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的,就不用借助这种交换了。”
楚封瓷看不见。却已经自动脑补出了第五涉远此时的笑容,那应该是非常灼热的——就像要把人最后一滴血液都给蒸发掉一样。
自己这样的人,最容易死在这种灼热里。
脸上带了一点嘲讽之意,不知是对第五涉远似是而非的“承诺”,还是对自己轻信的恼怒。
不可否认,他大概是有些心动了。
如果有个并肩战斗的同伴,似乎不错?
爱丽丝在迷之尴尬中度过了一路,觉得自己杵这怪怪的,第五涉远偶尔扫过她的眼神都写满了“退散”两个字。
柔软的脸蛋上透出特别明显的红晕,长长的睫毛拍打着,眼睛黑溜溜的灵动。爱丽丝心想我才不稀罕站这里,你们也休想利用我接近父神,等到待会找到时机,我就……
那想第五涉远冷不丁出声:“你翅膀拍那么快是要?”
爱丽丝吓得仓皇退后两步,内心悲愤,不是我方不努力,实属敌方太狡猾,计划提前,溜之大吉!
第五涉远捏翅膀这业务基本熟练了,眼睛都不带眨的捏住了爱丽丝的翅羽,脸上笑嘻嘻的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你急什么,我开玩笑的。”
爱丽丝:“……”
呸!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开玩笑了!
爱丽丝默默在心中把小黑屋里的第五涉远叉出来,丢回去,叉出来,丢回去——如此循环了十几遍,方才解心头之恨!
第五涉远:“你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爱丽丝一惊!
第五涉远又和善的问:“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爱丽丝含泪摇头。
“你这样谁能满意。”楚封瓷出声调侃,心情似乎比之前要好了些。“你有这闲工夫逗她,不如……”
刹那间,第五涉远默无声息的凑过来捂住了楚封瓷的嘴,眨着眼睛说:“父神来了。”
第19章 鲜血翻滚
爱丽丝带路的心不甘情不愿,其中真真假假难辨,可惜第五涉远智商爆发,旁边又有一个对人情绪极其敏感的楚封瓷,威逼恐吓下,竟然硬生生找到了一处诡异的殿堂。
有一个身着白色神袍的中年男子跪坐在高榻上,面前是一个缩小万万倍的城市模型,残垣迭起,硝烟没城。
爱丽丝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回想起刚才的一切惊讶到不可思议——明明只是拖延应付,怎么真的带他们来到了神殿?
第五涉远手指转圜,黑色的丝线从爱丽丝脊椎处抽出,默默的环绕到第五涉远手腕的虚操器上,隐去了形状,仿佛融合进了骨血般。
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手指轻轻点在半空中,深藏功与名。
爱丽丝看到那个让她眷恋依赖的身影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计谋隐忍全都忘光了,惊呼出声。
“父神小心!”
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喉间一凉,什么东西封锁住了声音,紧紧的扼住呼吸,连一丝呻/吟都难以发出。
喉咙上空空如也,却不停的有空气从肺部抽出,血液都因此慢慢减缓了流动。稚嫩的脸上蒙上一层青灰,生命力在不断的流逝。
爱丽丝害怕了。
她的眼睛中有着朦胧的水雾,一点一滴凝聚起来,年纪尚幼却已能见些许美貌了,这样我见犹怜的样子,哪怕是铁石见了也要心痛。
可惜第五涉远偏偏是那块顽石,非但没有手下留情,还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挣扎求生的样子。
——果然是要杀人灭口了!
这是爱丽丝垂危之际的一丝念头。
然后那个瞎子楚封瓷突然伸出了手,爱丽丝蓦然间就生出一个念头……他大概是要救她。
在窒息前一刻拼命咬住了舌尖,血丝沁出,让她得以充满希望的看着楚封瓷去制止第五涉远。
那只手在触及第五涉远袖口的前面一点,隔着二十厘米的空间,却停了下来。
满涨的心脏一下子被扎破了,落差感太强以至于让人无法接受。爱丽丝心里空了一块,好像又被人抛弃了一次,于是就没有期待了。
……咦,为什么是又?
此时楚封瓷的手握紧,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偏瘦的手显得更加修长,甚至能看见其中淡淡的青筋鼓起。
手很稳,却用了十足的气力。有什么隐形的桎梏随着楚封瓷的动作慢慢解开。爱丽丝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却也能呼吸一丝新鲜的空气了,种种不适瞬间缓了过来。
第五涉远笑眯眯的看着楚封瓷的动作,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只伏到他耳边轻轻的问:“你看得见吧?”
楚封瓷无声的喘息着,尽力压制自己的气息,一挑眉,语气有些慵懒:“嗯?”
“你看得见我的虚操术对吧?”
热气呵在楚封瓷耳边,让他有些不适应的避开了,撇过脸:“你再说话那个父神就要注意到我们了。”
“没关系。”第五涉远脚轻轻一踩地面,金色的光芒流转,无数细小或粗长的锁链将他们围住,形成一个圆弧,将三人完整的包裹在里面。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锁链是由无数诡异奥妙的字符形成,互相咬住嵌合,万千玄奇,让人叹为观止。
第五涉远面上含笑,眼底却是一片认真:“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事都不会被发现哟。”
楚封瓷被第五涉远特意学来卖萌的那个“哟”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爱丽丝:“……”这话是不是哪里怪怪的……我还是未成年啊喂!
“那么就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我什么也看不到。”
这话连爱丽丝都不信,她水润的眼睛盯着楚封瓷,起了一肚子套话的坏水,仿佛要尽力把这个少年身上所蕴含的秘密都压榨干净。
“但是我能碰到。”楚封瓷手轻轻挽起了什么。他微侧首,大约是闭上了眼睛集中心神,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沉静,犹如密林中的万年古木,与细风春雨相融,润物无声。
手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条锁链,那金色的符文在他手上挣扎着,跳跃着明明暗暗的光芒,拼命要从他手心钻出,逃到第五涉远身边去。
第五涉远好整以暇的看着,眼里迸发出了极热烈的光芒,搭上楚封瓷的肩头:“别做茶道师了,和我学虚操术吧,多有前途。”
楚封瓷:“……”
这诱拐小孩子的语气是要?
楚封瓷叹气,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被捂了回去。
楚封慈:“……”
“有麻烦了。”口中这么说着,第五涉远的表情却不见一点慌张,甚至带着一些兴致,像极了黑夜中潜伏的鹰,伺机而动。
……不对劲。
楚封瓷想要出声提醒,声音却湮灭在了第五涉远的手心中。无尽的黑暗里,一支古朴的箭支疾驰而来,排山倒海般不可抵挡。金色的箭羽在黑暗中照耀了一片黑夜,铁质的箭头上却带着点点幽绿,阴森刻骨。
那支箭在楚封瓷眼中被极缓慢的拉出一片轨迹,到身前时,突兀的变成了噬人的毒蛇,穿透心脏而过。
就像以前每次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一样——血花溅起,生命的消逝被无限延长分解,而这次终于轮到了他自己。
真是一双不幸的眼睛。
楚封瓷接近于无的叹息。
然后箭支穿透胸膛,皮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血珠滚落在地蒙上尘埃。箭支穿透躯体,射向了黑暗的角落,而被毒素侵染的肌体,迅速变成乌黑的颜色,伤口边缘微微卷起,像被烈火烧灼一般,可怖的犹如修罗。
半空中由第五涉远虚操器所凝结的结界轰然崩塌,一个白色翅膀的小女孩从半空中现身摔到地上,身上马上多了乌黑青紫的几块。她也顾不得伤,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中充满了孺慕:“父神!”
那个白袍的中年男子却只是抬头看着爱丽丝掉下来的地方若有所思。从他眼前跑掉,倒是很有本事。
那支箭羽真正射过来时,楚封瓷料想了千次被穿心而过的痛楚。
却原来只是耳边传来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和第五涉远的一声闷哼。
他被紧紧的抱在怀中,那支箭与他“擦肩而过”,穿透的是第五涉远的胸膛。
黏稠的血液也沾染到楚封瓷的皮肤上,无声的在苍白的脸颊上划落。身上的衣物也浸透了咕嘟咕嘟涌出的血液,非常刺鼻的腥味和难以清理的污秽——然而这是楚封瓷对鲜血重新的释义。
毁灭和暴戾似乎不再是它的全部概念,血液翻滚下承担了更复杂的元素,类似于保护和牺牲。
第20章 反转
良久,楚封瓷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沉静如一片深谭:“你死了吗?”
第五涉远舔掉嘴角边一点猩红,扯出一个略显凶残的笑容,抱着他蜷缩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内:“啊……这点小伎俩还干不掉我。”
事实上,那穿透胸膛的狰狞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零碎的衣物间犹能见到光洁结实的皮肤,致命的箭伤只留下淡淡凸起的红痕。但浓重的乌黑色连成一线,从被刺穿的胸膛,似毒蛇环绕盘旋而上,停在锁骨处不动了,蛰伏于阴暗中窥视着。
然而第五涉远却只字未提。
他快死了。
箭支上炼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可惜被第五涉远变态般的体质压抑住了。然而即便这样,身体也在不断的遭受破坏与重组,被滞塞消融的毒素缓缓接近心脏及大脑,一旦侵入,便药石无医了。
第五涉远却依旧兴致甚高的样子,向楚封瓷靠近,附在他耳边问:“你猜我们现在在哪?”
楚封瓷难得沉默了片刻,轻轻嗅闻四周透过屏障传来的一缕清香,顿时蹙着眉:“我们还在那个神殿里?”
这会第五涉远真的惊讶了,他狭促的笑着,手上调整了虚操器,面前浑浊的屏障散去了白雾,变成清晰的透明壁垒,可以看见外面威严古朴的神殿,和那个父神垂眼看着爱丽丝的悲悯目光。
与此同时楚封瓷便听到外界悉悉索索的传来声音,开始还很模糊,后来越发清晰。正是那个父神在与爱丽丝说着话,所用的语种是他未曾听过的,非常拗口繁琐的卷舌音,却能隐约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聚精会神的揣摩着,没听几句,又被第五涉远扯去了注意力。
“你怎么知道我们还在神殿的?”
楚封瓷闭目不言。
第五涉远笑眯眯的念着楚封瓷的黑历史,那两个字在他的舌尖缠绕着,分外温柔缠绵:“楚楚——”
楚封瓷:“……”
你越叫,我偏不和你说。楚封瓷磨着一口白牙,一个字都不往外蹦。
第五涉远大概看出他真恼了,靠在透明壁垒上盯着楚封瓷不动弹,乌黑的眼睫敛起,下面深色的瞳仁轻轻转动,在楚封瓷身上各处巡回摩挲,仿佛要将这个人的身形都勾勒进脑海里。
那眼神很专注,却不让人觉得窒息和难受,楚封瓷却突然绷紧了身子,靠了过来。
这里的空间很狭窄,两人原本就是擦肩碰着的,于是楚封瓷动作也不大,却像直接投进了第五涉远怀里一样。
第五涉远便很满足的抱住了少年的腰身,还没出口调戏,就猛的“嘶——”了一声。
楚封瓷按住他的伤口,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点淡漠的疏离,语气非常有礼貌,却不知为何让人恨的牙痒痒的。
“第五先生,我对我的人身安全产生了强烈的担忧,我们能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楚封瓷看不见没错,他无法依赖眼睛来得知第五涉远伤势的轻重,但在箭支穿透第五涉远胸膛时,有大片温热的血花沾染到他脸上,并且血液潺潺从伤口涌出,流失量大到恐怖的程度,这都是他已经感知到的信息。
可是第五涉远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死气,让楚封瓷难言的焦躁起来。
要快点离开这里。
楚封瓷干脆利落的做出决断。
第五涉远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颇为无辜的样子:“啧,没人会发现的……”
“那刚刚呢?”楚封瓷突然尖锐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心中的急切和恼怒。他皱起眉,有种难言的失落:“刚刚你也是这么保证的,可是我差点死掉了。”
第五涉远耸肩,肌肉被拉出一个很漂亮的弧度:“这不没事……”
“你快死了也算没事吗?”楚封瓷难得生硬的打断了别人的话,紧紧的咬着牙齿,一点腥味从口腔中渗出来。
“我不想欠你一条命。”
第五涉远呆若傻叽了一会。
最后他直起身来,不再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反而分外认真的抱住了楚封瓷,声音低沉,仿佛一下子就成熟了起来:“我不会的。”
“在我找到我的同伴前,我不会死。”
环绕住他们的透明壁垒光芒又更亮了些,在第五涉远说出更煽情的话之前——低醇的男声及时打断了他:“在我们到达前请代我们照顾这个麻烦的队员,十分感谢。”
这段话大概出自一个十分正经严肃的人,语气中满含冰冷严谨,是十足的不客气,却因为气场太盛的原因,倒不让人反感,而后面那人突然的插话,更显得这位发言者气度非凡。
后面□□来的那人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五涉远你个智障!”
楚封瓷微妙的沉默了,尽量低下头以免自己露出赞同的表情伤了第五涉远一颗少男心。
“陆前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第五刚才可是要和我们山无陵天地合找不到我们不能放心撒手人寰啊哈哈哈哈哈,这份真挚的感情我就收下了小第五你放心去吧。”这次声音倒是很熟悉,楚封瓷回想了一下,把他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乐正禹前辈”对上了号。
第五涉远面无表情:“是啊不能和前辈们一起去死我真是死不瞑目啊。”
在“讨厌啦人家才不要和你殉情”和“小第五是不是觊觎本尊好久了”的魔性伴奏中,突然传出两声沉闷的巨响,“咔哒咔哒”的声音听的人一阵牙酸。那边瞬间安静的和死了一样,过了一会才传出那个冷淡优雅的男音“抱歉见笑。”
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楚封瓷“……”等等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他深吸一口气,有点无奈的问第五涉远,重点抓的十分之准:“刚刚你的前辈们是在……旁听?”
好险把偷听那个词咽下了。
第五涉远一脸正气凛然,犹如春日里绽放的一朵百合花:“他们是在监控啊。”
“……前辈们的责任感挺强的。”==楚封瓷委婉的表达着自己的敬佩之情。
“因为这是副队的防护蛋,所以他害怕我们在里面乱搞。”
因为副队的远程防御类虚操术是整个兵团内除了队长之外最好的,从前和前辈们执行任务时就被这样辅助了好几次,有一次乐正前辈跳脚表示副队监视他们是侵/犯*权的,强烈要求撤除,被副队一句话淡淡顶回去了。
“我怕你们在里面乱搞。”
于是乐正禹只好悲愤的任由视/奸,以证清白。
那场景不知为何让第五涉远直至今日都记得十分清楚,在他黄暴语翻译十级的天赋下,一直把乱搞当成打架的代名词,于是今日就一脸正直的和楚封瓷科普了。
楚封瓷:“……”
显然楚封瓷是知道乱搞是什么意思的,于是为了逃避尴尬,他也发挥了找重点十级的能力,问:“刚刚被一箭刺破的就是你的防护蛋?”
第五涉远:“……是啊。”
“所以我们现在能安然的交谈了这么久,真是应该谢谢前辈的保护。”楚封瓷这么说着,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意蕴和……嘲讽。
第五涉远:“……等等我也是很厉害的。”
“嗯,厉害的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第五涉远烦恼的说:“那个父神简直敏锐到出乎意料啊,果然我和副队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差距。”
他口中这么说着,语气执拗。仿佛患上了所有天才都有的通病——有着被打败之后的失落和不甘,正在心里深深发酵。被第五涉远“演绎”的十分传神。
是的,“演绎”。
交谈还在无比和谐的进行着,仿佛什么也没变。第五涉远苦恼的自言自语,那层一切安然的假象下,却是第五涉远阴鸷的眼。
他锁定了爱丽丝,黑色的瞳孔中是翻腾的血浪,一切暴戾和残虐都被锁在那双阴暗的眼睛中,负面情绪满当的几乎要侵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