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们分明——”
知府被他训斥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低喃了一句,却又连忙打住了话头,只是焦急地来回转了两圈,竟也顾不上面前的这一位“钦差大人”,跌跌撞撞便往他安排章世荫住下的屋子跑了过去。金鸿无奈地叹了口气,微挑了眉望向这位张口就来的三皇子:“我听说就在刚才,殿下您和师爷说的还是您晚进城一天,所以没跟上太子殿下……”
“那时候太子殿下还没说让我爱回去不回去,我自然要给他些面子——如今他既然不管我,那就可着劲儿地背锅罢,我还有不少的锅要甩到他身上背着呢。”
穆羡鱼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句,又拢过了身旁显然已经忍俊不禁的小花妖,故意正色望着他道:“墨止,你说是不是?”
墨止眨了眨眼睛,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认真点了点头:“二哥欺负人,所以就要欺负回去,不然二哥以后还会继续欺负小哥哥的!”
“对了——这小家伙是三殿下从哪儿带进来的?”
说来也怪,虽然早就看见了那个白衣少年站在旁边,可直到他开口说话之前,金鸿竟始终都不曾留意到那里竟还站着个人。此时忽然惊觉,只觉背后都隐隐渗出了些冷汗:“小家伙,你可是修炼过什么奇异的功夫么,为何我先前竟一直都没注意到你?”
“我——”
墨止一时也不知该自我介绍到哪个程度,犹豫着回头望向自家小哥哥。穆羡鱼却只是含笑揽过他的肩,随意般缓声道:“墨止有木系的血脉,我们又在这竹林之中,所以只要他不主动出声,一般人都是注意不到他的。”
“怪不得——我还以为皇家的人不会再有木系血脉觉醒了呢,看来还是有几个靠谱的。”
金鸿竟也丝毫不觉奇怪,摇了摇头感叹一句,朝着墨止一本正经地抱了抱拳道:“幸会。我是金家人,金系血脉——不过只是略微开启了一丝天赋,没有你这么厉害,还请多加指教。”
墨止不知小哥哥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什么木系血脉,却也知道这时候显然不能拆台,便也点了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抱拳道:“金大哥,幸会——你也是皇族的人吗?”
“我不是——我的家族已经五百多年没轮上过皇族了。要是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流程,这一代是木系,那下一个朝代有可能还轮得到我们。”
金鸿轻笑着摇了摇头,才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就被穆羡鱼毫不留情地瞪了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寻常人。改朝换代的念头还是省省吧,江山是要交到我二哥手里面的,你们还是再等个几百年再打算也不迟。”
“可是我看太子殿下并无血脉觉醒,倒是你身上的水系天赋简直惊人,就连不知哪位大能在你身上留下的金系力量都压制不住。”
金鸿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他道:“我记得你们林氏皇族有个规矩,一旦有水系血脉觉醒,那人就必是太子,怎么你跟你哥倒是反过来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们林氏皇族还有个规矩,知道的太多了是要被灭口的。”
穆羡鱼拍了拍他的肩,不动声色地淡声应了一句。金鸿不由扯了扯嘴角,还不待开口,神色却忽然微变,朝着林子外头努了努嘴道:“估计我们大人又要抱着你的腿开始哭了——你就当他吓傻了还没好,不要理他,回头我出去再跟你细说这里头的事。”
他的话音才落,那知府居然当真跌跌撞撞地扑进了林子,抱住了穆羡鱼的双腿大哭道:“大人,大人恕罪——卑职一时失察,实是不知章家竟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方才卑职欲质问章世荫,却不料那贼子竟已畏罪服毒自尽,若非大人点破,卑职怕是还要受他蒙蔽,当他是苦主——可卑职指天发誓,章家所行谋逆之举,实在与卑职无丝毫关系,卑职也毫不知情啊……若有半点私心歹意,情愿受五雷轰顶,化作飞灰——”
“罢了罢了,若是现在降下来个天雷轰你,本官怕是也要受你牵连。”
穆羡鱼被他吵得头昏,佯作无奈地叹了一声,费力地将腿上的人扯开:“如今该告诉的我已然都告诉了你。剩下的事,你自己可知道应当怎么做么?”
“知道知道,卑职这就发下海捕公文,全力缉查章家漏网之鱼,一个不饶一个不留,势必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知府忙不迭应了,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穆羡鱼却显然不打算叫他这么容易过关,撩了衣摆施施然在石凳上坐下,微挑了眉道:“谁说是给太子殿下交待了——莫非本官就不要交代了么?”
“这,这——”
那知府被他唬得一时语塞,茫然了半晌才忽然醒悟过来,忙陪着笑小心翼翼道:“明白了明白了,是卑职给大人一个交代,然后大人再去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卑职哪里有越级上报的资格……方才实在是卑职孟浪了,实在是一时情急胡言乱语,还请大人切莫见怪,切莫见怪……”
“既然明白了,就快去办事吧。本官今日便在你这府衙住下了,你一日不将此案查清,本官就一日不走,免得你懒惰懈怠——你这捕头处事果断头脑清楚,本官十分喜欢,跟着你实在有些浪费了,就叫他跟着本官办事罢。”
穆羡鱼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展开了扇子轻晃了两下。知府闻言不由微愕,本能地想要申辩章家毕竟家大业大早有准备,只怕早已将族人私下疏散,一时怕是难以彻底查清。却只一对上那双眼睛便没了胆子,只是恭敬俯身道:“是,是——全凭大人。金捕头,还不快谢过大人提拔!”
金鸿没料到他居然会忽然来这样一手,却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冲着这位怎么看都不大靠得住的三皇子抱了抱拳,俯了身道:“小人金鸿,谢过钦差大人提拔。”
“那——大人,就叫金鸿给您安排住处,卑职这就去发海捕公文,一定尽力将章家恶贼绳之以法……”
见着终于将这个难惹的捕头送了出去,知府却也长长舒了口气,转眼便换了个称呼。爬起身子深深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大堂走去。穆羡鱼沉吟着望着他走远,才微蹙了眉摇摇头道:“知府好歹也已是一方大员,怎会叫这样一个糊涂软弱之人担此重任,莫非他的书读得特别好么?”
“他的书也读得不怎么样,只不过因为是金家嫡系,所以朝廷不得不给个面子罢了。”
金鸿却也不同他客气,掀了捕快袍在桌边坐下,嗤笑一声摇摇头道:“如今四大家族嫡系血脉日渐式微,也出不来几个有出息的后代,还不如废了嫡庶之分。叫这样的人出来做事,还不是平白叫人看笑话的?”
“方才便听你一直说起四大家族——四大家族究竟是什么,是四圣兽的血脉后裔么?”
穆羡鱼不由微挑了眉,好奇地?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肺柿艘痪洹=鸷枞床辉氲剿尤涣饧乱膊磺宄镆斓赝怂徽蟛诺溃骸笆牵匆膊皇恰氖ナ薹种髂尽⒔稹⒒稹⑺南担纱搜苌隽怂拇蠹易澹鞠盗旨遥鹣到鸺遥鹣抵旒遥褂兴蹈呒摇V挥衅渲械闹毕笛龊笠岵拍艹谱魇撬氖ナ薜暮笕耍鞔两袢匆仓皇O滦湟蛔澹O碌亩家驯舜嘶煸樱荒芩阕魇撬拇蠹易辶恕>捅热缥颐墙鸺遥褂心忝橇旨遥投疾荒艹谱魇前谆⒒蚴乔嗔暮笕耍歉呒胰司突鼓茏猿剖切浜笠幔庖彩悄忝橇质匣首逵绕渲厥有溲龅脑涤伤凇!?br /> “我明白了——这几大家族轮流坐庄,各自一统天下数百年,然后再继续轮回,周而复始,是不是这样?”
想起自己所读过的史书,穆羡鱼的目光却也不由微亮,显然已参透了此中关窍。金鸿无奈一哂,摇摇头轻叹道:“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叫轮流坐庄——人家那是天道轮回,五行相生相克这么一代接一代的往下轮。轮到了土的时候就是天下大乱,然后再由你们林家一统天下,这就叫做木克土,然后再由我们金家灭了你们林家,就叫金克木——”
“行了行了——到木克土就够了,不用琢磨着金克木的事了。”
穆羡鱼敲了敲桌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金鸿却也只得无奈地偏了下头,轻笑着叹了口气道:“总归就是这么回事,四大家族谁都得给谁面子,所以有族中嫡系子弟入世,再怎么也都会给个好的去处。我们这位知府大人名叫金世仁,论辈分是我表叔,虽说脑子不大好用,却也好歹是嫡系血脉,所以就混了这么个扬州知府的肥差——那章家原本是你们林家安插在扬州城制衡金家的,我也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忽然就着火了。你在这里诈了他这么久,自己心里究竟清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章家活腻了,打算谋刺个太子过过瘾?”
“着火的事我是清楚的,可章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却依然有些想不明白。”
穆羡鱼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望向身旁的墨止缓声道:“我不知你是否听过金风玉露——其中的那一只玉露其实就附在章世荫身上,趁机给你们知府下了毒意欲夺舍,幸而被墨止及时拦住,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而真正的章世荫却早已被人所害,据那蛊虫所言,不只是章世荫,整个章家也都莫名死于非命。我本以为此时怕是与你们知府有关,可方才出言诈他时,他却又仿佛全无所觉……”
“金风玉露——这东西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商王府被烧干净之后就没有了吗?”
金鸿愕然地应了一句,眼中不由带了些紧张,起了身快步朝外走去:“我先失个陪——玉露的蛊毒对我们金家人麻烦得很,我说我那位糊涂表叔今天怎么尤其糊涂,说不准就是被玉露的蛊毒给毒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家人是吐槽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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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放心o(*////▽////*)q往下就不费脑子啦!!
第44章 气哭了.
“小哥哥, 那我们就要待在这儿了吗?”
望着金鸿快步离开的背影,一旁的墨止便挪到了小哥哥的身旁, 好奇地轻声问了一句。穆羡鱼揉了揉他的脑袋,浅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不待在这里, 等把事情安排好, 我们就偷偷回京城去。”
“回京城?”
小花妖被吓了一跳, 瞪大了眼睛望着面色认真的穆羡鱼,忍不住小声道:“可是这里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弄清楚——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吗?”
“一直留在这里, 是永远弄不清楚的——我们在江南遇到的所有怪事,根源其实都还是在京城之内。”
穆羡鱼微微摇了摇头, 缓声应了一句, 眼里便带了些无奈的笑意:“况且——再在这里呆下去, 我都快要忘了自己是谁了。玄武后人, 禄存临世, 这些东西都实在太过缥缈难觅。我想回去找一找我真正的那个身份, 那个即使再没有人承认, 也注定不可能改得掉的身份……”
墨止眨了眨眼睛, 犹豫着轻轻点了点头, 又小声道:“那既明大哥和小青哥哥他们怎么办,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要回去……”
“既明是一直跟着我的,只有把他留在这里,才能稳得住二哥,不叫二哥也跟着我们回去。”
穆羡鱼温声开口,轻抚着小家伙的额顶, 望着他耐心地缓声道:“我们这一次要偷偷地走才行,不能被别人知道——现在府衙里面有了一个金鸿,我也多少能放得下心。他好歹也能帮我顶上个十天半月的,等二哥他们发现我们不在,我们兴许都已回了京城了。”
小花妖显然尚且不能尽数领会他的用意,却也懂事地并不多问,只是认真地仰了头道:“小哥哥,要是想回到京城的话,我有办法可以一下子就回去的。”
“竟还有这种办法么?”
穆羡鱼不由微讶,好奇地望着神色郑重不似玩笑的小家伙,略一犹豫才又道:“我如今毕竟也尚且是人身,不像你这般可以随意变化,也能被你带得回去么?”
“应该是可以的——我其实也从来都没有试过,所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墨止抿了抿唇,语气还是多少带了几分犹疑,握了握拳才又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道:“小哥哥还记得曾经给我的盆吗?”
“当然记得。我们还说好了,等将来小哥哥就开一家陶坊,专门给你烧盆睡。”
穆羡鱼轻笑着应了一句,揽着墨止的肩叫他坐在身旁:“可是——那盆又同我们回京城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花盆底下都有一个洞,小哥哥不知道,其实——所有的洞,都是通向同一个地方的。”
小花妖神色认真地仰了头,一本正经地比着手势讲解道:“我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听说只要进入了那里,再找准了孔钻出来,就可以很快到达另一个地方——好像草木系的妖怪都会用这个办法四处串门。只不过我一直到遇到小哥哥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盆,所以还从来都没有试过能不能行……”
“原来所有的洞都是通向一个地方的?我还以为那些洞被开出来,都是用来透气和漏水的……”
穆羡鱼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声感叹了一句。墨止微偏了头仔细地想了想,却又认真地补充道:“其实也可以用来透气和漏水——只不过像我这样厉害的大妖怪,是不会因为浇多了水被淹死的!”
望着小家伙信心满满的自豪模样,穆羡鱼却也不由失笑出声,又连忙咳了两声敛去笑意,端正了神色认真点了点头:“我们墨止当然很厉害,都能变成人形到处跑了,自然不会被几瓢水给淹到……”
被表扬了的小花妖脸上止不住地泛起了些血色,抿了唇局促的低了头,清秀的眉眼却已弯成了个欣悦的弧度,积极性也转眼便愈发高涨了不少:“我可以先去找个盆——等到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就可以带着小哥哥从盆下面的孔钻进去串门了!”
“好,那我们今晚就动身。”
穆羡鱼含笑点了点头,又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望着他快步跑出去找花盆的背影,眼中便带了些无奈又温存的笑意。却只是片刻,便又化成了一片压抑的凝重。
他从未想到过——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是知道了他的父皇身中蛊毒恐无药可解,又知道了那人曾以身祭祀毕方,却还不清楚代价究竟为何。
那个在他记忆里始终极端模糊的影子仿佛忽然便叫人牵肠挂肚起来。纵然努力想要克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却依然止不住地担忧忐忑,甚至隐隐恐惧着听到更为残酷的答案。
——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他终究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你的表情,觉得我那位表叔好像马上就要被你给咔嚓了?”
竹林外传来了金鸿的声音,穆羡鱼抬了头望向他,摇了摇头无奈轻笑道:“少来打趣我了——我也就是唬一唬你那个糊涂表叔罢了,知府是多大的官儿啊,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就算拿着御赐金牌也不可能当真动得了他。你方才去看的怎么样了,他可傻了没有?”
“倒还认识人,不过确实是有些古怪,好像一阵子清明一阵子糊涂似的,说的话也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先是叫他们快去搜章家的人,又说大爷没下过令叫章家干这种丧天良的事,金家我大伯多年前就过世了,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大爷究竟又是谁。”
金鸿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语气也带了些难以理喻的莫名其妙。穆羡鱼不由微挑了眉,望着金鸿仿佛确实一无所知的神色,微微颔首道:“多谢,等我回京之后,会去细查的。”
“我们这些人按理来说都是不该操心这种事的,咱们修炼之人其实和妖怪一样,最要注重只有两件事,一个是天地灵气,一个是气运。你自己的气运一旦和国运搅和在一起,就容易被国运反过来所牵连。要是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倒也还好,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你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金鸿拍了拍他的肩,隐晦地提点了一句,却也不往深里再说,只是撩了衣摆随意地坐在一旁:“那个小家伙又跑到哪儿去了?我刚才以为我又没注意到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好像是确实不在……”
“他去找盆了——你们这里有花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