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非犹豫要不要说。就听秦宴白抬起手拦住他:“别说,让我猜猜。”
这时房卡递了过来,岳非说:“我带您去房间吧。”
“好。”
两人走到电梯前,秦宴白突然开口:“英雄?将军?”
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个啊。岳非点点头说:“是将军。”
“不错啊!挺气派的。比我的强。”
岳非差点脱口而出,问他外号是什么,幸好及时刹车。
“我外号叫小白。”
“什么?”岳非没想到他就这么自己说出来了。
“是不是挺傻的,像蜡笔小新的狗。多亏我小时候还没有蜡笔小新。”
岳非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自言自语,只得附和着笑笑。
一路上秦宴白都在问岳非问题顺便介绍自己,例如,你多大了?我三十岁了。你姓岳,会不会讨厌我们姓秦的啊?你挺高的啊,我185,你呢?
一个明星这么健谈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而且活生生的秦宴白少了些稳重,怎么看都不像30岁。
岳非又不好不答,一路像被户口调查一样,终于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秦先生您休息吧,我下午再来接您去会场准备。如果您的衣服需要修改,我现在帮您拿去改。”
“不需要,辛苦你了。”
“那我告辞了。”岳非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呼了口气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将军!”
岳非回头,看到秦宴白手扶着门框,以为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他。却见他笑着对自己说:“下午见。”
岳非愣了一秒,“下午见。”
第4章 出柜是盲目的
是秦宴白追的他。
不是岳非的虚荣心让他强调这件事,而是这就是事实。如果非要追求一个解释,那大抵能归结为“一见钟情”之类的东西。岳非追问过,秦宴白答不出所以然,最后给出了这个解释,显得非常搪塞。
同样是事实的是,也是秦宴白劈腿。
无关乎面子,无关乎尊严,完全不是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
就连他对爸妈出柜的时候,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只要彼此对这份感情笃定就满足了,毕竟爱情那么狭隘,只能容得下两个人。
最初,岳非试图保持距离,对于秦宴白的殷勤和热烈的追逐有些抗拒。他是不同圈子里的人,即使是不入流的小明星,也大大小小算个公众人物,总会有人认得他,如果出了同性恋的丑闻,岳非无法预测会对秦宴白产生多大的影响。
可是秦宴白跟他说:“如果被拍到了我就会承认,你呢,你会承认我吗?”
岳非没有当场明确回复他,却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之后小心翼翼的交往着,这个比自己足足年长七岁的男人从各个方面都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情人。外表完美,幽默风趣,细心体贴,还有就是,他们的身体极度的契合。
当秦宴白第一次进入岳非身体的时候,岳非有了一种错觉,他的身体似乎就是为了秦宴白而生的。疼痛带来的颤抖让他愉悦到流泪,他们紧扣着彼此,像是流星撞击后合二为一。
什么时候越过了自己设下的防线,岳非已经不记得了,那个微妙的时间点似有若无。在与秦宴白相拥的时候他才明白,那道防线并不是为了筛选出合适的人,而是为了挡住不合适的人,好让那个命定的人自然而然地走进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心和他的身体。在与秦宴白相爱后,一直以来对感情的故步自封获得了意义。
那段时间,秦宴白接不到什么戏,一年里有半年都处于赋闲的状态。岳非离开实习的公司,专注于毕业论文,时间也非常充裕。热恋,腻在一起,经常几天不出门。岳非除了吃饭上厕所,连论文都是在床上完成的。以至于他把论文打印出来的时候,下意识闻了闻味道。
秦宴白问他闻什么,也凑过来闻了闻,“一部充满情`色气息的论著。”
岳非用一大厚本论文砸他,被他躲开,然后他钳住岳非的身体,凶狠地吻着,论文洒了一地。
床下看意愿,床上看气势。即使岳非在床下的意愿是做个一号,却还是在床上屈服于秦宴白的气势,忘我地张开身体迎接他的到来。
“小白……”
“嗯?”
“我爱你。”
秦宴白停下动作,看着岳非意乱情迷的表情,“将军?”
岳非缓缓睁开噙着泪的眼睛。
“再说一遍。”
“小白,我爱你。”
其实这事儿岳非想了很久了。第一次单独见面,首先开口提出想要交往,第一次牵手、接吻,他们的关系全是由秦宴白主动,拉着他一点点向前。他似乎只是享受秦宴白的给予的一切,即便在床上,他也是被拥抱的一方。那次是他第一次主动说“我爱你”,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第一次用了“爱”这个字眼。
秦宴白只是欣喜若狂吧,他摁着他不顾一切地往最敏感的地方干,一次高`潮之后再来一次,做到了极限。紧贴的肌肤之间充满了湿滑的汗液和各种液体,身体充实又沉甸甸的,似乎要沉进一片名为爱情的海洋。
他决定向家里出柜。
秦宴白第二天要进剧组,他也要回去提交论文准备答辩,两人在秦宴白家门口分别,岳非想把出柜这件事当做一个惊喜,等他拍完戏回来告诉他,他决定和他在一起,不留后路。
爸爸拿着菜刀在厨房玩命剁菜板子,岳非跪在他妈妈面前瑟瑟发抖。他不怕他爸气急了拿刀砍他,他是担心他妈妈这样哭下去,会不会哭出毛病。
小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被菜刀铛铛铛的声音,父亲骂脏话的声音,和母亲的哭声,完全填满,马上就要爆炸。
他妈妈哭着问是谁,到底是谁把他儿子带坏了?无论岳非怎么解释这是天生的,他妈妈都摇着头说不可能。他爸拿着菜刀从厨房冲出来,叫他滚,要是不想直接把爸妈气死就赶紧滚!
“我知道这个不太好接受,但是我真的不是有病或者学坏,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慢慢消化一下吧,上网能看到很多资料,你们了解了也就不担心了。”
“快滚!”他爸拿菜刀指着他。
岳非劝了他妈最后一句,离开了家。
当时是夏天,晚上九点多,正是热闹的时候。烧烤摊子沿街摆了一路,飘着呛人的炭火气,和浓郁的烧烤香。他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熏得眼睛疼,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爸妈这个年龄的人一定难以接受自己儿子和同事儿子、亲戚儿子性取向不一样这件事,可看到他们情绪这么激动,这么无法沟通,他还是很心痛。
他回到学校,不想情绪低落地面对室友,干脆在附近宾馆开了间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变成灰黄色的天花板,眼泪从两边往下流,要多对称有多对称。
好想小白。好想他。
事情变成这样,到底还要不要告诉他?如果说了,大概也不是什么惊喜了,小白会担心我吧,会无法专心拍戏吧?
可是太痛苦了,想听听小白的声音,两个星期没联系了,想听听他的声音,什么都不跟他说,只说一句晚安就可以。
岳非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他看了眼时间,才发觉自己竟然躺在原地纠结了这么久,已经半夜了。想要挂断时,对面接通了。他突然情绪狂涌,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面也是一样安静。许久才从听筒里传出声音。一个男人小声说:“小白,你电话,小白!醒醒!”
然后他听到秦宴白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那是他熟悉的小白赖床的声音。
忽然听筒里一阵混乱,接着是秦宴白一言不发的沉默。
岳非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就像他打来这通电话的目的,他只是想听听小白的声音,无论他说什么都好。
长久的沉默后,秦宴白终于开口,说,“对不起。”
“嘟——”
岳非挂断电话。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不过就是玩笑开得太大了。
说来也是时也运也。岳非偶然一次回顾往事,惊觉到自从两人分开后,都各自平步青云。
秦宴白从小配角演到大配角,从男二演到男一,终于在今年爆红。而岳非自己也放弃了所有个人生活,从小小account做到高级经理,再到总监、高级总监。
这么一看,好像两人在一起反倒拖了彼此后腿。
所以,岳非才如此相信那句福祸相依。
现在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爸妈。当年为了秦宴白不管不顾的出柜,换来的不过是他在剧组里劈腿。而爸妈的心真真是自己去伤的,谁也怨不得。
第5章 下班不谈公事,上班不谈私事
高林江压力很大,从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膨胀的肚子就能看出来。高熊二这三个字不是空穴来风的。
岳非依旧大裤衩子豆豆鞋,翘着二郎腿坐在熊二对面。把他的苦口婆心当成耳旁风。
高林江啰里啰嗦说了半个小时,把两个会议都延后了,终于喘了口大气,开始喝水。
“说完了?”岳非做好离开椅子的姿势。
“坐下!”
岳非翻了个白眼,坐了回去。
“这次副总要是让别人提了上来,咱们都很危险了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我这次让你接off cool是什么目的你清楚吗?”
岳非虽不热衷时事,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在,高林江绝对不简单是因为快消人手不够才安排他接服装品牌项目的。
“你想让我把快消也接手?”
“知道就好。”
“这个客户我真无能为力。你去找付春华吧。”
“要搞的就是付春华。”
“那你去搞她,我不参与。”
高林江还想说什么,秘书的电话又来催了,岳非趁机溜号。
结果邵燕在办公室门口堵着,说是off cool的人打电话来找他,请他务必尽快回电。
“哦,知道了。”岳非回到办公桌前,邵燕紧随其后,“啪”,把一张便签纸贴到了他的电脑上。
“你别忘了!”
“知道了!你是我上司!”
邵燕吐吐舌头离开,他慢慢把视线转向那张便签纸,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吉利。
假模假式地整理了一下手边的资料,心里总不踏实,那张便签特别碍眼。他伸手一撕,拿到眼前,对着那个座机号审视一番后,拎起电话拨了过去。
“喂您好,哪位?”
“铭思咨询,岳非。”
“岳先生,请稍等,我帮您转接。”秘书热情洋溢,仿佛盼他的电话盼了很久。
嘟声过后,耳边响起“喂”。跟他第一次听见这个人的声音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好听,令人沉醉。
“将军?”
他就知道接电话的会是秦宴白,然而他的心里已经毫无波澜。好吧,还是有一点波澜的,但是远比前一天平静了许多。
将军早已不是以前的将军了。
“秦先生好。”
秦宴白的办公室四白落地,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之前还有一盆绿植,死了之后也没再添新的。反正他几个月也来不了一次。
之前有人问要不要装修一下,这样太不像老板的办公室了,太性冷淡风了。秦宴白说不用了,而且这不是性冷淡风,是生无可恋风。
听到将军这么客气的和他说话,他更是觉得这个办公室非常符合他的心境。
“这么客气。”
“当然,您是客户。”
“既然是客户,咱们就谈谈公事吧,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这就没有必要了,公事还是在上班时间谈吧。”
“哦,那好吧,不打扰了。”
秦宴白主动挂了电话,岳非听到嘟声,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话筒。“神经病!”这通电话就是为了给他找不痛快的吧,而且还是自己傻了吧唧主动打过去的,就知道不该打!他把电话一摔,一拳头锤在桌面上,手欠!
处理了几个合同和文件,打发了几件小事,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
“上班时间可以谈公事?”
岳非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端着杯子愣住了。
“我在你公司地库A区,出来谈公事吧,岳总。”
沉闷又寂静,确实像是在地库那种地方,秦宴白没有骗他。岳非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向外看,大家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的窘迫。
“我等你。”秦宴白撂下三个字挂了电话。
座机的液晶显示屏上,一串电话号码闪烁几下之后,变成了待机的字样,但是那串数字仍然清晰地印在岳非的视网膜上。
他没有换手机号。
一个当红明星在自己公司楼下,就跟雷峰塔下压了个白娘子,是极大的安全隐患。
岳非走出办公室,跟不远的邵燕挥了挥手机,邵燕点点头,拍拍胸`脯,旁边的陈宇冲过来:“将军你干什么去?”
这孩子没有眼力劲这事儿,以前没人发现吗?
“见客户。”
“哪个客户,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昨天被邵燕数落了,想跟你长长见识。”
“下回吧,这回这个不合适。”
“哦,那行,下回有合适的你再叫我。”说完就走,连句拜托的话都没有。
到底谁是上司!
岳非来不及生气,直奔电梯,下了地库。
他在A区里转了两圈,听到喇叭声,循声看到一辆特别低调不奢华的车。
岳非走过去,车头灯唰唰闪了两下。
“啧!”岳非遮着眼睛停在车前。
秦宴白摇下窗户,探出个棒球帽的帽檐,“不闹你了,上来。”
岳非不动,放下手,“公司有咖啡厅,人很少。”
“我不方便。”秦宴白说完缩回车里,隔着风挡玻璃,笑眯眯地直直看着他。
对啊,大明星,不方便。岳非嘬着后槽牙,黑着脸坐到了副驾。
这个男人太耀眼了,即使不去看他,他都会在余光里闪亮亮的扰人心神。岳非看向另一侧,让他在余光里消失。
上次更秦宴白同处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还要追溯到他们五年前共度的最后一天,如果被窝里也能算是个空间的话。他们赤`裸相拥,珍惜分别前的一分一秒。岳非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确认此刻的自己穿戴整齐。
“你这身比昨天还丑。”
“不好意思,有碍您观瞻了。”
“你昨天从哪儿出差回来?”
“广州。”
“我说呢,晒黑了。”
“会场灯光太强。”
从昨天就飞在他们头顶上空的乌鸦,现在依旧盘旋。岳非看天看地,视线就是不往秦宴白身上招呼。可是他脖子后面热热痒痒的,是秦宴白大喇喇刺过来的目光。
五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岳非就变了很多,首先是样貌,不修边幅到了一定水平,心境的改变就更大了,以至于他一句两句都总结不清楚。秦宴白的样子却没有什么改变,穿衣风格都和以前一样,可他必须是也变了。当年从外表流露出的成熟沉稳,渐渐浸入到了他的气场中,岳非坐在他旁边也受到了这股气场的波及,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更有魅力了。
这是他的理性总结,岳非相信自己的感性无动于衷。
“别寒暄了,说正事吧,秦先生不是要谈公事吗。”
“啊对,公事……”秦宴白渐渐没了声音,岳非生挺了一会儿,终于挺不住了,回头想看看他什么情况,就在他一扭头的工夫,车子突然蹿了出去。
“你干什么?!”
“哟!正眼看我了?”
岳非瞪着秦晏白,发觉迎上了他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
说岳非一点没颤那肯定是骗人的,秦宴白看他的眼神这般热烈,就如同这几年的空白不曾存在一样。可那不是自欺欺人么?怎么可能不曾存在,别说时间的空缺无法弥补,何况还有他心里缺的那一块呢。
“系上安全带,地库空气不好,咱们出去聊。”
岳非努力放松自己,拉过安全带扣上,指出他这话漏洞不小,“你确定外面空气就比地库好?”
秦宴白笑笑,发动了车子。
在环路上开了半个小时,岳非无所事事,感觉自己都有点尿急了,秦宴白终于开口。
“再见面什么感觉?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