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借力勉强起身,目光集中在文锦远去的身影,“他倒是没客气。”
我也不在意,耸耸肩笑说:“听闻他过去跟着迷魇就是这脾气,又不是你我的属下,行个平礼不算没规矩。”
“你是爱屋及乌帮着寻思禅袒护,现在你纵得都和大爷似得,往后有你苦吃。”
茗毓挽上烟的手臂,冷不防微扯,怒目瞪眼道:“你有空嚼舌根不如早回去休息,评头论足的不是君子行径。”
我想笑又觉不太好,不禁捏鼻捂嘴憋笑,闹得腹酸涨的厉害,“有你这鲜明的前例在,我是要留心注意半分,莫不要走你的老路。”
神情迟缓脑子也不如往常好使,烟无力的横我一眼,“现在随你揶揄,我相信往后有的是我笑你的时日。”
前一刻还热闹欢腾的前堂,此时已静静沉寂下来。我执着寻思禅的手,同时招呼影一块回去,影倒罢,许是见惯我与他人亲昵的画面,丝毫不介意的吹起小调跟在我身后。快到寝卧前,我转身发现影已一溜烟跑的没了影,独留我与寻思禅尴尬对视。
第67章 蓬莱疑云
寻思禅下意识的想从我掌心抽出手,尝试数次无果才肯作罢。起了逃避的心思,手却没能挣脱,这下寻思禅时更为无措,眼眸流转不定,而我的沉默令他愈发彷徨,瞬息的四眼相对他都不敢。
我微叹息道:“站在屋外不是事,有话进去说。”说得温柔平和,话里仍有股子不容反对的意味。我拉寻思禅慢步进屋,合上身后门才微露淡笑,“烟嫌无事无聊,拿我寻开心的话你别忘心里去。”
寻思禅垂眸而坐,手不安地摩挲腰间玉佩,“本就晓得比不上,哪里还会多心。”
听他话里有些自怨自艾,我佯板脸道:“胡说。”巧见他平时藏在褂下的玉佩,我眉头猝地一动,停了停小声问:“是迷魇送你的?”
寻思禅迷茫抬眸,转瞬怔忡片刻,下意识的用衣摆掩住玉佩,喃喃开口:“早些年送的,佩戴惯了倒记不得是他给的。”
或是怕我胡想,他急迫的想扯下玉佩,我伸手握住他手腕制止,道:“是块好玉,翠绿通透、水头极足,留在身边赏玩吧,处理了未免可惜。”
寻思禅困惑的瞟了眼玉佩,不解道:“璃怎知玉的来历,你怎不问是文锦哥送的呢?”
我瘪嘴想起往事,叹息浅笑:“很多年前的事了,那玉曾是我的爱物,有次被迷魇瞧见了,我见他喜欢得很,便割爱送给了他。倒不想最后兜转一圈,偏到你手上。”
“哪是送的,不过是有一回他掉在不知哪处,久没找到。过许久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我捡到,那天恰逢他心情大好,便给了我。”清亮的双眸纯净如山巅雪水,盈盈有神,他毫不犹豫的取下玉佩递到我跟前,赌气似得开口:“既是你瞧上眼的,我就不夺你所好了,完璧归赵。省的你往后每每看到,都怀疑我的真心。”
我睨了眼面前案几上的玉佩,微微一笑,缓缓推到他指边,“装什么大方,我知道你欢喜的当宝贝。既然原是我的东西,我做主送你了可好。”
寻思禅微侧头,推回我面前,噘嘴嘟囔:“你送人家六皇子东西倒没见你敷衍,送给他人的东西转赠给我,实在没诚意。”
“那你说要什么?只要我有的能给的,随你挑。”我微张手臂,左右打量自己身上的饰物。
寻思禅手抵下颚,指尖触上我腰际的龙凤纹和合玉佩。他的心思我一目了然,蓦然哑口不知作何应答,那是父亲留下的玉佩,龙凤相依呈祥是父母恩爱的见证,不是轻易能送人的。
适还闷热恼人的暑热,现下像是消失般,寻思禅与我的指尖都凉如夜霜。沉默稍久,他无声地叹息瞥眸,“我气你疑我不专,才故意刁难你罢了。玉佩的来历我清楚,怎会不懂对你的意义,我的玩笑话也不许你放心上。”
他眸中的失落映刻的明明白白,是我承诺送的也不该失信,何况父母留下一对的意思本就是要我送给一生相守之人。我掰开其中半块送到他眼前,笑道:“拿去吧。答应你的我决不食言,我也信你会妥善保管。”
寻思禅不可置信的盯着我,一汪泪水含在眸框欲落打转,“我……”
“从前你坚强,怎得现在成水做似得。”轻拭他眼尾,我心下突有股恶寒,总觉另半块亦难保住。
次日不到辰时,影早早出现在寝卧门边,衣襟绾发都略微杂乱,他是草草洗漱赶来的。
我弯指招他入屋,拉下他在身旁落座,取了梳妆案上檀香木梳替他梳头,“别乱动,我不擅长做这事,你再不配合,保准出去叫人笑话。”
影闻言降至而坐,不动如泥胎,恰逢寻思禅打洗漱水归来,瞧见轻笑调侃:“手艺确实够差劲。”说罢,他从我手中抢过梳子,熟络手势地帮影篦头绾发。
我落得清闲,择了个舒适的角度斜侧而坐,淡笑地大方承认,“我不是样样事精通的。”
影嗤笑道:“学的是有板有眼,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不是,哥。”说笑间影微回头,目光扫过寻思禅腰际,双肩轻微一颤,人登时一愣。
寻思禅不明所以,摆正影脑袋嗔怪:“别乱动,就一会儿的功夫就好。”
影视线定落在我身上,皓齿轻咬下唇,心里是千思万绪忍着不说。寻思禅注意在自己手头事上,并没注意影异常的反应,而我对坐观视,瞧得真切。
他俩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若因小事再生嫌隙实不是我初衷。轻解下半块镂空龙缠凤盘玉佩,我小心塞给影,道:“你们兄弟俩人手一块,省的背后嚼舌根说我偏宠了谁。我可要丑话说前头,要是不小心弄丢损毁了,就别怪我脾气差。”我轻捏影想笑却别却憋气的脸颊,转身刚要回坐,念想一闪,浅淡含笑开口:“回去你俩得记着点,别漏半点口风。我身上可没什么能送的了。”
像是怕我会反悔似得,影不二话先将玉佩戴上,焦切的神色让人忍俊不禁。他忽一吃痛神色,捂发髻回头,“哥!”
寻思禅将檀木梳往影身上一掷,“说璃偏宠你,璃起初还极力否认,今日我眼见为实,果然所言非虚。”
影抚头略有不服,轻哼了声,辩明说:“苏明明偏帮的是你,怕我心眼小妒恨生气,才忍痛割爱送了我。都得了便宜还说我的不是,跌倒是非黑白。”
清思殿的门窗糊的都是明棉纸,但凡有人来,哪怕是仍在丈余外的距离,屋主已能瞧见来人的身影,纵是看得不清楚仍能防隔墙有耳。屋外的人越走越近,是匆匆疾步碎步跑来的,隔着门纸瞧人身份不能肯定,就光从发髻服制来判,应是宫里的宦官,而且来头不小。
掌心一拍身旁案几,我浅笑地开口:“你们两别胡闹了。”我斜睨眼门外身影,淡笑道:“徐公公请进。”
人未现声先到,徐培祥恭谨道:“苏王爷客气。”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捧锦盒的小太监,端过锦盒他小心走到我跟前,笑的略有谄媚,“昨晚交予我这的石子都在这,景公子即可清点下。”
影一把抓满六粒雨花石,灵力裹上石子,“我啰嗦多问句徐公公,石子可有过了宫人的手?”
徐培祥赔笑道:“光我去办这事,各宫主子哪肯配合,好在昨晚二皇子赶来,才算顺利。”
我与影互换了个眼神,影淡笑地说:“徐公公一晚不眠着实辛苦了,稍后的事就交由我们吧。”
徐培祥识相的躬身慢碎步退离,消声无息的来,毫无生息的离去,步上永远听不到任何摩挲声响,这便是宫里头奴婢一生的命途。宫里的人看似多,后宫佳丽称有三千,其实真能算人的不过就是几个宫里尊贵的主子,服侍人的就像个影子,碰到好主也罢,遇到个心毒的主子指不准哪日就成了冤下魂。
寻思禅手托后脑勺,疑云密布眼眸,呢喃:“翔书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宫里圣眷优渥的娘娘怎会把他放在眼里。他究竟是用怎般说辞劝服的?”
我随口说:“这不难,就传下去说是不从者视为翔贺同党,谁人敢多半句嘴。”
影把盛石子的锦盒送到我手边,笑道:“此话用的狠,宫里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必然不会反驳,争赶前去生怕落后。只是这话一出,翔书官得罪的人就多了。”
寻思禅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眼,缓慢道出心中所想,“璃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所以故意拖到翔钧天命不在才肯出手。被翔书官救出的翔钧,定会废太子拥立二殿为君王。到时宫里那群难伺候的主子,可就是自己都朝不保夕了。得宠失宠又如何,没子嗣的就是陪葬的命,都没来得及寻由头教训翔书官,人就已经在活死人墓里,等着封陵守死。”
疏密的光影间,柳影婆娑,屋外的风啸啸吹过,带来栀子浓郁的香气。影从锦缎小盒中拣出块石子,“徐培祥做事不仔细,每颗雨花石承纳的魂不等。文锦与烟伤病身,我不会皮厚和他们抢,就选个折中的出力。”
我从中挑出魂纳最多的,啐了一口无奈道:“我能者多劳,你们自己随意。”
寻思禅笑盈盈抓了余下四颗,曼声道:“我是没能耐的,跑腿倒还不赖,这就去他处转一圈,晚些回来。”
任务繁重,寻思禅转身尚没出门,我已闭眼启灵一一排除宫人的嫌疑,每过一个就解一魂。有父亲灵力相助,纵然纳魂众多,对我仍十分轻松,一巡查过并无可疑。我睁眼时影还未结束,侧首再见寻思禅,他额上微冒虚亏盗汗,是急躁下用灵过度的缘故。
我起身快步夺过他手中灵石,稍替他恢复絮乱的灵脉,轻声道:“我来吧,你再出去转圈看谁需要帮忙的。”
寻思禅深谙自己无法胜任,轻颔首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悄然无息间连推关门声都未曾听见。
最后几人我是提速解决的,刚睁眼就听影含醋道:“人比人就会气死人,我忙的辛苦没见你心疼帮忙,我哥手头就零星几人,你倒是全揽去了。”
“你心知肚明其中缘由,何必说拈酸吃醋的酸话。”
影仍不肯依饶,亦知咄咄逼人不是上策,耍了小性子嘟囔起,“反正我总会惹你生气,理又都在你那边,我总是说不对的,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他话锋一转,似是认错的骂槐,我倒不好多嗔责,“回头我要与池羽长谈一番,再不许他教坏你。”
影不信我的话,轻笑戏谑地说:“你见到池羽魂都丢了,这等小事早抛在了脑后。”
心思一下被戳穿,我只得勉强干笑掩饰,好在恰逢寻思禅归来,解我尴尬处境。跟他前来的是伤势渐愈的文锦,两人面色都不太好,想来与我们这一样没点收获。宫人千余近万半,要从中找出个人虽不比大海捞针难,却也似沙里寻金,得碰运气。再说徐培祥满宫走的仔细,也不能排除意外,譬如已然暴毙或有心躲藏的。
这事我本没抱十足希冀,反倒也没多少失望,只觉可惜,人力耗费下去无果。我见个个苦脸失落的容色,清浅而笑,安慰道:“一法不成,我们就再想个办法,搅破脑汁总能出个好主意。一味愁眉的,反倒阻了思绪,倒真成无法可用了。”
匆忙的脚步声在廊檐下起伏作响,房门骤然被推开,栀子芬香扑鼻而来,伴甘甜味现身的事茗毓。许是跑的来急了,他容色比平日更白皙,气喘吁吁,每吐出的气似都含了栀子花香。
“发生了什么?”
茗毓喘息地说不出话,伸臂直指烟卧寝的方向,越着急越是调整不了气息。
我等不及他解释,心下担忧烟旧伤未愈因操劳再有性命之危,心焦中不做多想拔腿就跑。撞门瞧见的情形我顿觉自己愚笨,没好气地开口:“遣来茗毓匆匆赶来传话,结果就为添人陪你饮茶的事,亏得茗毓为你跑的花容失色的。”
烟自腰带中捻出雨花石扔来,“狗咬吕洞宾,出力相助还遭人嫌,下回这等好事别来找我。你自个解决去,省的忙活半日没句谢,还被人书数落。”
我随手启灵一试,仍有两人魂束缚其中,不用说就知此二人必有问题。
说话间茗毓已领人前来,我们说话也没掩着不让人听见,他全数听到进屋就辩解,“方才你面色不好又让我速去找战神,我以为你身子不适,匆忙赶去报信。我话都没说战神因忧你有事没二话的跑来,论谁见你这般都会来气。”
烟闻言心情大好,笑道:“原来还有这层故事,倒是我误会,是我不对,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我哼笑开口:“我再气量小也犯不着和个畜生置气。”
烟如何听不出我是借他的话反讽,他轩一轩眉梢,笑得极为阴险,“得了便宜就好就收啊,别顺杆子上爬一味地作死。”
我两脚舒适地搁在小凳上,不时将石子抛向空中,略有怀疑问:“可以确信这二人有问题吗?”
烟像眼里见到傻子般嫌弃道:“一者他们身上同时有翔贺与林世兆的气息,而且是近些时日沾染上的,二者我窥视了俩人过往几日的记忆,频繁的与翔贺接触的同时还陪林世兆去过一趟蓬莱岛。不过这两人身份卑微,没能上岛陪同,究竟那儿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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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翔书官倾一宫之力都找不到人,原来早躲蓬莱岛上去了。别人在湖周围四处搜寻忙活,他们在岛上快活。”影讥讽的望向蓬莱岛,眸中有鄙夷的冷意。
我指尖轻敲鸡翅木案面,淡漠道:“宫里大肆搜人,蓬莱岛是不会幸免的。”视线扫过水波不兴的湖面,我推测道:“蓬莱湖底许是别有洞天,究竟是何等光景,明日便可知晓。我们又何须费力猜测。”
烟明知故问笑道:“你不打算即刻告诉翔书官这发现?”
我轻拂衣上尘埃,冷漠开口:“急什么?最后那面总不会让翔书官错过的。”
心意既决,都知谁人劝服我都无用,如此也没人会不识趣惹我不快。一个午后时光,大家仿佛有默契般闭口不提解救翔钧的事,饮茶笑谈风月。
天色渐暗直至苍穹漆黑无边,今夜繁星璀璨,浩瀚群星如晶钻镶嵌满天。我目光紧盯一颗暗淡陨落的流星,微抬手对影做了一手势,影瞥眼了然我的意图,闪身出了清思殿直朝御书房奔去。
烟注意到影的举动,淡漠道:“其实你无须多此一举,逮到那二人到招供亦要些时候。待到人上岛搜寻,翔钧只怕也将不久于人世,你又何必这般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烟盯我片晌,淡笑调侃:“从前就觉你年轻气盛,做事都不顾后果,说什么立即做什么。现在是一改过往作风,做事小心拘谨得很,也是太畏缩了。”
我侧眸恰巧瞄到寻思禅,神色不禁放柔,莞尔浅谈:“过去了无牵挂的,自是天不怕地不惧。如今你是知道我的情况,总得多掂量点后果,一味莽撞不是长久之策。”
烟夸张的朝屋外张望,嬉笑地冲茗毓道:“帮我瞧瞧今日天可有意向,早上是太阳打东边升起的不成?”
茗毓轻轻推了把烟右肩,笑怪地说:“好没个正经,整天拿战神说笑,都多少年了还不腻味。”
烟“嘿”了声,抓住茗毓手腕就往自己这一拉,说时迟那时快,他抱住倒在怀里的人切齿道:“你是在苏璃那得了什么好处?竟胳膊肘外拐,合着来说我的不是。”
茗毓头抵在烟胸口,笑道:“我哪里是帮旁人说话,言语中要表达的意思,自己去体会。”
碍我在场茗毓没说出心思,烟平日揶揄惯我自是想不到,指节摸鼻梁想了良久仍没头绪。我见他猜的辛苦,含笑自嘲:“我气量小,生性是别人给我一拳必要还两脚的。有人是怕你从前总是戏谑我,哪日我加倍报复,嘴上是比不过你,其他事上做出些细碎的功夫。”
文锦在旁侧默不作声许久,忍不住调笑开口:“战神性子虽爱以牙还牙,也没想的那么小气度。不然为何要等到往后再出手,莫说现在,过去战神与烟老就是在伯仲之间,何况战神背后有魔尊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