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收拢人心(上)
“哎,终究是斗不过啊。”婉清纱抿了口已微凉的茶,眼瞧着香只燃了四分之一柱,叹息道:“顾常发的颓势已现,输赢只在瞬息间了。”
孔修目不转睛地望着广场上的两人,心中大骇无疑,从头至尾他都一直观察着苏璃,却始终找不到一丝破绽。不禁对于曾经的传闻有所怀疑,心中多了丝跃跃欲试的冲动。
顾常发的手搏不差,不过是招式过分繁杂。速度快且下手重,却因为复杂的动作把破绽显露太多。与我从小的训练大相径庭,暗杀术的原则就在于快、狠、准,不需要下手太重,只要心够狠,一刀就要在重要部位取其性命。对手快,你就必须更快,否则必会死的很惨。所以大多人的弊点就是,遇到比自己更快的人。
时间拖得已经够久,瞬间我转守为攻,下手的速度与力度比之方才更绝,每次攻击都是挑其弱处,腋下、腹部乃至喉间、太阳穴,当然力度的控制不至死。最后一招指按咽喉,所用力足以他瞬间窒息片刻。
眼瞧着他伏地狂咳嗽,我浅笑的开口:“至今我近身战过不少人,你顾常发还真,不差。”
身后突然窸窣声起,孔修笑着说道:“难怪婉娘说如今的苏王爷如果有人敢小觑,那绝对是会后悔的。”
我挑眉瞧着他,答道:“这将军过誉,本王只是不服输罢了。”
“我也很久没松动过筋骨,刚瞧王爷如此起兴,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孔修不卑不亢的握拳施礼,我清楚他有后话便不急着打断。果不其然,见我没反对他继续道:“我只是一介武夫,不过神武一个小小副将军,但斗胆想向王爷讨保一个人。若我赢了就当讨赏,望王爷能放了顾常发,恕他大不敬之罪。反之,王爷要罚悉听尊便。”
“好。”我一口答应,本就没罚之心。倒是想借这次机会,一探孔修的实力。
孔修的速度要比顾常发快不少,在我连番躲避他攻击之间,他确是能多少看出我的弱势。毕竟苏琉当了二十余年的王爷,这金贵之躯只用我百天的训练是不够的,我能在速度上弥补薄弱的身体,却不能立刻改善力量的不足。未避免被攻到薄弱部位,我且战且退,转眼间已被逼近木栏这,再退就是要出划分出来的斗场,那便是输。已经抵到身后的横栏,我突然左手握住木兰假装跃身,就在他快腿扫来之际,我一手放开木栏微低身,反侧身移至他身后,待他未有所反应右手拇指已掐上他喉间命门。
我自信的挑眉,悠然的说:“认输吗?”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只要我拇指微用力,他必见阎王。
“谁说他输了?”婉娘突然出现猛地踹我手腕,避免伤及手腕我迅速缩手。
好一个兵不厌诈,婉清纱还真有你的。我心中暗笑,就在她要发动攻势之际,我快速后退抽出腰间匕首掷出,紧接着是暗杀之刃。在她打退匕首打算接下暗杀刃时,我已最快速度接住她打弹出的匕首,趁其不备匕首已经到她眼前,而被我抢先拿到的暗杀刃已经抵住她后脑。只不过与耍闹时不同,平日我是用刀背抵喉,这次我确是用刀尖对眼,只要她微动就必死无疑。
“如果说刚才孔修还能反抗,你就只能乖乖束缚了。”我讥讽的开口,手上的力是丝毫没松懈。
婉娘嘴角带着自嘲地笑道:“自你继位后,成长的步伐果真出乎我意料。”伸手推开自己面前的暗杀刃,旋即她冲众将士大声道:“有不服的自己上来挑战,没的话顾常发就连同其余三人拖到广场中央来。”
顾常发确是条硬汉,听闻婉娘的下令他只是淡然的走到广场中央,比之另三人而言他是不同,不怪乎婉娘和孔修会感到惋惜。其他三人不是哆嗦着被推来的,就是带着尿骚味被架来的。我冷眼瞧着不禁觉得动手都是种耻辱。
孔修虽不舍于顾常发,却也不违抗军令,抬手就让心腹下属取来军棍。就在行刑之际,顾常发冷不防地问道:“王爷,如果今日你输了,你会不会信守若言?”
我定神看着他,坚定的开口:“会。我从不食言。”
“好!”顾常发闻之豪爽大吼,随即直视我道:“就冲王爷这回答,我顾常发服你。既然是诺言我就不会求情,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收服一人比处罚一人要难太多,特别是收服一个有影响力的人,顾常发就是这么一个。他在军中官衔不高,却有着极高的人心所向。他的向心力是我当下急缺的,再者比起孔修他更亲民。眼瞧着军棍落下,在触人的瞬间,我用内力弹出石子打断了军棍。“除顾常发外,将其余三人赶出军营,从此在神武终身不得编制入军或为官。至于顾常发,此事不及连带之罪,不过罪责以下犯上无从狡辩,罚俸一月以儆效尤。”语毕我眼瞧他人的错愕,不再理会从人群中无声息的离开。
寻思禅不在广场边的帐内,我匆匆回寝帐远处听到清扬的筝曲。帐内烛火摇曳有些昏暗,寻思禅坐在最暗淡的角落,看不出是喜是悲,从琴音中倒是带了祥和之气。我没急着开口,自顾斟茶饮尽。
“恭喜璃,获一得力下属。”寻思禅打破无声的尴尬,平静的开口。
我扬眉且道:“此话从何而谈?”
寻思禅没停下手下动作,平淡的说道:“顾常发的能耐大家有目共睹,虽说官位微小,倒也是军中不少将士膜拜的存在。今日璃的举动难道不是为收服他而做的吗?”
“为此你似颇有微言?”径直走到他面前,我伏地而坐对着他。无声的容颜下却是看不出半丝波澜,倒是我显得有些慌乱。
他抬眸瞧我一眼,嘴角浮起善柔的笑,缓缓的说:“我怨但怨不得别人,恨多恨得是自己。顾常发没错,若是你为我连带罚他,我怎会舒心高兴。你愿为我出头我多的是感动,想起往昔种种,而今我是别无所求了。只是想到你方才的赌注之事,我不由得后怕,万一你输是不是就得自刎。我知道你自信,不过凡事皆有意外,倘若真的发生了,你让我此生往后如何度过。或是立刻陪你共赴奈落黄泉。”寻思禅轻握拳的手在微微颤栗,伸手握上他的手。他稍稳情绪,眸深处渐渐黯淡,带一丝苦涩道:“为我,不值得。”
“是否值得我自会考量,我视若隗宝的无论世人如何评足,我概不管。”闻之我话语,寻思禅眼眸下顿然清亮的难以言喻,如漆夜中独挂的明星。
寻思禅对我几分真我不知道,但仅凭他与影有相似的心性,为他已让我看到的真心,我情愿去相信。
人界的金贵生活使得我倦怠不少,几下的活动整个人就倍感疲意。我简单洗漱些许就累乏地倒床而卧,寻思禅始终默默然,他磨蹭片刻于我身边而坐。我心中生疑伸手拽他才发现他正□□,缓睁眼顺手扯上床头内衣披挂在他身上,一巧劲就把人拉进被褥内。
“虽快入春,这眼下还是冷冬天。帐子不比王府寝卧暖和,也不怕冻着。”在他额头低吻片刻,我瞌眼道:“我乏了。”
寻思禅微讶,不多语只是“嗯”了声,轻搂上我腰际。整夜寻思禅是非得要与我坦然相对,下半夜被闷热醒顿然明白缘由,不知何时连我内衣的衣带都被解去。我瞧他模样苦笑,蹑手蹑脚起身简单挂件中衣出了帐子。
帐外守夜的士兵对我的早起有些讶然,刚要鞠身行礼就被我双双托起。我用手指压了压双唇,轻声开口:“现在还早别闹醒还在熟睡的将士们,换班时间也快到了。这不需要你们看着,都早点去歇息吧。”眼瞧领班的似有要说的,我赶忙道:“若孔修问起,我自会帮你们解释,都少罗嗦快去。”
将士刚离开不久,方巧顾常发带兵巡逻至此,瞧见帐外无人看顾就我独自挺身而立,不由蹙眉。他示意跟随的士兵原地而侯,单独来我跟前。“王爷,怎起身这么早。还有守夜士兵呢?都违抗军令不成。”
瞧见他眼底似有降罪之意,我缓缓道:“我是看就快到换班时间,所以打发他们先去休息,你们不过是前后脚的事。说来我记得你今日不是守夜那编制的,怎么会带将士来巡逻的?”
“我习惯每日早半个时辰起来先巡视军营,一来方便查探是否有人偷懒,而来能更悉知周遭情况。说来也巧,扩充军备前这边没人住,婉娘也是昨晚才特意搬至此。先前都没人站岗和巡逻,我特来探询下是否有人懒怠。免得被早起的婉娘发现受罚。”顾常发解释的说,转身招呼原本要交班的二人提早站岗,随后恭敬道:“天色尚早,这残冬破晓前还颇渗人。我刚换了站岗侍卫,王爷还是入帐多休息。早训练王爷不似士兵是要参加的,我已经吩咐过站岗侍卫不必来叨扰王爷。”
我打量守岗士兵几眼,还算满脸正义的模样。调侃的启口:“本王只是身份比你们金贵,并不至于孱弱到不经风,再者我挺好奇军营情况的。不知道顾副尉是否愿带本王一行?当然我也不希望昨日的事重现。”
“王爷愿与我们同行乃我们之幸。另外王爷大可放心,与我巡逻的几个士兵都是我编制下一手带上来的,与昨日几人不同。这等事自然不会发生第二次。”
“编制?都是正规军有何区别?”我不解的开口。
顾常发没急着搭理我,他吩咐了我帐外的士兵几句,便邀我同行。帐外闲谈的几句是有耽误,我便识趣的与他边走边谈。
从他口中我得知,军中是分几个营的,其中包括飞虎营、速神营、谋定营与后备军。而顾常发是管理飞虎营的校尉,地位仅次于孔修名下。这些团营是婉娘来时让孔修按照其能力天资来调配的。飞虎营多是体格强健刀剑□□都不差的兵将,速神营多是骑兵打探消息为主,而谋定营暂由军师代管,不少武上欠缺谋文优异者都在谋定营。被婉娘说来,一个军营也是要分为一个个小团队大家互相照应,万一哪天和大队分撒起码还有个小军队能自救自保。而昨晚闹事的几人是无能无德在军营混饭吃,想着哪日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后备军。他们本是企图掠我孝敬顾常发的换求进飞虎营,结果弄巧成拙,倒是帮我一把。
我大致了解情况,困惑的问道:“那军中现在看似人数众多,其实多半是后备军而已?”
顾常发点头又否认,使得我二丈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他随即解释:“后备军多导致军中花销也大,婉娘不会做这等蠢事。其实后备军中不乏有出色的士兵,每天清早所有士兵都会集合到广场,三大营的将士会有副尉带领训练,而前一日从后备军中挑选出的一群人会分配到不同营的特殊早训处测试。通过的留用,不通过的会下次再给机会,一共三次机会,再不济者则赶出军营。至于没选中的,那会有樊副尉带着坚强体格。”
“军师又是何等人物?现在神武大将军又是谁?”
“王爷的问题还真多。这边请。”顾常发带我朝广场另一边继续巡逻,耐心道:“神武现在将军,若非要说那就是婉娘。因为先前的大将军等军中有官阶的,皆是庞龙手下的人,那贼臣一倒就都被处理掉了。孔修本是营中小副尉被婉娘看重,破例提升的。而我更是默默无声了。至于军师他本是孔副将发小,在作战谋略上盛传有小凤雏美名,孔副将三顾寒舍才请来的。”
小凤雏……魏子嵇?我顿然对孔修刮目相看,与名盛天下的魏子嵇居然是其青梅竹马,好个不简单的孔副将。天未破拂晓,广场军号已响起,第一声是起床号,留足洗漱稍许早膳的时间,再过两刻会响起第二声集合号。
孔修对我施礼:“就快回到王爷的营帐,之后我要去广场集合挑选后备军,王爷请。”
我抱拳回礼,“耽误了顾校尉用早膳时间,真是抱歉,请。”
帐内点着的烛火摇曳,桌上铺满热腾腾的早膳,寻思禅盈盈而笑道:“你回来的刚巧,我听军号响起就猜想你会出现。”
接过他手中的瓷碗,我悦色地问道:“方才出去时闹醒你了?”
他没回答脸色略显羞赧,久久似是呢喃的开口:“原本还睡着转身发现身旁没人,不习惯就醒了。”
迷魇是不许侍从同睡过夜的,自然寻思禅习惯是我身旁养成的。他的回答我颇感意外与欣喜,嘴角莞尔的甚是温柔。寻思禅观察人的功夫极佳,深谙我当下心情愉悦,到是比以往都放肆不少,腻在我身边话也是俏起来。
“你有功夫说这会儿子话,就该多吃点。你来王府后身子都一直不太好,究竟是何人废你灵力的?”我替他盛了碗药膳,催促着他趁热饮下。从他来至今,我都是吩咐人按婉娘方子熬得,似乎并不见效。
寻思禅抿了口,急蹙眉又不敢违背我,只得捏鼻子一灌而下。这一快便是急饮被呛到,我替他顺顺背,顿然明白寻思禅不见好的缘故。
“一早你还真是够闲,不如今日你同我去看将士训练如何?”婉娘清悦的开口,却在瞥见桌上被饮完的药碗时嘴角微冷笑,除我外旁人不易发现。
我满口答应赶忙让寻思禅换身厚的冬衣,站在婉娘身边的我在旁人眼里似是在说笑。我瞧着寻思禅眼神尽是柔情,口气冷如冰川底下千年寒冰般,“之前的我管不着懒得管,不过今晚起寻思禅的药膳容不得少两、少药材的事儿。至于那错手多出的一味药,此等失误是否该考虑换个军医比较妥当。”我捕捉到婉娘刹那间的困惑,不徐不疾地解释道:“这回我要多谢迷魇常年点檀香的习惯。婉娘曾经我就发誓过,如果寻思禅真有问题我必会亲自了解他,眼下捕风捉影的事先放宽心如何?”
婉娘嘴上终究没肯松口,她轻拍我肩数下,吩咐道:“ 集合军号响起,你就给我到训练场来,别想溜。”
“你又何必责备婉娘,药理的事我是知晓大半的。近日我服的药是有些问题,但不至于伤及性命。婉娘不过是想我少与你腻在一起,免得妨碍你们办正事。”
料准寻思禅的性子会为婉娘讨好话,我耸肩回应。
集合军号才响,训练场已是挤满人群,各各精神抖擞的站队其中,甚少有交头接耳的人。我与寻思禅双双现身依旧引起一番骚动,却不再是不屑与嘲笑。路过顾常发身边,我同他皆是侧头浅笑点头,动作细小到似无发生。
木台上的婉娘眼神平和不知忧喜,她目光徒地扫过寻思禅,眼神平静无法捉摸。她静待着人员集齐,台上的婉娘一副王者姿态。魔族典籍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载,她身份究竟为何我只探究个大概,就只是触及边缘我便疑惑不竭。关乎我母亲的死、父亲的秘密。越是困惑,我愈不敢开口追问。
半刻不到人员集齐排整,婉娘凌冽的环视全场,定定道:“今日计划与前几日一般,昨日安排的特别训练人员到指定地点集合,其他人按照分派的营训练。今天是顾常发下特殊的训练内容,你带队去准备,其余将领按职练兵。”
浩荡的众人发出一声‘是’,整齐得足以撼动天地,鼓动得军心振奋。眼下场景,只怕是鼎盛时期的神武也未曾能见到的。
第20章 收拢人心(下)
婉娘带着寻思禅早在目的地守候,我少去后顾的事跟着顾常发训练。特殊训练的五十来号人,体格皆不差,都是块不错的料子。顾常发在错综的山路中疾走,转眼已是一个时辰有余,跟来的人仅少数的几人有些嘘喘。他像是故意折腾人般,在两个山头来回赶路,悬崖深谷跋山涉水,沿路景色甚美却无暇欣赏。
几十号人跟着顾常发转进一个宽阔的山谷中,婉娘此刻正打着小盹,闻声放惺忪睁眼,“和规定比之慢了小半刻有余,按照起初约定该罚。”
“清晨山间有落雨半时,部队因此被耽搁脚步实属正常事。”我瞧着队里各各微有气喘的模样,不禁夺语道:“未有深入训练有此能耐,也算难得。”
婉娘未料及我会开口,无法置信地盯我不语。
寻思禅仅在一旁缄默观察,卒然启口:“话不能这般说,沙场向来残酷的。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今日只是晚片刻,没有丧命之险。可是战场上不一样,指挥得当的将军,可以就因为这半刻之差功败垂成。我不认为婉娘这处理上有错。”
天色本就早我们又身在常年少见阳光的谷内,谷中风拂过已是冻得令人颤栗数下。我被寻思禅呛得哑然,气氛瞬息间凝滞的将士们大气不敢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