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江那边的电话一时半刻谈不完,苏策便也拿出手机,打算查下路线。这时收到陈立方的信息。
早上他八点多就回来了,苏策笑他回来得这么早,昨晚其实和姑娘纯聊天来着吧,陈立方非说自己为国争光了。
“你家萧琮江可能真的不太正常,昨晚醉成那样了,愣是能把身上姑娘扒拉开,一个人先走,他去哪了,找你去了吗?”
这几行字看在苏策眼里,每一个笔画每一个标点都像蘸着蜜。
“晚上李槐冬又有局,他不去,说要戒酒。”
苏策回他,“是该戒了。”
萧琮江交代好工作,苏策饮料也喝完了,萧琮江看看他,问,
“还有哪里想去的吗?”
东西都买好了,苏策接下去没有安排,但好不容易和萧琮江有独处的机会,他不想那么快回去。
萧琮江的歉意只有24小时的兑现期,过了今天,明天苏策就没有这待遇了。
“这附近有一座寺庙,去看看吧。”苏策说。
做生意的人多少有些迷信,但萧琮江个人意志强悍,在国内从来不去这种地方,他当即想说换个去处,但对着苏策,理智总是缺席,反应过来时他“好”字已经说出口。
这样真的很像一个昏君,在床上把他伺候舒服了,苏策要什么就给什么。
萧琮江有些无奈,只是见苏策一听他答应了,高兴得不行的样子,又让他不想扫了兴致。
两个人在车站租了个储物柜,把买的东西放好,然后跟着手机导航走。
这里的寺院都是私产,当作一门生意经营,庙宇门面与国内的比起来算不得宏伟,但修葺得十分规整雅致,建筑风格自成一派,苏策看了只觉得新奇,说不出所以然,反而是萧琮江告诉他,这间是净土宗的寺庙。
“跟咱们的一样吗?”
“渊源是一样的,供奉方式不同,如果你喜欢这些,可以去瞧瞧神社,那是他们本国的宗教,有自己特殊的仪式。”
苏策一脸崇拜地看着萧琮江,说你懂好多。
明知道苏策是开玩笑哄着他,可萧琮江听了还是很受用。
“每年除夕这里都有敲钟仪式,108响,就在刚才我们经过的山门后边。”
“连这个都知道?”苏策这次是真佩服了。
“路上手机查的。”
也不是很好笑嘛,可苏策乐得都走不动了。
寺庙主殿在修整,不对外开放,供奉如今迁移到偏殿,偏殿也很有意思,得脱了鞋上二楼,廊下半人多高,走廊通往另一处,这处更宽敞,他们两个人上去的时候,僧侣们正好在做法事。
即使非虔诚信众,这齐声诵唱的场面也会令人肃然起敬。
两个人并没有和其他游客一样去参拜,而是到处走走看看,苏策买了一个福袋,里边有两个香包,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他给了萧琮江一个。
“给你放在车上。”
香包透着薰香,味道其实是不难闻的,只是和他精英高冷等等形象不符。
可是萧琮江还是接过来了,他为了昨晚那点肉欲享受,今天一整天都在陪小心。
到酒店的时候,天都黑了,苏策买的东西有点多,一个人拿不动,萧琮江帮他把东西搬到房间门口。
万事办妥,两个人在门口站着,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萧琮江预想苏策会说,今天谢谢你,麻烦你了,自己一天都过得很开心之类的。
然后他会说,应该的,我也很开心,你早点休息,晚安吻是肯定不行的,没有晚安吻,应该就这么转身离开。
谁知道苏策没按剧本走,他对萧琮江说的是,进来坐坐吧。
坐在苏策房里,看着他忙进忙出煮水泡茶的时候,萧琮江承认自己确实昏了头。
第47章
四十六
和萧琮江久违地过了一天的二人世界,临分别时,苏策实在舍不得,又请萧琮江再多留一会。
房间内有一个飘窗,摆放着两人位的茶座,苏策顺手把东西放在其中一个座位上,喝茶的时候只能就近坐在床沿边,萧琮江见他陷落在雪白柔软的床铺上,当下那几次心跳,快得像争相越过终点的赛车。
苏策握着茶杯吹了吹,又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不时抬头和萧琮江说话,说的什么,萧琮江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他盯着苏策两片唇,再三回味着他射在苏策嘴里这件事。
最后苏策是吞下去了还是......
“你觉得怎么样?”苏策问他。
好一会,萧琮江才发现苏策正看着他。
“什么?”
“我是说,你觉得那个位置怎么样?”
萧琮江移开视线,“你觉得呢,你对那个位置是怎么考虑的?”
苏策被他糊弄过去了,点点头说,
“是偏僻了些,但做电商有个据点就行,货也不能老放仓库。”
萧琮江立刻明白苏策是在谈花店的事情,庆哥和他说过,苏策有意找间店面。
“我还是觉得你上次看中的那间好。”
苏策有些为难,“租金太贵了。”
“你现在不在家住了?”
“一个星期回去几天吧,来来回回也不方便。”
苏策花店刚开起来那段时间,正是萧琮江冷着他的时候,生意也冷清,只接过一笔全年订单,苏策一开始以为是朋友捧场,订单详情里却是陌生的收货人和收货地址。
“现在店里有多少人?”萧琮江问。
“就我和一个小工,节庆日订单多的时候,会麻烦庆哥来帮忙。”
鲜花生意看起来暴利,实则入行容易盈利难,钱哪有容易赚的,库存、物流、进货都是学问,像苏策这样卖点便宜的品种,全指着供货低价的买卖,在萧琮江看来跟过家家差不多。
要做就做大,在好地段开一家店做门面,立足本地,又接酒店、婚礼的单子,找到安全的进口花卉渠道,线上做推广,主营鲜花,开拓周边产品。
可要做到这些,就得有启动资金,还得有人脉资源。
萧琮江不确定昨晚胡说八道的时候,是不是跟苏策说过要养他。
“你这样太累了。”
“一开始是会辛苦一点,以后会好的。”
苏策原来在集团是做内控的,有时候思维模式跟萧琮江这种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不太一样,而且人还死心眼,能毫无希望地喜欢萧琮江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要换一个人,肯定是死心眼。
所以萧琮江这时的感受,跟苏策他妈妈前两年听见苏策闹着要搬出去住那会差不多。
“我不想你辛苦。”
既然说了第一句,也不差说出第二句。
“把事情交给我,我来处理。”
不知道有多少人用尽全力,使尽招数,就为着萧琮江能和他/她们说这句话,我不想你辛苦,把事情交给我,我来处理。
而萧琮江把这句话给了苏策。
“你开店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找点事情做,同时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对吗。就像你说的,一开始是会辛苦,以后会好的,要多久以后想过没有。像你店里这样的人手,超过50个订单很难应付吧,规模小,渠道、进货都没优势,而且你身体还在恢复,开店是次要的,不要得不偿失。”
有了第一,第二句,那么第三句也很容易就说出来了。
“不要让我担心。”
听到这种近乎告白的语句,苏策没有欣喜过望,他反应挺平静的。
话是真心话,萧琮江没骗他,只是出发点算半哄半劝。
他根本不关心苏策开劳什子花店,甚至愿意直接给苏策一笔钱,不过别说苏策不会要,这么做也太戏剧。
萧琮江的判断很简单,先把身体养好,工作什么的对苏策来说就是装点门面的东西,别人聊起苏策,会说,嗯,算自力更生,没依靠着谁过活,听起来好听一点。
如果身边没人那叫没办法,只能硬撑下去,现放着一个萧琮江,苏策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客气。
萧琮江觉得苏策以前从事的就是相对平稳的职业,身体健康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如何努力,现在捡回一条命,人还没好全,反而计划着要“辛苦一点,以后会好”。
与其说苏策天真,不如说他任性,就像他以前路都走不动的时候,非要搬出去住一样。
这些话跟苏策讲,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萧琮江见苏策的反应颇有些油盐不进,又换了个路子。
“我对花店也有兴趣,要不然咱俩合作,我出资金,你负责运营。”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
“我可以不控股,还是你做主导。”
搞半天还是得把自己作饵扔出去。
果然,苏策一听这种安排,很明显动摇了,表情比刚才生动许多。
萧琮江那三句话太过温情脉脉,苏策被他虐习惯了,都不是很相信,但跟萧琮江有合作关系,意味着联系更紧密,这可比甜言蜜语实在,萧琮江不会开空头支票的,列出来的条件很诱人。
苏策最后扑腾几下,
“可是如果规模做大,应该会更忙吧,你不是说我主要得先养好身体?”
萧琮江心说哪用得着你真干活,找几个人放你身边看着还不容易,他瞎话张嘴就来:
“人手多了,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你只需要做关键性的决策,肯定比现在轻松。”
苏策虽然直觉没这么简单,但和萧琮江除了朋友还是生意伙伴,这个诱惑太大,其他细枝末节可以忽略不计。
萧琮江正经跟人谈合作,有时候一个条款就能掐几个月,互不让步,现在给苏策画了这么张饼,又出资金还不控股,苏策居然能信他是真心对开花店有兴趣,
苏策坐在床角,杯子里的茶都喝完了还拿到手里,看向萧琮江的眼神很是信任。
萧琮江大概从没谈过这么顺利的生意,遇见这么乖的对手,心里难免充溢着优越感。
跟苏策断又断不了,且再没立场放狠话,他继续像以前一样故意冷着苏策也没意思。
那么换一种相处方式,比如,为苏策提供更舒适的生活,苏策不至于人财两空。任何享受都有对价,苏策要的他给不了,就用其他方式补偿。
想到这些,萧琮江的愧疚所剩不多了。
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他立刻通知自己,晚安吻其实是可以有的。
就一下,不会多,苏策会明白。
给苏策砸的钱说不定就打水漂了,换一个吻,也不过分吧。
谈话时觉得茶位到床角的位置太近,想接吻时,又觉得这距离太远。
萧琮江伸不出手把苏策拉过来,而苏策瞧着也没有要扑进他怀里的意思。
平时总忧心两个人相处过于暧昧,这时候他想走近一步了,气氛又一下子正经起来。
这时苏策终于发现两个人杯子里的茶都喝完了,于是起身续水,还没等到苏策回座,门开了,陈立方走进来。
他一见房里坐着萧琮江,立刻说我是回来拿东西的马上走,然后东西也没拿就开门出去了。
萧琮江没想到陈立方会回来,以为跟昨晚一样,只有苏策一个人,可他也不想想,连续两晚有妞,这种几率对陈立方来说太低。
于是他和苏策聊了会,没多久就回房了,快到门口时又和苏策说,
“开店的事情,我得再做准备,你先别和其他人说。”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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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养金丝雀了。
金丝雀,金丝雀,金色美丽似凤,不忧吃,不忧喝,甘心困玉笼,受人饲养玩弄,气憎贪爱宠,凭着意志摆脱富贵,逃出牢笼。
一首老粤语歌 ( ‵▽′)ψ
第48章
四十七
萧琮江像一夜之间想通了一样。
过去他即使偶尔忘情,也会及时自我提醒不该越界,但如今他坦然接受苏策的情意,不用烦恼今后怎么办,苏策想见他,就让苏策见,苏策靠近他,他也不再是一脸期待又戒备的神色。
心态的转变,是因为萧琮江想到了一个不需要太过约束自己的办法。
在A国的最后一天,他们住在机场酒店,潘远带着苏策到机场附近的outlet购物,萧琮江留在酒店里处理公务。
他前几天收到许秘书信息,一家律师事务所发函,声称受亨衍公司的委托,投诉H市工厂技术侵权,要求工厂停止生产、销售侵权的机器设备产品,“并请与我所联系,确定赔偿事宜”云云。
律师信没有寄去工厂,而是直接寄给了萧琮江。
公司规模做大了,这种事情总是难免,许秘书向他做了请示后,便把律师信转给公司法务。
但今天一早,法务部负责人打扰正在休假中的老板,告知评估结果不乐观。
这件事情其实很微妙,H工厂隶属H市子公司,子公司负责人是李槐冬,而不论律师信也好,法务部这边的人也好,都直接把事情捅到了萧琮江这里。
萧琮江没有插手,表面上仍然由李槐冬全权负责处理,但他让法务部的人与他单一联系,连刘华阳都避开,直接汇报调查结果。
法务开门见山:
“确认发明专利是否侵权,有几项基本原则,简单地说,从对方的权利要求书来看,工厂的产品技术特征与对方权利要求对比,侵权风险很高。下一步需要做专利检索,确认对方专利有效性,已经通知代理加急处理了,后天可以有结果。”
“对方下一步可能会有什么动作,起诉?”萧琮江问。
“可以要求专利局行政调处,类似双方和解协商,这其实是比较简便快速的办法,因为如果打起官司来,成本是个问题,我们这边也有可以拖时间的办法,比如申请对方专利无效,不论结果如何,程序上就不是一两年能完的事。”
“看过合同了吗,我们有没有可以免责的地方。”
“合同签得很乱,这么说吧,这份合同如果是在总部这边,是绝对过不了审的,该有的条款都没有,这么大笔金额,不应该这样。”
萧琮江盯着法务,说:
“那你认为,为什么工厂那边就签了?”
法务迟疑了一下,
“可能是工厂那边的审批流程出了问题。”
萧琮江笑了,
“您是律师,打官司比我专业,您应该知道上了法庭,打到最后都是在打证据,所有指控都需要有证据支持,如果没有,仅仅是猜测,不如不说。”
法务额头隐隐出汗,连声说是。
“写个报告给我,我要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可能面临的损失,经济上的,商誉上的,”
萧琮江又说,
“其他的事情,请帮我调查清楚,尤其是程全这个人的背景。”
法务心知肚明,没再多问具体哪方面的背景,快速应承下来。
“好的。”
和法务的视频会议结束没多久,李槐冬就来找他了,也是来谈这事的,一边说话眼睛一边瞧着他。
“法务那边说跟对方有可以谈的机会,我想争取和解吧,打官司我们胜算不高。”
萧琮江表示非常赞同。
“琮江。”李槐冬突然叫住他,“这件事情我也是刚知道,并不比你知道得早。”
萧琮江直视着这个他从小相识的朋友:
“我信你。”
萧琮江如果笑着对一个人说,我信你,那这句话的意思是,我都知道了,你自己坦白吧。
但他如果很严肃,很认真地说这句话,那就是真的相信,并无虚假。
李槐冬听了这句话,像是放下多日来的担子,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心情一放松,便又约萧琮江晚上出去玩。
“戒酒了,你知道的。”萧琮江说。
李槐冬来这几乎晚晚有节目,他在国内也差不多这样,也不知道有什么出国的必要。
“不喝酒也可以玩,又没人管你。”李槐冬想了想,“怕谁不高兴?”
“谁?”萧琮江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谁?”李槐冬反问他,然后又拍着他的肩膀。
“过过瘾就算了,你可别真搭进去。”
十年前,在医院里,李槐冬也跟萧琮江说了差不多的话,当时萧琮江一脸深情地看着苏策,说的是,“我守着他。”
而十年后相似的场景,萧琮江给李槐冬的回答是,
“不是那么回事。”
好歹他没说“我知道了”吧。
事情也不算太糟。
快吃晚饭的时候潘远他们才回来,背了一大堆东西,回国行李肯定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