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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你确定你来京城的路上没有买一本叫《一个月挖苦神功修炼速成法》的书吗?
“陆小凤陆大侠?”衙门的捕头见两人过来,盯着陆小凤看了片刻。
“不敢当。”陆小凤摆摆手,“不过是个来赏花的闲人而已。”
“那就速速离去,这里是命案现场,闲人不得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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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爷最近绝对命犯小人,到哪里都被人挤兑。
“那这几位呢?他们不通武功,空有蛮力,怎么看都不像和凶杀案有关吧?”他指了指被衙差们包围着的络腮胡等人。
“昨天晚上步镖头死的时候,他们正好出现在步府,而且刚刚据他们所说,他们来这里是和步镖头有过节,家丁也证实,今天上午他们曾聚在门口闹事。至于不会武功一事,我刚刚了解过了,步大侠最近身体欠佳,而且他们人多势众,又年轻力壮,”捕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侃侃而谈,“陆大侠,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他们?”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捕头大人说该怀疑,自然是该怀疑了。不过我想问的是,捕头大人可曾找到凶器?”
“并没有。”捕头一指手下的捕快们,“不过我已经下令搜索这宅子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他们扔在了这里,就不愁找不到。不过就算找不到,也可能是被他们带到了其他地方。”
“很好。”陆小凤点点头,“那我们就不妨碍大人办案了。不过我们跟步镖头也算相识一场,想进去悼念他一番,不知捕头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花满楼站在陆小凤身后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开口:“捕头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动现场的任何东西。”
“那好吧,你们进去快快出来,别耽误正事!”捕头思索一下,也不好得罪这两人,便放他们进去了。
陆小凤冲络腮胡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别轻举妄动,然后跟花满楼向步三刀的卧房走去。
昨天晚上匆匆忙忙了看了一眼现场,陆小凤再进来,并没发现异常的地方,除了原来横陈着两具尸体的地方,现在只留下一滩滩干涸的血迹。
花满楼站在屋子中央,陆小凤走来走去,仔细地观察现场。
“步三刀是个很爱干净很讲究的人?”
陆小凤正围着一架子翻到的书看,就听花满楼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房间里有淡淡的檀香味儿。”花满楼伸手摸了摸桌子的背面,“而且连角落里都没有灰尘,说明他平时都有让人仔细打扫。”
“可是他书架上的书很脏。”陆小凤蹲下去拾起摊在地上的几本书翻了翻,如果说书页翻卷是掉落时所致,但上面还有墨迹污点,甚至破损缺失就无从解释了。
“除非他不喜欢书。”花满楼道,“或者这些书的主人不是他。”
“不喜欢怎么还会专门摆在这里?”陆小凤起身。
“所以书的主人不是他。”
“那这些书的主人是谁,怎么会在步三刀房间里?”第二个疑点。
花满楼沉吟一下,忽然道:“墙边是不是摆着一些花瓶,地上有没有瓷器的碎片?”
陆小凤看了看墙边和脚下,恍然道:“你是说这架子上原来摆着的是一些摆饰,并不是书,这些书是有人故意搬进来的。”
“问问下人就知道了,一个原本没书的房间,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才出现。”
花满楼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陆小凤提过的那扇密室的门前。
“如果所料不错,密室的出口一定被堵住了。”陆小凤拿着一本书跟过去。如果络腮胡他们再次出现在这里是被栽赃嫁祸,那这个密室对真凶来说就是必须除掉的东西。
“你有没有想过,三张村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
花满楼侧过头去问他。
“想过?”陆小凤把手里的书往他那儿一塞,捏了捏太阳穴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为什么查采花贼会碰上杀人案,难道这采花贼男女不忌不成?”
花满楼哑然,手无意识地拂过陆小凤塞过来的书,一封信忽然掉了出来,他用手一摸,边缘和页面上满是血迹。
“就算他男女不忌,步三刀已经五六十岁了,他应该不会采这样一朵老花吧?”
陆小凤还在抱怨,花满楼把书合上,那张信纸却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凶器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络腮胡他们也被带回了衙门,无论如何出第一时间现在行凶现场的他们,都是目前最大的嫌犯。
陆小凤和花满楼回到土地庙,柴柴柴一家人正守在门口。
“怎么了?”陆小凤见他们一脸焦虑的样子,心下又是一颤——这不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吧。
“有夏夏的消息了!”
小柴忍不住喊出来,旁边柴娘子显然又哭过了,眼睛红红的一圈。
“这不是好消息吗?”陆小凤道,“那你们怎么一副这种表情,难道对方又提了什么要求?”
老柴拿出一封信来:“陆大侠自己看吧。”
陆小凤还没接过来,花满楼已经鼻翼微动,脱口道:“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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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还是第二种?”说起来这也算第三次闻到了,但陆大侠还是辨别不出来。
“第二种。”花满楼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之前平安镖局和花场里的,并不是这两种之中的一种,只是单纯的名品寒兰的香气。”
“你是说到现在为止,只有那两张信纸上的兰香有蹊跷,而这一张上的,和第二张一致?”陆小凤晃了晃手里的第三封信。
花满楼点头,正是如此。
陆小凤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才打开来看,看之前幽幽道:“这次如果再是一首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诗,等知道谁是写信的人,我一定教教他什么叫开诚布公,简而言之。”
似乎是察觉了陆爷满腹怨气,展开信纸之后,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欲寻小女夏夏,先破小六之死。
“什么意思?”陆小凤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问花满楼:“给你写信的那个人,他知道夏夏的下落?”
花满楼摇摇头:“我问过花平,让他描述过,这个笔迹我并不认得。”
“看来不止我会惹麻烦,花满楼你也不差啊!”陆小凤幸灾乐祸地叹一声,将信纸叠了还给老柴,问他,“这信是怎么收到的?”
柴娘子在一旁回答:“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在门缝里夹着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那个庙祝家一趟?”花满楼提议。既然对方说了夏夏之事跟小六之死有关,去找当时发现尸体的庙祝问个究竟也不错。
“好啊。”陆小凤欣然应允,“已经被人带着走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到原点了,反正这也是我到香河来的原因,趁早查出来回去也好堵住胖子和瘦子的嘴。”
花满楼知道他被胖子和瘦子算计的事,但笑不语。
彩云七女中的小六,虽不是天香国色,但也红巾女侠,行走江湖小有美名,陆小凤也算和她有过一段牵扯,当庙祝提及发现她尸体时的惨状,不得不感慨红颜薄命。
“那姑娘死得真惨啊!一张脸上全都是血,衣服都被血泡花了,整个人就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老头子一看到就吓坏了,只顾着跑回村子叫人,可是等大家再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着火了。”
“那火有什么不同吗?”
陆小凤收拾了心情,问一脸唏嘘叹惋的庙祝。
“没什么不同啊。”庙祝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眼神一亮,“对了,那火好像只围着那姑娘烧,一点都没烧到庙里面,可怜老头我还一个劲地求着可千万别触了土地神的霉头。”
“火灭了之后,仵作就很快来了吗?”这次开口的是花满楼。
“仵作来了,但一看到那姑娘旁边扔着的剑,就说是江湖人江湖事,连忙派人通知了神捕司,动都没动尸体。”庙祝显然记得很清楚。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胖子和瘦子说过,小六的尸体很完整,却只剩下尸骨,除了没有外伤之外,看不出致命伤在哪里。”
“好厉害的火。”花满楼点了点头,能在片刻之间就把尸体烧得只剩下骨头,这火果然有古怪。
从庙祝家出来,月已升,夜风阵阵。
“花满楼,你知道这两个月内,京城遇害的十五名女子的情况吗?”
两人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陆小凤问道。
“听说五个失踪,剩下十个是被火困在绣楼中。”花满楼虽然身在江南,但也听说了此事。
“不错。”陆小凤双手背在身后,“不过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什么?”
“遇害的并不是十五人。”陆小凤撇了撇嘴,“应该说真正到衙门报案的,远不止十五人。”
“怎么会这样?”花满楼惊讶。
“认识的几个朋友家里,也曾被人闯进去过,但她们在家里设了机关,所以并没有受到伤害。”陆小凤解释。
“原来是这样。”花满楼了然,“这机关,应该是你陆小凤陆大侠帮忙设置的吧?”
朋友?不如直接说红颜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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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陆小凤食指勾了勾酒窝,猫儿眼眨了眨,“只是拜托朱停帮了个小忙而已。”
“妙手朱停。”花满楼叹道,“请得天下第一的匠师帮忙在家宅里设置机关,做你陆小凤的红颜知己,还真是安全得很。”
......
他就不该提此事!——陆爷忙着打嘴巴。
其他的事姑且不说,花满楼正色道:“这么说来,采花贼并不只有一个。”被害女子的遭遇各有不同,只能以凶手不止一人来解释。
“不止如此,”陆小凤连忙应道,“从柴柴柴一家人和三张村的事来看,凶手显然也不止采花贼这么简单。”
“那你打算怎么查起?”花满楼看他。
“从彩云七女查起。“陆小凤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已经快升到中天的月——两夜没好好睡了,今晚总该好好睡一觉吧。
“的确,小六死了,她们却不见踪影,两重山不会没有动静。”花满楼道。
“嗯。”陆小凤应了一声——今天还会土地庙睡吗?柴柴柴一家人在,会不会有些挤啊!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沿着乡间小道走出了村子,秋收已过,初雪未下,满目一片荒芜,也就是天幕星子悬月闪烁,才显得稍稍祥和。
“就在这里分开吧,陆兄,我先走一步。”
陆小凤正满脑子胡思乱想着今夜落脚哪里,没发现花满楼什么时候已经停住,直到听到一片静谧中他独特的蕴着花香而清雅不腻的声音传来。
“诶,你去哪里?”他连忙止步,叫住正往另一个方向走的人。
花满楼回头,摇了摇扇柄:“既然陆兄有了追查的方向,夜色已深,我自然是回客栈休息,养精蓄锐等两天后的斗花大会。”
“你在客栈订了房间?”陆小凤惊喜道。一到这儿就忙着查案,没想到会来这么多江湖人,等他再想起来时客栈已经连通铺的位置都挤不出来了——毕竟是个小县城,经不起这么大的人潮阵仗。
花满楼扇子打在手心:“自然是定了,怎么?”
“太好了!”陆小凤走过去,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拉着人往前走,“两天不睡还真是困,高床软卧是不求了,能有你花满楼接济半张床,我就乐得梦中都要笑起来了!”
花满楼拉下他的手:“我有答应接济你吗?”
“不拒绝就是答应了。”陆爷顺势拉着人胳膊。
“那你要付一半的房钱。”花满楼用扇子去敲那只又借住到自己胳膊上的手。
“......花满楼,做人不要这么小气,你家挣那么多钱,就是用来接济穷朋友的。”
“你是穷朋友?”
“穷,穷的连床都睡不了了。”
“谁让你到处惹麻烦?”
“你不就山山就你啊!我陆小凤心里的苦有谁知?花满楼,今儿晚上我是赖定你了,还是省些力气一会儿铺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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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二玲珑
姑且不论陆花二人这一夜是怎么睡得,反正天亮之后,该有的黑眼圈还是在,该打的哈欠也没停。
“花满楼,我实在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睡相竟然这么的......”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陆大侠砸吧了一下嘴,摇头晃脑地出去找小二打水进来了。
正在穿衣服的花满楼手下一顿,润泽如玉的脸颊微妙地泛起一丝红晕,掩嘴轻咳了几声,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小鸟儿啁啾的窗口继续穿衣了——睡相什么的,他又看不到。
等陆小凤端着热水进来,花满楼还在边系腰带边回忆——小时候花平还在外间伺候的时候,不记得他提过自己睡相不好的事啊。
“我来帮你。”
陆小凤见他折腾这么久衣服还没穿好,在盆架上放好脸盆就走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腰带帮他系。
两人身量相仿,陆小凤身子都不用弯,直接面对面地站着。
“以前没发现,腰挺细的嘛!”
扎好腰带,又拍了两把抚平整,陆小凤一个兴起伸手摸了一把花满楼的腰,然后发出一声感叹。
花满楼脸上刚刚褪去的热度回升,眼睛看不见,感觉特别灵敏的他几乎能感受到陆小凤呼出的热气,想象出那人此时玩味得意的笑。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得上你的小蛮。”
拍开那人的爪子,他退了一步,走到盆架子旁,用毛巾擦脸。
“小蛮?小蛮是谁啊?”陆小凤开始装傻。
花满楼不理会他,房间里只剩下他撩水的声音。
睡相的事就这么岔开来去,一大早耍了会嘴皮子,倒是把瞌睡虫赶跑不少,下去吃早饭的时候,已经精神奕奕的陆小凤一看到底下刷地抬起的一众脑袋,顿时有种回房再补一觉的冲动。
“走吧。”花满楼知道他的想法,嘴角一弯,出手推了他一下,陆大侠一个不稳,就顺着楼梯冲下好几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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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报仇,不是十年未晚吗?怎么到花满楼这儿就洗个脸的功夫呢?
“陆大侠!花少爷!”
面孔很熟悉,是那天在这里遇到的那群江湖人,但显然他们的眼神不复当时的凌厉和觊觎,反而多了一丝讨好奉承的意味。
“各位起得真早!”陆小凤没法子,只好聚起自己的小酒窝,挥了挥手,“还没吃早饭吧,你们先吃,我们昨天在这儿吃过了,今儿换别家吃去。”
江湖人还没什么反应,小二已经泫然欲泣地看了过来——客人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前天还一口一个小二哥喊得亲热,怎么今天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抛弃人家,转投其他怀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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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帮二位点好早饭了。”一个瘦竹竿说道,一开口就是两颗明晃晃的大金牙,陆小凤看得差点被闪瞎眼。
“或者二位想吃什么?我们这就去买!”一个矮冬瓜也凑了过来,咧着嘴道。
陆小凤一看他们两个,才觉得瘦捕快和胖捕快还真是好看啊!瘦的精炼,胖的匀称,一点都不难看有没有?而这两个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花满楼,你想吃什么?”
陆大侠把选择权交给花满楼——是朋友的话就说要去别的地方吃。
“就吃昨天的荠菜馄饨就好。”
花七少一点儿都不挑剔,明明倾世贵公子,却一碗馄饨就养活得起。
“花少爷想吃馄饨,这里有!”瘦竹竿和矮冬瓜赶紧把人迎了下去,引到桌子边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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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看着一堆奇葩中遗世独立的花满楼,身后还有小二哥的哀怨眼神如芒在背,鼎鼎大名的陆大侠只好从善如流了。
“陆大侠,我们今日等在这里,是有事相求。”
加了南瓜熬的稀粥刚喝进去一口还没咽下,矮冬瓜已经开口——为什么他喝得不是冬瓜粥?!
“大家都在江湖中,同是江湖人,说求字未免见外。”陆小凤艰难地咽下那口粥,“不过在下最近也遇到不少麻烦,恐怕无能为力。”
“不,此事非陆大侠不可!”矮冬瓜斩钉截铁,旁边的人也连连附和。
花满楼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擦了擦嘴,用清茶漱口,把另一碗馄饨往陆小凤那里一推,自己偏了头去问坐在他旁边的矮冬瓜:“你们要陆小凤帮忙的事,和后日的斗花大会有关吗?”
矮冬瓜双眼一亮:“花少爷果然料事如神!”
花满楼笑道:“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你们身上的香气告诉我的。”
“这么说来花少爷和陆大侠肯帮忙了?”矮冬瓜等人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