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爸要去医院结帐的,电话响时慢下几步,媳妇叫了一声大儿子人又退了回来,听娘俩总绕鞋说事,在旁打岔:“李小兰我那双新鞋你搁哪儿了?”没回应就在旁边转磨磨,嘴里嘟囔着:“那头急呢,我这找不到鞋了,一帮人看着呢,穿得这么埋汰像啥话……”
陈妈不耐烦了:“还非穿那双啊?”
陈爸认定了:“就穿那双!”
“和儿子唠几句,我去给你找。”
“唠啥唠啊,没啥说的,”一把抢过电话和儿子抱怨:“你妈真烦人,非让我说几句,哪有那闲功夫,你爸我现在太忙了,咱家请人了,我这个做老板的从大面上出发,经各股东合计之后员工都拉去体检了,咱掏钱不差事!”接电话就为显摆这事儿,他得证明没儿子把关,他照样行。
陈威听着他爸说话声中带着笑意,心里暖暖的,对陈爸的出色表现赞不绝口,趁着心情好陈威告知了自己这头的事业发展:“爸,我和大超市那个大老板章哥合伙做了一点儿营生,您放心我不过多参与的,听您的话一心以学习为主,就动了点儿脑子人家给一层分红,咱家料钱没用我提,人家主动提到三块一斤,下个月可能需要大批量的,原材料先准备足了。”肉价方面章明旭自动给提了,都老熟人了他也没客气。
陈爸被儿子的阿谀奉承取悦了,什么一层分红什么涨价就听那么一耳朵,重点是记得养好家畜,还有正事要办其它懒得搭理:“让你妈跟和你说吧,爸忙着呢,那头事儿你看着办吧。”向媳妇打个眼色,摇头晃脑去办正事,陈妈盯着他脚上那双新鞋,有气没处撒,这人活了半辈子,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背地里能把大儿子的成长历程从一岁念叨到17岁,一件件高兴的、生气的记得门清,来了电话嘴上没一句软乎话,店里来了客陈妈简单扼要的提了下店的情况,重点问了俩孩子吃穿的问题,当妈的就惦记这些,几家人都合计好了,孩子忙回不来就穿插着倒出时间去看看,哪怕只在身边几天也成,亲眼瞅瞅儿子穿的暖和,能吃上饱饭这心就能放下了。
店里每天座无虚席忙的不可开交,再加上还要供几家的包装卤料,这人手明显跟不上溜了,硬挺的加个班熬个夜就为了省下几个钱,平时攀亲带故的也能帮着忙忙,今年明显的吃力了,价格提了各方的卤料需求没下降反而上涨,虽说帮忙的人都主动找上门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给钱人家是一分不要,不想踏人情这家送点儿,那家给点儿,不然就是逢年过节给小辈多点儿压岁钱,到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儿,就怕日后有事相求不好推脱,张老爷子说:“几家满打满算几年内也就余下陈青、二栓和蛋子要供了,之后就把后院改成大屋留着打包卤料,这借住不是供几顿饭找个地方睡就行的,多少都担了一些责任,欠着人情的求上门真没法回绝,下下狠手招人算了。”而且货赶货的,他们熬了三个通宵都未必能整出来,太耽误事儿。
那几天几家人一闲下来就合计着招人方法,初定就在青山村和幸福村招一些小媳妇处理卤料,收拾家畜、切墩(砧板,再白点切食物)、称重、装袋,细想想真有难度,这两村都是几辈子处来的感情,大队的喇叭一喊处理不好明摆得罪人,球子在外面读了两年书,算看过大世面的人,这一放假了就来店里帮忙,树花留在村里帮着几家洗洗涮涮,两人听说这事给出了主意,以大城市招工为标准,年龄段定在20-55岁之间,适合的人选必须接受体检要有健康证,不同以前了,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产品质量表现出越来越高的要求,每个月卫生局突击检查就能证明这点儿,球子和树花把这活儿揽上身,做为小辈不怕得罪人,拿着店里的营业执照去了县医院问价格,办健康证的体检项目不多,钱也不贵这笔钱店里统一给掏了,喇叭喊出去年纪合适的穿着干净利索集体奔到县城,打扮一新不是臭美,而是都不知道这体检到底要检哪儿,农村人哪有这么多说法的,感冒抗几天就过去了,发烧了用烧酒蹭蹭,不是啥大病谁都想不到上医院瞅瞅,李富家生双胞胎又是住院,又是剖腹产在村里就算赶个潮流了,私下都在感叹:这人真是越养越精贵了,一通忙乎这人员固定了,店里有活儿打声招呼就能上工,做一天结一天都能接受的结算方式,球子还给置办了白大褂、手术帽、医用橡胶手套,如此正规的第一次上工,陈爸在窗外看着屋内白花花的一片,手上摆弄着没了毛的鸡鸭,愣是吓得做了一晚上的恶梦。
于红把35块的工资递给熏子,一个月了他实习期满了,这时她还有些舍不得,共事期间有他打下手她轻松了不少,如果每天都是这工作性质,她可以考虑到七十岁再退休的:“档案会寄回你们学校,开学前好好休息几天,这段时间受累了。”
熏子小心翼翼得揣好人生第一份正式的工资,搂着她的肩膀喜眉笑眼的说:“姨,你老舍不得我了吧,没事咱都在一个地方呢,短暂的分离只为下次地重聚,有事给我去信,没事我来看您。”
于红想着从他第一天报道到期满离开,做事麻利、干活利索是这幢楼里接触密切的同事给予最多的表扬话,人缘好是他的优点,上至领导下至食堂的大厨都能聊上几句,有几次下班还看到他帮打扫卫生的倒过垃圾,她曾经问过:“来实习的学生都挺有压力的,你呢?”
他回答:“姨我不是来实习的,我是来干活的,开工资的。”想到这里于红笑了,还真是找活干,都知道他要离开,这个送些零食那个送些文具满当当塞满两个方便袋,这小子走时高兴坏了,竞争的年纪能心平气和、无欲无求是好事。
熏子到家时小媳妇扎着围裙蹲在茶几前对账,这造型真够新鲜了,他猜想应是中途有想办的事儿了,丢下还没下锅的米,以大事为重,每天都扎着围裙看着像持家有道,实际也就几分钟的事儿,米下锅围裙就换人,也不知整这景到底为何,熏子把方便袋往人前一放,陈威扒拉几下问:“又乱花钱,买这些干啥?”面前再放几张票子,态度立马变了,朝手指上吐了吐沫特市侩的开点钱,三张十元、一张五元数了三遍:“这是开工资了?”没给个打赏直接用纸包的严严实实:“到时给咱爷奶寄过去,这意义太重大了是不?”
熏子把脸凑近得了个吻才笑盈盈的解释那两包东西:“这都是各位叔、姨给的,你瞅瞅这果干、糖块,还有这本儿都是新买的呢,那领导还送一支钢笔,要稀罕给你用。”
陈威眼冒精光这是领导送礼啊:“你咋就这么能呢?”把人扑倒狂吻着对方的嘴跟脸颊,熏子哪能受得了这种挑逗,搂紧人的腰加深这个吻,打算顺其自然来场飘飘欲仙,欲生欲死之乐,陈威及时刹车:“别闹,我正在办正事呢?”把人拉起解下腰间的围裙给人扎上,把家里的情况和熏子说了,最后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想把这料钱寄回去,店里用钱的地方不少,当初家里给的钱都没花光呢,便利店开业咱俩就有钱了。
手头到底有多少钱,熏子从来没算过只要有钱买菜,他就知足:“行,都听你的。”
两人在家宅了三天,开学后迎接的第一件喜事就是工作方给予熏子的感谢信,苏兴随口提了提校方没有任何奖励,似乎一夜之间成了名,所到之外会收到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得此机会实属难得,让人另眼相看合情合理,陈威转了一圈眼珠子,对这种变化给熏子提了个醒儿:“把你那勾人眼给我收收,敢勾三搭四的小心我踹了你。”熏子真诚的送上随手揪的狗尾巴草,表达他的真情真意,陈威不吃那套,手一伸:“零花钱扣一块,男人有钱就学坏,给你收拾的溜干净让你有贼心没贼胆。”就算有了贼心和贼胆,他也得把贼吓没了,熏子偷摸扒拉扒拉兜里的票子,就五块了还想放学买只老母鸡给小媳妇补补呢,再给一块八成不够了。
第七十三章
章明旭把便利店开业的时间安排在周末,陈威和熏子摩拳擦掌提前做好的准备,再怎么说也是占了股份的,两人此时处在前途不明的状态,毕业后的分配,从事的工作性质都是未知,偷偷摸摸暗地操作总比一切都放在明面上好,所以这次开业两人就是个旁观者,以朋友的身份参加,露脸的机会就别想了,即使这样陈威还是把章明旭送的西装找出来,打算盛装出席白吃白喝,就差一天他们得了导师苏兴的提点:“你们的身份是学生,校外的活动能免则免。”
熏子从校内一直观察到家里,他怀疑被人跟踪了,陈威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谁他妈的告小状,也不怕烂嘴丫子。”
开业那天还是没胆量出席,在家啃了一天的馒头郁闷的,第一个月陈威得了四百块的分红,他把这笔资金用在最有意义的方面,青山村、幸福村的村里大喇叭再一次为张、陈家响起,陈爷爷、陈爸、张老爷子和李姥爷每家收到一份汇款单,是远方的孩子各寄的一百元,张老爷子握着135块热泪盈眶,一切都过得顺风顺水,学业、生活、人生如意须进欢,不想陈威又增加新债。
今天的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彰显它似有似无的重量,熏子看了眼时间五点钟,转了方向打算去超市接小媳妇,两人进入大三后多了些属于个人的忙碌,陈威每个月都要到超市核对账目,而他惨了点儿,经常导师调过去教训教训,踏着雪嘎吱嘎吱响,棉手套拂去打在脸上进而融化的雪花,脸上的笑意不减,陈威走出超市的大门就看到渐渐走近的身影,一时玩心大起躲在路旁的暗处,等人走近一个串劲奔向人的后背,没等熏子有反映他先蹲下了,腹部的强烈抽痛让他没了一点儿力气,痛苦的皱紧了眉头,额间冒出一层冷汗,熏子哈哈大笑:“没吓到我先把自个吓趴下了,”歪头一瞅才发现陈威脸色惨白,忙蹲下身紧紧搂着人焦急询问:“咋了?说话呀?”
陈威大口的呼吸着,待疼痛有所缓解了才回道:“岔气了,”勉强的挪了几步趴在熏子背上:“背着,咱回家趴被窝。”也不想管那些所谓的诧异旁观或是人言可畏。
熏子把身上棉袄给小媳妇披上,厚围巾缠上才把人背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的方向驶去:“找明旭哥看看好吗?”轻声问着,满脸的担忧之色,动不动就拿“爷们”说事的人,是痛到极致了才展现脆弱一面吧。
这股剧烈的疼痛来的快,持续的时间不长,几分钟后陈威勒了勒人脖子:“放我下来气顺了。”
“老实待着吧,一会儿到车站了。”
“咯的肋骨疼。”他面色惨白如纸一手掩腹,到了家又当回大爷,脱衣裤鞋没用他动手,半倚在床上喝着滚烫的白开水,熏子用手从颈部顺到腹部,陈威假装打了个嗝终止这项服务,水杯放在床头柜,搓搓熏子那阴沉的脸:“想喝粥。”最近腹部总岔气,平时还好只要有大幅度的动作总有这种感觉,他根本没当一回事,这种痛越演越烈,被子里摸上硬硬的腹部,心脏咚咚咚跳得很厉害会得不治之症?
过后几天陈威过的混混噩噩的,熏子也受了他的影响,不用细问就知道他心不正焉的藏了大事,忍了几天实在受不了了,如果生命被打上了短期期限,他想知道还有几个月可活,上有老下有小他不能一走了之,怎奈胆量有限休息日拉上熏子接受最后的审判。
看到章明旭时眼圈都红了,哽咽着说:“哥,我完蛋了八成得了绝症了。”熏子不可置信地全身颤抖,猛着站起坐着的凳子摩擦着地面产生了刺耳的声音。陈威吸了吸鼻子把最近不寻常的症状一一坦述,面子和命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章明旭听后,一下子愣住了,手支撑着额头半晌嘴唇翕动:“威子和我过来,”只做了一项检查就确诊了病因,有些话他难以启齿,毕竟当初有意隐瞒了一些事,他们只是普通的孩子他不希望背负着压力过完余生,没想到事有偏差,他们的关系、自己的马虎铸成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面前两娃绝望的等待,他实话实说了:“上次受伤住院我查出你体内多了不属于男性的器官,这种隐形双性我并没有接触过,所以不知它是不是能发挥功效,不过事实证明它有了存在的意义,左右都得挨一刀不过时间的早晚由你来定,是现在还是三个月之后。”
都没听懂但陈威蒙了,熏子傻了。
“男人还是不同与女人的,这不明显的突起却已六个月了。”他接触过不少的疑难杂症,拿到陈威的体检报告时研究了好长一段日子,医疗设备不断的提高先进,如果在那落后的县城能接受一次正规的体检,应该早就发现了不同,章明旭看着惊慌失措的陈威,他有此表情是正常的,爷们的身体,有些阴柔的爷们长相,偏偏体内多了一个不是爷们的器官,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做为医生只能说是一个难解的谜,不能保证这种逆天的行为下身体会不会衰败,能做到的只有手术过程中的尽力而为,除掉悲观的想象六月才感到不适,想毕影响不大。
两人无言以对,心里乱了彻底乱了,章明旭把人送回家在他们下车前又提了句:“他是个很健康的男孩子。”
只过了二三分钟他看到熏子冲下楼,车窗摇下一半又默默的升起,他不会看错的那脸上所现的欣喜若狂,他们何其幸运,在这个圈子拥有和爱人的血脉是遥不可及的梦,他听过上万个孩子的心跳,唯有这一次深深的被触动,仪器中模糊的影像在被一个男孩孕育,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可以解决很多事不是吗?
陈威把自已关到房间里,不寻常的人生正常的男人,发生这种事没人会心平气和的面对,对他来说无异于第二次的天方夜谭,第一次是重生,第二次是他的存在,原来某位大神没有将他遗忘,他的执念另他重生,旧债未清之时又加新债,养弟弟一辈子的心愿,和熏子共白头的承诺……在这之上又加了儿女债,人这一生他体验的全乎,章明旭让他选择手术的时间,下意识就想逃离,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比任何人都看重生命的珍贵,他不愿在此时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经历剜心之痛,不知道这个小人会不会在初来人世时发出啼哭,或许很虚弱或许只是一、两声,他短暂的一生被这个父亲亲手完结,他很乖在成长了六月才发出信号,在不经意间给予的伤害中仍顽强着生存着,就算被说是怪物都要挺过三个月,还有家有父母他们终究不会舍弃自己的。
熏子第一次偷拿了小媳妇的钱,买了鸡买了肉,连奶粉都买了两大包,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慢动作坐在床上盘起腿,搓搓陈威的胳膊低声问:“他睡觉了?”怕人没听懂又细心解释:“咱儿子是不是睡了?这样不好老子还想给他整好料呢。”
他的神经兮兮给了陈威压力,润了润双唇艰难的开口:“那个我以前听说过有人长了四条腿,有人得了多毛症,还有一些长相畸形的,和他们一比我也不算太奇怪是不?”语无伦次的说明着他与大众没什么不同,关键之时他倚靠父母,那熏子呢?会讨厌会厌恶他的不正常吗?
熏子在陈威说话时就由坐改为趴,说的话他是一句没听进去,曲起手指在小媳妇的腹部左敲敲右敲敲:“这么小他能翻身吗?咱儿子可委屈坏了,小子你可得好好长,你两爹下辈子的重见天日就看你了,能把你太爷和你爷整乐呵了,老子愿给你做牛做马。”和儿子打完招呼,又抱紧媳妇的腿,脸上有着幸福的笑:“上辈子你一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这辈子在我这儿丢了人失了心,连面子都砸进去了,从咱俩处对像开始我就在琢磨怎么说服家里人同意、祝福这种不能显露在外的情感,事实证明咱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你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有这小子在,咱俩下半辈子不能安生了,我做饭去好吃好喝先给伺候好,不然儿子琢反天了够咱俩受的,明天再去找明旭哥合计合计,威子,为了咱俩的未来这小子一定得平安了。”
陈威松口气看他的表情不像做假,是真心要他们父子俩的,转念一想为儿子抱不平:“在你心中小家伙就是被利用的?”
“错!”熏子载笑载言:“这小子还得给老子养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