小,非让朕偷一只出来让你养,那母猫就在朕的手臂上挠了一道。”边说君明焱卷起袖子,他手臂上果然还有几道淡淡的疤痕。
韩衡心虚地眨了眨眼,“小时候的事,你怎么还记着呀,你这人可真够记仇的。”说着他把儿子一把塞到君明焱怀里,撇撇嘴,“给你,让你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啊。你今天就没有折子要看吗?在我这儿呆着……”
“小叶子是咱们大梁未来的君主啊,这也是国事,是不是啊?”君明焱用手指轻轻戳君晔灏的下巴,十分舍不得那滑溜溜的触感。
“他还话都不会说呢!”韩衡白了君明焱一眼。
“衡儿。”
韩衡愣了愣,恼怒道:“别叫这个名儿成不成,跟女人似的。”
“不成。”君明焱愉悦地微笑着,他特别喜欢韩衡被惹恼的样子,不像从前那样冷淡,格外撩人,让人更想逗他了。
“孩子给我!”
“不给,朕还要抱会。”
“你一个皇帝,怎么能耍赖皮啊!”韩衡急了,又不能把君明焱怎么样,只能憋着闷气。要是孩子亲爹就算了,还有一半DNA呢,这又不是亲爹,还要每天跟他抢儿子。这可是从他身上,吃着他一半的生命资源长出来的小东西,凭什么分人一半啊!
“别生气了。”君明焱柔声道,“明日朕想宣布一件事。”
“什么事?”韩衡没好气道。
“朕要立你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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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给朕生了个儿子,朕当然要立你为后,朕已经征得了你们族长的同意。”
君明焱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像是天外之音一样含混不清,韩衡眼神飘忽起来。他怎么可能给这个男人当皇后呢?如果他成了皇后,就要囿于后宫,这肯定不行。
韩衡脸色越来越白,他咬咬牙,心一横,直视着君明焱,“这不是你的儿子。”
笑意从君明焱唇边淡去。
“朕知道。朕是一国之君,只要朕说是,这便是朕的儿子。”
瓦片碎裂声响起时,恰好两人都没有说话,韩衡僵着脸看了君明焱一眼。
君明焱把孩子给韩衡抱着,起身走向门口,才走了两步,就有人叩门,婢女云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陛下,大人的药来了。”
君明焱走过去打开门,云蓉身边另一名宫女捧着漆盘,盛得很满的药碗端放在盘里。
君明焱淡扫了一眼。
宫女恭顺地垂着头,不敢与天子直视。
云蓉道:“大人吃药的时辰到了,陛下,奴婢服侍大人吃药。”
君明焱出声阻断她的话:“不用了,朕来。”君明焱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陌生的宫女身上,冷冷道:“带着人看看,别让下人随便乱闯,朕与国师有要事,都走得远些。”
“是。”
人退下去以后,君明焱转回。
托盘放到韩衡手边的桌上,韩衡看了一眼。盘底滚着不少泼洒出来的药汤,两人飞快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一个信息:方才有人偷听。
君明焱在屋里一直待到韩衡吃完药,他离开后,安瑞公公带着宫侍进来收拾屋子,几个太监走后,云蓉进来给韩衡整理床铺。
儿子一直不肯睡,韩衡就没叫奶娘来抱孩子走。
云蓉在帐幔里挂了个香囊,清冽定神的香气甚是好闻。韩衡不禁深吸了两口气,看着云蓉轻盈地转过身来。
“刚才外面怎么回事?”
韩衡神情一派惬意,云蓉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床上去。
看着云蓉渐渐发白的脸色,韩衡又道:“别害怕,刚才在外面的除了你,还有一个人是吗?端药的婢女?你们听见了我们说话?”
半天没有人说话。
韩衡没有去看云蓉,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孩子的脸,直到云蓉开始说话。
“大人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嗯,你出去吧,今晚小皇子跟我一起睡,告诉奶娘一声。”
“是。”
云蓉走出以后,韩衡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从云蓉同时出现在他和君明焱面前,他就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几乎是带着崇敬的仰慕着君明焱,君明焱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显然是他认为可以绝对放心的人,这一点上,他相信君明焱的判断。近身伺候以外的人,就不好说了。
该死的心软又涌了上来,情绪被孩子低声咿呀的声音打破。
儿子的小嫩手拽住韩衡的衣襟,使劲拽也拽不动。
韩衡忍不住莞尔,亲了亲儿子的脑门,爬到床上去,让小孩儿睡在他的怀里。婴儿不满地在他怀里拱了半天,一无所获之下,愤怒地瘪嘴,口水泡泡吐得到处都是。
“……”韩衡无奈地脱了里衣,让儿子享受天性之乐,这毛茸茸软绵绵的小家伙给他带来的满足和幸福几乎足够抵销过去承受的一切痛苦,根本没有理由地就让他整个人充满了勇气。白天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消解,一大一小很快都睡着了。
睡梦里韩衡一直觉得好像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
直至第二天在儿子的满月宴上,安瑞公公当场宣读了君明焱的圣旨,韩衡才反应过来——明帝要让他当皇后不是说着玩的。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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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一一九
当场韩衡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在此刻发火。
比他按捺不住的大有人在。当场就有嫔妃变了脸,这些人韩衡不认识几个,他只见过贵妃、容妃、郭采女,今日容妃在,郭采女不在,可能是身份还不够出席这样的宴席。
随着圣旨宣读完,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场面骤然冷下去。
奶娘抱着孩子,也愣着不知所措,韩衡接了圣旨,却没谢恩,接圣旨是他不得不接,但他也没法说出谢恩的话来,这违背他的本意。
妃嫔们的表情大多都是震愕。
就在这时,外面太监突然通报说太后驾到,在那一声尖锐的通报当中,小皇子突然扯开嗓门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惊天动地。
韩衡皱了皱眉,把圣旨随手给了云蓉,过去抱起他的儿子。
儿子看见他一脸委屈地撇撇嘴,细嫩柔软的肉脸上挂着两串金豆豆。
外面走进来一大堆人,被宫人们簇拥着,身边一名中年女子搀扶着的,应该就是太后。韩衡站在原地没动,听见其他人行礼,象征性地屈了屈膝。
太后径直走到君明焱面前,也不叫起,仿佛其他嫔妃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母后来了,今晨母后不是还病着吗?”
太后绛紫色的嘴唇弧度不明显地牵了牵。
“立后这样的大事,皇帝怎么能一声不响就自行决定了呢?起码也应让母后看看,是谁家的好女儿,能有天大的福气,入得了皇帝的眼。”太后转过头,冷若冰霜的眼随意扫了一圈,“都起来。”最后那双略有浑浊的眼落在抱孩子的韩衡身上。
“母后,朕已经下旨,这便是朕的皇后了。”君明焱望向韩衡,神色里隐隐流露出恳求。
韩衡不得不走过去,他对这个半老的严厉女人丝毫没有好感,她的眉眼格外凌厉,唇角不悦地下拉,看得出来,她一点也不满意他这个儿媳妇。
“太后福泰安康。”韩衡淡道,这次他没有屈膝,这动作对于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来说难度太大了。
太后紧抿着唇,看了韩衡一眼,她试图从韩衡脸上找到惶恐不安,想不到对方一派轻松,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太后按捺着翻腾不休的怒气,脸皮因此而僵硬得有点抽搐。
“贵妃。”
涂瑶白听见太后叫她,连忙走过来行礼。
“皇帝,哀家有话想跟皇帝说,这里可以散了。”
安瑞看了明帝一眼。
“各宫娘娘们都请回吧。”片刻后,安瑞带着人把其他嫔妃都带出大殿,外面清凉殿的下人们纷纷送妃嫔出去。
走出气氛凝滞的大殿,众人都仿佛重获新生,女人之间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这么好的戏,可惜咱们无福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