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子扶着老伴下了炕,不管张正如何祈求他始终没说一句话,陈爸听到开门声抹了把脸,奔到老太太面前背过身哈下腰:“婶,我背着上店里去。”
“好!”陈爸背着老太太,剩子扶过老爷子,陈妈抱着嘎豆,只余下陈威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服,刚要追出门就被唤住,齐天宇送上文件袋:“麻烦了。”
陈威接过后挑起了嘴角,略带讽刺的反问:“有意义吗?”
嘎豆似乎受到这种低气压的影响,坐上马车乖巧的让他太奶奶抱着,一会儿瞅瞅他爷爷,一会儿看看他太爷,“啊……啊”了两声没找到相应的话题,小脑袋埋进他太奶奶怀里来个眼不见。陈威追出了村才赶上这趟马车,几人的情绪都不佳他也识相地闭了嘴,这一切和他预估的差太多,想不出一句安慰话,他猜想过张老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事,有此反映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另他感到不寻常的是张老太太,没有失声地痛哭,那么平淡地划清了本是一家人的界线,陈威再次看了看倚在老伴身上闭目养神的老人,心赞: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这么一比较自家爸的暴力倒是最正常的了。
齐天宇扶起跪地的张正,轻触下撕裂的嘴角:“没事吧?”
“我该受得。”张正站起身打量着老俩口的房间,除了面积比老房子大、新外,其它看不出丝毫变化包括那些记忆中的旧木柜、泛黄的镜子,以及蒙着被子的布帘,蹲下身描绘着柜角上曾经是自己刻上去的“正”字,嘴唇微颤着说:“走吧。”
“不等了吗?”
张正摇头:“彬子一定会把人送走的。”
陈威坐上返市里的客车,不得不重新评价自家爸似乎气过头了,店都没让进直接把人拉到客运站,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了市里的家老太太直接睡下了,说是晕车晕的难受,陈威给盖上被子仍不放心的说声:“奶,有哪里不4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舒服要和我说啊。”老俩口这么端着他心七下八下的落不到实处,哪怕是哭一场或闹一通发泄出来也是好的啊。
嘎豆平时上车就睡的主儿,今儿个也是精神的不得了,眼睛瞪着溜圆,陈威抱出儿子出了门,或许留下独处的空间才是最适当的选择。
走到路上陈威问:“想要啥?爸爸给买。”掐掐儿子的胖爪子,小家伙本来在帮他奶奶扫地呢,看他爷动手了扔下笤帚去帮了一把,也不知是撞到了还是用了大力气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小手还泛红。
“爸爸,我要太爷和太奶。”嘎豆是带着哭腔回的。
陈威真的不太了解小孩子的心里想法,只能轻声哄着:“咱先给太爷太奶买好吃的,然后再回去赔他们好不好?”
陈威特意去银行取出几张大票,螃蟹、大虾、香蕉、草莓、葡萄、香水梨专挑贵的买,农家菜他不在行,做个红烧蟹、油焖虾还是能拿出手的,在这里海鲜不是便宜货为驳老人一笑他也豁出去了,只求看到钱的份儿上,有个好的食欲。老俩口睡醒后,陈威自动忽略了两人略有红肿的双眼,果盘举过头顶:“新鲜水果请品尝。”
老爷子笑道:“少整景花这个钱干啥?”
“我奶晕车胃里肯定难受啊,尝尝味晚上吃好料。”
张家老俩口午睡后看着情绪到是不错,陈威各给剥了个虾,老爷子尝了尝:“一到小威这里就给改馋,还真是第一次吃这玩意,你要不教呀俺们都不知怎么个吃法。”
老太太也说:“可不咋地,咱可是偷摸吃回好地,老大他们没口福喽。”
“爷奶,你们愿意吃的话,我明个儿还买。”
“可别,”老爷子学着剥了个喂给张小嘴的曾孙子:“也就是品品味的东西,没多少肉还死拉的贵。”老俩口是心疼钱了,县城里卖的不如这些个头大呢一斤下来的钱够他们好几天的菜钱。
剩子下黑到家坐上饭桌,挨了大国训:“送个鸡蛋送一天,不到吃饭是不回来了啊?”
“我陈大爷今儿个和人动手了,心思也不在店里我就帮着忙乎忙乎。”
张艳觉得挺新奇的说:“你大爷那是气狠了,除了削几下他家儿子,我还没看到和谁动过手呢。”大国翻个白眼,陈老大是不动手,他被揍时就看旁边看着了。
剩子放下饭碗开始琢磨,那人的长相他看着很眼熟,寻思了一天就是没想出来在哪儿看过:“妈,我大爷骂骂咧咧的说是叫张正,你认识这个人不?”
屋内几人被这突来的问题吓得呆若木鸡,大国一口饭卡在嗓子里咳得脸红脖子粗。
“剩……剩子,你再说遍你大爷揍的人叫什么?”张艳不可置信的捂着嘴:“怎么可能呢,你没听……没听错?不行,我得去看看。”
剩子“咚咚”地敲着大国的后背,看张艳下地了补充说明:“妈,别去了我姥爷和姥让我大爷给送市里威子哥家了。”
敲的大国犯恶心,甩甩胳膊坐上炕头,这一家人是彻底没了吃饭的欲望,张艳整个人呈放空状态,大国缩到墙角眼珠子乱动,把自己这十来年的做为全部扒拉出来数了一遍越想脸越白。
相反陈威一家到吃个乐呵饭,饭后嘎豆挺着胖肚先开冰箱门瞅两眼,他爸爸买的水果他留了一半开始藏在沙发后,要给他爷爷奶奶,陈威哄着才放进了冰箱,下午想起了就去看看,东西还在他放心了去给他太爷太奶讲今天溜大该的事儿,陈威收拾好厨房,擦干手上的水渍,拿出放在茶几下的档案袋子:“爷奶,要不要看看?”
老爷子瞄了一眼:“虚头巴脑的东西没啥用。”
老俩口不愿看这些书面的东西,陈威到挺感兴趣,蹲在茶几对面挤眉弄眼地抽出文件,看人家儿子的东西友好地态度得有一个,嘎豆看他爸做鬼脸很是嫌弃地和他太奶奶说:“瞅瞅傻样儿。”他和陈爸待着久了,那一撇嘴一扭脖模仿的十足十。
陈威没空搭理,一门心思关注着文件上的文字,有些事不用讲他也知道所有的程序定是安排的妥当,张正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不过他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滴水不漏,纸张泛黄看着有些年头的确诊报告,大意所述受爆炸气流的影响,使其脑部损伤昏迷不醒,陈威过滤掉一栏栏的医学术语继续向后翻动,国外医学专家临床的诊治书,最后的截止日期是去年,按现的比例归还了赔偿款获得的谅解书,市里招商引资、投标项目,身份证明……翻到最后一份时,陈威不禁惊呼一声,是张正愿把名下所有财产过户给某某某的赠与合同,至于某某某的空白处写谁的决定权……陈威抬头看看老俩口,自行脑补第一、给熏子,那么就相当于给他了;二、给老俩口转个弯还是落在熏子头上结果还是第一种;三、给嘎豆,但儿子是末成年,转到陈二叔那里还是他的,陈威表面不动声色的摸出齐天宇给的名片,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揪心的兴奋,当看到“房地产”三个字时,眼睛的亮度直线上升,他是爱钱特别是唾手可得的财富怎能不让他见钱眼开。
陈威轻咳一声去厨房灌口水,借此平复下内心激动的心情,润了喉后他突然想到了第四种可能性,以现在的局势看老俩口和熏子完全会拒绝吧,那就没他啥事了?
给老小送上客车陈爸整个人都焉吧了,晚饭吃了两口回了小屋暗自神伤,陈妈看着包成一团的自家男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转眼二十来年了,她听陈爸说过他和张正是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可看过那人几次后她认为也只有他实在的没有保留,也许不够了解但她就有这种想法,陈爸婚后向她兜底当年和张正说自己看中了个姑娘,张正就给出主意没口才没能力只有让对方看出他的憨厚,陈爸是够憨的蹲墙角一蹲就半年,这些年他把张家人当亲爹亲娘伺候着,除了本身存在的亲情,还有就是和张正的义,到头来一切都成了谎言。
陈妈拍拍自家男人的背:“叔婶要愿意咱还给他们养老,不过有些事你是左右不了的,儿女犯了天大的错,当爹娘的只会帮着顶起捅破的天,恨不起来的,你也是当爹的人,应该明白。”什么大事都没有儿女平安健康来得重要,当年陈威一下子变了心性这个当妈的&担惊受怕了多少年,旁人说什么都不如心里想得明白,在身边时看着孩子哭笑长大,不在身边时知道过的好,没受到欺负其它什么都是次要的,即使选择了男人过日子还是没有理由的原谅,儿女债一辈子的债。
第一百零八章
陈妈说了半晌没得到一句回话,也知道自家男人的倔性子凡事非得自己想通了才行, 陈爸是彻夜末眠, 颠过来倒过去想着和发小成长的点点滴滴, 40来岁的爷们愣是背对着媳妇抹了几把眼泪。
早上9点多陈爸死气沉沉的起了炕, 今天风向好村里的不少人家都在道上扬谷子,灰呛呛的让人睁不开眼,陈爸低着脑袋默默地往地里走, 落了一头的谷子皮、杂物,昨天下午村里的喇叭通知了, 长话短说的讲述了这些年张正的人生际遇, 落叶归根后首先拔了款修路, 板油路从县城横跨几个村一直铺到国道上,还要给村里修砌小学和中学,村民听蒙了就想从知情人处打听打听,可一看陈爸抽抽地黑脸都闭了嘴不想讨那个人嫌。
迈着虚浮的步伐, 头顶的日头让没有休息好的陈爸感到眩晕的烧灼感,脑袋嗡嗡作响, 坐着地头的土卡拉(土块)看着自家地继续“目空一切”。
“彬子, ”温和的嗓音响起,他抬头看着身旁本是属于回忆的相貌,陈爸微闭了眼睛, 把那滴要涌出的泪水重新收回眼眶。
张正似看透了什么,淡淡说道:“你还是老样子逮哪儿坐哪儿,”直起腰望向一望无垠的黑土地:“那块是王婶家的, 彬子你记得不,咱俩最爱偷她家的苞米,后头是林大爷家的,咱俩偷了他家的西瓜还不敢拿回家,找个没人地儿啃了一肚子西瓜水,我记得还给你撑尿炕了。”张正说着儿时肆无忌惮的玩耍、惹祸、挨揍,他的声音很好听,磁性、温和有一种让人亲近的魔力。
陈爸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目光冰冷,脸色很是难看:“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太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了,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啊,发达了还记得我这个乡下的土老帽?”
“咱俩从小洒尿和泥巴、一条裤子换着穿的情份,除了爹娘你最了解我的,你说你稀罕人家穿的大皮鞋,想住城里人的大砖房,娶媳妇要用大汽车,彬子,我全都能加倍帮你完成,以前是借的大汽车,现在咱去住大楼房,皮鞋是一百双、一千双随便选。”
那份自信、高高在上的虚荣不只没唤出儿时玩伴的热情反而火上烧了油,陈爸怒目而视:“别他妈&的显摆了,给我灌迷魂汤,呸,想美事儿去吧我认识的张正绝不会让人压着打不还手的,你可真会演啊让你爹娘看的心疼?张正,你这手段落伍了,你在外头逍遥快活,有没有想想自己的老子娘?要不是有熏子在他们当年就得随着去了,”突然陈爸恍然大悟想通了一点:“这都是你想好的吧!”
盛怒下的陈爸就这么瞪着面前的男人,他俩从小一起长大曾经的深情厚意到20多年的空白可算是恩断义绝了,他变了早不是以前穷山沟的张正,如今派头十足完全的成功人士,而陈爸还是旧衣旧裤,快漏脚指头的军绿大布鞋,不注重外貌即使此刻头上顶着谷壳子,仍是撑着那份对方不在意的怒气。
张正像感受不到陈爸内心的咆哮,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摩擦指尖的厚茧说:“当年我们那个队的班长和我很不对付,明明该是我下矿的,他总是安排给别人,下不了矿钱挣的就少,出事那天表上是我的名字结果他却没有通知,而安插了其他人,我是要下井去找他理论的,就差那么几步轰地一声,地震房倒……当时刚交替班休息的休息,出山的出山,我想到那份没来得及划掉名字的排班表,我躲了起来,彬子你知道吗?中途我回来过,那时知道家里在菜市场里开了小店,看到你背着我爹一步步的走,我彻底放了心,”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也是那时才知道赔偿款被拿跑了。”
陈爸经他一提想起了往事的一幕,张老爷子在自己背上流了泪,想儿子想的精神恍惚,原来不是看错了是真的,张正紧握着挥过来的拳头,看着气的发抖的陈爸,咬重每一字一句:“嘎豆是我的孙子!”
陈爸认为自己特没骨气,提到孙子整个人都焉了,拢了拢抱在怀里给张家老俩口送的小包袱,望向车窗外倒退的树影,他觉得让人给涮了,张正说的都对着上号,是有一回球子回村抱嘎豆和小闺女去医院体检,说是有人往医院投钱对全县五岁以下儿童进行免费检查,他们是愣头八脑地往套里跳啊,转眼孙子的全部身体零件报告就被调了包。
下班时间一到陈威立马向门口狂奔,始终放不下留在家里的老人,刚出院门就见等待在此的张老爷子,他的惊讶老爷子看在眼里,笑说:“没啥,在家里也没啥事就来看看你工作的地儿,别说还挺好找的。”
陈威忙走上前将人扶起,给捶了捶腿有些抱怨的问:“等挺久了吧?您也真是的在家待不住和我说嘛,请个假又不费什么劲儿,赔您和我奶在市里好好溜哒溜哒。”
“请假干啥耽误事儿,你爸今儿个来了给送的发糕。”
“爷,您是不是有话对我说?”陈威扶着老人一步步稳稳的走着,熏子对这儿事不知情,以两人的交情老爷子应该是想提前和他交底的,不管是转述还是安慰,算是由旁观者转为自家人了。
张老爷子沉吟半晌说:“一家人变成这样儿,我这个当爹的要付多半的责任,爷年轻的时候就想走到外面去,可上有年迈的爹病弱的娘就歇了这份心思,千不该万不该总和正子讲我的不甘心,他的野性子是被我感染了。”
陈威强迫自己不打断老人的自我检讨,他曾经听过一句话,狠的不是手段是心,而人的心理是最难掌握、最难看得透的,父之过、儿之错有几人能明白之间的标准衡量。
“我早前想过或许这孩子还活着,”张老爷子苦笑一声:“正子上矿时熏子妈去过一次,回来吵闹着只说是外头有人了,你们上学时熏子肿着眼回家你爸说了,那人以前我是听说过,这么久了直奔着熏子去了,其中指定有事儿,没人指点他怎么能知道当年那么小的娃娃,没亲没故的凭啥呢?过后我打了熏子妈的电话打听了外头的人是个男的,这么想就差不多了,有些时候我不如你奶,她看得比我开。”
老爷子说了一路,陈威认真地听着,做个合格的听众,老伴身体不好老爷子说话总是得留三分,陈爸正在气头上看火就着,唯一能心平气合的也只有他了,到了家门口心有灵犀调整面部表情后才推门而入,老太太做好了两菜一汤,嘎豆窝在沙发角拔发糕皮,小家伙有个小习惯,吃馒头等面点喜欢先吃皮,陈威给改了几次让自家爸拍了几巴掌,陈爸说了能吃下去就成管他怎么吃,看陈威进屋嘎豆抬着小腿:“看看!小鸭子。”陈威没明白老太太给解释了,今儿个带着出去走了一圈,自己看中了这双毛茸茸的小黄鞋,套上脚穿了一天就等着他爸回来显摆了。
……
熏子再次坐在审讯室中,面前的人已没了意气风发,收到举报信当天便调派人手介入调查,一位品学兼优的乡下娃一门高考分数只有26分,一位家有资产每次考试倒数的竟然超常发挥考上名牌大学,显然如此快速的实际调查让一些人措手不及,查阅试卷时招到阻拦给了个说法,可能是阅卷老师的失误,熏子团队似无意地反馈了这简单的一句话激起民愤,关注点高了调查对象姿势摆得也不低。
小王看看吊着胳膊的头儿,心里挺不是个滋味,被审讯的老李可比他们一干人的年纪大多了,阅历自然也更深,面对所有证据、谈话端的是马耳东风的态度,就算不了解部门的运作,小王知道这人是明白阅卷失误和接受贿赂的概念有多大的不同,对方家长到是深明大义愿经济补偿,实际就是想私了完事儿,但他低估身为穷人的傲气,不要钱要说法的正义,头儿说这只是小兵要往深里挖,久攻不下之时他没想到头儿走了极端,将对方的功成名就贬得一文不值,人就是这样心知有错,也不容他人诋毁曾经的丰功伟绩,一顿毒舌后对方直接拿板凳子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