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被感染的众多围观人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步伐,也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此人周身气势影响,在那一刻遗忘了时间流逝。
手掌轻轻放在面前人的肩膀上,迎着此人激动的目光,顾生玉安抚般的说道:“对公子而言,此成绩可谓上佳。”
“谢,谢先生!”
说完礼鞠到底,声线轻颤,透着难言的激动。
朱珵珺合起折扇,目中异彩连闪。
李仁见此也不请示,匆忙出到门外,让护卫客客气气的把人请来。
顾生玉一番作势,轻易的便在其他人眼中高深莫测起来,又因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道士,穿的更有种隐世高人的风范,将他的形象再度提高一大截。
也因此……他被深深感谢完之后,对方压根没提起钱的事情。
顾生玉:“……”
这就是姿态做太高的错。
他就像是自时光中穿越而来的名流隐士,举手投足间可见不同于时代的风流气韵,和这样的人谈钱?害不害臊!
第一次出手没把握好,顾生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饭票激动的走人,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要遭。
没想到峰回路转,一个一看穿着打扮就是大户人家的护卫分开人流,来到自己面前,严肃且正直的跟他说:“主上有请。”
顾生玉平静的一拂袖摆,深深震慑住了那名没看到他怎么忽悠人的护卫,通体舒畅的随着他走入茶楼。
当看到那名面相贵不可言,隐有紫气东来模样的年轻公子时,顾生玉这才想起,今天给自己算的卦似乎是否极泰来?
所以这“泰”就来了?
真是比泰山还要昂贵的人啊。
大庆朝皇帝——朱珵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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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脸]
第6章 大庆皇帝
朱珵珺一看他来,神情迅速变的矜贵谦虚。
“还请先生莫怪在下冒然相邀,实是看了先生出神入化的手段难以自持。”
“公子想算什么?”
顾生玉秒懂,大步来到他面前,眼角余光扫过空无一人的二楼,心中有了计较——这是被清场了。
朱珵珺转动扇柄,他似乎在犹豫的时候,总爱动些手头能动的小东西。
“先生觉得我会算什么?”
顾生玉安定平静的说道:“想算者从不问卦,犹豫者从不问卜,公子知道是为何吗?”
朱珵珺诚实的摇头。
顾生玉淡道:“因想而急,因急而疑,不外如是。”
朱珵珺眼中流出了悟的神色,语气更加恭敬的续问道:“那犹豫的人在先生眼中又是何种姿态?”
“无他,心不定,”顾生玉冷静的提点道:“公子是为身份不能问,还是为心而不可问呢?”
一席话似是暗有所指,幸亏朱珵珺身旁无人,不然顾生玉这话俨然有刺探君上身份的嫌疑。
朱珵珺沉默半响,苦笑道:“先生真是什么都明白。”
大庆朝看似繁华无限,但庙堂之高,皇帝之远,又有谁晓得他朱珵珺到底在烦恼什么?
“先生对朝上事有何了解?”朱珵珺主动给顾生玉倒了杯茶。
顾生玉没有接过,神情仍是那么悠远深沉。
朱珵珺看了看,笑了,自顾自说道:“蔡相把持朝政,天子有心无力,如今尚可还好,时间一长却难免不生变故,先生既然知道在下的身份,那么……朕也就不隐瞒,只求先生为此算上一卦。”
顾生玉这才端起茶杯,望着上好的瓷器里装着的清澈碧汤说道:“卜算从不能安心。”
朱珵珺从善如流道:“那怎么才能让朕安心呢?”
顾生玉在桌面上写了个字。
朱珵珺看的眼神微动,“这是先生的意思?”
顾生玉手指天说道:“天意。”
朱珵珺骤然发出大笑:“说的好!说的好!天意,朕是天子,天意自是随着朕!”言罢他起身,冲顾生玉拱手说道:“和二小园是在下一处私产,先生要是暂无落脚之处,不妨去此地。”
顾生玉慢悠悠喝掉茶水,仰头望着面相尊贵,俨然有九龙升天气象的大庆皇帝说道:“我叫顾生玉,再有事情可来和二小园问我。”
这就是答应了。
朱珵珺神色?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两人再聊了几句,不能出来太久的朱珵珺告辞离开,临离去时,他感叹顾先生博学广闻,若是入朝必为肱骨,听的李仁大为吃惊。他可从未在自家陛下口中听过如此评价,心中不由为顾生玉的存在打上个不能得罪的标记,然后吩咐在和二小园里的人要好好服侍顾先生,不得怠慢。
就这样,一卦换来了本朝最粗的大腿抱,顾生玉表示值了。
之后吃喝不愁的顾生玉开始用心学起大佬们传授的知识,然后小园里伺候的人惊讶这位主人学识之杂的同时,又为他的喜怒不定而敬畏。
宫里的朱珵珺收到的消息也各种暗指顾生玉神通广大,夸奖对方是举世难寻的奇才大师。
了解到对方又新建了一处药房,知道自己到底是遇到了怎样一匹千里马的朱珵珺,也暗喜起自己这名伯乐没有看走眼。
就据现在的形势说起,顾生玉最起码也是医相星卜全通的高端知识人才。
联想起几天前,顾生玉随意扔到院子里被属下送上来的白绢,上面写的正好是这几天他忧愁不解的水患一事。
这一篇字从策论的角度无可挑剔,完美的写出了水患的原因,危害范围,解决方法,从艺术品的角度讲也是笔划大气,矫若惊龙,力透纸背,字字深刻!
一行字,墨重水飞,眼尾处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朱珵珺差点儿收藏起来,不同于任何一代名人的写法,俨然是自成一体的字诀大师,怎不让他见猎心喜?但看着伺候的人惊愕的眼光,他到底没有厚脸皮留下,就是之后给顾生玉送了封书函,询问对方能不能给自己写幅字。
顾生玉这些天在和三位老师学习字,画,以及地理,水患一事完全是随手为之,地理老师正好教到那里,他又顺手练了练字而已。
从他那次用破布写过字之后,顾生玉发现自己有了在布上作画的雅好……但这么败家的做法,也就是被皇帝包养的时候能干的出,平时他还是挺勤俭的。
至于私下里仆人看向自己越发崇敬的目光,顾生玉表示自己都习惯了。
每一次一教学身体就换人,到现在为止没被传出小园主人是个精神病已经是自己掩饰的好了。
想着想着,笔画多了一抹,这幅好看的工笔画多了一抹瑕疵。
这种时候顾生玉才会觉得水墨比工笔大气,因为水墨上多一笔少一笔压根看不出来!
叹了口气,顾生玉把那一笔修了修,改成了扇子。
仕女们身携披帛在园中游玩嬉戏,却有几人坐在亭中,聊着四海山河,有女兴起作画,亦有女手持折扇,不逊男儿。
这一幅画当真重形到了极点,诸位女子美到各自不同,连样貌也栩栩如生,千姿百态。
放下笔,揉揉肩膀,顾生玉若有所思的侧头。
“若喜欢,就拿去吧。”
说完从容离开,原地的画立时消失不见。
追命一路心跳跳的回了诸葛侯府,从怀里掏出这幅画,脸上红晕未消。
因被发现而羞恼,还是自己好奇去看看小园里的住户,却被对方点出亦送了东西而不好意思他也分不清。
就是知道那人真好看!
“大师兄!”
拍拍脸,追命朝无情在的地方跑去。
江湖一流的轻功,几乎是刚看到他人,他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无情白衣如水,神情波澜不惊,除了追命把画递过来,看见里面画的是什么而顿了下之外,他始终维持着安静的气场,看的他人也吵闹不起来。
也因此,个性张扬的追命到他面前也每每变得轻声细语,好似生怕惊到了他一样。
无情目光停在那个仕女手上的扇子上面,嘴里问道:“看来官家这次认识的人并非心术不正之辈。”
追命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无情说道:“能有如此抱负的人,必有难言的正气。”
“所以……?”
见追命还是不明的样子,无情摇摇头,推着轮椅向自己的小楼挪动,追命见状连忙在他身后帮他推动起来。
“大师兄,我是真的不明白啊。”
无情:“女子持男子的折扇,若是你你会怎么想?”
追命歪着头想了想,“……没有问题吧?不过是把折扇?”
“但那对时下男子来说是个挑战,”无情淡然道:“折扇素来是君子雅器,女子的扇面较多秀致,与其说是正之气,不若说是美之物,此画中三位女子坐亭闲谈,一女子挥笔作画,姿态大气,一女子腰肢笔挺,眉目清正,似是博谈古今的博学之辈,而最后这位女子执折扇,神情风流,隐有女子也可比对君子,慷慨直言,匡扶社稷的暗喻,与剩下那些花中嬉戏的闺阁女子成对比。”
说到这里,无情叹了口气,语气笃定道:“此人绝不会心怀不正!”
追命:“……大师兄真厉害。”
竟然能看出这么多内容,明明在自己眼中,就是一群女子玩闹嬉戏而已。
无情摇摇头:“追命,一般想起暗指天下的画你会想用哪种画法?”
追命:“呃……山水?”
“对,水墨!”无情脸上似有异样神色闪过,“水墨古来就有难绘的说法,可以说工笔重形,水墨重意,想要传达意的唯有水墨!但这人的这幅画却用精致秀气的工笔,与柔弱百态的女子隐晦的诉说出天下变动的趋势,其手法留白的形式简直闻所未闻!”
追命听的半懂半不懂,直到诸葛正我看到这幅画,脱口而出的赞道:“曾见山水成大气,今知笔墨显刁锋!此画是哪里来的?京中何时来了此等大师?”
追命:“……”
无情把追命去了和二小园的事情说了出来,诸葛正我沉吟片刻道:“皇上有这样的益友在,老夫也便放心了。”说到这里,他止不住的叹道:“是老夫无用,不然蔡京此人也不会膨胀至此,害得主上有志难舒。”
“这不怪世叔。”无情立刻劝解,追命也连连赞同道:“分明是蔡京老儿贪婪狡诈,怎么能怪世叔你呢?”
诸葛正我摇头道:“你们会去调查和二小园的人,不也是担忧再出一个蔡京吗?”
无情哑然。
诸葛正我抬起老迈却绝不昏聩的眸子,睿智的目光落到无情身上。
“这个人你放心了?”
无情:“……”点点头。
诸葛正我笑道:“世间还是心怀正气的人多……奇志的人也不少。”
想起顾生玉画中女子持扇,这名创立江湖还是朝堂上都举重若轻的神侯府的老人面露怪异。
本名诸葛小花,外号诸葛神侯,现名诸葛正我的老人迎着四大名捕中的两位,无情和追命的目光,一顿后,正直的加了句。
无情无声的笑了笑。
诸葛正我低咳两声才道:“京中都知道和二小园是陛下私产,如今有人住进去,想必调查的人不会仅止于我们,无情,既然知道此人有才有学,以防万一还是多看顾着点儿,尤其是蔡京那边儿的人,莫要给他们机会。”
“是。”
无情严肃的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哼,这次你们一定忽视不了我多姿的文采!我把自己写的诗句扔内容提要上了!
不管,快夸我!
第7章 拈花一笑
顾生玉无声的瞧着一滴水珠在掌间悬浮,内力被凝滞于手心大小,上下翻转,那滴水无声的变动形态,直到他收回内力,才滴落在水盆中。
“进来。”
在传来敲门声之前,顾生玉出声说道,拿着手帕擦着手。
婢女在门外停了下,见怪不怪的应是,然后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恭敬的说道:“蔡相爷来人相请。”
“不见。”
顾生玉随意的说道,一点儿也不奇怪婢女得到自己否定马上退下的干脆。
这里都是皇帝的人,皇帝不喜蔡京,他们也自然不会劝说自己接见对方。
把白布扔到一边儿,换了一身青色深衣的顾生玉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长袍大袖的感觉,习惯也越来越像是古代人。
对着镜子里长度不变的头发发了会儿呆,顾生玉有了想法。
看来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前,身体条件是不会有任何变动了。
系统啊,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呢?
冒出个目前无解的疑问,顾生玉也不打算继续钻牛角尖的猜测下去。
瞧瞧外面天气尚好,伸手拿了把雨伞,决定出去走走。
顾生玉笑着路过那些目色奇异的仆人婢女,直到出了大门才有人小声的嘀咕道:“难道今天会下雨吗?”说完看向头顶黄灿灿的大太阳。
长安的街道总有无数脸孔陌生和熟悉的人走过,也许你碰到其中一个会恍然的发现他是前天买过自己家东西的客人,也有可能回头再看的时候,却只有一个
繁华古都中上演的人和人的相遇,不外乎成为诗人,圣贤口中的人生百态,警世名言。但对时下的人来说,或喜或忧,生动的宛若曾经看过的脸谱面具。用眼睛去看就已姿态不同,而能流传至今的,则连情都融入其间了。
一路逆着人群走动,顾玉生才有种众人之中,唯有自己一人的寂缪感。
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时代,即使不是孜然一身,也不是全无牵挂。
他就是那么一个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人,可是他就在这里了。经历了只属于自己的缘分,认识了那些被无数人憧憬的人物。见过九五之尊,学习了一人一生难以学会的深奥知识。
莫名的感悟自心中升起,顾生玉笑了。
这一笑宛若佛祖拈花,众位古佛中唯有迦叶回以一笑。
顾生玉想,我的迦叶在何处呢?
手中纸伞已经撑起,大晴天打伞这种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不被任何人感到奇怪,包括顾生玉自己。
路过无数在他眼中已然无脸的路人背景,最后,他停到一个身着青衫的人身前,把伞向他方向倾斜。
顾生玉道:“我听到你在哭。”
青衫人抬起头,露出比女子还要美的面容,长发微卷似有异域血统。
他看见顾生玉时,嘴角近似嘲讽的勾起。
“我没哭。”
声线不颤不抖,唯有那股子嘲讽越发尖锐。
“那天哭了。”
顾生玉神色不变,嘴角勾起,话语宛若神言。
下一刻,包围在他们两人身边的气氛被打破,随之而来的瓢泼大雨把街上所有人都浇了个彻头彻尾,只除了他们两个。
路人狼狈的进入店铺,酒楼,小贩匆匆忙忙的把货物收起,推动车子,躲入小巷。
不过转瞬,这条繁华的街道,只留早有准备的顾生玉和青衫人两人。
顾惜朝嘴唇颤动,他想说什么,但他又能说什么?
十年苦读,终究高中,又在面见皇帝时被揭穿贱籍的身份,再度沦为卑贱。
满腔鸿鹄之志,换来冰冷的嘲讽,换来不自量力的大笑。
这骨子里,这皮肉中……流的就不是人的血!而是鸡狗牲畜的血才对!
顾惜朝如此愤恨不甘。
将他的情态收入眼底,顾生玉轻声道:“这天哭的还不够吗?”
顾惜朝推开顾生玉为他撑起的伞,仰着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了他满脸,眼角生生发红,成了他怎么都流不出的泪。
半天过后,顾惜朝浑身湿透,哑着嗓子道:“不够。”
顾生玉笑了。
顾惜朝:“光是天哭又怎么够!”
顾生玉:“那就让这天地都为你而动,可好?”
顾惜朝深深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去疑心他的身份,不去猜测他的来意,他疯狂的大笑出声,然后疯狂的回道:“好!”
佛祖拈花一笑,唯有迦叶随之而笑。
顾生玉领着顾惜朝回到和二小园,仆人给他换上新衣,打理整齐,再出现的顾惜朝已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