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冷吗?”
陆小凤摸了摸手边放的那壶酒——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能喝了。
美人竖眉:“哼,亏你陆小凤还号称尽得天下女人心,一点情趣都没有,我看那些女人也都是瞎了眼!”
“她们瞎不瞎眼我不知道,但你眼快瞎了我却看得出来。”陆小凤看着对面那人被两团污泥围了个圈的眼,忽然觉得这茶有些难以下咽。
“你懂什么?!”美人十指纤纤,恍若无骨,“我这盐泥里加了蜂蜜白芷,敷过七天之后,眼睛周围就会又白又嫩,到时候啊,我一个眼神过去,就能躺倒一大片!”
“呵呵。”陆小凤扭脸——估计都是被你恶心死的。不过这话陆小凤咽在了肚子里,毕竟现在是他请人帮忙,惹恼了这死人妖,到时候还得费一番周折。
“班主,他们来了。”一个小厮在门外敲门进来,看到自家班主那模样,见怪不怪,想必是看得多了。陆小凤不禁由衷赞叹这梨烟阁的人心里素质实在太强悍。
“来就来了,先带他们到三号房等着,客人们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登场。”
“班主......”小厮欲言又止。
“说就给老子痛痛快快说,这是找削呢!”美人随手拿起正在涂抹的瓶瓶罐罐砸过去,“我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给老子端出我就是天下第一的的架势来,现在你不是一个小厮,你就是顶天立地一七尺男儿,给我挺直了胸脯说话!本来就没胸,再窝着腰是嫌屁股不够大啊?!”
小厮一脑门的□□,欲哭无泪——我要胸干什么啊?屁股大也不是我的错,再说挺直了也没有七尺呢。
陆小凤一口茶喷出来:“有段日子没见了,我都忘记来你这儿会有这么一出了。黄鹂鸟儿,我实在好奇,就你这模样,是怎么从那些铁公鸡老狐狸身上拔毛的?”
“别叫老子黄鹂鸟儿!”黄梨一个白眼扔过去,结果自己那摊泥差点掉下来,他赶紧收敛着,“我跟你说,要是因为你坏了我这七天大事,你这只凤凰,就等着变没毛的小鸡仔吧!”
陆小凤摆摆手:“放心,铁公鸡的毛好拔,凤凰的毛可比想象得要难拔得多。”
“谁怕谁啊!”黄梨单脚踩上软榻,露出一截小白腿,一边伸手抠鼻孔。
陆小凤扭过脸看窗外——真是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晚饭一过,梨烟阁门前陆陆续续听了数十辆马车,几乎要堵了整条巷子,陆小凤居高临下看到这一幕,摇头叹息——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啊。
“咳咳。”一个花生呛在喉咙里,他瞪大了眼看楼底下的三个人,那个假乞丐不是在神捕门吗,怎么给放出来了?还有他上蹿下跳围着的人,不是花满楼又是哪一个?
锣声一过,戏已开场,陆小凤顺着楼梯下去,果然对侧花满楼也正顺着楼梯往上走。
隔了一个大厅的人,底下还一阵喧嚣叫好声,陆小凤有心叫一声,也只好作罢,索性下楼来,往后台走去。掀开三号房的门帘,一股浓浓的胭脂香味儿飘来,陆小凤揉了揉鼻子——幸好没叫花满楼,否则他还不整个鼻子都红了。不过想想花满楼接二连三打喷嚏的场景,怎么突然有点想笑呢?
“陆公子。”
画娘子正坐在一边指导几个弟子梳妆,惊觉门口站了个人,转头看去,就见正在傻笑的陆小凤。
......
“画班主。”陆小凤尴尬的神色一闪即逝,朝画娘子走过去,却未以娘子相称,反而规规矩矩叫了声班主。
不错,今日梨烟阁请来的戏班,正是当时在香河花会上,曾邀请过他们过府一叙的无情戏班。
画娘子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漏分毫,起身施礼:“原来是陆大侠请咱们戏班过来的吗?妾身收到请帖还在纳闷,怎么突然有位凤公子花一万两的高价请无情戏班来京城唱戏,原来竟是老朋友。”
一万两?陆爷心中叫苦,暗骂黄梨那厮——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漫天要价的功夫,估计花家都比不上。
“画班主多礼。”他走过去从桌上拿起一只白脸面具,往脸上试了试,果然太大,只好拿在手里把玩,转身靠着梳妆台看画娘子,“班主觉得这面具如何?”
“做工精良,栩栩如生,自然是上品。”
画娘子挥退身边的丫鬟,几个戏子不知什么时候也都出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与陆小凤两人。
“是吗?”陆小凤看了看手中面具,又看画娘子,“可我觉得不如画班主你脸上那张逼真。”
......
放内一片死寂,只有前台的咿呀声和敲锣声穿来,明明婉转动听的曲子,如今听来分外刺耳。
“陆公子说笑了,妾身这可是自己的脸,不信你摸摸看?”须臾,画娘子柔媚一笑,欺身上前,一手已经搭上陆小凤的肩膀,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依附在他身上。
“如果班主没有捏着我的脉门的话,我还真像摸摸看。”
陆小凤放下手中面具,左手不知怎么一动,已经从画娘子手中挣脱出来。
“你怎么会......?”画娘子震惊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继而又捂嘴一笑,“真不愧是陆大侠,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可信,你这么爱管闲事,却活得好好的,也不全是因为运气。”
“你错了。”陆小凤伸出两根手指摆了摆,“如果你当时没有派那群黑衣人去,而是自己去的话,说不定我已经是孤魂野鬼了,毕竟在破庙里用美人计的话,我很容易中招的。”
画娘子眼神一寒。
“所以我还是运气好。”陆小凤自顾自总结。
“我只是受邀来唱戏而已,陆大侠想找人说故事的话,不如换个小妹妹如何?”画娘子眼神变换,看到另一侧门口被风吹动的帘子外露出的一角青色衣袍。她收起方才的狠戾,重露笑颜。
“怎么?还不想承认?”陆小凤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前面你的弟子们可都正唱的热闹,这么出去打扰不好吧,还是我们在这儿好好聊聊,聊聊......你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画娘子手臂一翻,一道寒光直冲着陆小凤面门而去。
“啧啧。”陆小凤看着自己夹在手指间,被自己指环磨出一道划痕的匕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明明江湖上都传言,我这灵犀一指只有接不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一剑,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对着我拔刀拔剑的呢?”
“因为你多管闲事!”
画娘子右手用力一拉,左手已经攻了过去。
“呵!”陆小凤送开手指,反手一推,灵敏而迅捷地往后闪开,轻笑道,“忘记班主是有童子功的人了,这左右手一定都用的巧。”
画娘子这一招再落空,面上已露杀气。
“诶......”陆小凤伸手制止她,“不着急打,还是先坐下来把案子捋一捋,免得我遗漏什么。”爷这儿可还是有个赌注呢,看花满楼那漫不经心的神色,明明十足的信心硬是少了四五分,在把人送进神捕门之前,他可得先问好了。
画娘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匕首一收,她往旁边的桌上一坐,看陆小凤:“不错,还是先把案子捋一捋,免得冤枉了好人,你陆大侠遗臭江湖。”
陆小凤摸胡子——有花满楼在,他这辈子只能香着了。
不好意思类,只能让您失望了。
画娘子被他怪异的眼神看得心中忐忑,一切应该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了,即使这人有什么猜测,也毫无证据,反而有确凿的证据指向高梦来与鸿雁坊,这案子是神捕门在管,官府办案,最讲究的就是证据。
“农务村村急,溪流处处斜,迤逦入烟霞,景堪夸......”婉转悠长的嗓音穿透帘布,听来有些幽远,合着竹笛箫声,仿佛真有一副乡村画卷正徐徐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还有四门考完就放假了呀,累得吐血了都~~~~(>_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第21章 聪明的女人
无情戏班取名无情,一出《夷光曲》却唱的温婉多情又荡气回肠,前台不时传来叫好声和叫赏声,整个梨烟阁像是冬日里的一个小火炉,从里到外往外冒着腾腾的热气。
花满楼和余喜坐在雅间里,正对着楼下戏台,视角极好。
“哟,这不是七少吗?什么时候回京城,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余喜好不容易从神捕门出来,这会儿正大吃大喝听大戏,忽然门嘭地一声被一脚踹开,然后一个大冬天穿了一身纱的男人就扭着腰进来了,两团黑泥还糊在眼圈上。
“噗!”自认为见过世面的余喜还是一口连茶带点心喷了出来,妈呀,国宝诶!
花平连忙替莫名其妙成了被殃及的自家少爷擦手,然后嫌弃地看余喜——这位公子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举止如此不拘一格?相比之下,陆大侠只是风流了一点,不定性了一点,其他的实在好太多。
“楼楼,这谁啊?”余喜自给自足地擦完嘴,偷偷拽花满楼的袖子。
花满楼道:“这位是梨烟阁黄梨阁主,人称金黄鹂。”
余喜勉强忍住自己再喷的冲动,一个大男人叫黄鹂?虽然娘不兮兮的,但也不必这么明目张胆吧?
“是梨烟阁的梨!”黄梨看他憋得脸通红,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拍桌子喊——特么的每次介绍自己都得解释一遍,难到天底下就只有黄鹂鸟的鹂了吗?真是一群见识短浅的文盲,白痴,笨蛋!
花满楼拿折扇敲了敲一旁看热闹的花平。小花平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变戏法似的从小荷包里变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来,递过去给黄梨:“黄公子,这是我家少爷给你带的礼物。”
黄梨眼神一亮,黑眼圈掉了一块下来都顾不上管,劈手夺过:“你看我逢人就说嘛,这交朋友就得交七少这样的,让你不掏心窝子对他都没办法!”
余喜鄙视地看他——呵呵。
“今日请的是无情戏班,不知班主画娘子在哪里?”花满楼开口。
“后头呢!”黄梨忙着开那些瓶瓶罐罐,左闻闻右嗅嗅,“陆小凤不知又闹什么幺蛾子,昨天找了我说要请个戏班唱戏,今天也是一早就过来了。”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陆小凤一直和花满楼在一起,只当两人还没见面。
“他昨天晚上没来吗?”花满楼忽然问了一句。
黄梨打了个响指,方才那个小厮进来,这会儿站的那叫一个笔直,把余喜看得一愣愣的,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怪胎了,没想到这楼楼的朋友也不遑多让,带的手下都这德行。
“陆小凤什么时候来的?”黄梨问他。
梨烟阁有夜堂会,整场不息,但黄阁主有规矩,只要过了戌时正点,哪怕是梨烟阁塌了都不得去打扰阁主睡觉。
“好像是今天一早。”小厮想了想,可陆大侠高来高去的,不是他能看得住的啊,他吃早饭路过雅间的时候人就已经在了。
黄梨已经一个眼神甩过去。
“一大早!”小厮立马领会,爽快地把好像两个字去了。
余喜喝茶——验证奇葩无误。
花满楼起身:“我和那位画娘子有过几面之缘,想去后台捧个场,不打扰吧?”
黄梨嘻嘻一笑:“七少直接说想去帮陆小凤的忙就行了,还看什么画娘子,一个半老徐娘有什么好看的。”
......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余喜去看花满楼,却发现他毫无一丝尴尬,反而落落大方地回应。
“啧!”黄梨凑过来,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我可是在堂口里混生活的,再说咱俩什么交情,虽然陆小凤到处惹麻烦,不过有你七少在,我这儿保准只赚不亏!”
花满楼失笑:“听你的意思,我好像是只貔貅。”
“貔貅哪有你玉树临风?”黄梨随口一句,“走吧,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一个老娘们儿,究竟有什么值得咱们三个都过去陪她聊聊的?”
花满楼要走,花平自然跟上,余喜看了看满桌子香喷喷的糕点,再看看台下悲欢离合的大戏,终究还是跟了过去——听说是一个老娘们儿差点给自己扣了个屎盆子,这必须得去围观一下。
他们这里说说笑笑像是要去赶集一样,那边陆小凤却是嘴巴都快说冒烟了。
不得不说,画娘子这老娘们儿还是顶有心计的,这事全程她都没露面,反而最后还把一切推到了高梦来和鸿雁坊的身上。
高梦来为求两重花开,从京城掳掠合适的女子以血喂花,而鸿雁坊以人炼纸,也在京城抓人,这两家正好给碰上了,而且还有到处找自己丢了的花的余喜,三拨人马同时犯案,受害者众多,又情况各异,一时间震动京城。
之前从鸿雁坊找到的那几本册子上,正是记录着这些年他们全国各地到处掳人炼纸之事。他们到京城作案,撞上了高梦来,怕对方为难自己,便先发制人,向江湖人透露两重山的秘密,引得两重花被盗。而现在高梦来已然发疯,至于他为何会知道是鸿雁坊陷害他,便不得而知,案子到这里,似乎大致已经清楚。
画娘子得意一笑:“不知陆大侠觉得这样解释哪里不通情理?”
陆小凤掏出一方白手帕,右下角绣了个陆字。“你可知这是谁的?”他问画娘子。
“在陆大侠手里,又绣着陆大侠的姓,不知是哪位佳人相赠?”画娘子不知他何意,只当他炫耀自己红颜满天下。
陆小凤摇头:“不,这是彩云七女中小六的手帕。”
......
画娘子心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为什么江湖人遍寻不到的两重花会在陆小凤手里?
陆小凤看到她的迟疑,脸上的小酒窝不自觉又露了出来,这是他得意时惯用的表情,手里拿了个粉盒翻翻倒倒,他开口问:“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当真是被胖瘦捕快请去的?我陆小凤看起来像那么轻易就被人胁迫得了的吗?”
画娘子暗叫不好,开始思量自己还有哪里出错,只好一面敷衍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香河?”
“当然是因为它咯!”陆小凤甩甩手里的绣帕。
临江府内,陆小凤遇到被人追杀的小六,自然并不是英雄救美那么简单,小六虽然美,却比不上她怀里的那盆花有价值,那群假扮匪类的杀手,正是为了此花而去。
陆小凤好管闲事是江湖上有名的,既然他打临江府过了,那么就必定会牵扯其中,尤其是在一个一身狼狈楚楚可怜的女人苦苦哀求之下。所以这众人觊觎的宝贝花,意料之中落到了陆大侠的手中。之后上演的女追男的戏码,不过是为了坐实英雄救美只为美的名号。
事实上,小六早就察觉了师父高梦来为两重花所犯下的罪孽,毕竟是嫡亲的贴身弟子,但凡七窍玲珑心里的两三窍,高梦来暗中所做之事便瞒不了常服侍他的小六。劝说无用之下,小六不忍师父再继续错下去,只好暗中将花偷出来,准备送到京城的宁安寺,渡化亡魂,洗净冤孽。不想半路上就碰到了鸿雁坊派来的杀手。
除非大奸大恶至死不改之徒,否则陆小凤从未下杀手,可是在他教训了那一群杀手之后,正准备带着受伤的小六离开,却突然出现一个锦衣蒙面的高手,一出手便将那些杀手全部击杀殆尽。
而因为锦衣人出现更加惊慌失措的小六,偷偷地将东西塞给陆小凤,便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而锦衣人也直追而去,陆小凤拦了一拦,却只伤到了对方,到底让人给跑了。
画娘子听他说完这其中缘由,心里不安更重,难怪当时派去的杀手一个未回,她只当是高梦来将他们全都杀了,没想到中间还有陆小凤这一茬,难怪两重花会突然失去下落。
“怎么?班主害怕了?”陆小凤看着蹙眉的美人,语气难免轻佻。
画娘子强作镇定,冷哼一声:“即使这样又如何?这只能说明,高梦来的确是个人面兽心杀人害命的伪君子!”
“他是伪君子不错。”陆小凤点头,“甚至禽兽不如。”话锋一转,他看着画娘子,面色骤沉,冷然道,“不过我觉得班主你不遑多让。”他可没忘记,鸿雁坊火室下那座冤魂无数的焚尸坑。
“你什么意思?”画娘子两只手背在身后,慢慢地套着一副惨白到有些诡异的手套,一边看着陆小凤道,“我听说神捕门的人从鸿雁坊搜出来很多具尸体,不过这也是这家黑心作坊的事,陆大侠不会想栽赃到我这个戏子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