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深深望着面前的女子讪讪住口,“姑娘莫这样看着我,顾某脸都快烧起来了。”
红衣女子不接他手里的琴谱,转了转眸子,问他:“顾公子要哪一日去请媒婆来下聘?”
孟一乐被问了脸色又红了几分,吞吞吐吐不敢言语。
他越是这般犹豫不决,红衣女子便越是逼他,“又要哪一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我抬去顾府?”
孟一乐将琴谱放在矮几上,“在下羞愧,小姐可否允我三日?”
红衣女子摇头,“三日太多。”
“那小姐的意思是……?”
“明日。”
孟一乐踌躇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虽然决定做的匆忙了些,这番请求也唐突了些,可毕竟对方已经与他发生了点事实,搁在古代这样的姑娘哪还能再嫁别人?
再说了……清倌也让他有行鱼水之欢的欲望,娶了便娶了吧。
他合计完,点了点头:“就依小姐所言。”顿了下,轻轻皱眉,“敢问小姐芳名、生辰和身世?”
红衣女子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并不答话。
孟一乐恍然大悟,“哦哦,在下顾明琅,今年刚刚弱冠,祖业设在京城,家主荣耀挣了些虚名和家底,扬州玲珑巷那间占地数顷的顾宅便是在下栖身之所,世人口中最为浪荡不羁顾府的小公子亦是指我。”
女子神色恢复清冷,仿若住在月宫那位仙娥,她轻移莲步,走到梳妆台前,翘着兰花指对镜理云鬓,“你倒是谦虚。我听闻……扬州每一间勾栏院都有你的香艳绯事,尤其是那些花楼的头牌,都和顾公子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只是听着就觉得甚是……快活。”
摇曳在地的衣摆和着青丝倾泻而下,细长白皙的脖颈嫩滑一片,清倌身上没有男子特有的难看喉结,清冷面容一片骄傲矜贵。
孟一乐瞧着那位美人的侧脸,“小姐莫听坊间传闻,都是些诽谤之语,顾某……只是空有个风流的名头罢了……”
“罢了,你之前那些事我也不打算计较。”她轻轻招了招手,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冲孟一乐道:“你来。”
孟一乐一怔,赶紧提着前襟走过去了,“小姐唤我?”
“不必称我小姐,我姓谢,单名一个林字。将这个帮我戴上?”她托起手中精致小巧的木盒,上面的雕花十分繁复,四角还镶了银边,前面金锁的锁身上一颗泛着温润光泽的珍珠。
孟一乐瞧着那只堪比葱白粗细的指节,接过木盒打开便看到一只略感熟悉的朱钗,他这才想起这根叉子正是自己劳人去买的。
他心底微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与木盒接触的指尖蔓延至周身,孟一乐的眸子颤了颤,看着眼前的女子,面上认真:“谢小姐将一片真心托许与我,吾必报之以赤忱。”
若说上一秒他还在犹豫下聘娶亲之事,这一秒他便是真的被谢林这番举动搅乱了心池,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疼惜和暖意源源不断自胸腔流出。
他将泛着光的朱钗小心翼翼拿出来,与谢林戴上,生怕弄痛她一根发丝。
翌日,轰动扬州城的一场婚事隆重举行起来,人人都知顾家家底丰厚,顾小公子又是个爱玩的性子,刚开始那些与他来往的女子还带着几分别的想法,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也渐渐淡了那份不切实际的心思。
然而,如平地炸雷一般,不知从哪里蹦出个精怪,就这么将这位风流成性的纨绔给收了,一众栏杆姐妹甚感意难平。
十里红妆、绵绵不绝,喜娇自城西出来又绕到城东回去,后面跟着的散财童子一路撒了几口箱子的铜钱,声势浩大。
听说还有几位常被顾明琅光顾的花子在这一日拒绝接客,以泪洗面、痛哭流涕,平日里一个个面容姣好的美人竟然懒梳妆,颇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
孟一乐——被议论的主角,在新婚这夜喝的身上醉醺醺的,被一众来参加喜宴的同道纨绔拥回洞房,那群纨绔本想热闹热闹,闹个洞房,却不想还没走进内院便被一个顾盼生辉的丫鬟撵了出来。
身上挨了几棍子,都是又疼又期待,一边惨兮兮的叫着一边期待美人多注意自己两眼,虽个个都醉的不省人事,却还没能忘却那颗色心、色胆。
谢春关了院落的门,气呼呼地扔了棍子,把旁边一身酒气的人拎起来往新房去了,她来到门前轻轻扣了两下,“爷,奴婢把人带过来了。看样子,已经醉死了。”
里面传出几声哗啦啦的水流之音,像是有人在洗漱净面。孟一乐这样被人提溜着十分不舒服,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难受的呜咽。
门内却在听到这一声后传来轻慢地笑意,沉沉的、沙哑的男声道:“把他扔进来,然后你就可以去休息了。”
*
孟一乐正沉浸在浑浑噩噩的梦中,他好像在一片迷蒙间又看到了韩星辰,那个站得笔直如抽条柳枝一般的男孩,他在一片开的烂漫的梅树下走过,小小的、零碎的梅花不断飘落,落在他的发丝上、脖颈间。
孟一乐很着急,他想过去帮他捡干净,却听少年突然声音冷冷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没有……星辰……”
韩星辰优哉游哉的迈着两条长腿走过来,转眼间少年的模样已经由稚嫩变得成熟冷峻,皮鞋踩在光滑大理石上的声音,十分清脆,“嗒、嗒、嗒”仿佛每一步都敲击在人的心上。
孟一乐看着散落了一地的文件,又是慌乱又是无措,他蹲下身子急急去捡,却被人用力抓住了四根指尖,那人面容冷峻、声音低沉地在他耳旁道:“好久不见啊韩月初。”
孟一乐慌乱的抽了抽自己的手指,却没能抽出来,嗫喏道:“我、我不是韩月初……”
耳边响起一道低低的讽刺:“哦,我倒是忘了,你跟韩家划清界限,早就不是我们韩家的人,所以我也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了,是吧?”
孟一乐仰头瞧他,“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孟一乐被人扛着猛地扔在床上,他在床上颠了两下,看着不断放大的那只手取走他的眼镜,本就昏黄的房间内瞬间变成一片朦胧,他挣扎着、哭叫着、哀求着,对方却如何都不肯放手,他禁锢着、折磨着他,将他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的欺负。
孟一乐哭的嗓子都哑了,却没有丝毫用处,身后那个不断撞在他身上的人那么不近人情,冷的几乎叫他认不出,孟一乐转过去用手推他的小腹,却被人擒住两只胳膊。
……
宽大的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高高的楼层不受任何建筑物的遮挡,视野辽阔,将外面的世界看得一清二楚。
孟一乐撑着轮椅上的两只轮子一点点费力地挪向窗边,有人打开门闯进来神色慌张的拽住他。
“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面容苍白地男孩瞧着远处迤逦的晚霞,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问:“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跟我讲过一个关于日出的故事?”
身后的男人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抓着男孩的手却忍不住发抖。
男孩伸手碰了碰巨大的落地窗,细嫩指尖在上面轻轻划了几道,他自言自语一般:“三心二意的多情男孩,都会受到惩罚。”
“别说了,”身后的男人崩溃,紧紧握住他的肩膀,却又怕弄疼了他惊慌松开,“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允许你有事!”
男孩终于肯回头瞧他了,“星辰,你该学会放手了。”
“放手?”男人剧烈摇头,绕到男孩身前抓住他的手,眼睛里充满血丝,用力到发疼,“除了这一点什么都好,你日日折磨我也好,无论用什么方式给我惩罚我都接受……别离开我,月初……你还没教过我什么是放手啊,我不会啊月初,你教我好不好?”
第37章 并蒂莲
面前那个慌张无措的韩星辰, 嘴里说着赖皮又执着的话语, 好似又与年少时经常粘着他的少年重叠了, 男孩抬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抚了扶他的发丝。
“别哭了星辰, 世间的每一次相遇, 不都是为了分别吗?”身后的晚霞却一点点侵蚀了整个哀伤的画面,将两个男人相依偎的情景遮盖,只留下大片嗜血的残红。
然后孟一乐就被一阵躁给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泡在木桶中, 里面的水还冒着点点热气,却已然有些凉意。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将黏在上面的头发撩拨到身后去,心中郁闷不堪, 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梦到上个世界的事情, 神色怏怏, 却又有些委屈地撇嘴。
心想, 也不知道那个少年现在过得好不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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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已经不怎么温热的木桶里站起来, 心想着自己喝醉了竟还知道吩咐下人要求洗澡, 还真是爱干净的好孩子。
表扬自己,乐乐棒棒的!
“醒了?”身后冷不丁的冒出谁的声音, 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怪瘆人的,孟一乐吓得梗着脖子扭过脸去, 然后看到了……小清倌?
他仰着脖子看着身后的人,这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已经成亲了,今夜正是自己的洞房之日,面前这个容貌俊美的人就是他的娘子……可他怎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他娘子怎么长的这么高了,都需要他仰着脖子去瞧了,还不止是身高,那光滑的颈子间的凸出来的一块是什么?肩膀怎么会这么宽大?手指指节也不似那细白的青葱一般纤细了!!!
孟一乐醉酒的脑子还晕乎乎的,他瞧着面前的人,瞠目结舌,反应慢半拍地问:“你是谁?”
对方用那带着冷色的眼尾瞥了他一眼,道似无情还有情一般的味道:“我们白日里才刚拜过天地,顾小公子这就不认识我了?啧啧,还真是薄情……”
孟一乐眼睛睁大更大,瞬间结巴了:“你你你你,你的声音……!!!”
谢林沉沉笑了两声,看着比自己低了半头的天真纨绔,“好听吗?可还喜欢?”
“喜欢,可这是男子才……”
谢林却不管他要说什么,只是迈着两只长腿上前,一把将泡在水里的人捞了出来,用袍子随便裹了裹便将人扔在了床上。
床上还是刚做的两床新被,上面大红色的缎子上一针一线仔细绣了龙凤呈祥,浑身白净的人措不及防滚落在其上,衬的人更加娇嫩可口。
男子大步跨过去,将受惊的顾家小公子压在身下,“既然喜欢,那还计较这么多做什么,都是爱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便不必缩头缩脚。”
孟一乐迷迷糊糊地想,可以,这观点很先进。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美娇娘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个妖孽男子?
“在想什么?”男子问完却又不给小纨绔答话的机会,直接趁人张开嘴的时候,低下头将舌头探进去,啧啧水声在昏黄的房间内响起。
孟一乐:
432:活该。让你没事就想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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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下的人眼睛异常明亮,那张小嘴被人咬的红艷艶的,微微张着,梅瓣一般的唇下露出两截白色贝齿,相互映衬,人却被吻的好一阵儿都没回过神来。
上面的男子扒掉自己身上红花着锦的喜袍,扬手一抛便将衣服扔到地上,入目一片赤红。孟一乐喝过酒身子经不起勾引,转瞬已经软成了一滩,他推了推剥自己衣服的手,却没能阻拦的住,一时间变得光溜溜的,白嫩的皮肤在烛光下反射着柔光。
“你要做什么……?”他体内的大半醉意还没清醒,说出的话语都是软软的、黏黏的,带着点甜腻的香氛,在人心弦上不停撩拨。
上方的男子解下了自己的红色腰带,抓住床上爬到角落里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少年,仅仅是轻轻拽了拽脚踝,他便从口中吐出一声惊呼,似那刚生下的小猫发出的声音,缠缠绵绵的。
“做什么?你我已是夫妻,自然是要行洞房之事。”他将红色绸带一端绑在床梆上,长长的尾端荡下来随着轻风来回摇摆,孟一乐瞧着面前晃来晃去的红色缎子,只觉得眼花、脑袋也花。
然后他便惊觉脚上一紧,被谁高高拉起,他慌忙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只剩下一只自由腿脚的自己根本无从站起,他双手撑着身子蹬脚往后退,“你、你做什么?”
红色丝被却被惊慌的动作扯下肩头,露出一点委屈地春光,他可怜兮兮地瞧着面前将红色绸缎紧紧拴住的男子,眼含哀求、眸光似水,里面一波又一波荡开的似被船桨划开的水波。
对方拴好之后停下动作,刚掀起眼皮就瞧见了孟一乐肩头半露的模样,眸色瞬间加深,他欺身上前,“小相公不乖,我都说了要你与洞房花烛,怎的却还装作没有听到?”
孟一乐被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抚摸了个遍,身子抖啊抖,双唇紧咬也阻止不了破口而出的声音,他一边摇头一边挣动自己被高高吊起的右腿,眼尾渐渐染上一丝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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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乐醒来之后身边的床铺已经凉透了,他瞧了瞧天色,应是正午,唤人伺候,“大松……”经过一夜摧残,嗓子已经沙哑的呼不出声音,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人,又唤了一次:“大松!”
却听外间突然响起脚步声,孟一乐怔了怔,瞧着隔绝了里外间的那扇宽大的屏风,颇有点紧张,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那会是谁了。
果然对方一出来,孟一乐就僵在了床上,可是这一点僵硬随即又被惊讶所覆盖,他瞧着面前清冷矜贵的美人儿,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谢小姐?”
谢林眼尾一点冷淡之色,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床前站定,孟一乐又仔细瞧了瞧,见她脖颈一片光滑,的确没有男人的凸起之物。
“都已经成亲了,就不必再唤谢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她整了整衣摆坐在床边,身着宽大水袖青衫,与嫁入顾府之前的浪荡打扮全然不同,衬的人更加高贵淡然。
孟一乐惊了惊:“你的声音怎么又变回来了?”
“什么变回来?相公可是酒还没醒,在说胡话?”她神态自然、动作流畅,眼中带着两份揶揄,手上却又体贴温柔,伸手将孟一乐身上的丝被拉了拉,“虽说已经入春了,天气却还带着几分薄寒,这样露着胳膊小心着凉。”
倒像是昨晚的那一番景象真是他凭空想出来的,又或者是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床上的少年彻底呆住了,他望着面前那只细嫩小手,上面的手指一根根如通透细长的葱白,好看小巧的紧,稍微和肌肤一接触便觉察到它的柔软温热。
孟一乐觉得自己傻了,脑子不够用了。
他顿了顿,还是又问了一句:“昨夜,我们一直睡在一起?”
“不然相公觉得身边的该是哪一位莺莺燕燕才对?”她唇边带着笑,眼中的情意却渐渐散去了,冷冷地一看就知道已经生气。
孟一乐赶忙道歉:“谢小……娘子莫气,原谅我这无心之过。”他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全身都酸疼的厉害,却还不停哄着面前的美人:“我们今日才刚刚迈进成亲之喜,切莫因我一句话就与我置气,我们确实该要满心欢喜的,你既嫁与我,我自然要允你一生幸福美满,让你日日面带笑靥。”
“相公保证日后不再提外面那些女子?”
“不提不提,她们都没娘子生的俊美!”
谢林轻笑两声,被他哄好了,软着声音问:“时辰已经不早了,起床更衣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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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公子身上的酸痛跟着他待了三天才肯散去,后来那个跟他娘子长得差不多的男子都没再出现过,搞得他也有些迷糊,分不清那晚到底是不是自己醉酒后的一个美梦。
至于孟一乐清不清楚,孟一乐当然清楚了,他可是明明白白地记得那天晚上忽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他心想,看来攻略目标和他这位娘子少不了关系,可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姐弟?兄妹?龙凤胎?啧,还真不好下定论。432那个老流氓也不肯告诉他,只知道耍他好玩,任他自己个原地纠结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