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希望皇帝选秀的莫过于右相了,他孙女是皇后,身为娘家人,怎么可能乐意看到孙婿纳妾?还一纳就是一堆。
右相叹了口气,不得已站出来绞尽脑汁地想借口把选秀之事给推了。
此举甚合帝王心意,皇帝陛下当即表示同意,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容云简早就料到了,因此根本不着急。奶奶个熊的左相,敢怂恿他男人去睡小老婆,等着吧,御史大人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之后的几天中,左相大人有幸体会了一把刘尚书当初的酸爽感。
“左相,有言官弹劾你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你的庶子风头压过了嫡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皇帝陛下拿起一封奏折。
左相大人默默垂下了头。
“还有言官弹劾你耽于美色,最近又纳了几名妾室,年方二八,年纪都能做你女儿了。”皇帝陛下又拿起一封奏折,并语重心长地劝道,“沉溺于酒色之中对身体不好,左相年纪大了,还是得修身养性一些啊!”
“...”
容云简揣着手默默听着,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这些奏折不是他上的,但却是他的授意的。
如今他身为言官之首,虽说言官都是一些耿直的牛脾气,但能经得过前两年帝王更迭还继续在言官位子上待着的人,绝不是蠢的。该牛脾气的时候他们不会软,但该软的时候他也是知道变通的。
言官是个技术活,不是想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的。有些皇帝脾气并不好,也不管什么“不杀言官”的规矩。如果一直傻兮兮地四处得罪人,要不了两年就得死翘翘。
如今编制内的言官都十分识时务,自然愿意唯容云简马首是瞻。最起码,他们没能耐四处得罪人,容云简却可以保证自己得罪完了之后全身而退,方便下次继续得罪。
左相心里郁卒得很。他不知道自己犯了哪路太岁,怎么那些个言官大佬们天天盯着他不放。他还不到四十岁,纳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怎么了?值得这群人眼巴巴地跑去上奏?
面对着皇帝满脸的“如果力不从心的话就不要逞强纳那么多小妾撑面子了”,左相几欲吐血。
同僚们心里默默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决定以后看到言官一定要态度温和温和再温和,千万不能得罪一星半点,毕竟已经有两个血的教训了。
血的教训其一刘尚书:...
血的教训其二左相:...
容云简见差不多了,于是上前一步。左相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避开容云简。
容云简冲他和善地笑了笑,结果左相脸色更难看了。
言官头头为什么要冲他笑?莫非对方还有更可怕的事情要说?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容云简并没有怼他,而是把皇帝怼了一遍。理由是皇帝陛下朝堂之上公然嘲笑臣下,毫无帝王风度和仪态,实在有负太傅教导。
文武百官顿时乐了,憋着笑垂下脑袋。
皇帝陛下脸色很精彩。
左相脸色更精彩。
请不要点名陛下是在嘲笑他好不好!仅剩的一点遮羞布都被扯开了!
皇帝陛下心情复杂,尤其是看着那些偷乐的,心情更复杂了。偏偏这里头还有几个二傻子武官,乐就算了还乐得光明正大,居然哈哈笑了出来。
陛下静静地看着那几只,眸色深沉。
然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一场朝会就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皇帝陛下深觉浪费时间,整个大清早就听见朝臣在讲废话,然后就是言官到处怼人。这都是他那个心爱的小御史带出来的风气!可惜那是陛下的心头肉,陛下舍不得申斥他。
不仅舍不得申斥,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皇帝陛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定假公济私把人召到御书房来。
容云简揣着儿子准备回去吃早饭,被喜公公拦下了。
“容大人,陛下有请。”
容云简斜眼瞥他:“劳烦公公让一让,下官还未用早膳,无法面见圣颜。”
不是很懂没吃早饭和不能见皇帝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喜公公苦笑着死死挡在容云简身前。
“大人就别为难奴才了,陛下也没用早饭,大人不如和陛下一起用。”
不怪喜公公擅作主张,实在是每天瞧见自家陛下思念佳人的架势十分牙酸胃疼,想必陛下也十分乐意和心爱的小御史一起用膳的。
容云简想了想,皇帝的早膳比他的丰盛很多,是该带儿子去吃顿好的,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第54章 6-4
容云简揣着儿子进门, 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只是来吃饭的。
看到坐在书桌面前的皇帝陛下,容云简走过去行了一礼,然后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那么厚的奏折,丢到桌子上。
“...”爱卿你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不能仗着朕宠你你就恃宠而骄啊!
皇帝陛下一边在心里刷屏,一边狗腿地凑过去:“容爱卿已经有几日没来御书房了。”
“微臣来御书房作甚?”容云简微微皱眉。
之前过来是来给别人穿小鞋的,现在用不着了, 很多人帮着他干活,他就可以休息了。
皇帝陛下心中十分忧伤,为什么他的小御史一点都不想念他?
喜公公适时上前:“陛下, 该用膳了,容大人一早来上朝,恐怕也没用呢。”
“是,快去传膳。”皇帝一听, 顿时急了。
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这一茬了。饿着他家的御史, 他该心疼了。
容云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跟皇帝一起坐下等着用膳。
饭菜的香气唤醒了熟睡的小毛球,容云简袖子里传来娇娇弱弱的“唧唧”声。云磊听着有些耳熟, 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容云简十分自然地把袖子里的毛球掏了出来,摸了一把毛毛:“莫急,有你吃的。”
云磊看得眼睛都直了,容爱卿天天走哪儿都揣着他的么?
扫了一眼桌上的佳肴, 容云简挑剔地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碟子里,戳破了皮,把汁倒出来,然后啊呜一口吃掉。幼崽眼巴巴地看着他爸爸,傻了。
“看什么。”容云简戳了他脑门一下,“你喝肉汤,我吃肉。”
胖胖凑过去闻了闻肉汤的味道,立时高兴了,伸出小舌头慢慢舔着。
皇帝陛下看着眼角直跳。
等容云简把所有点心都祸害了一遍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开始给儿子挑肉吃。
云磊看看毛球,在看看容云简,吃一口东西。然后再看看毛球,看看容云简,又吃一口东西。等毛球吃饱了,他还没吃饱。
容云简瞥了他一眼,蠢死了。
用完膳,皇帝陛下绞尽脑汁想要把人留下来,然而并没有想到什么有效的借口,只能眼巴巴看着容云简。
“陛下还想说什么?”容云简端着茶杯慢悠悠喝着,洗耳恭听。
“...没什么。”皇帝陛下憋气。
他想问容云简为什么一点都不想他,但又觉得这个问题略蠢。
是他自己春心萌动把人拖上床的,又不是对方和他看对眼了所以主动求欢。容云简估计压根不喜欢他,只是碍于忠君爱国的原则,没跟他翻脸而已。
不得已,皇帝只好说点容云简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关于刘家的那些事。
“朕已经有眉目了,过段时间就能把刘家几个小辈的职位撸了。”
“嗯,然后呢?”容云简点点头,伸出手指陪儿子玩对手指的游戏。
皇帝见他果真感兴趣,立刻精神一振:“刘尚书暂时还不能动,但可以慢慢拔除他的爪牙。”
最近皇帝看似什么都没做,每天上朝也是没什么正经事,但其实并非如此。朝中职位调动频繁,和刘家交好的官员大多都被平调到了其他职位上去。虽然看似没什么影响,实际上里头大有文章。
等级一致不代表一切,正一品的闲职还不如正三品的实缺呢。他们品级没变,负责的领域也没变,但偏偏手里的权利少了。没有权利,自然帮不了刘家了。
皇帝登基快两年了,对朝堂上的朋党十分厌烦。党羽之间互相打掩护,有时候还来回踢皮球,正事不好好干,拖来拖去的,谋利的时候倒是积极得很。
刘家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里高不成低不就,正好可以拿来杀鸡儆猴。
其实在容云简之前,皇帝就已经开始着手整治这些人了,只不过因为当时他的羽翼未丰,不能太过分,所以做得十分隐晦。如今他坐稳了皇位,手底下也有了不少人。最重要的是,他当皇子时积攒的人才一个个都在地方上历练出来了,正巧赶上今年回京述职。为了给这些人腾出好位置,皇帝陛下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原本因为腾出许多实差还十分高兴的其他党派中人见状终于回过喂来了,皇帝不是看刘家不顺眼要整他们,不,应该说不是只看刘家一个不顺眼。他做这些事情,收拾刘家只是顺带的,最重要的还是表明一个态度,让其他党派收敛一些,顺便给自己的人腾位子。
摩拳擦掌准备争抢实差的人顿时歇了心思,跟皇帝抢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的皇帝陛下不好对付,被他记恨上就惨了。
容云简听完赞同地点了点头:“陛下英明。”
难得他家二傻子也会玩一箭三雕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幼崽不懂这些,他发现爸爸听得入神不陪他玩了,顿时啊呜一下,张口咬住了爸爸的指尖。
容云简知道他最近喜欢上了咬住指尖不松手,然后晃动指尖看他能不能掉下来的游戏。容云简不会把手抬得太高,只让儿子离地一两厘米,下头垫着软垫。也不许它玩儿太久,不然对牙齿不好。
等胖胖掉到大腿上了,容云简伸手把他捧起来。
“小坏蛋,玩够了吗?”
胖胖舔了舔爪子,又抱着后爪企图翻一个高难度的跟头,没成功,完全无视了他爸爸的指责。
“你和他说,他又听不懂。”云磊看的好笑。
容云简用“尔等凡人怎么会懂”的眼神看了云磊一眼,继续和儿子玩。
云磊说完了刘家的事情,又词穷了。
“陛下还有事要说吗?”
没了。
皇帝陛下已经找不到可以说的了。
容云简于是抱着儿子起身:“那微臣就告退了。”
陛下心塞不已。
容云简毫无留恋地走了,独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
半夜,不甘心的皇帝来爬墙头了。
容云简翻了个身,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睁开眼,静静地看着。
那人悄悄进屋,也不敢点亮油灯,摸黑来到容云简床边,似乎想上床,又不是很敢。心里纠结许久,终于心一横,伸手去掀被子。
容云简也伸手,按在他手上,不让掀。
儿子睡在他怀里呢,盖着被子,一掀开要进来冷风的。
来人被吓了一跳,迅速抽手,没抽回。容云简力气太大,直接按得死死的。
“...”遮住了月亮的乌云散开,银白色的月光撒了进来,正好让他瞧见了容云简的脸。
正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眸,他心虚地撇开了眼。
“陛下缘何半夜爬床?”容云简轻声问道。
“...”因为情不自禁。
容云简抱着儿子往里面让了让:“上床吧。”
总不好叫陛下一晚上都在床边干坐着,容云简伸手护住毛球,看着云磊脱衣躺好了,又蹭了过去。
云磊身上带着股暖气,快要深秋了,靠着他睡很舒服。
云磊受宠若惊,一动不敢动,抱着容云简的腰,幸福的要死。
他静静看着埋在自己胸膛的俊美容颜,低头吻了吻。
痒。容云简闭着眼睛躲了躲,继续睡了。
云磊深吸一口气,压下邪火,睡觉!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因为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云磊也就不早起了。他静静地看着心上人的睡颜,越看越喜欢,恨不得低头啃一口。
等容云简醒了,迷糊的模样十分勾人。他顿时恶从胆边生,一下子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容云简顿时清醒了,静静的看着他。
云磊的气焰于是就弱了一层:“容卿,朕心悦你...”
“哦。”容云简伸手推他的胸,压得人气闷。
云磊顿时心凉了半截,容云简果然对他没感觉么?
只见他左掏掏右掏掏,在被子里摸来摸去,又把云磊掀到一边继续摸。半晌,才从被子里头摸出了一只毛球,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里面的里面去了。容云简仔细检查了一下毛球球,没看见有毛毛被压扁,幸好幸好。
儿子太娇弱了,要是被压到了那问题就大了。
想到这一层,容云简瞪了云磊一眼。没事乱翻什么身,压到儿子怎么办?
云磊默默地低下头,他好像又做错事了。
“陛下今日没事做吗?”容云简给儿子顺了顺睡得乱七八糟的毛,轻声问道。
云磊摇了摇头,朝政处理完了,今天又不用上朝。至于今天可能会来御书房找他的那些大臣,以及可能会被送来的新奏折,他就不想管了。
容云简哼了一声,难得地没赶走他,也没长篇大论地怼他,只是抱着儿子又躺回了床上。
“微臣要补觉,陛下请自便。”
一点没有身为主人的自觉。
皇帝陛下眼巴巴瞅着他怀里的毛团,可羡慕了,他也好想变成毛团被容卿抱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还有一更。
你们不爱我了,留言越来越少了,这是在逼我疼♂爱你们是嘛?好吧,小黑屋走起。
第55章 6-5
自从皇帝陛下半夜爬过一次床之后, 每逢休沐都会来爬一次。
朝中局势慢慢明朗,回京述职的不少官员也被安排了新的职务。正逢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倒霉的刘家又被拎出来申斥了一通。
原因无他,在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刘家嫡支的嫡子居然闹出了人命。
当今皇帝是个明君,最恨贵族仗势欺压平民百姓。然而之前因为地位不够稳固不好做什么,如今身边多了许多皇党, 行事自然就放心大胆了起来。刘家撞到枪口上了,新晋皇党们揣测完圣意,开始接二连三地给刘家找麻烦。
朝堂之下, 弹劾刘尚书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
按理说刘家没那么蠢,知道现在局势不对,皇帝又故意找茬,应该低调下来安分守己才对, 怎么会闹出人命?皇帝也觉得奇怪,派了人暗中调查之后才知道, 原来淑妃在后宫里和皇后发生了不愉快,淑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下了狠手,要毁了皇后的容。皇后家族势大, 她本人更是手段高超,虽然差点着了道,但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危机。可皇后却不打算放过淑妃了,于是设计陷害了刘尚书的嫡子。
皇后可不像淑妃那样对朝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淑妃跟着父亲在外长大,很少接触外界的事,男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她懂得不多,只知与女人争斗,但皇后可不一样。在她小的时候,右相就做足了准备,以后要把孙女嫁入皇家。不管是嫁给王爷还是皇帝,都不能跟内宅里的无知妇人一样,对政事一窍不通。真正好的当家主母要对外界局势敏感,知道怎么帮助丈夫规避风险抓准机遇。
右相从不小看女人,对孙女更是抱有极大的期待。
不仅是皇后,其他在京城长大的高位妃子也都对此略通一二。
皇后明白刘家是淑妃的靠山,不管淑妃和刘尚书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她和她父亲都必须依仗刘家。若想尽情收拾淑妃,必须先把刘家给解决了,否则就算淑妃谋害太后,皇帝都会看在刘家的面子上减轻惩罚的。
当然还有一点,皇帝需要一个鸡来试刀,顺便儆一儆猴。皇后背后的家族也碍了皇帝的眼,那么皇后干脆把刘家推出来给皇帝泄愤消气。反正刘家已经得罪了皇帝一回了,而且刘家相对其他家族来说也好收拾许多。
这里头的内情淑妃并不懂,她还在幸灾乐祸地跟心腹宫女说着刘家的惨状呢。
她的心腹大宫女是她从京外带来的,和刘家关系不深,甚至因为从小跟着淑妃一起长大,跟淑妃一样都对刘家十分不感冒。
淑妃的母亲是典型的内宅妇人,擅长整治家中不安分的妾室,却并不懂男子之间的权力争夺。她平日里去参加贵妇之间的宴会,那些阔太太们见她不懂那些,也不会傻到教她,更是默契地绝口不提,故意捧着这位“京中有人”的刘家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