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几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又回到了皇宫。
只是顾子乐还来不及歇息,又得上朝了,她怪北月冥回来的不是个好的时间段。
这次朝会是由顾雍和长孙公青组织起来的,一是为了迎顾子乐回来,二便就是韩王那件事。因为韩王这件事几乎完全没有过他们二人的手,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满天下就都是韩王被处以凌迟的事情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怀疑整件事情是北月冥做的,或许所谓的南方巡游目的就只有韩王。
长孙公青倒没有对韩王这件事情有多大反响,但心里却还是高兴的。朝中朝外都知道韩王是顾雍的左膀右臂,因为韩王,顾雍几乎控制了整个南部的商业贸易,可以说南部就是顾雍的取之不尽小金库。如今这韩王倒了,所有的东西也充了公,想必顾雍必定会元气大伤一回。
这能让他不高兴吗?这个朝廷被三个权臣把控着,看似平衡而又稳定,实则谁不想独揽大权?说是北月冥是他亲生女儿,可他明显的感觉得到他的女儿早就变了,不知何时一点都不听他的话了。
就像这一次,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思索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声音,他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子乐看都没看那些大臣一眼,穿着厚重的龙袍,一步一步稳健的登上了她的龙座。
“平身。”她稳坐在了宽大的龙椅上,然后视线缓缓下移,下意识的看向了北月冥那个方向。
恰好她的阿冥也看着她,虽然阿冥脸上并没有表情,但她却感觉出了一分暖暖的笑意。心中也就没有那么烦躁了,她板着一张小脸问道“有事启奏?”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朝元殿中每个人都听得见。
一回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得换上厚重的龙袍来上朝怎么能不让她心中烦躁?
阿冥倒好,一身铠甲随时带在身边,穿上了就去上朝了,而她还要被春夏秋冬她们折腾好一会儿。
况且现在天气如此的炎热,她还不得不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衣服,热的她坐在龙椅上都不想开口说话了。
“陛下,韩王一事,不说说吗?”北月冥本以为先站不住脚的会是顾雍,却没有想到是她的父亲。
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长孙公青和顾雍。
此次拔掉了顾雍的一颗毒牙,她倒不相信顾雍还站的住。就算站的住,她也绝对不会上顾雍就这么的度过了这件事情。
“韩王?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顾子乐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在她心里似乎对于韩王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感触,过了就过了。因为北月冥从未跟她说过朝中的一些利害关系,自然也就不知道韩王其实是顾雍的人。
“那时民间的传言岂可轻易相信?”长孙公青说道。
“朕不是发了文书的吗?怎么?丞相没有看到?”顾子乐反问道。
“不是。”
“那怎么?要朕亲自跟你说吗?韩王因多项实实在在的罪名被处以凌迟,其家产充公,三郡由中央管理。这些,都要朕为你重复一遍对吧?”顾子乐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看着长孙公青。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也没有多久就要亲政了,莫不是那时她都要受那些个大臣的摆布吧?她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她是君,臣本就该臣服。
“臣…不敢。”长孙公青微微低下了头说道。
北月冥这时却开口了,她上前一步,说道“陛下,丞相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毕竟这次韩王的事情做的有些不合礼。本应该由三位辅政大臣商量讨论才能决定韩王最后的处置的,但这次却没有,所有丞相有所疑惑也是应该的。”
“哦,”顾子乐点了点头,被长孙公青惹得一身闷气因为北月冥的话语顿时没有了,看着她的阿冥,她嘴角不由勾起淡淡的笑容,“那等会儿下朝后,就让几位负责韩王这件事的尚书把文书给丞相看看吧。”
长孙公青应下了,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暗思索着。
“陛下,听闻韩王与云旭王关系极其密切,也不知是真是假。”北月冥突然开口道,谁都听得出来这话锋指顾雍。
“皇姑?”顾子乐不解,“皇姑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顾雍那个方向,结过看到顾雍那张严厉至极的面容,心下意识的颤了颤。
对于太傅的恐惧和对皇姑的恐惧几乎在她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她不解阿冥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可阿冥都已经说出来了,她没有理由不接下去。
只是她刚准备开口,顾雍就说道,“陛下绝无此事。臣与韩王只不过是杯水之交,因曾经吃过几场酒席便被人误以为关系密切,这完全是子虚乌有。”
“这…”顾子乐搞不清楚情况了。
“是吗?照云旭王那个说法,那韩王与你做的一笔笔生意也是假的?那里面有多少钱谁都知道吧。”北月冥说道。
顾雍冷冷的看了北月冥一眼,“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明查,那些都是先帝早就允过的了。况且那些钱有一半以上都是交给了国库了,剩下的按照封国的规定本就可以留下。”
“嗯,我肯定会好好查查的。如若是错怪在这里我便先道歉,如若不是…交给陛下裁决如何?毕竟陛下也快亲政了不是吗?”北月冥轻声说着。
顾雍点了点头,“自是可以的。”
说完,二人几乎是同时看向顾子乐。
顾子乐完全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只能是木木的点了点头。
她只看出来她的阿冥似乎不是很喜欢她的皇姑。
第52章 皇渊阁
夜是静静的。
没有灯火的光亮,皇城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街道上几近不见人影,只有还在夜间巡逻的侍卫们偶尔路过。
这时却远远看到一点晕黄色的光亮。
一个穿着麻衣的男子弓着身子提着一个灯笼,手微微伸前,火烛透过糊好的白纸散发出了一点晕黄色的光亮,勉勉强强能照亮前面的一点道路。
而他明显只是一个掌灯的而已,隔着一些距离,是一个裹着长袍的人。
黑幕中,身量与那掌灯的男子看起来也差不多,分不清是男是女,明明还是有些闷热的夜晚,这般裹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明显是想刻意的去掩藏自己。
这大街上除了他们二人便没有人了,而这人却依旧这般的小心翼翼,不时还要看看周围。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着,大概心里也急切的想到达目的地。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前。
抬头还能依稀看到上面的牌匾——皇渊阁。
这但凡带了一个“皇”字的名字自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皇渊阁位于皇城的中南角,与皇宫离着不过一条街的距离而已。
而皇渊阁,平日里的作用是让那些来了皇城的地方高官有个住处。
不过,这是十多年前的作用了。
现在,谁都知道,这皇渊阁已经可以算是璃国辅政大臣云旭王的别府、私邸了。
一年里,云旭王总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皇城里的。而祖上有规矩,被封的亲王是不能住在皇宫之中的,虽然云旭王也并不把那些规矩看在眼里。
有时会在皇宫留宿,但更多时候是在这皇渊阁住下。
此时的皇渊阁跟皇宫差不多,照样哪里都是有着长青灯的,所以还算得上灯火通明。
这二人十分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才缓缓把朱门打开,然后进去。
整个动作算是小心不能再小心。
裹着长袍的人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进去后,便绕过一道画屏,穿过几条长廊,停驻在了一间房间门前。
而一直提着灯笼的男子也紧紧的跟着他。
长袍人敲了敲门,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还是毫不迟疑的轻轻打开了门进去了,也不忘又把房门给关上。
“你来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这个声音平淡至极,但却能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嗯。”长袍人应了一声。
这一声有着女子特有的尖细和清脆,便可以隐约断定出这长袍人是一个女子。
她一边走进了内屋,一边才把高高的衣襟拉下了一点,便就露出了一张有些刚毅却又透着女子的轻柔的脸庞,脸庞上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一道半指长的伤疤,如同一只蜈蚣一般盘在女子脸庞上,让女子本是看起来有些清丽的面容都有些狰狞了。
“参见王上。”她恭恭敬敬的朝着坐在一张檀木雕花桌前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蔚安,”顾雍轻轻瞥了一眼蔚安,语气不自觉的透着与面容相符的凌厉,但却又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她已经在忍着这分凌厉,想让语气变得更柔和一些。“你坐那里吧。”
蔚安点了点头,并没有推辞,就坐在了房间中还摆放着的一把竹椅上了。
蔚安,璃国二十万辽宁军统帅,镇守璃国东北部边境。
官居武将一品,仅仅比大将军低一个品位。
若非有北月冥,那蔚安必定会是璃国人皆晓知的人物。可惜,有一个北月冥压在她头上,无论权势多高,也是高不过辅政大臣,高不过大将军的。
不过在东北边境,她的名号却真的是家喻户晓。那里是她的地盘,这也是自然的。
此外,她还是已经经历过几个皇帝的蔚家的家主。
蔚家,盘踞在皇城西边,虽然没有像丞相府和大将军府那般好的位置,不过却也是皇城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蔚家主管军事,虽然曾经也出过一两个文官的家主,但更多的是武官,就如现在的蔚安。因为世家的缘由,跟皇城中其他权贵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就如丞相夫人蔚荠,又如蔚安的嫡亲姐姐华妃蔚蓝。
蔚安也算是所有蔚家家主中权势最高的一位了,她现在的位置就仅次三辅之下,在东北边境直接就是只手遮天。
而且她年纪算不上有多大,今年不过二十有七,跟那些头发白了半个头的大臣们比起来算小,虽然还是要比北月冥长几岁。但取得现今这般的地位,她实打实的靠的是自己的能力。在这点上,北月冥可不是如此。所以,一直以来,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她都是不太瞧得起北月冥的。
“蔚安,本王知道你刚刚回来,这般让你马不停蹄的过来,本王心中也有愧。”顾雍说道。
这自然是客套的话,蔚安可不傻,她亦客套着回去了,甚至带着几分讨好之意,“王上说的是哪里话。王上一句话,就算我还在辽宁郡也会立马赶回来来的。”
“嗯。”顾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心里又何尝不知道也不过是蔚安讨她欢喜的说辞?
不过有时候这些说辞还是有必要的。
至少她心里是舒坦了。
“蔚安,本王叫你来,其实也没有太过重要的事情,只是想提醒提醒你。韩了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顾雍说道。
“嗯。韩了知被凌迟了。”蔚安似乎并不是有多在意这件事情,语气都透着几分随意。“他太贪心了,王上早就让他改改那样的怪癖,他偏不,瞧瞧现在的下场。凌迟处死,啧啧啧。”
“你既然也知道,那你明白本王想对你说什么了吗?”顾雍问道。
“王上的心思谁也猜不准。”蔚安轻轻说着。她没有傻到去接顾雍的话。
“本王本以为先动手的会是长孙公青,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他的女儿北月冥先动手了。呵,本王真是小看她了。”顾雍冷冷笑了起来,她忽然指了指桌上那些堆得很高的信件,“瞧瞧这些,都是昨日才到了,若不是北月冥那里还有我们的人,这些全都会呈到陛下的龙案前。北月冥想的实在太周到了,韩了知这些发出的信件本王竟是一件也没有收到。等她们解决完了,才知道韩了知已经死了。这次真的让本王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有一点,似乎长孙公青也不知道。那,这北月冥看起来也不是站在她爹那边,看来是想独开一边了。”
“北月冥她野心不小。”蔚安说道。
“是呢,谁不是这样呢?她从前就是一只压低身子藏在草地里的狮子,现在猛的出击,目的很明显。”顾雍淡淡说道。她又看了蔚安一眼,“既然狮子不能驯服,那就只能弃掉了。”
“现在没有什么战争,此次你回来,想必是一时半会儿是没那么容易再回辽宁郡的。”
她顿了顿,“行事一定要小心。”
“嗯。”蔚安点头应下了。
顾雍忽的展开了一封明黄色的奏折,看着里面的内容,嘴角终于扬上了一丝笑容。
“狮子注意防备,而这条快长大的龙就得好好驯养了。”
第53章 阿冥,亲亲好不好?
已是九月中旬了。
闷热的夏天总算是快过去了。
而距离微服出巡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顾子乐总觉得这日子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至少跟她原来在皇宫的日子没有什么变化。
每隔一天都要去太学阁听半天的之乎者也,稍稍走神儿又要被太傅说骂;然后便就是每日像是看戏一般的早朝,早朝过后还得去看那些已经批阅过的奏折。
她隐隐感觉到了,一直还算是平静的朝廷自从韩王的事件过后,就变得有些不平静了。
她没有想到,阿冥真的去查皇姑了,虽然最后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她不明白阿冥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方是皇姑,一方是她的阿冥,她根本就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在一旁静静的观望,阿冥也没有跟她说原因。
而且就是因为忙皇姑的事情,阿冥又没有时间陪她了。每日,每日,她都会坐在皇殿的朱红门槛上,眼巴巴的看着前方,希望她心中所想的人到来。
她真的是越来越离不开阿冥了。
自从南巡,她发现自己是越来越贪恋阿冥的怀抱,不,不仅是怀抱…她忽然想起月神日的那个夜晚,阿冥吻了她。
她至今还记得,阿冥的唇比蜜饯还甜,比棉花糖还软,比红豆糕还好吃。
想着她竟然忍不住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唇瓣。
“乐儿,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顾子乐一转头便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其实昨天她也见过了。
“阿冥。”她伸出了双手,北月冥会意,便把她抱入了怀中。
“怎么了?”北月冥抱着顾子乐在刚刚顾子乐所坐的石凳上坐下了,看着顾子乐满脸的笑意。
“阿冥,朕想你了。”顾子乐人忍不住在北月冥怀里蹭了蹭,小脑袋整个都贴在了北月冥胸前。
“噗,昨日不是才见过吗?”北月冥忍俊不禁。
“有一个晚上没见阿冥了,接近六个时辰。”顾子乐道,“嗯?阿冥不想朕?”
阿冥这两个月很少入宫,可不代表她没办法来见阿冥。自从南巡过后,皇姑似乎也没时间管她,而太傅整日都在太学阁,所以她出宫基本上就没人管了。
她都快成年了,禁宫这条规矩基本上都快用不上了。
当然她也不敢太过“猖狂”。阿冥一般几近黄昏才有一点时间,所以她每隔两天便会在这个时间段出宫上大将军府找阿冥。
不过是偷偷的。她可不想那些朝中的大臣又说三道四的。
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一起用过晚膳后,阿冥就会把她送回皇宫了。
她不想回,却也没有办法。因为韩王这件事,皇姑都是直到昨日才回了封地,而这两个月每日的早朝她都没有欠缺过,就是因为皇姑在。
皇姑一走,她就没按照以往那样了,所以今天又来找阿冥了。
“想。”北月冥双手轻轻环住了顾子乐的腰肢笑道。
而顾子乐整个人都已经离了地了,整个身子都赖在了北月冥的怀中。
闻言,顾子乐心里乐着,却没表现出来,小眼珠子转了几圈,似乎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那…阿冥怎么不来皇宫找朕呢?”顾子乐反问道,稍稍抬起了头。
北月冥低头,便恰好能与顾子乐对视了,二人脸庞之间的距离不过二指。
“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北月冥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摸了摸顾子乐的乌黑的头顶,柔声道“不过已经差不多了,过几日我便入宫。乐儿,再忍耐几日可好?”
“嗯…不好。”顾子乐闷闷道。
“那…”北月冥刚想开口,顾子乐却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