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劝说的女警愣了一下,扶着林建站起来,“先生,请您相信我们,我们会拼尽全力去营救每一个人,请您……”
“爸爸!”
一声带着微喘的爸爸从身后传来,撕破所有的空间,直击林建的脑神经,他猛地转身,接住扑进怀里的儿子。
“宝贝!你没事吧!”林建将东隅紧紧搂住,像是要融进血肉里。
怀中没有声音。
林建忙放开儿子去检查,这才发现他晕了过去。
其实东隅并没有受太大的外伤,他是在楼房摇摇欲坠的时候被消防队抱下去的,只是胳膊上有点擦伤,左腿膝盖上有个小伤口,缝了五针。最主要的是淋了雨高烧不退,再加上担惊受怕,心情大起大落引发了肺炎。
林东隅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林建患得患失,整个人都没有生气。王颉赶紧给他批了假,让他安心在医院照顾儿子,设计院的事先拖一拖,并偷偷的给东隅预交了些住院费。程文一的父母没有撑过去,在救援队赶来之前去世。他整个人更是颓废,行尸走肉一般,在亲戚的帮助下办完葬礼,整天窝在家里一个人发呆,王颉只好打发自己的助理小李去照看照看他。
林建两天就都坐在林东隅床边,握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闭着。连饭也都是沈茜带着沈金给送来的。
“爸爸。”林东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伸手想去够林建。
林建忙按住他的手,“有吊瓶。宝贝你渴不渴?”
林东隅轻轻点点头。
林建欣喜若狂,手忙脚乱的去倒水,好长时间保持不动,整个手脚都是麻的,他抖了一下,开水烫到了手上。
“爸爸!咳咳。”
“没事没事你别动,爸爸就是看见你醒了太开心了。”林建笑着安慰,倒了热水再参点晾凉的白开水,插上吸管喂到林东隅嘴边,“小口小口的喝,不要着急。小心呛着。”
等东隅喝了水,林建这才想起来去叫医生,医生来了后大概的检查了下,说外伤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一周以后拆了腿上的线就好,但是肺炎有点严重,得再住院治疗。
林建点点头,谢过医生。
“宝贝你腿疼不疼?”林建拉着东隅挂吊瓶的小手,在进针的前方给他慢慢的按摩,缓解药水进入血管的疼痛感。
“不疼。”
东隅懂事的样子更让林建感到心疼,“你腿都受伤了,喊爸爸就可以,怎么还冒着大雨跑过来?”
“我看见爸爸了,但是爸爸没看见我,我怕你担心,就……咳咳咳。”林东隅一激动,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没事没事了,不说了,我们不去想那件事了。”林建一边轻拍着东隅的背,一边忙转移话题,“你要吃苹果吗?你的好朋友沈金拿给你的。”
“嗯?什么时候?我睡着的时候?”
“对,他姐姐陪他一起来看你。我先给你削个苹果,一会吃饭的时候沈金就来了。”
“好,谢谢爸爸!”东隅乖乖点头。
林建摸摸他的脸,“谢爸爸干什么,一会儿沈金来了要谢谢人家,他不光给你买苹果,在你睡着的时候还和姐姐一起照顾过你。”
林东隅点头。
林建拿了苹果和水果刀,他侧过身背对着东隅削苹果皮,手上的伤口不长,却深可见骨。被医生包成了个粽子。
这还是等将东隅安顿好,沈茜来看东隅的时候发现的,换了他一会,硬推着他去处理的。医生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么深的伤口你才来处理?!是不是不想要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知道轻重,什么伤什么病都拖,等以后真的留下啥后遗症有你后悔的时候!”林建也不解释,任由他批评。他那时候一颗心都挂在林东隅身上,要不是沈茜发现,他到现在都不会处理。
一个苹果削好,林建细心地将他们切成小块,一个一个的用牙签扎起来喂给东隅。
“爸爸,你也吃。”
林建说好,和儿子一起将一个苹果分吃掉。
林建一直陪着东隅聊天,直到沈茜带着沈金来给父子俩送饭。
“林东隅你醒了?”沈金一进病房门就看见睁着眼睛的林东隅,他开心的凑上来,“林东隅你终于醒了,我都来了好几次了,你一直在睡觉。”
“我生病了。”
“我知道,姐姐说了。”沈金大气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沈金谢谢你,爸爸说我睡着的时候你还照顾我了。”
“谢什么,咱俩是好哥们不用谢!”沈金别扭的红了耳朵,“对了林建,我带了玩具车你要玩吗?”
“东隅挂着吊瓶呢,怎么陪你玩?”沈茜瞪了眼自家弟弟。
沈金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脑袋,他没想到这么多啊,他没有照顾过病人啊!
“我给你们俩带了几本童话书,要不你给东隅读?”沈茜说着把沈金的小耽美文库递给他,“呀,你看我,看见东隅醒了都忘了正事了。我昨天问了医生,让我家阿姨给熬了点竹沥粥,快让东隅趁热吃吧。”
“谢谢!”林建温柔道谢,一把好嗓子倒是说的沈茜耳根都红了。
沈茜将竹沥粥倒进一次性的小碗,并没有递给林建,而是递给他一盒盖浇饭,“你也吃吧,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不敢东隅还没好你先把自己累倒了。东隅我来喂。”
林建也不好拒绝,只能承了沈茜的好意,并在心底记上了一笔人情。
林东隅扑闪着大眼睛和沈茜道谢谢,沈茜笑着说不用谢,并把他半抱坐起来,一勺一勺的喂他吃。
沈金看着东隅吃的香甜也闹着要,沈茜揶揄道:“你不是在家尝过吗?还吃?”
竹沥粥是用鲜竹沥口服液熬的,并没有甜粥好吃,沈金也就在阿姨熬好后好奇尝了点,不难吃但也不好吃,但看东隅吃的香甜,便也吵着要。
林建放下自己的米饭,帮着沈金盛了一小碗,沈金尝了一口,瞬间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姐,你骗我!明明给林东隅带的好吃!”
沈茜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就是嫌自己弟弟也抢着要吃,在没放蜂蜜之前让他尝了一口。
林建估计也是想到了,他笑着说:“那你和东隅一起吃,医生说,他现在一次性不能吃的太多,要不你帮他解决掉一些?”
“好啊好啊,好兄弟就是有福要分享,有难也要分享!”
“这句又是听谁说的?”沈茜好笑的问,他这个弟弟缺点一大堆,但优点也不少,聪明又记性好,哪听到的话都能记住,神奇的是,竟还能无师自通用对地方!
“电视上说的。”
“你昨天下午又偷看电视?!”
沈金嘴快将自己卖了出去,吐吐舌头不说话,低头喝粥装鸵鸟。
林东隅乖乖喝粥,林建看着姐弟俩斗嘴觉得温馨。
也不知是不是竹沥粥的效果,东隅咳嗽的次数少了好多。林建吃完饭后便给三个人剥石榴。
等林东隅和沈金吃完饭,林建已经剥好了两个小碗的石榴,一碗放在了两个小朋友面前,沈金正磕磕巴巴的给林东隅念拼音版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看见剥好的石榴也不客气,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东隅也不像春游那次,一点都不介意沈金吃爸爸剥的石榴。
一碗被林建递给沈茜,她受宠若惊,赶紧接了过来。怎么办?!好想告诉闺蜜!林建亲手给她剥的石榴!!
旁边病床上的小男孩也起了床,吵着也要石榴,妈妈温柔的给他讲道理,“那是别的小朋友的,等爸爸下班了给你买好不好?”
林建刚开始不知道小男孩敢不敢吃石榴,所以一直没给,这时便叫沈金送过去些。
沈金向来大方惯了,一手拿一个大石榴送给小男孩,“弟弟你别哭了,我送你两个好不好?我在给你另外一个小哥哥读童话故事,你要听吗?”
男孩愣愣的点点头。
“谢谢小朋友。”男孩的妈妈笑着给沈金道谢,拍拍儿子胖胖的小手臂,“快和哥哥说谢谢!”
“谢谢哥哥!”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一会儿爸爸给我买的好吃的我也要送给哥哥!”
妈妈惊喜的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宝宝做得对,好东西就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
沈金美滋滋的回到林东隅旁边,小声的和他耳语,“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还是我教给你的。”
“咳咳咳咳。”林东隅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好好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来我给你念《卖火柴的小女孩》”
为了方便临床的小男孩也听清楚,沈金将声音提高,“天冷极了,下着雪,又快黑了。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夜……”
三个小朋友一个念得仔细,两个听的认真。林建沈茜也没事干,就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子聊天。
“学长,你最后为什么不上研了啊,我记得你是直接保送咱学校研究生啊。”沈茜一直好奇,其实全校的学生都很好奇,当年叱咤风云的学校名人,为什么在本科毕业后就销声匿迹。
“我现在在第六研究所,挺好的。”林建笑着给沈茜简单解释,“我母亲在我快毕业的时候去世了,我领养了东隅,他是我母亲一直关注的一个孩子。我要是上学的话,照顾不好他。”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问?”沈茜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她有些后悔问出来,“我不知道阿姨的事。”
“没事。”林建笑笑,“我妈刚去世的时候我受不了,最后领养了东隅就好点了,她希望我可以坚强的生活,我不能让她失望。”
“不过不要去学校说啊。我们那届都没有人知道。”
沈茜笑着说:“我就是想说也没机会了,下学期我就大三了,我爸送我去哥伦比亚大学学新闻传播。可能得好几年呢。”
“那挺好的。”林建祝福,“以后说不定还能在中央台看见你呢。”
“学长快别笑话我了。”
……
大家一下午各司其职,天快黑的时候沈茜才叫司机来接。晚上在林东隅的再三要求下,林建和儿子挤一张床,三天来第一次睡了一顿安稳觉。
到第二天的时候,林建拜托沈茜姐弟来照顾林东隅,自己去了一趟美术补习机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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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校长。”
“嗯?”美术机构的王校长抬头,看见是林建,忙热情的叫他坐下,吩咐助理去到了杯咖啡,“怎么了?林老师找我有事。”
助理将咖啡递给林建,林建抬头笑着说谢谢,他咖啡端在手里,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杯身,“是这样的王校长,我能不能调一下暑假剩下的课。”
王老师的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下,“你想请假?可是咱们学校的老师本来就少,调不开啊,要不我还找兼职……”
“不是不是。”林建打断校长的话,“我不是要请假,我加课,我想暑假剩下的这些天每天晚上都带课。”
“真……真的?”王校长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建,那时候的补习机构还不盛行,教得好的老师为了安稳都去了学校任职,毕竟其还可以为老师保证三金。而能在补习机构的要么是野心大,可以按课程拿提成,要么是像林建这样兼职的。所以老师少,课很难调开。校长最怕谁临时请假。
可林建……不是在第六设计院吗?平时太闲了?“你是说我每天晚上都可以给你安排课?”那就可以再招几个班了……
“是。”林建抿了一口咖啡,“每天晚上我都可以代课,六点半点以后就行。”
林建接着说,“您应该知道前几天Z路老区那边楼塌了。”
王校长点头,随机看到林建的表情,猜测道:“你家在那边?”
“对。我那时候在上班,儿子一个人在家,赶回来时,我儿子没事,但是因为淋雨,再加上惊吓,肺炎住院。家冲毁了,现在除了儿子,我什么都没了。所以我就是希望王校长您可以把我这个月的工资和暑假剩下的课的工资预支给我。我……我可以把我的毕业证押给您。”
“不用不用。”王校长摆手,“那倒不用。”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看要不这样,你缺钱,我正愁下学期的老师人员,你跟我签一个劳动合同,下一个学期也每天带课,我给你连下学期的工资一起预支了。”
林建欣喜,满口答应。他正愁东隅的住院费不够,还想着再去找谁借,现在正好可以自己解决。
王校长起身自己去拿合同单,林建坐在办公桌前,小口小口的喝着苦涩的咖啡,想着大不了下个学期再辛苦一点,等熬过了这段艰苦的时间,他再在设计院跟着师父好好学东西,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出来做兼职,仅凭借建筑设计的本事让东隅过上更好的生活。
半个小时后,王校长拿了份合同递给林建,林建习惯性的仔细翻看,发现除了之前带过的课,剩下预支的课的工资只有原来的60%。林建侧头去看校长。
校长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趁人之危,摸摸鼻子道:“公司其实刚开不久,资金不是可以随时周转过来,况且你是预支……”
王校长的话没说完,但林建明白。寄人篱下,求人办事。王校长也不欠他,帮他是出于同情,不帮也无可厚非。你不能事事都要求别人善良。
林建冲王校长简单的点点头,理解道:“我明白。”然后在合同上签上名字,将它推到王校长眼前。
出办公室的时候,林建碰到了之前一起面试进入机构的王远,两人不是特别熟,林建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王远拉住他,压低声音,“你等我五分钟,我有件事找你。”
林建正准备开口询问,王远侧过身进了校长办公室。林建不知道王远找他有什么事,但想着也就一会,医院东隅有沈茜照顾,不用太担心,便靠着墙等着。
王远实际上只进去了三分钟,出来后见林建等他,嫌补习机构人多眼杂,便过来揽着林建朝外走。
林建自认和他没有多少交集,疑惑地询问:“王老师找我有事?”
王远将他带出补习机构,“刚校长和你的谈话我听见了。”王远冲林建狡黠的眨眨眼,丝毫没有不小心听见他人隐私的尴尬。
要说王远,三十多岁,留着偏长的头发,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白短袖,蓝色牛仔裤,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只要不像遇到美术时那么发神经,倒真的是端的温文尔雅,风流倜傥。
林建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注意到自己,他抬下眉,“然后?”
“我知道校长这件事做的不地道,简直是趁人之危!”王远义愤填膺。
林建倒是不动声色,“没什么,人各为己么。他也不算错。”
“你就是太老实了他才欺负你!我给你说,我就是特受不了他这点,占了别人便宜,倒还能显得自己出手大方!”王远感同身受的拍拍林建的胳膊,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要不我们辞职不在他手底下干了,我这儿还有些资金,再找几个人我们合资自己开一家机构,不用再看他眼色办事!”
林建不动声色的挣开他的手,“你也听见了,我家没了,儿子住院,我没钱。况且我已经和校长把合同见了,违约金我赔不起。”
“唉也不是这么着急,我们可以在他公司再干干,学习一些管理经验。没钱也没事,你不是可以技术入股嘛!”
林建不想和他在这儿扯,他急着脱身走,“王老师,您是学美术的,想开美术机构无可厚非,但是我不是,我是学设计的,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他甩下身后的王远,转身快步离开。身后的人也不生气,耸耸肩,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
摆脱了王远的纠缠,林建先去房屋中介在林东隅准备上的小学不远处,租了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单人间。
等这些事情全都做完了,林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急忙赶到医院住院部缴费,林建知道刚住院时,师父给交了一笔,但这都好几天了,要是不再续费,林东隅的药被停了就麻烦了。
林建去交费处缴费时,被告知还有不少余额,他疑惑,师父那天出来的也比较急,身上根本就没有带太多的钱,那这……是谁交的?
“那能请您帮我打一下缴费单吗?”
递到林建手里的是两张缴费单,一张是住院那天,林建知道是师父交的,另外一张是昨天,林建算了算,刚好是沈茜来之前的二十分钟,这是一大笔钱,完全够东隅用到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