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屋里不断哭泣的姑娘道:“娟儿啊,快别哭了,来谢谢乡亲们。”话里犹带了一抹无力。
姑娘见状,将捂着脸的手拿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而不失清秀的美丽面容,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多谢各位大叔大娘,以后,以后秀娟走了,爹和娘就劳烦各位,多照顾了。”刚说完这话,又用力捂住了脸,哭出声来。
前头椅子上坐着一个形容肃穆的老大爷,正巴咂着烟嘴,见状将烟斗朝桌上一磕,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秀娟旁边还站着一个与其年纪相差无几的男子,攥着拳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见此一咬牙,抄起一边放着的锄头,怒不可遏地冲出门去:“我去和他们拼了!”
秀娟一惊,哭都顾不上了,连声喊道:“大志,不要!”
一伙人很容易便将大志拦了下来,一个男人更是不客气地将大志给甩到了地上,勃然大怒地指着山头的方向:“那山头至少两三百来号人,你去,想死你就去!你去送死不要紧,别连累了乡亲!”
大志瞋目切齿地看着那山头,一拳砸在了地面上,喉间发出嘶吼,全身颤抖不停。
有几人目露不忍,细声地议论了起来。
“从小一起长到大,两边基本已经定了亲家,哪能想到会出这事。”
“秀娟家也是,两位都是四十近五十的人了,老来得子不容易,都指望秀娟以后帮衬着娘家,这下秀娟被那山贼看上,不知道以后两人该怎么过。”
“真是造孽啊!”
谁也不知道暗地里有两人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随后悄然离去。
“得到了什么信息?”叶尘问道。
不是每一个任务都会有详细的提示,没有完全标明所以需要玩家自己去解析,玩家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锤炼着逻辑思维和灵活变通的能力,这样极高的自由度解法正是《大千世界》的特色之一。
这一路上叶尘对秦时毅的游戏任务并没有进行过多少的干涉,做得最多的也不过像现在这样询问秦时毅的看法,然后再进行适当补充。
“山里窝着一伙山贼,大约二三百号人,附近的官府没有能力介入这件事。”秦时毅不假思索地道。
“嗯,然后呢?”
秦时毅只是微略思考了一下,便再次答道:“那个叫秀娟的姑娘被一个山贼看上了,没有被立刻掠走的可能只有一种,就是山贼想让秀娟被他‘堂堂正正’地娶进山寨,由此讲究的作为可以看出这个山贼的地位并不低,初步判断为山贼头子或是他的亲信兄弟。”
叶尘点了点头,秦时毅的分析确实找不到错处:“有没有想出什么解决方法?”
“如果是日常类型的除匪任务,可以直截了当地上门单挑,但如果是涉及这类剧情的隐藏任务,不会让玩家这么简单就完成。”秦时毅面无表情地道,“刚才遇到的那人有20级,考虑最坏的情况,20级是两三百人中最低的等级,那么作为boss的山贼头子至少就有35级。”
“那么你要怎么做?”叶尘淡看着他。
秦时毅不动声色地再看了叶尘一眼,每当他进行决策分析时,叶尘都会用这种不偏不倚的眼神平静注视着他,而他每次也会奇迹般的,从这双眼睛中获得莫大的鼓励。
“擒贼擒王。”秦时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几分把握?”
“有点困难。”秦时毅没有对叶尘隐瞒,眉头轻蹙,“三个要考虑的难题。第一,两三百号人的警备称不上松懈,要想不留声息地混进山寨找到山贼头子是一个难题;第二,要挑一个山贼头目单独且对打时不惊动他人的时机也是一个难题;第三,如何让山贼头子无防备地将□□吃下去也是一个难题。”
“什么□□?”叶尘疑道。
秦时毅的眸中毫无波澜显露,自然地道:“提高一举击杀的可能。”
“……”非常人用非常手段,叶尘也不是非要光明正大一绝死战的迂腐之人,但秦时毅这一脸坦然的样子,还是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像是没看到叶尘眼中的复杂,秦时毅嘴角微勾,无辜地看着叶尘:“这次叶尘也不打算帮我吗?”
“我亲自动手的话会减少你的任务奖励。”叶尘摇了摇头,“难道你忘了?”
“我现在已经到了30级,再多的经验也不过锦上添花,无所谓多多少少。”秦时毅出其不意地将双手攀上了叶尘的脖颈,笑声中颇带一种无赖,“叶尘只用帮我一个小忙即可。”
如果说十几日前两人的相处都还算作普通朋友之间矜持,那么现在也算是不介意肌肤之亲的友人了,不过叶尘更愿将其比作一种少年人的爽朗心性,无奈地抬起手,拍了拍秦时毅的手背:“什么忙?”
“山寨是特殊地图,我没法查看,劳烦叶尘帮我探查一下山寨的警备情况,若不介意麻烦的话,能否顺势再下个毒?”装作不知地将头埋在叶尘的脖颈处,贪婪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轻嗅着这个人的气息。
“你何不让我直接将你带进去?”叶尘毫无所觉,好笑又好气地道,“帮你探查部署可以,但下毒算是我亲自动手,最后能分给你的奖励至少减半。”
“叶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见叶尘没有异样,秦时毅目光松动软化,将头凑近一分。
温热的呼吸染在耳边,叶尘的耳朵敏感地轻颤了一下,莫名的心悸升上心头,下意识地一甩袖,将秦时毅巧劲带开,又在其‘纯良无辜’的视线中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办法倒是有一个,方才那与老妇人交谈的男子提及了一个信息,说到明日秀娟就会被娶进山寨,届时你只用混进娶亲队伍中即可进入山寨。”
“这个办法倒也可行。”秦时毅没多在意,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整张脸瞬而微肃,感怀的表情让人看不出真假:“只是苦了那位姑娘和她的青梅竹马。”
叶尘一顿,道:“若你快速一些,抢在他们结亲之前解决山贼头子,也不是没有挽留的余地。”如果秦时毅的速度赶不上,不是还有他么。
“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被这么糟蹋了,到底在姑娘的心里留下些不好的印记。”
叶尘瞄了秦时毅一眼,疑惑秦时毅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怜香惜玉的绅士。
秦时毅面不改色地继续道:“那个叫大志的人喜欢秀娟,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极大的可能会在今晚就带着秀娟私奔,而同样不情愿的姑娘会在爱情与亲情中陷入两难,最后会做出什么抉择也说不定。”
“这也是个问题。”叶尘微叹口气。
“所以我想,今晚在他们逃跑之前就拦住他们。”
“商量怎么配合?”
“不。”秦时毅的嘴边啜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商量如何偷梁换柱。”
“嗯?”叶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们两中的一人扮演新娘潜入山寨,新婚燕尔是人容易松懈的时机之一,无论是下毒还是偷袭,成功的可能性少说上涨两成。”
“不对,先等等。”将思绪理清的叶尘完全压抑不住怪异地看着秦时毅,“难不成,你——要扮演新娘?”
秦时毅没有立即反驳也没有直接说透,目光中含着一些委婉,手臂摊开朝着叶尘反问道:“我这个样子可以扮演新娘么?”十八岁虽说称不上大人,但骨架基本已经定型,身体各处无不透露着阳刚正气。
终于明白秦时毅有什么想法的叶尘再也撑不住一脸淡然,嘴角狠狠一抽搐,转身走人,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
秦时毅自然知道叶尘不会轻易同意这个请求,几步跟了上去,语气控制得体,像是认真地述说着这个方法的好处:“我们其中一人代替新娘,即可让这两个小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又可以及时应对突发状态,避免牵及无辜。你我配合也相较默契,也不至于事到最后手忙脚乱。”
叶尘侧目,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笑容微冷:“拐弯抹角地用什么‘我们其中一人’,直说让我去即可。”
“那你是答应了?”秦时毅问道。
叶尘眯眸,危险的气息直接萦绕在秦时毅的周身:“你是认为我这样的身形合适?”
和叶尘有心相处了这么多天,知晓叶尘什么情况是不可饶恕的生气,什么情况是尚有余地的生气,秦时毅扬了扬嘴角,状似仔细地将叶尘上下打量片刻,有些为难地道:“是比我要合适一些。”
叶尘的脸僵硬了一下,一招将秦时毅甩出了老远。
第二天一早,喜气洋洋的大红色排出去了老远,就连心不甘情不愿的村民们也强撑起一抹微笑,毕竟在新婚的日子里摆出一张哭丧的表情,是极其不吉利的一件事。
花轿等在巷子外,老妇人来到姑娘家的房门前,像是一下老了十几岁,背陀了下去,哑声喊道:“好姑娘,衣服换好了就出来罢。”
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不多时,女人微带泣音的声音响起:“娘,你去陪着爹吧,女儿不想让你们看见…….以后,以后,女儿会想你们的!”
老妇人身体一僵,唇齿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合上了嘴,一叹气,蹒跚地朝外走去。
房门外彻底没了人,不多时,一个身着新娘妆扮的身影走了出来,只是步履有些不稳,身形也略带高挑,不过速度却是很快。等在外面的人远远瞧见那大红的衣衫,忙要上前搀扶,帮着新娘上花轿,谁料新娘子微一晃身,那人的手就扑了个空
作者有话要说: 等再一转眼的时候,新娘子已经身形利落地进了花轿,在那人眼中徒留一个大红的亮影。
第53章 np师尊进行时(十六)
“在我做出将你扔出去这个决定之前,停止你的分析。”叶尘以手撑额,咬牙切齿地道。
2020甩了下长耳朵, 乖乖地关闭了电子发音。
可惜即使没了2020的语音骚扰,外面喜庆的喇叭声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叶尘紧绷的神经, 叶尘深吸一口气,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之前究竟是怎么被秦时毅忽悠着同意这个荒诞的请求。
昨晚那小两口的苦情戏依旧历历在目, 叶尘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似是为自己的鬼迷心窍找到了理由。
叶尘把红盖头放在一边, 又将2020捧在胸前,以着拇指按揉了一下2020的额头, 眼中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所以我是‘情愿’的。”
一般人都不会喜欢做这种事。
随手将车窗帘撩起一个缝隙, 毫不意外地对上了秦时毅探寻的视线,此时的秦时毅已经完成了改头换面,外露的肤色染做了微黄,粗布外衫憨厚脸面, 完全颠覆了之前冷傲不羁的形象。
秦时毅就靠在花轿的边上,见状毫不拘谨地眨了眨眼,透过那一小条缝隙与叶尘进行着短暂的视线交流,似是无声地安抚。往常的师生角色在这一刻反转, 被体谅方的叶尘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不息,干脆将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那人炽热的视线。
2020抬头疑惑地看着叶尘,叶尘垂下头,面对着2020的嘴角含着微末弧度,声音轻柔若夏日微风:“其实啊……我也不明白。”
上山的时候叶尘让2020分析了一下山寨的戒备情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果秦时毅不借助他的帮忙,十有八.九都无法成功潜进山寨,更不谈如何将山贼头目击杀。
直觉上感觉有点不对劲,叶尘道:“2020,帮我分析秦时毅战胜boss的可能性。”
“这么低?”饶是叶尘也不免惊了一下。
“55?”叶尘蹙紧了眉头,“这个隐藏任务的要求等级是多少?”
涉及副本任务,也就是说这任务本该由钟明来接,只是阴差阳错地被秦时毅抢了先。
对抢走钟明金手指之一的愧疚感只是刚冒个头便已消散,叶尘思索了一会,问道:“为什么只有30级出头的秦时毅能接下这个任务?”
“数据错误?”
就在这时,身下的花轿不正常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是轿子落地的声响,叶尘反应极快地敛了心中疑惑,迅速地将红盖头重新归位,恢复了端正的坐姿。
“......2020。”叶尘将红盖头掀起一角,浑黑的眸子紧盯着浮在半空中的小圆球,“你是故意的对吧?”
2020抬头看着叶尘,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叶尘嘴角微抽,将红盖头放下:“不用了。”
不消一会,清冷的男音再起,含了点局促和羞赧:“讲一点的话……也无妨。”
因为张家村较穷,而《大千世界》为了避免繁琐也将大部分的古代习俗简化,所以并没有‘马鞍子’‘步红毡’各项仪式,单是一个抹着盛妆的小童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围拢过来的山贼大汉,在喜娘的示意下颠颠地跑到花轿前,奶声奶气地唤着叶尘。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中探出,将衣袖露给小童,小童伸出了手,拉着衣袖轻扯了三下,许是过于紧张,最后一下没松力,将‘新娘’的手往下拖曳了几分。
心理上的紧张造成了那些可怖的山贼们都在死死注视着自己的错觉,‘做错事’的小童立马垮下脸,看样子就要哭了出来,站在边上的喜娘一惊,忙去哄劝。喜宴上流泪是忌讳,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惹得这群煞星不快,那还得了!
只是还没等喜娘将小童拉去一边,似有所觉的‘新娘’就已经不留声色地握住了小童的小手。掌心染上让人安心的温热,小童眨了眨染着点点水雾的眼睛,奇迹般地安稳了下来,重新露出了笑容。
看着将手重新收了回去的‘新娘’,喜娘眼中的惊讶之色更重,顺势上前搀扶着‘新娘’下了花轿,触及‘新娘’的手时冷不丁地愣了一下。
这只手不似女儿家的细嫩,骨节格外分明,指间肌肉分落有致,仿佛巧夺天工的形成,掌心附有薄茧,相触的时候给人一种结实有力的错感。
但这种错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见旁边围着的山贼们露出了不耐的神情,喜娘下意识地将其归咎于姑娘家做了少数农活才养成如此,匆忙地扶着‘新娘’朝内堂走去,并未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由始至终地注视着她与‘新娘’相扶的手,冷若寒风。
即使是山贼,在结亲的时候也不免穷讲究一会,将大堂布置的稍有一番风味,但到底是粗鄙之人,因为嫌人多碍手碍脚就没有请‘新娘’的父母,将迎亲一队也赶出了门,更不知找了什么人来赞礼,嗓子粗厚得如同公共澡堂里的搓澡布。旁边的山贼们杂七杂八地吼叫着,时不时伴随着身旁新郎雄厚的大笑声,堪称二十一世纪最大的噪音污染。
就在这么荒诞的喜宴上,叶尘忍着不适一直坚持到了行跪拜礼,更加纠结起自己当初为何要答应秦时毅干这种苦差事。
到了最后关头,赞礼者极力提高了自己的嗓音:“升,平身,复位!跪!”
按照2020的提示做了一个屈膝的虚跪,叶尘在此刻亲切地体会到了武功高超带来的好处,至少能让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稳若磐石,不会一个踉跄以头抢地。
秦时毅?
叶尘狠狠一皱眉,脑海中唤出2020分析秦时毅的心理状况,同时也觉察出身后一直紧密注视着现场的的视线突然变得格外刺人,只是能分辨出秦时毅的异常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身边的那位新郎。
仿佛化为饮血的利刃,即使将对方切为肉沫也难消其中深含的戾气。
叶尘满额黑线,这都什么鬼。
即使找出缘由,众目睽睽之下叶尘也无法做些什么,不动声色地结束了接下来的跪拜礼,在众人的哄闹声中被带入洞房,并且成功接收到一条秦时毅阴暗值即将突破顶峰的系统警告。
护送的山贼不敢造次,将叶尘带入洞房后就关上了门,不过并没走远,而是在四周防守,以防‘新娘’想不开临时逃跑。
叶尘留意了一下这些山贼的等级,均在40左右上下浮动,若放着秦时毅全盘清理,估计要费很久的时间。
“与以往一样,不到必要我不会出手。”叶尘将红盖头拿开,食指侧边挠了挠2020的下巴,“秦时毅的情况怎么样了?”
“平息下来了?”
“......。”叶尘揉了揉额角,以秦时毅的火爆脾气,没有立即爆发还真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