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猴子这个称呼是山林之中的朋友嫌麻烦就随便用来称呼我的。他们说,既然我的父母被修士所杀,我没了父母,自然就是野猴子。
野猴子就野猴子,山林之大, 哪里都是家。
但有一日, 一名修士来到了朝阳林, 抓捕到了我。
我想, 我的这一生算是到头了。
我闭上眼,为自己这一既定的一生感受到了无边的悲伤。如果,自己活到了幻化成人形,那么自己的这一生又该是什么样子, 如果, 自己并不是仙兽, 而是修士,那么是不是就会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一生。
黑暗中,父母似乎从远处走来, 一脸温和的为我抓着身体上的跳蚤,让我从心底暖洋洋的。
父母,来接我了。
但下一刻, 自己却是被一个暖洋洋的手掌拖起来,然后……扔在了一边。
不过,还好,有一个小家伙接住了我。
我头晕目眩地转了转脑袋, 翻身就扒着了它小小的背脊,那是一匹白色的小马驹,身体虽是瘦弱,却是比我好上太多。
我实在是累了,又因为这个背脊给自己的温暖,便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睡在一个暖洋洋的被褥之上,我有些怔愣地瞪大眼睛瞧着眼前一群奇怪的仙兽,然后眼睛一闭,决定继续睡觉。
因为,我很困。
但耳边却是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这个小家伙是被吓到了?”
“好像是的,是不是我们把它给吓到了?”
“说不定是累了……所以继续睡了?”
“师父让我们好好教导它一切,可是它现在一直不起,怎么办啊?”
“……”
…………
声音越来越多,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便直接直起了身体,喊了一句:“你们好烦,我要睡觉!”
然后抓起被子,倒头就睡。
似乎听到了一声好听的笑声,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自那之后,我便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下来。
我本身就是个随遇则安的野猴子,只要温暖,哪里都是我的家。所以,来到这里之后,我很快便适应了这边朝五晚九的生活。
其实也不累,就是太寂寞清冷。
师父,很冷淡。
师兄,很聒噪。
师弟,暂时……没有。
有一个师兄,是之前我被抓捕被救之后背着我回到金虹谷的仙兽,是匹漂亮彪悍的白马,对我很好。我是知恩图报的野猴子,所以我很感激他,也只亲近他。
他跟我说,他的名字叫徐向柳。
我说,我叫野猴子。
徐向柳当时很认真的叫了我一声,我很开心,觉得全身暖洋洋的。
但是第二日,他却是羞红着脸把我拉到了一边,问我:“你名字真的叫野猴子?”
我厚着脸皮,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羞愧,还特别无辜地认真点头,并且发誓。“如果我的名字不是野猴子,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曾经的名字的确叫野猴子,不过现在我的名字却是叫都飘俊,算是师父取的。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形象。
徐向柳此刻已经幻化出了人形,但我依旧是个猴子的模样。
他的脸羞红得如同一个苹果,我在心底暗暗在笑他太过天真。
后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涨红着脸,然后对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对我说:“你是金毛多面猴,是很稀少的仙兽,不是野猴子。”
我猜想,他是跟其他仙兽聊起我的名字之后,其他仙兽告诉了他野猴子的意思。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师兄,对我是真的好。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对我第三好,哦,不第四好的家伙,毕竟,师父再怎么冷淡,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得要排第三。
日子在一日日的过去,而我修出了人形,我很快发觉,修炼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即便不用耗费精力,我的修为依旧还是一日千里,与徐向柳完全不一样。
也是自那之后,徐向柳看我的眼神让我开始觉得不舒服。
我躺在床上,问着与我同窗的大哈,“诶,我问你哦,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能经常见面吗?”
“内门弟子?我们当然见不到内门弟子。”大哈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他立刻直起身开始跟我絮絮叨叨。“内门弟子哪是我们这些普通的外门弟子可以比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的好吗?!啊……对了,按照你这种修炼天赋,我想再过个几年,你也可以晋升成内门弟子了,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兄弟啊,苟富贵勿相忘!”
我一阵烦躁,然后将他的枕头朝他一扔,然后躺下去睡觉去了。
大哈在那边捂着脑袋絮絮叨叨地向我抱怨,然后找到了他的枕头也躺了下去。
很快,鼾声从我的身边传来。
我听着这熟悉的鼾声,这令我平日里可以快速安睡的鼾声,却是失眠了。
晨曦透过窗户,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有了一个坚定的想法。
我想要一直在师兄的身边,与他一直一块修炼。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就该一直在一起。
父母可是跟我说过:“要好好珍惜朋友啊。”
我谨记着这句话,却是在这天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想通了这一点,疲惫了一个晚上的身体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于是我便拉起被子睡下去了,心里想着,不修炼了,只要跟的上徐向柳就行。
但是,我却没有想过,在我开始修炼不勤快之后,徐向柳会不再与我说话。
我不明白,但也不喜欢舔着脸去凑他的冷屁股。
我也是有脾气的,你无缘无故与我生闷气,我还没有打你呢。
于是,我们冷战了。
一直在冷战。
改变这场冷战的本质的,是五年后的一个晚上。
那个夜晚,与平常一样,只是圆月当头,显得特别的明亮。
百仙会已经闭幕,所有的师兄师弟全部三三两两的离开。瞧着结伴而行的师兄弟,我不禁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自己与徐向柳关系也这么好。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旁却多了一个人影,侧身看去,竟是徐向柳。
要知道,自从自己开始玩乐度日之后,徐向柳就总是看不起他,然后远离他,不理他,让他总觉得憋着一股子气,气徐向柳变化太快。
但今夜,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选择停在我的身边,与我一同发呆,实属罕见之极之举。
静默无言,我却是觉得特别的温暖。
但很快,我便发觉了徐向柳的样子似乎不对劲,等到我看清他双颊的绯红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醉了。
哦,怪不得他没有立刻离开。我有些失望。
他傻傻地盯着我的面容,随后迷糊糊地问了一句:“野猴子?”
我确定他真的完全醉了。
我面无表情地道:“你醉了。”
“我没醉!”他甩开我搭着他肩膀的手掌,然后非常气愤地看着我,“我没醉……你……你才醉了!”
我觉得无奈,与醉鬼最不能讨论的话题便是醉不醉的话题,如果一个醉鬼说他没醉,那么他就是醉了,如果说他醉了,可能是装醉。
罢了,我强行将之扛起,然后把他带回了房间,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我本意是将他扔到床上的,但最后还是没有狠下心。
但下一刻,我却见徐向柳默默地哭了,泪水浸满了脸颊,哭得像个孩子。
他似乎睡得不安稳,嘴中粘粘糊糊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凑近,听清了他所说的话。
然后,我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那里。
他说的是,“我喜欢你……野猴子……”
我了解徐向柳,对于徐向柳来说,即便只是一个喜欢,那么意义甚至比其他家伙说爱都重……而那个野猴子,我可不相信,这个是哪里来的野猴子。
我清楚,他说的是我。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看着他的睡颜,慢慢走出了房门,顺便帮他轻轻阖上了房门。
月色挂在高空之中,我却是迷迷糊糊的。
我笑不出来,哭不出来,没有大喜大悲,我很平静。
所以,我知道,我不爱他,从来都不爱他。
我对他的感情,最多的,是朋友。
我想过接受这份感情,但我知道,如果不爱他,却与他这样随便的在一起,是对他感情的亵渎。
我尊敬他,所以,我不愿意欺骗他的感情。
我当作不知道他的这份感情,继续与他持续着以前的日子。
然后,我发觉,我爱不了他。
对他,我从来没有过什么肮脏的欲/望,一点点也没有。在我的心目中,他一直是干干净净的,即便他喜欢我,我也觉得这是一份纯洁的无法亵渎的感情。
所以,我决定,只要他不说,我便永远当作不知道,如果他说,那么……我会接受成为道侣,因为,我不会让他伤心。
不过,我想,我不会碰他。
因为我对他真的没有欲/望。
令我惊讶的是,他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让我知道他的想法,继续如同之前一般中规中矩的对待我,一年、十年、二十年……
时间明明很容易溜去,但我从来不曾想过,徐向柳会离开我。
那时,无法见到徐向柳的我开始担忧,我开始混乱,我不明白,我的心里为何如此的悲伤。
所以我疯了一般地回到了紫竹林,但我最后所看到的,是向我撞来的徐向柳,是徐向柳瘫软在我怀中的身影。
他的心脏已经全部毁坏,没有人可以救他。
我吻上了他的额头。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令我撕心裂肺的事实。
然后,他朝我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他笑得很开心,很幸福。
我想,他是知道的,知道我知道了他的想法。
他以为,我不爱他,所以为了不让我感到麻烦,他从来不说。
不,不是他以为,而是我让他以为。我猛然惊醒。
那一刻,我突然失去了生的渴望。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为何,我的心会锥心的痛?
为何,我认为徐向柳会一直在我身边?
终于,我明白了,所谓的爱,不止是欲/望这一种的表现形式。
爱分很多种,而我对徐向柳的这种爱,算是其中之一。
只是,我明白的太晚,当我知道的时候,徐向柳再也不会向我笑了。
我所能感觉到的温暖,也再也感觉不到了。
父母曾经告诉过我:“后悔,永远是晚的。”
而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很长,对咩?
夸夸我!咳咳……
然后……别打我,毕竟如果你们被虐哭的话……
我肯定也被虐哭了……
继续哭去,拜拜……
明后天例行休息,反正肯定也没心情想之后的剧情……就是这样
第九十九章 2017.02.02
瑶祁与望君生正在对战, 而望君生显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暴虐,所用的那些道法都是一些攻击力范围最大,残害最多的道法。
而他的剑似乎实在嗡鸣,灿白的剑身,从剑柄那处染上了一丝的黑气。
乾坤剑感受到了危机, 所以它正在全力对抗。
望君生的身体在快速与缓慢之间切换, 而那扭曲痛苦的面容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他所受的剧痛。
都飘俊因为刺激过大而晕厥, 其他的弟子将之与徐向柳的身躯一块放在一边, 而自己则是与其他师兄弟将紫竹林半包起来,避免望君生在完全丧失意识之时,继续残害金虹谷中驻守的其他弟子。
他们,都没有想过, 他们来到这里, 需要对抗的不是那些外来侵入者, 而是发了狂的大师兄。
这种区别令他们说不出的别扭。
瑶祁的心中非常超级着急,他不断地喊着脑海中的系统,“快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望君生是入魔了???”
这个样子, 除了入魔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
系统“续”也是万分不解。
它在这句话之后,瑶祁就听到脑海之中传来一阵机器坏掉的声音,然后他不禁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要废了。
瑶祁郁闷地先屏蔽了它混乱的杂音,随后先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与他战斗的望君生上。望君生很痛苦,他能感受到,没有谁,比一个人的对手更了解对方的情况。
但眼下,他却是必须使出全力,否则自己就可能被杀。
在自己死掉与杀掉望君生这两个选项之中,他不会选择任何一个。
他与望君生缠斗在一块,但望君生体内所散发出的诡异的真气却是令他心惊。那是一种雄浑的,令他想要俯首臣服的真气,普天之下,无人的真气会比他更加的强盛。
他强忍心中的恐惧,使出了役灵步,疾风而过,踏入苍穹之中。随即变化步伐,在空中急转而下,双手扣住望君生的肩膀,一招蚀日手便已经打上。
他正准备按照这个势头继续一击银翼指封住他的动作,却不想望君生竟然在这一刻舍弃了乾坤剑,手中一道红色的光芒便打在了瑶祁的身上,天火宣天德的威力巨大,瑶祁只得快速移开,避免自己受到攻击。
但却不想,这一击,竟是望君生的调虎离山之计。由于为了避免这次的攻击,瑶祁必须得要侧身避过,但脚步却是缠绕在了一块,令他一时之间无法变动方向,但望君生却是在此刻突然发力,火土道法瞬间用出,滚动的地面如同是饕餮一般,将瑶祁吞之入腹。
瑶祁想要逃开,却发觉手脚的动作诡异,无法顺畅地动作。
他正心道不好,准备用五行罩抵挡一番,却发觉眼前那汹涌波涛般朝他而来的地表却是突然骤停,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而唯一的声响,只剩下地表层一点点剥落下来的碎石泥土。
望君生的样子似乎是极为痛苦,瑶祁心中突然微疼,随后如同想到了一些什么,直接扑上去,将之扑向了无名河中。
水花四溅,无名河畔因为他们两人的掉入,突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本来低矮的河岸突然升高,冲入云霄。
两人的身影再次在无名河水之中缠斗在一起,只是这次的斗争似乎控制住了不少,望君生开始渐渐收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众位弟子中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唤,但此刻瑶祁已经无力再与他们嘱咐什么,只能一直压制着望君生挣扎起来越来越无力的身体,一起顺着这条河畔不断地向前而去。
而众位弟子的叫喊之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而在这个河流之中,他渐渐开始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手脚如同被黏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他只得如同抓住浮木一般死死的抓住望君生的身体,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有点累了。
这个河流之水,能够吸收他的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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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君生就如同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天幕是穹顶的,而穹顶上的某一个地方,是一个复杂的纹路,那是传送阵的纹路。
而在那其中,有一条瀑布从中而下,从那高高的天幕掉落下来,落在地面之上的水潭之中。水潭之中的水不知流向何方,总之潭水波光粼粼,应该是活水。
而他所在的地点,就正是那条瀑布之下的水潭边,甚至一双腿还半泡在水中。他隐隐觉得有点寒冷。
他眉头微疼,正想要起身站起,却发觉自己的身上趴着一只湿透了的小白狗,柔软的毛发已经完全耷拉下来,滴答滴答地流淌着水。
它似乎是觉得不舒服,脸颊皱成一团,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而望君生自己,也是湿透了,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爽的。
他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小土狗抱在自己的怀里,向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走去。
这里也不知是哪个世外高人修炼的地方,也算是给了他方便。
空间戒指并未丢失,让他放了心,他先用火系真气将他身体中的寒冷驱散,白衣之上的水珠渐渐地化为了真气,消失在了大气之中,随后,他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给缩在自己怀中,短时间内不准备想来的小土狗擦了擦身子,然后将他放在了山洞中本就有的稻草之上。
望君生在山洞外寻来一点枯树枝,然后将之聚在一块,用火系道法将之点燃。
如果让修真界其他修士知道望君生用这般强横的道法点火,大概都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