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邢骅琛怔在了那里,那种感觉是虚无缥缈的接触,没有体温的碰触。陆晓鼓起了勇气,他试图去亲吻邢骅琛的嘴唇。
彼此的唇越靠越近,陆晓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潮湿的气息活跃在脸上。
时间仿佛停驻般,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声响,世界安静的出奇。
那般的柔软。他们的唇触碰到了一起。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短暂的接触,可这一结果足以把陆晓从梦中惊醒。
当他睁开眼睛时,冥冥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个梦。
“可是!骆安冉刚刚藏起来的”,“可恶!”
他抿了抿嘴唇,咸咸的。一脸黑线。
不过,难得一个春梦就这么被骆安冉搅黄了。可庆幸,那一切只是个梦。
这种整蛊的事情在他俩之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久前潮湿闷热的晚上,骆安冉趁陆晓熟睡时,奔丧似的,在他的床上撒满碎纸屑,第二天英语晨读,都会有纸屑从陆晓的T恤里飘出。
骆安冉无厘头的搞怪,也总能达到让陆晓嘴角上扬的目的。那种闲散与不正经恰恰是陆晓所欠缺的,他羡慕骆安冉,羡慕他可以在生活中随心所欲的嬉闹,随心所欲的折腾。
陆晓也从不会因为骆安冉的恶作剧而面红耳赤。
他想,朋友之间不就该这样么,为了一个人,会把自己的底线放到无限大。
因为友谊,或许是天下包容性最强的情感。
如果要问陆晓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什么,那恐怕是遇见了骆安冉,在自己忧伤明媚的季节。
陆晓的高中生活就如这般风平浪静却又涟漪四起地过着。在晨曦与黄昏的轮回中平淡着、酸涩着、快乐着、难过着……
再一次单独碰面,是毕业典礼刚刚结束。
那天落日将黄昏打扮得很美很美,带着黄晕的红,像是待嫁的新娘。领导致辞还软绵绵的,冗长......
陆晓跟邢骅琛静静的坐在学校的运动场上,谁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天的再见,可能要说一辈子。
结束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忘记以前的种种误会与不满。
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带着希冀与美好重新上路。
关于爱情,还是只字不提为好。
陆晓心里想着。他静静的观摩着日落。第一次认真地欣赏日落,正如他们第一次面临真正的分离一样,结束的时刻分外美好。
原来落日并不是一种颜色,它是从上至下、由红到黄地渐变,中间夹杂一抹似有若无的黑。为什么会有那层说不清的黑?是云朵?是对今天的不舍?还是对昨天的眷恋熬成的黑色眼圈?
所有的离别都是这样的吧,像是千百年前的柳永,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算得上是应情应景。
落日,更加地红艳,余晖像是撕裂了天空,一层更加浓郁的红像四周蔓延,由深及浅,在浩瀚的宇宙之边蔓延。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吧。”邢骅琛站起身,英气十足地低头对陆晓笑着。他宽广的身躯挡住了下沉的落日,红光竟使他身披金黄。
陆晓静静地望着他,苦笑带着淡淡的忧愁,他已望不见了光,看不见了夕阳以及明天的日光。
“送你。”陆晓从背后的耽美文库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邢骅琛手上,没再多说便转身走了。
邢骅琛好奇地打开盒子,是手表。
“你娘的,是要送终么?”他没有再往陆晓远去的方向看什么,啐一口唾沫,径直向着门口走去。陆晓躲在运动场门口的梧桐下,看着邢骅琛的身影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暮霭中。
“再见!”他终于说出了口。
第7章 第七章 茶水还是du药呢
有人说,活着就是上帝画的一条没有尽头的线,有重合,有平行,有相交,错综复杂。
而这些短暂的美好,也只不过是邢骅琛与陆晓不经意的一个交点。
他们从陌生到相遇再到分离,这需要一辈子来慢慢体味的过程,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在陆晓踏上驶向北京的那辆列车时,邢骅琛也正坐着向南的列车,离他越来越远。
与孤身一人的邢骅琛不同的是,骆安冉陪在了陆晓的身边。毫无疑问,他俩的人生轨迹重合了,骆安冉几乎知道陆晓全部的事情,他的沉默寡言,他的敏感多虑,他的冷静固执,以及他的柔软,可唯独那件,陆晓反侧辗转不能释然的那件怪异秘密,除了自己,谁都不曾知晓。
不知晓陆晓身份的人,大多都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无形中他便被扣上了富二代的帽子。只因平日的他花钱大手大脚,对于自己的朋友起止仅仅用豪爽二字形容。倘若外出聚会或是开趴,只要他在,决不允许其他人付钱。
只有骆安冉一人知道,陆晓此时的出手阔绰全部是他父亲去时候留给他的家产。而他那强烈的自尊迟早有一天会让他摔得很惨,可他清楚归清楚却从不开口劝阻,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亲自摔倒了才会知道究竟有多痛,别人的劝说轻则无关痛痒,重则反目成仇。
而对于陆晓惨败后的救赎,他是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的。对于兄弟情谊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游戏,球场,图书馆,骆安冉跟个永动陀螺似的跟着陆晓转。
“他不仅喜欢研读文学、历史传记,他还酷爱绘画雕塑,甚至地理天文,就连工程机械他都不放过。”“虽然他就是个变态,但是人还不错。”骆安冉是这样把陆晓推介给自己的每一个女性好友的。
陆晓除了躲,再无他法。
“喂,傻逼!我上你校友录了,你猜发生了什么。”骆安冉追过来嚷到。
“无聊。”陆晓竖起食指以示警告。
“你只能够勾引男人。”骆安冉夸张地大笑道。
“邢骅琛。”他顿一顿,“邢骅琛,就是那个很高——很瘦——我们高二一个班的邢骅琛你还记得么?”骆安冉补充,一副满不在乎的腔调。
陆晓怔在原地,嘴角微微抽动了一次。
“他说他想见你。”骆安冉虽然语调淡淡的,但这无所谓的语气里,莫不是又有些好奇跟多嘴。他想问些什么,又一时间找不到开口的方向,只得愣愣的等着陆晓接话。
“我一会儿还有课,先走了。”
骆安冉,这个在陆晓生命中最有积极意义的一个人,竟然无意中给他埋下了一颗□□,可是如果当初陆晓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骆安冉,即使他再笨再傻,也不会把邢骅琛想陆晓这件事告诉陆晓。
可是,骆安冉毕竟是蒙在鼓里的,他怎么知道自己亲手端给陆晓喝的凉茶竟然是被上帝调包的□□。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帮他到这种地步简直就是个奇迹,陆晓自己也这么说过。
而关于邢骅琛那个坏蛋,他的大学生活明显要单调的多,在陆晓做足充分的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联系他之后,得知邢骅琛在深圳过得并不如人意。
这令他感到莫名的优越,而当他得知邢骅琛跟另一个女生冯阡陌纠缠不清时,便又重拾了那种久违的失落感。
他开始了忧郁。
“晓子,干嘛一副要死不得活的样子?”芮曦抽开陆晓的手机,随意翻动一下,又丢过去。“傻逼了?”
“嗯?”
“最近老发什么愣?被骆安冉揍了?最近都没有看你们在一起。”
“你想多了。”
“那……是?你丫是发情了?”
陆晓皱皱眉,一副无奈的腔调。
芮曦,陆晓在大学里的死党,芮曦也把陆晓当作了最好的闺蜜。一张娃娃脸的她看似清纯的令人垂涎,其实她是地地道道的泼辣女汉子。
人生就是稀里糊涂的相遇,稀里糊涂地结交,然后稀里糊涂的在彼此那里毫无隐私。芮曦的全部秘密,陆晓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她跟哪个男的接吻,跟哪个男的上过床,还有跟自己的表哥啪过几次。
“她比其他大学生都要成熟很多,在芮曦身边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陆晓如是说。
虽然陆晓也觉得,一个男生要从一个女生身上去找安全感,简直是嘲笑他!可是仔细一想,他这一路,不一直都在被命运嘲笑么,但路,终究还是要走的。
只要芮曦想知道的事,没有什么能够瞒过她,终于在芮曦地咄咄逼人下,陆晓把自己“不正常”的原因做了适度的坦白。
虽说是知心朋友,但他撒谎了。为什么说谎?是怯弱、是退缩。还是他不想这么早结束这段亲密无间的友情?他不清楚,只是跟芮曦说,自己喜欢的人脱单了。
“真他娘怂,老娘懒得搭理你,幼稚呢——幼稚呢——晓子,你就是个孩子!”说罢便撒丫子离去。
这么烂的一个借口,陆晓不知道是如何好意思开口的,而更令人瞋目结舌的是,这次芮曦竟然信了这小孩把戏。
或许她一直把他当作小孩吧,要不然凭陆晓的英姿飒爽,她又怎会不对他想入非非。
“她是把我当儿子吗?”陆晓心里确实产生过这种想法。
第8章 第八章 重逢
陆晓以为他只要跟邢骅琛往相反的方向走,一直走,只要不回头,便不会有再见的可能,真相便不会有暴露的风险,可有些事情,命中注定有,无论再怎么逃避,再怎么刻意躲闪,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他们相遇了,不是陆晓真的围着地球绕了一圈,也不是天意的巧合。是人为。陆晓回头了,他以为他已经忘了,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回头的。
在相遇之前,陆晓试着用三年的时间去忘记邢骅琛。
他将自己与邢骅琛的点点滴滴封存在罐子中,埋在大脑深处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他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冲刷,那份炽烈的感情会趋于平淡,然后消散。可事实并非如此,自他将自己的感情封存的那一刻,它便开始发酵,像是一瓶果醋,愈久愈纯愈浓烈。
不管这醋有多香多酸,至少盖子打开之前是平淡无味的。
陆晓在骆安冉跟芮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了深圳。而这一去,分明是进了鬼门关。
在与邢骅琛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陆晓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该走这一遭。瓦罐从颤颤巍巍的破旧木桌上跌落。
伴随着瓷块破碎的清脆声,一股酸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原来,用三年忘记一个人远远不够!
“吃过早饭没?”邢骅琛问到。
“没。”
接风洗尘选在了车站的肯德基,邢骅琛记得高中时他爱吃这种自己所不齿的西式快餐。
陆晓肚子很饿,却没吃多少。
深圳的温度跟陆晓的预想有些悬殊,想着应该早已花开遍地,不曾想却依旧是春寒料峭。邢骅琛见状,丝毫未犹豫就脱下自己的黑色运动外套,套在了衣衫单薄的陆晓身上。
这令一身休闲装束的陆晓看着不伦不类,而他却觉得那时是自己穿过的最潮流的服装。一段时光爱上一个人,用三年珍藏,可谁知这一个动作令三载努力功亏一篑。可笑。
上帝是个不折不扣的喜剧爱好者,我们都是演员。
虽不是旅游旺季,樱花的最佳花季还没有到来,可是这漫山的粉嫩与清幽已经令陆晓沉醉不已。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刻,该忘记性别,只记住自己的心。
“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樱花的传说?”陆晓端着相机,捕捉下邢骅琛挺拔的背影。
“没有。”
“相传在很久以前,日本有位名叫“樱花”的仙女。有一年11月,仙女从冲绳出发,途经九州去、关西等地,在第二年五月到达北海道。沿途,她将一种象征着爱情与希望的花朵遍每一个角落。为了纪念这位仙女,当地人将这种花命名为“樱花”。樱花,从怒放到凋零,不过七日,它总是在开的最绝美的时候顷刻间凋零,不污不染,干脆纯洁。”
“日本的?”邢骅琛不屑于陆晓制造的浪漫,像是晨练似的快步地走过一棵又一棵樱花树。
“文化无国界。”陆晓自嘲地笑了笑,看着纷纷坠落的樱花,端起了相机。
“邢骅琛,你太不知怎样跟朋友相处了。”陆晓这么说。
当夜攻陷这座城市的时候,在落寞与苦恋情绪最泛滥的时间段,邢骅琛这小子竟然安排陆晓跟他看了一场电影——《魂断蓝桥》,这是一部他这一辈子再不敢看第二遍的电影。
樱花、电影、海滩,这足以俘获一颗波澜不惊的心,何况陆晓早已心潮澎湃。
跟所有浪漫的男女约会一样,电影结束后他们去了海边。“或许是邢骅琛在刻意制造浪漫。”陆晓心里想着。
看着总是欲言又止的陆晓,邢骅琛有些不满地嚷道“怎么了?一天闷闷不乐唉声叹气,是嫌弃穷光蛋招待不周,还是老子话糙,刮坏了你这谦谦君子?”
“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出来。”
陆晓抬起头对着他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没啥。
“哎!算了,你他娘的从小就这尿性。”
海风在堤坝下怒吼,浪像是海兽,混着锁妖链摩擦的声音怒吼。
邢骅琛端着相机,试图抓拍下翻滚的海浪。陆晓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听着脚底下传来的来自蓝色世界的声音。
原来在晚上,真的能清楚的听清另一个世界。
海的另一边传出的自然的纯粹,像是□□来临前,挣扎、□□、肆虐的快感与不舍褪去的沉闷,浪与岸纠缠,此起彼伏……
“我要不要告诉他。”陆晓心里琢磨着,“今晚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他有女朋友不是么,他跟顾伊依在一起五年了,我这是在害他!还是算了吧。”
“喂,伙计!发什么愣?我们该回去了,今晚早睡,明天八点的火车。”邢骅琛走过来拍了一下陆晓的肩膀。
“哦”陆晓应了一声。
恰巧邢骅琛同寝室的室友请假回家了,便没再订酒店。让陆晓睡他的床,自己睡室友的。
枕着邢骅琛身上的气息,陆晓一夜未眠。这或许是人生中唯一一次能缩在他的床上睡觉,守着这弥足珍贵的厚重感,他又怎舍得睡去呢,万一明天一睁眼发现这全部是个梦,那该有多失落。
第9章 第九章 我爱你藏在心底变成秘密
“你急着回去有事儿么?没事的话,明天再回也行。”邢骅琛问正拾背包的陆晓。
陆晓停驻,冥思一会才说“不急。”
“那就明天走吧,先改签吧。这要走了老子还真舍不得。”邢骅琛半开玩笑。
“今天去哪?”陆晓着急打断,边改签边问得心不在焉。
“先去东门步行街逛逛,然后跟冯阡陌一块吃顿饭,再然后去宝安教堂。今天礼拜日正好有做礼拜的。”
听是跟冯阡陌见面,陆晓马上不高兴了。他坚定地回应自己不会去。
实在拗不过陆晓,邢骅琛只好打电话告诉冯阡陌有事去不了了,见邢骅琛满脸的无奈,陆晓瞬间感觉自己太小人之心,只好赔上笑脸说自己会跟着邢骅琛去。
“2000块。”陆晓把钱掏得很随意。
“艹!脑残,我拿你的钱算什么事啊。”邢骅琛皱皱眉头,满脸不屑。
“不想欠别人的。”
“你个傻哔,脑子有病吧。”邢骅琛见陆晓固执着,骂骂咧咧地讲道。
陆晓不与他争辩,直接塞到了邢骅琛的耽美文库里。
见陆晓如此坚定,邢骅琛也不再推脱,“算我先借你的。”
“随便你。”陆晓回应道。
两人路上的谈资比昨天明显的多了很多,邢骅琛说自己毕业后要留在深圳工作,在海边买一套房子,如果可以的话能买得起奥迪A6,整个人生就算圆满了。
陆晓上扬着嘴角瞧着窗外,演出心不在焉的模样,实则却逐字逐句的认真听着。邢骅琛哪知道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陆晓却当真了。
“不错。”这是陆晓能给冯阡陌最高的评价。沙宣、毛线衫、牛仔裤,帆布鞋,不算是时尚也不算土气,白白净净的女子,看得出脾气比较温和。
她也是带了好闺蜜一块去的,具体叫什么,陆晓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那女生隐约对自己有意思,席间总是刻意跟自己套话。
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纯粹的客套,又或是无聊中的没事找事。
去见冯阡陌之前,邢骅琛说只是吃一顿饭便离开,可午饭过后,他们竟不自主的逛起街来,这令陆晓很是气愤,感觉自己全然成了局外人,瞬间对她敌意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