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倪雅已经满脸泪水,无视店里旁人的好奇注视,目送穆烨径直走出店外。
一次也没有再回过头。
穆烨走出饮品店,被外面携裹着寒意的凉风一吹,沉甸甸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
他长舒口气,唇角上扬勾出笑意,迅速调整着掉落低谷的情绪。
不必再回公司,穆烨便直接去公交站台。
从这里到公交站台的途中,还有条很著名的美食街。
穆烨走到这闻着扑鼻的香味,肚子顿时也跟着咕咕叫。他又想起之前鬼使神差,跟蔺荀说过会吃完饭再回去。这要不把晚饭解决掉,回家更不好当着蔺荀煮饭吃。
他边想着,边走进美食街里面。
映入眼帘的琳琅满目的美食顷刻让穆烨眼花缭乱。他挑选着买了些烧烤、羊肉串之类的,又到店里随意吃了碗面条填饱肚子。
吃完面,穆烨突然想起这里有家很好吃的豆腐脑。他平时经常跟同事一起去吃。
之前跟蔺荀撒谎的事,让穆烨总觉得愧疚心里不安。便当即拨通蔺荀电话,想问问他爱不爱吃豆腐脑,要不爱吃的话,又有没有其他爱吃的,自己就顺便给他带回去。
穆烨很快拨通电话。出乎他意料的是,蔺荀竟然接着就给挂断了。穆烨听着听筒里传出的急促的“嘟嘟”声,一脸迷茫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穆烨没再继续给蔺荀打电话。最终还是去店里买了碗豆腐脑,考虑到蔺荀喜欢吃肉,又加钱让店家多放点牛肉。
如果蔺荀不爱吃的话,他还能自己解决掉。
买完豆腐脑,穆烨刚走出美食街,便恰好有趟公交车过来。他连跟着人群挤上去,还得小心翼翼地护着豆腐脑,过程无比艰辛。
公交车到站时,穆烨看下手表,发现已经快到九点。
他伸手摸了下豆腐脑,发现还是很热乎的。
穆烨乘电梯上楼,又取出钥匙打开门。看见客厅里面还是漆黑一片,散发着冷清凄凉的气息。
他捧着豆腐脑,心底的凉意迅速覆盖住满腔的热情——蔺荀又不在家吗?
穆烨这样想着,又兴致索然地摁开玄关处的灯,他将豆腐脑暂时放鞋柜上,弯腰换室内要穿的拖鞋。
他换完鞋便提着豆腐脑进客厅,却骤然跟悄无声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蔺荀视线撞了个正着。
穆烨陡然被吓一跳:“你在家?”他又心有余悸道:“怎么不开灯啊?”
蔺荀沉默着没吭声,双眼定定地注视着穆烨。
玄关处的余光朦朦胧胧罩着他。
他半掩于黑暗里,满脸的阴沉却仍清晰可见。
第39章
穆烨边问着话, 边摁亮客厅的灯。
灯亮起,明亮的光霎时驱散周边浓郁的黑暗。
蔺荀倚着沙发椅背, 表情阴沉,敛着一触即发的戾气。穆烨将豆腐脑放到茶几,能嗅到身边浓浓的硝烟味。
“吃饭没有?”穆烨问蔺荀。又坐沙发一侧, 将豆腐脑外面的包装袋拆开。
包装拆开, 豆腐脑的香味便瞬间飘散出来。豆腐脑表面洒着葱花香菜,煮软的黄豆跟削薄的牛肉片交相辉映,看着很美味可口。
穆烨闻着咽了下口水。蔺荀面无表情地瞟豆腐脑一眼, 又迅速收回视线,紧闭着唇仍然不搭理穆烨。
“给你带的。”穆烨指着豆腐脑:“你喜欢吃吗?这豆腐脑味道很好,老板也实诚,我经常跟同事去吃。”
蔺荀突然冷声反问道:“同事?”
“嗯,就闫辉。上次结婚他也来的,我还给你介绍过。”
“哦。”蔺荀板着脸又不吭声了。
穆烨对蔺荀的反应很不解, 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你吃不吃?”他又重复问道。
蔺荀紧皱眉头, 凶巴巴地冷漠道:“不吃!”
“……”穆烨莫名地看蔺荀,表情也渐渐沉下来, 沉默地端着豆腐脑去餐桌吃。
蔺荀盯着穆烨背影,胸腔里有团怒火肆意烧灼着,让他想干些什么好发泄出来。他既愤怒穆烨的谎言, 又希望穆烨能直接对他坦白。然而目前来看, 穆烨显然并没有向他坦白的打算。
蔺荀越想越气。他思索着自己该出手教训穆烨一顿, 起码也该把穆烨赶出去, 否则不能纾解心底的愤懑。他脑海翻来覆去尽是穆烨被揍得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对他求饶的凄惨模样。
蔺荀既有计策又有实力,揍穆烨轻而易举,穆烨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偏偏他这么坐着幻想了十几分钟,等穆烨将豆腐脑吃完,他也没挪一下窝,没动穆烨一根手指头。
穆烨看蔺荀对他爱答不理,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吃完扔掉豆腐脑包装盒,便要进卧室去。
他还没靠近卧室,蔺荀便迅速地跑前面堵住他。
穆烨抬头看着蔺荀。
蔺荀沉声冷道:“不许进卧室。”
“……我要睡觉。”
蔺荀指着客厅:“今晚睡沙发。”
“……”穆烨对蔺荀这突然的提议报以强烈的不认同。
蔺荀表情坚定,不容拒绝地挡着穆烨去路,示意他,你要进卧室,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穆烨没辙,转身朝客厅走去。
蔺荀看他配合,也因此放松戒备。
穆烨缓慢朝客厅走出几米,接着猛地瞬间转身,瞅准蔺荀旁边的空隙,迅速如离弦之箭般穿过去。
蔺荀察觉穆烨的动作,再想阻止已来不及。唯有眼睁睁看着穆烨飞快开门跑进卧室,又飞快把门关上。
蔺荀愣愣地盯着穆烨,半晌痛苦扶额。如他所料,穆烨很快又开门出来。
他将门打开,指着里面以无法理解的匪夷所思地表情问道:“你干的?”
蔺荀当着穆烨面,又迅速调整好情绪,毫不退让地道:“嗯。”
透过完全敞开的房门,能清楚看见穆烨卧室里,被涂画得乱七八糟的墙壁。墙壁色彩鲜艳,主要是凌乱的线条,还有画功糟糕至极的涂鸦。原先洁白的墙壁已再看不出之前的原貌。
穆烨唇角抽搐,不懂蔺荀把好好的墙壁画成这样干嘛。
“你这是干嘛?”他表情一言难尽。
蔺荀自然不会说,他是借此发泄对穆烨的不满。便阴沉着脸怒瞪他,凶道:“我爱画就画,你管得着!”
“我管不着……”穆烨无力道:“你要想画,可以去自己卧室画。再说你画成这样,看着多恐怖啊。”
要的就这效果。
蔺荀默默道,看你还敢见前女友,吓死你!
他继续凶道:“这卧室也属于我,我就喜欢画怎么着。”
穆烨能怎么着。
他以宛如看智障的表情盯着蔺荀,最终放弃跟蔺荀辨理,默默地退回卧室,对着四面墙壁色彩鲜艳的涂鸦发愁。
画成这样,也不能作二次改动。要想恢复如初,只能将墙重新刷一遍。
穆烨思索着,对蔺荀这不能以常理解释的行为深感莫名。
但接着发生的事,又让穆烨醒悟。这晚的事仅仅就是个开始。
次日,穆烨起床做好早餐,便叫蔺荀吃饭。
他提前傍晚和好面放进冰箱冷藏,今早取出面团炸油条时间便恰好。炸好出锅的油条呈金黄色,色香味俱全。除此外,穆烨还打了满满两杯豆浆,配着油条吃很美味。
蔺荀喜欢吃油条配豆浆,换作以前,不必穆烨叫,他自己就提早守着厨房了。
想起昨晚,穆烨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去敲蔺荀的门,敲好几次,蔺荀才过来开门。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表情夹着不耐地问穆烨:“干什么?”
“吃饭。”穆烨被蔺荀很冲的语气弄得愣住。
蔺荀闻言凶神恶煞道:“不吃!”说完不理会穆烨,直接将门关上。
穆烨莫名吃了闭门羹,对着蔺荀卧室的门发呆,半晌又转身进厨房。他很不爽地吃光所有油条,连豆浆都没给蔺荀留。
之后穆烨每晚加班,就周末能在家里做顿饭。蔺荀也晚出晚归,见面的几率大幅降低。
这天蔺荀恰好在家,穆烨觉得该缓和下关系,就连他的饭也一块煮了,还比平时多烧了几个蔺荀爱吃的菜。
穆烨烧菜的时候,蔺荀则躺沙发捧着ipad看电影,目不斜视。穆烨将菜烧好端到餐桌,蔺荀还保持着原姿势,毫无过来吃饭的意思。
蔺荀爱面子,穆烨猜他可能需要自己给台阶下,便道:“过来吃饭了。”
蔺荀闻言斜斜睨视穆烨一眼,又随即收回视线,当他说的话是一团空气。
“……”穆烨对蔺荀的反应也很恼怒:“你吃不吃?”
蔺荀看也不看穆烨,轻飘飘道:“不吃。”
“不吃就不吃,你以后也别吃了。”穆烨说着便将蔺荀的碗收进厨房。
蔺荀毫无畏惧之意,迎难直上地答道:“好,再吃是狗。”
穆烨气极,猛地“嘭”一声将饭碗放料理台。
他扶着料理台深呼吸好几口,这才勉强压下熊熊的怒火。
既然蔺荀这么说,他肯定把这话记牢。他不乐意吃,自己还更不乐意做。
当谁喜欢做饭啊。
穆烨迅速调整情绪,若无其事地走出厨房,不再搭理蔺荀,自顾自地吃饭。
蔺荀悄悄朝穆烨这边瞥好几眼,后面又抱着ipad进去卧室。
穆烨吃完饭洗完碗,进浴室想洗把脸,结果进去对着镜子,就发现蔺荀竟然往镜子上面画了个乌龟。
乌□□大身圆,拖着条细长的尾巴,龟壳画得跟锅盖一般。总的来说,可以用一个字总结——丑。
穆烨对着乌龟,顿时又好笑又好气,基本能想象出蔺荀愤愤不平画乌龟的表情。
他擦掉乌龟,懒得搭理蔺荀,低头捧着水洗了把脸。
今天好不容易有假,穆烨自然得抽时间陪他妈。
他吃完饭便出门。临走前,蔺荀仍窝卧室里没动静。穆烨还记着他说不吃饭的事,便没跟蔺荀打招呼。
陈容始终融入不进这边的环境,每天便待家里看电视剧,对电视机的操作已经很熟练。
穆烨过去,就陪着他妈到附近的商场跟公园散散心。陈容难得出来一次,感觉就跟放风差不多。她平时要出来的话,就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感觉还不如待家里看电视。
穆烨这趟过来,顺便又告诉他妈,说等他过完生日,就送他妈回去。陈容听见能回去,心情瞬间大好,跟穆烨逛得都有精神得多。
穆烨清楚他妈心里的想法,也不愿再强求他妈住北京。
可能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他妈天生就不爱享受,你把她扔这样的环境里,只会让她感到焦躁不安。
穆烨甚至觉得他妈这段时间还瘦了许多。
逛完公园回家的途中,穆烨跟他妈提起,说他妈很快就要回去,以后两人可能很难再有这种相处机会,因此他想搬去陪他妈一段时间。
陈容听穆烨说完便问:“你跟蔺荀商量没有?”
穆烨道:“我回去就跟他说。”
“这种事要先商量。”陈容语重心长道。她说着又突然敏感地问:“还是你跟蔺荀吵架了?”
“没有。”穆烨愣了下,接着便迅速反应过来。
他既惊叹他妈的直觉,又必须打消她的猜测,便故作无奈道:“妈,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想陪陪你,难得你能来次北京,我还不能经常陪你出去四处逛逛。”
“真没吵架?”
“没有。”穆烨立即咬定道。
陈容似信非信,却不赞同儿子过来陪自己。她觉得穆烨跟蔺荀刚新婚不久,应该刚好是感情甜蜜的阶段,她不能给穆烨添麻烦。
再说谁会愿意刚结婚的伴侣跑去陪家人,陈容也不愿弄得蔺荀不高兴。蔺荀不高兴,他儿子也会不高兴。
陈容考虑着,道:“没事,我每天看电视挺好玩的,不无聊。你放假陪我就够了,再说外面长得都差不多,逛来逛去也一样,没什么意思。”
穆烨沉默,他听陈容的语气,好像再说下去他妈就会起疑心。
“那就过两天再说吧。”穆烨暂施缓兵之计。
第40章
跟穆烨冷战的这几天, 蔺荀情绪非常暴躁, 对着谁都特没耐心,稍微件小事就能把他点着。蔺荀其实特烦冷战的处理方法,但除此外, 他对着穆烨又找不到其他解决措施。
穆烨瞒着他,他心里有怨气,也不想直接问穆烨。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把恼火的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穆烨竟然毫无察觉,更不曾问过他原因。
蔺荀不由地想起宋昱之前跟他说的话,仔细想想,穆烨对他的确很见外, 连水电费都要跟他分摊,这说的好听点, 就是不占他便宜,说的难听的,就是还把他当外人, 不肯欠着他。
互不亏欠, 断绝关系也更容易不是吗。
蔺荀朝着这方向, 越想越觉得, 穆烨对他根本毫无任何好感。说不定他就等着自己早点放手,他就能提早跟前女友再续前缘。
他之前听穆烨说, 他跟前女友是高中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感情, 难道说放手就能放手?
这事让蔺荀烦躁, 不能再吃穆烨做的饭也让蔺荀烦躁。他把话说完就后悔了,但说出的话又不能收回来,唯有撑着硬抗,对穆烨摆出一副丝毫不稀罕的表情。背着穆烨却懊恼得快把门给抠坏了。
民以食为天。气归气,怎么能跟吃饭过不去啊。
蔺荀的低迷情绪让健身房笼罩着阴霾气息。出去玩的时候也感觉不尽兴,恹恹地无精打采。
他指导完学员,让助理从旁辅导,走回座位就发现手机响着。
蔺荀边喝水边接通电话。
“蔺大爷,你还真坐得住,我不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找我?”宋昱无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蔺荀懒散道:“我找你干嘛?”
“你说干嘛?”宋昱加重语气道:“你那几颗南红玛瑙还在我这。你要没刻字,我早拿去卖了。你到底要不要?”
蔺荀愣了下,接着随意道:“不要,你自己处置。”
“你这变脸如翻书啊,真的不要?”
“说不要就不要。”蔺荀不耐烦道:“没事就挂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以后找我要,我也不给了。”
“啰嗦。”蔺荀说着便直接挂断电话。
将手机扔一边,蔺荀又接着灌下几口水。他对这样失控的情绪很厌恶,又想起穆烨对他的欺骗跟绝情,顿时感觉自己特意准备礼物的举动特傻逼,说不定穆烨还会暗地嘲笑他。
蔺荀表情阴沉地坐着,又接到超跑圈某车友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参加俱乐部即将举办的赛车活动。
蔺荀问清赛车举办场地跟参赛人员,就答应下来。
“蔺公子,这赞助费……”
蔺荀问:“今年什么规格?”
对方又跟蔺荀详细介绍着,蔺荀听完便让他等着。俱乐部成立初期,蔺荀就已经加入进去,也算俱乐部的元老。其他车友参赛有明码标价的赞助费,他则要看出手手笔。蔺荀给的赞助费一般不会低,他毕竟还占着“蔺”这个姓,出手不能太寒酸。
孙凯远远听着蔺荀的话,就朝他走过来,道:“蔺哥,你也接到俱乐部的电话?”
“嗯。”蔺荀问他:“你去吗?”
“想去,不过要看有没有档期。我过两天就得出国,拍个综艺节目,要两周才能回国。”
“俱乐部还没定时间,可能来得及。”
孙凯听着笑道:“我去也就当片绿叶,陪衬你们这些红花。我听人说,郭岩去年输给你很不服,所以埋头苦练,说今年绝对要赢你。”
“就凭他?”蔺荀嗤笑。
孙凯看蔺荀很自信,便顺着他的话笑道:“郭岩胜券在握,你也别把他打击得太惨。”
蔺荀冷冷笑了下,提不起兴趣跟孙凯开玩笑。
孙凯刚要继续说,就听蔺荀手机突然响了下。
蔺荀漫不经心拿起手机,看见穆烨给他发了条短信过来。
“我搬去陪我妈住几天,下周就要送她回老家。”除却简单的陈述,再没有其他的言辞。
蔺荀定定盯着手机,皱着眉头,像要把手机给盯出个洞来。
孙凯察言观色,清楚意识到蔺荀恐怕又遇到让他心烦的事,就不去触蔺荀霉头,提前远远地躲开了。
蔺荀没回穆烨,原就低落的情绪被这条短信搅得更加糟糕。
他思来想去,觉得穆烨搬走肯定跟这段时间的冷战有关,要不然穆烨怎么早不搬晚不搬,偏这时候搬。
蔺荀没觉得自己有错,穆烨背着他见前女友还撒谎,难道要他主动道歉?他表现得很生气,穆烨还对他不闻不问,他甚至怀疑穆烨根本就不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