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凰捡起掉到地上的木头,只见木头的圆面上密密麻麻的细痕,显然是被斧头砍出来的。
“还不错,起码留下了点印记。”扔掉手里的木头,赤凰心中还是很惊讶的。要知道这些可是铁杉木,可不是那么好砍破的。这小崽子第一天不但拿起了重达千斤的金锺斧,还将铁杉木砍了点痕迹出来,比起他当年来说好了不知多少倍。
“得了,回去休息罢,明日继续。”
说罢,又打一个响指,藤椅唰的就不见了。他拎着麒麟的衣襟,很好心的将他仍回小竹屋,“赶紧打坐休息,别让尊上以为我虐待你。”然后手一挥啪的关上竹门。
麒麟叹口气,他已经没有力气计较那么多了,坐着喘了会儿气方才五心朝上打起了坐。体内紫府丹田处,那颗妖丹缓缓流转,丝丝缕缕的白气顺着静脉侵入他的四肢百骸。紫府里黑色的珠子则疯狂的旋转,贪婪的吸取着天地间的灵气,然后化为灵力转入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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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紫竹林,赤凰火急火燎的直奔卧龙殿,当他一脚踏入大殿,邪崖已经负手而立背对着等了许久。
“赤凰该死,让尊上久等了。不知尊上找我何事?”拂衣单膝跪地,赤凰低着头,心中心思飞快地转换。
“小焱要进阶了,本王要为他护法。”邪崖扔出一块令牌,“本王闭关这些日子卧龙岛由你代管。”
“属下明白。”赤凰接过令牌磕头跪拜,再抬头邪崖已经不在大殿,想来邪焱的情况确实很紧急。
对于那位小霸王能进阶,赤凰是很高兴的,但是一想到他的闯祸能力,赤凰觉得他头有点疼。只希望小主子闭关结束以后能有所收敛,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龙王邪崖闭关,赤凰很快就将消息传了下去,转而开启护岛大阵,至此卧龙岛以世隔绝,进不得也出不得。
卧龙岛的变化,修为低微的麒麟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每日挥着斧头砍木块,如此日复一日,半年时间总算砍破了一块。
半年时间已经足够他适应金踵斧的重量,如今每日挥千次他已经能脸不红气不喘。
“啪啪啪。”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紫竹林里走出来,拣起破成两半的木块,“能这么快就破开铁杉木,很好很好。”
“那么明日开始我们便进行下一个修炼课程罢。”
赤凰一脸不怀好意,麒麟早已习以为常,他道了一声好便转身回竹屋。赤凰也没有阻止他,这砍木头并非他的本意,每日劳累到极致打坐才是重头戏。
妖修修行的第一步便是炼体,每日炼体后打坐又能加快灵力的运转,可谓是一举两得。不过那小崽子现在也快要筑基了,这砍铁杉木已经不能让他获得多少好处了,便从那件“有趣”的课程开始罢。
想着赤凰便动起手来,五指操控着灵气砍下十几根紫竹,将它们竖立着插|入泥土,坏心眼的笑弯了眉眼。
麒麟自然不知赤凰又想好了整他的新方式,一回到竹屋便打起了坐,但是却迟迟不能入定,脑海中全然是当日逍遥境所见的那些画面。
麒麟叹口气,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不曾想却越发的记忆清晰。想来已经半年没有见过邪崖,虽然不知他去了哪里,对此麒麟是乐见其成的。
疏远了王也好,待他日便只当他忠诚的属下,其他一切感情通通抹杀。
如今麒麟暗暗发誓,殊不知感情一事哪里是能控制的?越压抑,反弹便越严重,以至于两人都往着疯魔的道路越走越远。都是为情所困,却又求而不得。
又是一日日升,麒麟踩着点准时在卯时到达竹林深处的空地,半年的时间足够他摸透赤凰不到点不出现的性格。
“哟,还是踩得这么准时。”
他前脚刚停下,后脚赤凰便吊儿郎当的向他打招呼,麒麟向他点点头。赤凰无趣的撇撇嘴:这小崽子越大越老气,就没见他哪天是开心的,笑一笑会死?多说两个字会死?
当然不会死,只是人不对罢了,若是换作邪崖,怕是麒麟比谁都积极话多。可惜赤凰并没有那个优待,即使他现在已经算得上麒麟的半个老师。
麒麟只用眼角余光瞅一眼,便知今日修炼课程八九是和这竹竿分不开干系。他以为顶多不过是在竹竿上扎马步,哪知事实证明他依旧太年轻了,赤凰怎么可能会安排那么简单的修炼课程?
赤凰端着一个只有一指高的小碟子,碟子上盛着十分满的水,他笑呵呵的指着竹竿道:“今日课程很简单,看见那些竹竿尖尖了吗?你只需要十指合掌单脚站立在那上面。”顺便抬起小碟子,继续笑,“还有这碟子要顶在膝盖上,一滴水都不能洒。”
“记住,一滴水也不能洒哦。”赤凰特意再强调一遍,然后将小碟子送到麒麟面前,非常的不怀好意。
麒麟接过小蝶子,衣袖一甩翻腾而起,足尖轻盈的落在两支竹尖上,身形很稳。可当他抬起左脚时,右脚上的竹竿便摇摇晃晃开始东歪西倒,根本无法平衡的站立起来,更别说单膝顶着一碟子水。
“怎么了?是不是太难了,要不要我给你降低一下难度?”
竹竿下方传来赤凰的调笑声,麒麟懒得离他,默默的稳住身形再次试图在竹尖上独立起来,却又再次失败,还从竹竿上摔了下来。
小碟子落到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水洒落了一地隐没在泥土里,只留下一滩褐色的水迹。麒麟盯着一片竹叶上的水珠,思考自己方才哪里没做对。
“啧啧啧!真可怜,肯定是摔痛了吧?”
麒麟闻声抬头,阳光穿过竹叶撒到脸上有些晃眼。竹竿上一抹红色的身影背着光,使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麒麟敢肯定绝对是嘲讽的表情。
赤凰轻轻松松的足尖抵着竹尖,左脚膝盖上顶着一个新的盛满水的小碟子,环臂抱着胸膛,他微微俯身一点也没有失去平衡。
“小崽子,看见了吗?要用巧劲啊,太过刚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做妖要委婉一点。”
闻言,麒麟陷入了沉思,要用巧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没救活,反而把自己给弄进了医院打了两天吊针,再也没有人比某渣更蠢的了[扶额]
第十四章
“小崽子你慢慢玩,老子公务繁忙着呢,就不陪你了。”说着,那抹红色的身影足尖依旧抵着竹尖,但是那竹竿却像有灵识一般弯着腰身将赤凰送到麒麟面前。
麒麟只来得及见到一抹虚影,手中再次多了一个小碟子,那竿弯曲的竹竿刷的弹了回去,簌簌的发出打击空气的声音。
麒麟迷茫的瞅着竹竿,似有所感,他似乎理解了赤凰方才那段话的意思了。既然不能直接将重量压到竹尖,那便将整个竹竿化作支撑好了。
他端着小碟子尝试再次在竹尖上站稳,但是依旧失败了。不过比起第一次来,好歹他没有一放开另一只脚就摔了下去。当然了,若是那么容易成功赤凰的名字就该倒着写了。
麒麟抹掉脸上的水渍,端着小碟子跑到小溪那里打满水,继续再接再厉。
轻盈的落在竹尖上,抬起右脚,竹竿立马摇摇晃晃的作势要倒。麒麟闭上眼,感受着竹竿摇晃的方向,像一缕轻纱一般随着竹竿摇摆。
或许是这个方法起了作用,竹竿没再将他摔下去,反而慢慢的稳定了下来,可惜小碟子里的水随着摇晃的幅度全部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麒麟决定先放弃小碟子,先练好在竹竿上独立。如此反复,又过了一月有余,麒麟已经能做到随意的顶着小碟子在各个竹竿上来回跳跃而不失平衡,并且一滴水都不洒。
看着竹竿上灵活的小孩,赤凰叹为观止。想当年他可是用了三个月才能在竹尖上站稳,这小崽子一个月就能在上面跑,实在太伤他自尊了。
赤凰无端的感到一阵压迫感,他总有一种预感,以他合体后期的修为,这小崽子说不定过个几百年就能追上他。看来他得多放点心思在修炼上,不然真被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追上了,他的老脸往哪搁?
赤凰暗搓搓的思考了一个晚上,足足想了数十个难度高绝的修炼课程,每当麒麟熟练一个他便立马开始着手安排下一个。
赤凰那些课程看似刁难,实则对他受益匪浅,麒麟到底对他是心有感激的,但他从来不会因此喊他一声师傅。唯有当初教他法诀,给他化形丹的邪崖他才承认那是他师傅,可惜以他卑微的身份注定是不可能。
都说修真无岁月,百年匆匆不过瞬息。两百年过去了,在万年岩浆池中为邪焱护法的邪崖一点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而那片紫竹林却聚起了浓厚墨黑的劫云,麒麟要渡劫结元婴了。
紫竹林顶上,一人黑衣墨发随风翻飞,广袖中攥紧的拳头却显示出了他的紧张。昔日许下的豪言壮志将要实现,只要成功结婴,他便能成为王的属下。
害怕自己会失败,麒麟怎能不紧张?但他没有退路!
不同于朔沅的金色九九归元劫雷,劫云中紫光微闪,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芒。
劫雷的方式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一种——劈,非常的直接暴力,但古往今来能渡劫成功者却少之又少。麒麟作为妖修,不像人修那般可用法宝、符箓以及阵法抵挡劫雷,但就凭他那本体肉身之强悍却是不输于那些手段的,但免不了要受些许皮肉之苦。
劫雷可以炼体,这点早在两百年前麒麟便清楚,所以他打算就以肉身硬抗劫雷。
劫雷的动静惊动了不少卧龙岛上的大妖,已是千百年没见过有小辈渡劫,只要没有闭死关,大妖们三三两两的坐落在劫云外围观看。
其中赤凰最悠闲自得,依旧是那张躺椅,依旧翘着二郎腿啃灵果。他一边咔嚓咔嚓的咬灵果一边摇着头,颇为惋惜的道:“小崽子可真会找死,那劫雷怎么看都不对劲,居然敢用肉身硬抗。啧啧啧……”
旁边不知何时走来一位青衣女妖,玉指攥着丝帕捂嘴,嬉笑道:“右使好兴致。”
她怎么来了?
赤凰一阵后背发毛,蹭的跳起来,扔掉剩下的果核手随意的扯过女妖的丝帕擦干净,然后扔掉。做出一个自喻风流的笑容抛了个媚眼,假不正经道:“我们可爱的青栀大美人怎么出关了?”
青栀嘴角微微抽搐,嫌弃的赏他一个白眼:“若不出关,如何得知我们右使大人如此有闲情?”她拂拂落到肩窝的发丝,自有一股风情万种的魅惑,却又极致的危险。就像竹叶青,美丽却又致命。
这位青栀女妖本体正是一条竹叶青,是司管情报的长老,比起赤凰的地位来说那是低了一阶的。奈何赤凰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让众妖头疼不已的混世小魔王邪焱他都不怕。也不知为何,偏偏除去自己顶头上司以外,唯二最怕的就是青栀。
“我公务繁忙着呢!”赤凰立马义正言辞的解释,“这不是尊上内定的左使结婴,我这日后的搭档自然要好好看着不是?”
“哦?据我所知,这未来左使可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这是怀疑自己的本事,怕没教好?”青栀显然不买他的账。赤凰抽抽嘴角,道:“这哪能啊?”
青栀懒得理他,转而打量起被劫雷劈得不成样的麒麟。
两百年前麒麟前脚踏入卧龙岛,青栀后脚就将他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连着在麒麟族那十年也没放过。但青栀始终不信任他来历单纯。真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怎么可能查不出父母是谁,如何出现在长瑠(初遇那座城)?
不过他能两百年就修至元婴,青栀不得不对他的天赋惊叹。若没有心存歹念故意接近,日后必定是尊上的一大助力。若是狼子野心……
“放心吧,尊上自有分寸。”
青栀杀气太明显,赤凰拍拍她的肩膀,对她摇头:“尊上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我知道。”青栀眼神微暗,阴晴不定,眼角余光往依旧没有动静的岩浆池望去。
六九五十四道劫雷全部劈完,黑色的麒麟伤痕累累,满身的劫雷造成的伤口和血痕。抗下最后一道劫雷,麒麟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摇摇晃晃的踏着蹄子晃晃脑袋,清醒了些许。头顶如浓墨的劫云并未退散,反而再次酝酿,红芒大作。
“不好!那是……”
赤凰惊诧得瞪大双眼,险些没一个踉跄摔一跤。
“心魔劫。”青栀皱起柳眉,接过赤凰未说完的话。
两妖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赤凰和青栀从未见过如此妖异的劫雷,那劫雷红得仿佛滴血,这是得有多在意方能形成如此恐怖的心魔劫?
万年岩浆池内,一人赤|裸着上身,三千墨发在岩浆之中晕染开来,能焚烧溶尽万物的岩浆并没有伤到他一毫一发。他手臂上缠着一条酣睡的小红龙,正呼噜呼噜的打着盹。
这泡在万年岩浆池内的不作他人,正是闭关了两百年的邪崖。外面声势浩大的劫雷起初并没有打扰到他,但后来那心魔劫太过强大反而惊动了他。
邪崖神识查探了下小红龙,见他已经境界稳定,不出半年便能进阶,遂放心了些许。将小红龙轻轻扯下,放在一块熔岩石上盘起,而后渡出岩浆池。
指尖微勾便穿戴好了衣物,他向着劫云所在地飞去。
以邪崖的修为,万年岩浆池虽离紫竹林百里之远,于他来说不过一步之遥,瞬息便能到达。
“何人在渡劫?”将将到紫竹林,他一眼便看见了并排着紧张的盯着劫云的赤凰和青栀。
“尊上?”俩妖闻言大喜,转身单膝跪地,齐声道:“尊上出关属下未能迎接,该死。”
“罢了。”邪崖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说话。他望着血红的劫云,眼中划过一丝兴味:“何人在渡心魔劫?”
赤凰上前道:“是麒麟。”
“麒麟?那是谁?”邪崖望向他,眼带疑惑。
邪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两百年时间足够他忘记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以及——人或妖。听到麒麟这个名字,他只依稀记得一个模糊的小身影,却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
“便是当年尊上带回来的麒麟族幼崽。”
知道自家顶头上司老毛病又犯了,赤凰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邪崖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好像答应过那个小幼崽待他结婴便封为左使罢?邪崖依稀记起一点,倒是没想到那幼崽在他闭关这短短的时间就结婴了。
“待他渡劫完了,让他来见我。”
“是,尊上。”赤凰领命,恭送邪崖离去。
红色的劫云依旧没有退散,反而越发的浓厚,赤凰不禁担心的皱眉:小崽子不会渡不过罢心魔?
他摇头叹气,这些年也没见小崽子有什么不对劲,怎么就心魔那么重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_?)ノ⌒*丢出去
第十五章
空气中充斥着黏腻腥甜的气息,耳边似痛苦却又似极度欢愉的喘息缭绕,眼前却一片漆黑。
麒麟摸着黑向前,他看不清四周,却觉得这个地方他无比的熟悉,仿佛已经走过千万次一般。
右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握住一个门柄轻轻推开,这动作仿佛已经做了很多次,熟烂于心。
眼前突然亮起微弱的光亮,空荡荡的密室之中只有两盏油灯以及一张床,宽大的玉床上连着长长的锁链。一个赤|裸的身影抱着膝盖埋着头,发出粗重的喘息。
麒麟突然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那个身影异常的熟悉,他想接下来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想要发生的。
那道孱弱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的发抖,他抬起头,眼神怨毒,仿佛要将麒麟拆吃入腹。
“又要来了吗?”他破损的唇角微扬,勾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却极其嘲讽。
麒麟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脚步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那是邪崖的脸。
“怎么不过来了?平日你可不会那么客气的。”
“哪次不是一言不发就进来了?”邪崖冷哼,稍稍挪动身体,脸色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他伸出手指揪起被褥用力的拉扯,似乎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双眼有些无神,幽幽道:“即使我反抗。”
这是心魔,不是真的!麒麟捂着耳朵,拒绝一切邪崖传达的一切信息。可是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却无孔不入,重重的打击在他的耳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