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铁四到底没有来得及将任何话说出口。
他看着黑衣男子渐渐偏过头, 略微细长的凤眼含着无限冷意,只这一眼,便让铁四僵在了原地。待铁四重新拾回对身体的操控权时,黑衣男子早已走过他的身边,不知去了哪里,而他跪坐在地,身子微颤,刀具落在地面,铮亮的刀面反映着他胆寒畏惧的神情。
一手捧着头颅,一手拖着直翻白眼早已无力挣扎的将士,这一番模样的黑衣男子在皇宫众人的眼里完全不亚于入宫行刺的杀手,四下里焦急地忙做一团,而反应过来的禁军也纷纷拿着兵器冲了过去。
面对包围过来的禁军守卫,黑衣男子仿若未觉,眼也不抬地继续朝前走着,然而黑衣男子未有什么动作,那些禁军守卫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再也前进不了一步,紧接着身前又涌来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劲,将他们大力拍在四周的宫墙上,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懒散的视线流连在底下宫女妙曼的舞姿上,老皇帝闲坐在龙椅上,咬了一口嫔妃剥好的葡萄,听见外面吵闹的动静,眉头一皱,刚准备厉声喝问,抬眼却看见堂而皇之走了进来的叶尘。
“你是谁?”询问的语气在看见叶尘手中的头颅的时候立马变成无措的惊吼,“来人!来人!”
嫔妃宫女发出尖叫,慌乱地躲去一边,守着的侍卫甚至来不及动弹一下,就化为了一具具无声的雕像栽倒在地。
气劲将小桌上的果盘残暴地挥去一边,瞬间没了任何物什,叶尘慢慢走到老皇帝的面前,将秦时毅的头颅端正地摆在老皇帝的面前,轻声道,“不会有人来了。”
即使叶尘将秦时毅的头颅擦得很干净,但在外人的眼里依旧改不了这是一颗死人头的事实,听见叶尘的话,老皇帝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惊慌失措,不断地大喊:“快来人,抓刺客!”即使真的再没人能应他的话。
一道气劲擦着老皇帝的耳边将龙椅椅背击得粉碎,老皇帝的喊声瞬间哑在了嗓子眼,张大嘴哆嗦地看着叶尘,样子犹显滑稽。
叶尘抚摸了一下头颅的青丝,朝老皇帝说道:“认识一下,这是我的爱徒,秦时毅。”
惊恐中的老皇帝明显不在可以听清人言的状态中,于是叶尘‘好心’地将那位半死不活的将士递到了老皇帝的面前,并且‘体贴’地让两者的脸颊相离不过一指节之宽。
将士的脸颊因痛苦而狰狞扭曲,鼻涕眼泪沾了满面,嘴角还残着被风流灌满时来不及吸回的唾液,尊贵的老皇帝何时近距离体会过这种不堪的景象,一瞬间张了嘴便要再次大喊,却看到了叶尘的笑脸。
嘴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让老皇帝瞬间想起曾经听闻过的北原猛虎,最喜欢在猎物喧闹的时候给上一爪子,却不使其致命,直至伤痕累加,再也动弹不得。
“看到这人,想起什么来了吗?”
这么一受惊,老皇帝反而颤颤巍巍地沉住了气,但由于等级上的碾压,对叶尘依旧起不了什么反抗之心:“不知道,朕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人。”
“就在昨日,你派这人率领五千将士来到蜀山,斩杀了‘前朝余孽’,也就是我的徒弟,秦时毅。”冷硬的眉眼波澜不惊,声音却渐渐地沉了下去, “而现在你却告诉我,从未见过这个人?”
“吾徒生于富贵人家,自小乖顺,今日却因你的这一句不知道而命丧黄泉。”叶尘轻轻地笑了一声,平白让老皇帝不寒而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一句不知道,然后将这硕大的皇宫毁去,为吾徒陪葬?”
对死亡的惧怕强压着老皇帝回忆起了先前的事,不敢去想如果他真的没有想起这人会有什么后果,连声辩解:“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但朕只是下令捉拿审查,从来没有下过对令徒的格杀令!”
“也就是说,你并不确定吾徒是否为前朝余孽。”叶尘道,“但我的徒弟,却在我的面前,没了啊。”
以叶尘与老皇帝的地方为中心,地面立时被暴涨的气劲震裂出深长的口子,房梁灰尘遍洒,四周的摆设更是东晃西倒,仿若天灾降临,老皇帝身子拼命地朝后缩,甚至不顾脸面地用手抱住了头,“别杀朕,朕不知道,朕什么都不知道!”
“我今日前来,只为讨一个说法,现在,这个说法令我很失望。”叶尘将那将士随手扔在一边,捧起了秦时毅的头颅,低声道,“而我也不会杀你。”
“平白脏了吾徒轮回的路。”
黑色身影的离去就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老皇帝在龙椅上抖了很久,方才被迟迟赶回来的太监总管唤回了神。
看着面前的禁军,老皇帝的脸涨得通红,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太监总管的脸上,将其打翻在地,愤怒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去!去把那个人给我抓回来!朕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周围的人连忙趴伏在地,却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都愣着干什么!给朕滚去捉人!”
“陛下……”有人鼓起勇气小声道,“您,看看外面……”
“外面?还让朕看外面!”老皇帝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朕倒要看看……”话音瞬止,瞳孔凝缩。
外面有什么?应该说,除了满目疮痍,什么也没有了。
正红朱漆大门,琉璃瓦顶,赫赫寝殿…...都没有了。
就在老皇帝踏出这所宫殿的那一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宫殿也终于传出一声承受不住的哀鸣,塌陷了半边,在众人慌乱奔逃的叫喊声中,老皇帝无力地跌坐在地,眼中渐渐被灰蒙染透.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放假回家,今天都在坐车,没时间码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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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np师尊进行时(二十五[下])
久无声息的秦家大厅, 精致的进口实木长餐桌久违地派上了它应有的用场,摆上了三个人的餐盘。
秦陇半垂着头,额上冷汗直冒,拿着餐刀的手晃动不止, 与餐盘磕出断断续续的轻响, 总也无法精准地落在眼前的美味上, 看起来不但没有一丝食欲, 更像是在面对什么致命的毒物。
与之相反,对面的秦时毅神色就淡然许多,刀子轻巧地将牛肉切开,再慢条斯理地喂进嘴里, 动作流畅自然,中途没有一点汤汁洒落,和坐在主席位的中年人如出一辙的优雅。
终于, 秦陇手中一下不稳,让刀子滑落在了地面上,更加清脆的碰击声传来,秦陇就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烈地颤了一下,手足无措地将刀子捡起, 又要往餐盘上继续切。
“行了。”中年男人终于开了口, 语调一贯的低沉, “没胃口就先放着,晚上我让人给你送夜宵。”
听到中年男人依然体贴的话,秦陇发白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低声道:“谢谢,爸。”
“去休息吧。”
秦陇抿了抿唇,不愿去看秦时毅可能出现的自得嘴脸,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去,但实质上秦时毅连眼也未抬一下,墨黑的眸眼波澜不惊,仿佛已与外界的喧闹隔离开来,专注于解决自己的晚饭。
中年男人看了秦时毅一眼,突然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叉子在手中微转几圈,秦时毅不咸不淡地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还用我来说什么?”
白手起家的中年男人经历了无数修罗场,也见惯了不少阴暗伎俩,但一向稳若泰山的他也不免在此刻诧异了一小下,以秦时毅近段时间的手段和心性来看,居然还会像以前一样说出这种带有负气的话?
只是这个念头刚起没几秒,便听秦时毅叹了一口气,像个小孩一样用叉子轻敲着餐盘,眯着眼称不上痛快地看着他:“就没见过你这么偏心的老父亲。”刻意强调了‘老’字。
中年男人身子微僵,将眼中的些许惊异隐在眸底深处,淡淡地瞄了秦时毅一眼:“我亲爱的宝贝儿子,这是想和他的父亲撒娇吗?”
秦时毅嘴角一挑:“当然,我亲爱的宝贝爸爸。”
这一招出其不意地打出了暴击伤害,中年男人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语气再次沉了下去,却没有带上火气:“陇儿这次确实有点过分,但你也不差。”
秦时毅也说不出更恶心的话,见引起了中年男人片刻的动容,自然见好就收:“我只是正当自卫。”
中年男人显然已经免疫了秦时毅的这一套:“这次安抚玩家发放的补偿奖励,折扣成现金从你的零花钱里扣。”
秦时毅淡定地切了一块牛肉喂进嘴里。比起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当苦工的秦陇他舅,这样的惩罚不疼不痒。秦老狐狸能这样网开一面,不得不说也有点出乎秦时毅的意料。
“同样作为对你的补偿,我会格外送你一项游戏特权。”中年男人道,“由你自己选择。”
“谢谢爸。”
“对了,你的那个师父,很不错。”
秦时毅手下一顿,又极快敛去,平静地道:“他确实不错。”
“再不错也只是一个智能npc。”
秦时毅只是眸色微寒:“胜过不少所谓的‘人’。”
中年男人呵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天真的样子就像你的母亲。”
唇瓣微抿,随即松缓,秦时毅站起了身,轻笑着:“可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父亲。”语毕,不待中年男人回过味来,转身上了楼。
中年男人没过多久就理解到了秦时毅的话语含义,嘴角又是一抽,恰是此时一个微略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开:“人活一把岁数,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给调戏了。”
中年男人平静地抿了一口浓汤:“天分随我。”
“……你就不制止?”
“制止什么?”
“难道你真的放心让自己的儿子和一个npc谈恋爱?”
“你是《大千世界》的主要设计者,应该知晓那个npc已经完全具备了人类所有的智商和情商。”中年男人淡定地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不希望我唯一的亲儿子用余生来计划该怎么解决我。”
“虽然那个npc确实让人惊讶,但我不认为他们最终可以走在一起。”
“那就是他自己该承担的事了。”中年男人侧目看着窗外的蓝天,仿佛从那勾勒出来的层层叠云中看见了女人笑得温和灿烂的样子,“唯独在这件事,我没有资格教他什么。”
秦时毅的删号在大多数玩家看来都无法理解,人们惋惜着的同时也不由得开始庆幸这位高手的离开,直到之后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手玩家在短短十几天时间内以不可阻挡之势重新挤回第一名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错得简直离谱。
但是这还不算完,当那个让人羡慕至极又痛恨至极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世界频道上的,玩家们集体炸了。
妈.的就不带这么打击人的!这货是有外挂吧![掀桌]
为此游戏公司还不得不站出来解释,之前因为特殊原因导致秦时毅账号丢失,现在才作为补偿归还了之前的全部经验,但除此之外,秦时毅的数据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玩家们对此半信半疑,但游戏公司的声誉压在那里,他们也不得不信,就在这时,秦时毅成功击杀65级boss的游戏公告响应全服。
死寂之后,世界频道再一次炸开了锅。
npc无法理解玩家的世界,是以删号过来的秦时毅在他们眼里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蜀山的掌门得知秦时毅对蜀山的牺牲之后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后,责罚将皇宫毁于一旦的叶尘闭门思过,并且责令任何人不可前去打扰,以免引起叶尘的‘心伤事’。
于是叶尘就这么整日闲在自己的屋舍之中,手中捏着剑穗,神色不明地淡看着高空中时不时刷出一条的游戏公告。即使知道秦时毅总有一天会回来,但当秦时毅真的高调归来的时候,叶尘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不淡定很多。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尘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至今也忘不了秦时毅死后的情形,叶尘微阖上眼,“算了,也许他现在也不愿看见我罢。”
努力想了半天,2020硬着机器头皮接着说
叶尘笑了一声,摸了摸2020的脑袋,玩笑般地开口道:“那便承你吉言了。”
其实叶尘也隐隐有着预感,秦时毅这么频繁地挑战boss,或许就是在为和他的对战做准备,也或许,象征着他们两的师徒情分缘尽于此。
阴雨阵阵的一天,叶尘只身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着古籍,突然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叶尘头也不抬地道:“进来罢。”
脚步声只是顿了一下,便自然地传入了屋内,叶尘将手中的古籍合上,抬眼正对上秦时毅深邃的眸眼,瞳孔微紧。
此时的叶尘没有面具,此时的秦时毅也知道了叶尘的身份,叶尘下意识地偏开了头,掩饰性地起了身,将书放回原位,只是嘴唇仿佛被缝在了一起,迟迟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师父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徒弟?”
背对着秦时毅的叶尘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反问道:“那你现在又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师父?”
“之前为何要隐瞒我?”
见秦时毅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叶尘嘴角扬起的弧度微带着一丝苦意。现在的他或许能找一个理由含糊过去,但情感上他已不愿再欺骗秦时毅,系统的存在属于副本的忌讳型问题,他更无法告诉给秦时毅真实的缘由,只得闭口不谈。
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叶尘的答复,秦时毅低笑了一声,没有再勉强叶尘,端正姿态,行了一个晚辈礼:“不知晚辈有没有那个荣幸,与天下第一的天机子慕清尘一分高下?”
到底还是会这样吗?
负在身后的手微紧,叶尘敛去了眸中神色,望着窗外的细雨,轻声道:“你现在不过70级,如何有把握战胜我?”
“若无把握,晚辈也不会站在这里。”秦时毅道,“不知慕长老是否愿意赏晚辈这个面子?”
“......既然早晚都要做个了断。”
叶尘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了身,看了秦时毅一眼,随后温和地笑了笑,径直朝门外走去:“那便来罢。”
秦时毅应了一声,叶尘本以为秦时毅会跟上,岂料秦时毅突然转了身,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错愕中的叶尘始料未及,没有来得及躲开。
青年的胸腹紧密贴在他的脊背上,搏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传入叶尘的体内,叶尘浑身一僵,但箍着他的力道却又大力不可挣脱,心中更是说不清什么情绪,只得低声道:“别胡闹。”
“不急,等雨停了再打。”秦时毅将头埋在叶尘的脖颈处,“很久没见到你了。”
“秦时毅!”
磁性的男音未曾动摇,从中溢出小兽般的哀声:“很久了。”
正准备用内力的叶尘微张了口,又缓缓闭上,手中的气劲不知不觉地消散在空中。
雨下了很久,而叶尘也在这洒洒的细雨声中被秦时毅抱了很久,与秦时毅身体相触的地方就像是被灼热包围,烫得让人手足无措,而其余的地方也因为这灼热蔓延,逐渐添上了一抹暖人的余热。
终究是会放晴的天空,将阳光透洒窗子,照耀到了两人紧拥着的身上,这次不待叶尘开口,秦时毅已经率先松了手,朝门外走去。
叶尘看着秦时毅的背影,将眼中泛起的波澜压下,缓步走了出去。
饮血无数的破晓显露了它的本来模样,不再是未‘出鞘’时平凡无奇的质朴,剑身修长,剑锋锐利,橙光上下微绕,不觉突兀,让人一眼便难以无视其锋芒,正如被打磨之后的秦时毅。
而此刻,这把磨砺已久的利剑,正准备将剑锋指向他。
“你为我废了很多心思。”秦时毅看着手中的破晓,缓声道,“它变成这样的时候,就连我也吓了一跳。”
叶尘没有答话,抬手一扬,之前被风雨洒落的树叶纷纷扬在了半空中,凌厉的气流覆其叶面,仿若利刃向秦时毅急刺而去。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势,秦时毅不退反进,快速发出剑招将树叶一一击碎,以灵活的身法,朝叶尘一点一滴地逼去。
叶尘站在原地未动,愈来愈多的树叶包围了秦时毅,在其身上留下大小不一的伤痕,但秦时毅却眼也不眨,在激烈的攻势中,甚至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与叶尘的距离在下一刻拉得更近,目标明确得仿佛天地只剩下了叶尘一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