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脚乱收拾东西,蜂蜜管子,丹君给的药,《励志人生一百语》,通通带上。
“君上……”
烦死了烦死了,哪有空给你开门。
“君上!”
“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不好了,他这才叫不好了!
叫了许久的门,奴仆直接推门而入,开门瞬间外面天色骤亮,雷光后又瞬间骤暗,一脸慌慌色:“君上,不好了。”
门开,外面的雨声清醒入耳,雷虽然没劈到他的房门口,但是策凰却闻见一股烧焦的味道,像是在屋外面传进来的,还伴随着什么折断的“咔擦”声。
“君上,天降惊雷,梧桐树枝高引了雷被劈中,现在已经要拦腰倒下了。”
本要劈到房门口的雷被梧桐树引了去,正劈在梧桐树腰上。
大树将倾……
策凰愣在了那里,光着脚没了任何动作就杵在了那儿,就见他拿着行装的手细微颤抖,再抬头一看,脸色已经十分不好。
门外吹进来好多被雨打湿的梧桐叶,还有梧桐花,这段时日策凰将羡梧的话念在心上,每一天都在悉心照顾。
残叶与残花落在策凰脚边,他看到叶面上沾了些灰烬,这是之前他在夜里守着梧桐树开出的梧桐花,一团团,一簇簇地开了一树,风一吹能落下不少,落在发间落在肩头,他在树下仰头看了许久许久……
先是手指头呆滞地弹动了一下,然后抬头望着窗外脚下动了一步,紧接着,手中之物哗啦坠地,包袱里的珍宝被打碎。
“哗啦!”
破碎的声音惊醒了他,顾不上穿鞋,顾不上外面的骤雨脏泥,什么天道应结通通忘记,他赤裸着脚踩过,不惧疼痛,仿佛就感知不到疼痛,向着外面那棵老梧桐跑了去。
参天的梧桐树中了天雷,生生将树劈出了火,根部已经被烧得焦黑,天雷引出来的火却完全不惧风雨顺着树桩往上爬,顺着枝干,点燃满树的树叶。
梧桐树变成了一棵火树,树叶燃得猩红往下落,灰烬在风雨里浮游,树叶枝干一点点的倾倒,撑不了多久就要重重倒在泥泞。
策凰已经被雨淋湿了,行容狼狈,仰头……
眼里映入熊熊天火,哪怕暴雨倾盆而下也伤不了火势半分,这是天火,寻常办法根本浇灭不了。
策凰眼睁睁看着,眼前无数猩红的火点子从他眼前飘过,耳边全是大火燃烧树枝的“滋滋”声,还有树枝被烧断的咔咔声音,听的人心惊胆颤。
一粒火星从树上飘下来,灼到策凰的额心,刺痛无比带着心也撕扯,这疼痛布满全身。
上次就是点在额点,那一夜,唇齿间还有淡淡酒香,他挨近伸手点上他的额头:“你啊……”
——
“丹君,你竟然做假药,这药对我一点效用都没有。”
“脱胎换骨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九重天谁不经一场结束谁都讨不到这个便宜,何况你还是只凤凰。”
“是凤凰怎么了?”
丹君将那些本该要给凤凰君的丹药悉数投入炉火之中,火势猛地一大,火舌都窜高了:“凤凰啊……”
若不涅槃,万万不能成一只真凤凰的。
云巅之上,黑云催城,暴雨狂风。
策凰现了真身,凤凰展开翅膀飞起,扑这翅膀在梧桐树上盘旋了好几圈,然后它站在了梧桐树最高的枝头。
高立枝头,赤足金羽的一只凤凰,拖着长长的彩羽,他傲着长颈发出一声长鸣,这一声撕鸣响彻云霄。
凤凰在梧桐枝头上涅槃,对于凤凰族来说涅槃本就是历劫。
就见烈焰从策凰身上燃起,火焰依着凤凰的羽毛一寸寸蔓延,紧接着梧桐树上的那些猩红火团全部被涅槃的火焰招了来,一簇又一簇的火全部朝着枝头的凤凰飞了去,团团烈火沾在它的身上,梧桐树上的火熄了,枝头上的灯光却焚了起来。
涅槃的过程要承受巨大的痛处,烈火焚身,皮开肉绽,炽热的温度灼的他灵魂都要撕裂。
凤凰仰颈发出痛苦的悲鸣,一声接着一声,竟比天上雷鸣来的更触人,竟是这样的痛苦,哪怕是雨水打在身上也缓解不了半分。
小凤凰娇贵,疼得在树枝上站都站都站不住几乎要坠下来了。
站在九重天的云层中,丹君下观下界,凤凰山那头发出的金光穿透云层,远远观去还以为佛祖下临人间了,凤凰涅槃乃是祥瑞之召,只是这也太刺眼了些。
丹君瞧了瞧旁边的人:“满意了?”
与丹君站一起的人乍一眼看就不是个讲体统的仙,外衣就松松拢拢披在肩头,衣尾处绣着一簇梧桐花,羡凰望着下界:“第一次见他真身。”
“不心疼?”凤凰君为他一个空空的树身都焚身了,这人却还在这闲闲看着。
“怕疼不敢涅槃可不行,总要长大的,不然不忍心将他小小年纪就拐了来。”
“你竟有这份道德心?”
羡梧云淡风轻:“自然是有的,比起你这个炼假药诓人的,我可以说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了。”
凤凰为了将天火吸尽遭了这么一劫,涅槃也是脱了一次皮骨,涅槃最后一团火熄灭后,小凤凰精力耗尽,直接从枝头上坠了下来。
跌倒在泥泞了,策凰用最后的力气化出人形,他皮肤白皙,现在的脸色却是虚弱的寡白,微微颤颤地攀着树打算站起来,手却摸到的却是焦炭般的触感,僵硬,只有死物才会僵硬到没有任何生气。
策凰跪着,抬头,梧桐树上的天火已经熄灭了,可是整棵树已经遭受了严重的焚烧,树桩树干被烧成碳色,他呼吸间嗅到的全是焦土味,而从前郁郁葱葱的满树叶子都只有焦黑的枝干了。
残指败叶,光秃,畸形,丑陋无比,让凤凰更绝望的时候,梧桐树没有半点生息,就像是一棵没有任何生息的枯木。
策凰跪在泥泞里,仰头望着毫无生气的梧桐树,脸色无比苍白,攀在树上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咽了好几次声都颤着发不出来。
“滴答……”
一滴,两滴,三滴……凤凰饮露水,眼泪纯净,滴落在泥泞里也和污垢不容。
“我已经……把斧头扔了……”
“我这么做了,你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说话!”他的话里带着希望带着祈求,小心翼翼等待回应。
策凰仰着头,泪都从眼角划出来,一行接着一行,满脸泪水:“无论说什么都好,就像从前一样,我都不会生气了……”
仰着头,等了许久许久,可是耳边只有潇潇雨声,除此之外静寂的可怕。
树已经烧毁了,树根都成了焦土,不会再摇一摇树叶子回应他什么,无人对答,无人呼应。
没了……
眸色黯淡,怀的那些希冀顿时被抽去,策凰真的没极其去支撑了,一下瘫软了下来,垂着头,再垂头,垂到手弯里靠着,然后发出一直憋着的咽呜之声。
伤心欲绝,无处依靠,无处发泄,又恨又悔又痛。
“让我现在涅了槃栖到哪棵梧桐上去。”往肩膀上蹭了一把泪,没想到越蹭越湿,“你要是没了我就把你砍了给丹君烧炉火去……”
“年纪不大,怎么生了这么狠的心。”
如同天外之声,可近在耳边,突兀无比的这么一句传到策凰耳里,策凰的脸白了白。
“丹君的炉子哪儿有你的西窗下舒服。”
紧接着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迫不及待,慌张抬头。
一片红绸盖天落下,在策凰还没看清的时候落在他的脸上蒙了他的眼睛,策凰迫不及待要掀了红帕子,还没触到就被人捉了手腕,策凰的手的动作全部僵住了。
感觉凤凰的呆滞,羡梧又握了握。
感觉到温暖真实的触感的那个瞬间,策凰干涸的泪顿时被激出来了。
“羽鸟做事虽然精细,不过太慢了,织了这么久都只织出一条头帕了。”懒懒地,又温情的声音响起。
策凰的手在颤,心也在颤,温热的东西泛滥了满眼,酸了一双眸。
策凰伸出另外一只手,他不是不信,他是不敢相信,连伸手也是怯怯地,直到捉住了他的衣角,这里有针线的凸起,策凰摸出来了,是梧桐花。
“梧桐与你再配不过,所以我让羽鸟绣了梧桐花在上面,不晓得你会不会喜欢。”
帕子盖住了策凰的脸,羡梧却晓得他在哭,手隔着帕子抚上他的脸,手心温热抚在他双眼的位置,安抚他:“不怕。”
“疼过了这一遭安享万年,再栖着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没……没事?”策凰的声音是哑的,嗓子都哭撕了。
没关系,羡听清了:“没事。”
“没骗我?”
“这些天你这么用心照顾我,我怎么舍得辜负你。”
小凤凰很想掀开帕子看羡梧一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安好,微微颤颤还没伸出手,腿一软直接栽到羡梧怀里。
凤凰涅槃精力耗尽不说,他今日心力交瘁,起起落落到了现在实在撑不住了。
羡梧稳稳抱住了他,红帕子从他的脸上滑落下去,小凤凰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说是要激他长大,可是怎么能不心疼。
羡梧抬手向天一挥,乌云遣散,拨云见日,阳光投下来将怀里湿透的人照得暖一些。
帮他沐浴更衣,然后打横抱回床上,今天淋雨受了凉,盖上被子还瑟瑟发抖,于是羡梧就喂了他一些酒,自然,是嘴对嘴喂的,窃玉偷香,凤凰软唇里的蜜糖滋味能比过世上最好的久。
嘴里尝了些酒甜味,苦了一天的小凤凰终于松了眉头。看他这幅睡梦里也意犹未尽,策凰也好奇,伸手,大拇指抚上他柔软的唇:“真有这么甜?”
策凰含糊不清的说了两句呓语,一一入羡梧的耳听,渐渐翘起嘴角:“看来是酒不如我甜啊。”
小凤凰梦里念的都是他的名字,羡梧羡梧,一声声地,软软虚虚的声融到人心尖上去。
策凰睡了整整七天,外面那棵策凰的树身逢生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木,枝干抽条,不是春天却能重新抽芽长叶,风一来,枝叶繁盛,郁郁葱葱。
侍从是亲眼看着这棵枯木怎么褪去旧身变得更繁茂生气的,瞪大了眼睛,这才猜到老梧桐说的什么“初化人形根基薄弱”全是诓人的话,这术法高深得,啧啧啧!
惊讶之余,想到还躺那床上窝在那老梧桐身上睡觉的凤凰君,侍从不由替他家凤凰君叹了一口气,深深同情起来,他家凤凰君娶亲讨媳妇的毕生志愿看来是完不成了,况且涅槃后那脸更加奶白好看了,说来造孽啊,倒……倒不如就栽在梧桐的手里,免得出去祸害外面那些仙君们!
这么一想,侍从点头佩服自己的大智慧不禁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既然有大智慧就要付诸行动:羽鸟的动作怎么这么慢,都现在这个时候,红嫁衣才织几成了?待我一催!
策凰昏了七天,也不是昏的,羡梧试了一试他的气息,当时的确是昏了,不过后来完完全全是睡了。
第八天,小凤凰算是醒了,很不赶时辰,最安全的光天化日大白天没醒,挑了月黑风高的大晚上醒,睡了这么久一身酸痛,眼还没睁开先伸懒腰,蹬腿舒腰手往上撑。
实在是一只警觉性低的凤凰,压根没感觉到他床上还有别人,还没舒舒服服地叹出一声,手腕立马就被人一捉,然后他整个人被拖着压到了床角。
小凤凰惊恐睁眼。
是羡梧,完好无缺的老梧桐,此时此刻就在他的床上,穿着单衣,与他同床同被,压着他的身铐着他的手。
这一幕像什么……
羡梧先替他答了出来:“偷情。”
策凰挣扎了好一会儿都冲不开他的束缚,干脆偏开脸,不和他对视不和他说话。
哦,小凤凰恼了,凤凰也是一只有脾气的凤凰。
他一偏头,耳尖正好又对着羡梧,于是羡梧挪近了来,俯身贴到他耳根呵了一口气,不争气的凤凰经不得逗,这一片的皮肤都红了。
“你不知道?你都睡我身上睡七天了,夫妻之实都有了。”
小凤凰瞪大了眼睛,被他这句话惊得下巴都掉了,不是他才刚刚涅槃,人生崭新的道路才铺在他面前,他还没上去走走就摔了这么一大跤?!
赶忙往身上看有没有异处,眼神焦急四处搜寻,直到听见羡梧隐隐的笑声,然后再是放肆的大笑,这才只是上当受骗了。
恼羞成怒,踢脚直往他肩膀上面蹬,手上也奋力挣扎,一边与他拧力一边破口大骂:“你骗我,你又骗我!你明明没事,还躲在一旁看我笑话,你每次都这样!”
越讲越委屈,越委屈越狠狠,怒气迸发炸了毛。
羡梧的肩膀让他踢了好几脚,只不过小凤凰刚醒过来头还有些晕,这脚踢过来和挠痒的,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小凤凰先喘匀一口气再弄他:“你等着,等我缓过来。”
还没等他缓过来,羡梧膝盖一压直接压在他的双腿上,完完全全制住他的身体,然后再俯身压下去:“也是,等你缓过来才有力气与我圆房。”
小凤凰脱口而出:“谁要同你作夫妻!”
羡梧笑了一声,亲在了眼睛上,小凤凰听见他用服软迁就的声音说话:“是我,我很想同你做夫妻。”
狡诈的老梧桐开始哄骗的手段:“你知不知道,你和我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我已经挑了你的喜帕子,喂你喝了交杯酒了……”
小凤凰瞥了瞥眼,深表疑惑:“骗我?”
“怎么会呢,我舍不得呢。”另外一只手悄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把周边的软枕还有被子拉过来,垫出一个软和的地方。
小凤凰气恼:“你都把我诓到涅槃了。”
涅槃这回事他都是秉承着能拖多久拖多久的原则,长老们好说歹说几百年,他都没听信他们。
“是真的。这一次没骗你。”
“一定是,你最会诓人了!”小凤凰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羡梧凑近,出声暧昧:“这么了解我?”
“当然。”
“那你知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小凤凰顿了,有点疑惑,眨眨眼,抬头:“你要做什……”
羡梧笑着松了一下对他的禁锢,以为要逃出升天小凤凰眼梢往扬起来了,准备从羡梧身边钻着逃走。
此时此刻心都腾飞起来,还没从他身边错出来,一只手伸出来立马就拉住了他,这一次直接把推倒,摁到被子堆出来的那块柔软处。
小凤凰倒在床上,羡梧又一次压住了他,被彻彻底底压住了,小凤凰被压在床上下意识地往上缩,羡梧却慢慢攀过来,一进一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俯身覆盖下来,埋头在他的脖颈处,话说的好轻:“你的喜帕是我挑的,交杯酒是我一口一口喂给你的,七天七夜你全是钻在我怀里睡着的……”
小凤凰的脸被这暧昧的气氛逼得发红。
无需多讲,把被衾一角塞到他的手里,而另外一只手勾开他的单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埋在他的脖颈处,伸出舌头舔舐上皮肤。
舔舐上的那一刻,一阵痒窜上来,小凤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感觉?!
痒到心肝都在颤,顿时就忘记了怎么呼吸,抓紧了手里的被角,不直觉的蜷缩着脚趾。
羡梧含上他微微隆起的喉结的时候,小凤凰蹬脚仰起腰叫出了声:“啊!羡梧……”
凤凰挣扎起来,并不是反抗的挣扎,面对这等未知他茫然失措,十分纯情而又直接的反应。
羡梧并不急着吻他的唇,他还在挑逗凤凰,温柔无比吻去他沁出的薄汗,然后才在缓缓往上移,下巴,下唇,与此同时伸手覆在他的臂上,一点点摸过去,带出一阵瘙痒,十指滑入他的十指间,小凤凰茫然无措,从未经历过,下意识地依赖,死死扣住了他的手。
小凤凰的眼睛被惹红了,眼睛里湿漉漉的液体,从眼角划下,他看着羡梧,怯意:“我……我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羡梧吻上他的眼睛,温声细语,“你知道一件事就好。”
小凤凰看着他,无辜可怜的眼神。
“你只要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你喜欢我吗?”
问到心坎里,小凤凰心有点痛,有点酸,有点委屈:“可是你骗我。”
“你发那么毒的誓,到底是谁先骗谁?”贴贴他的额头,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也是被你气的实在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