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茯苓的话虽是夸奖,却没有给云烟烟半分脸面。让穿着华丽蓝裙的少女身子晃了晃,尴尬的起身,眼圈已然是红了。
云袅袅知道乐正茯苓有意给自己抬脸,当然很受用,连忙走上前去,应道:“谢谢姨母夸奖,袅袅让姨母见笑了。”
那边女人间玩了个小心计。楚封瓷他们可是被晾在一边,倒也不尴尬,笑意温和的走上了白玉石底铺成的台阶,漫步到了亭台一边。
乐正禹任劳任怨给自家姑奶奶剥坚果,见到副队他们来了,眼睛一亮。虽然还是那副坚毅冷漠的模样,却将手上的坚果壳子在桌面上磕了两下,引起他们的注意,示意坐到这边来。
帅君神色不动。
第五涉远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眉目间有些不耐烦,也没有理会乐正禹的暗示。
楚封瓷看不见乐正禹的小动作,便只靠在第五涉远身边,神情像一只无辜的幼兽,等着人将他捡回家去。
乐正禹只好轻咳一声,对着乐正茯苓说道:“二姨,让他们先坐下吧。”
乐正茯苓看他一眼,接过了乐正禹手中剥到一半的坚果,笑了起来。淡淡说道:“坐下吧。”
英气美貌的脸上多了一丝妩媚,就算是云袅袅这样的女孩子,也看的呆住了。
那一丝妩媚简直牵领着人的心神,让目光不住往她身上飘去。在场几人反应却各种怪异——
帅君神色平平,重点看着亭台中心玉桌上,那一柄精致漂亮的茶壶。
楚封瓷垂了眼睛坐下来,轻轻的扫过桌面上的一片枯叶,正好捏到一支细壶,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第五涉远怒火滔天,盯着乐正茯苓的目光没有一丝爱慕,反倒带着敌意防备。
让从没受过如此待遇的乐正茯苓,也轻轻“咦”了一声。
反倒是云袅袅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不知怎么羞红了脸,看着乐正茯苓的脸呆愣了片刻,才尴尬的扭开脸来。
来得五个人里面,有三个乐正茯苓都知道身份。所以她主动询问了那两个一看上去,便十分不好惹,事实上也确实不好惹的人。
“两位是?”她的目光灼灼,像是开辟星空的利剑,直直冲向帅君和第五涉远。
第五涉远对着她依旧非常警惕,像是守护自己地盘的野兽,说道:“我们是陪楚……”
他还未说完,乐正禹便打断了第五的话,简单的介绍了一声:“他是第五涉远。”
于是第五涉远有幸看到了这位美貌而实力强劲的女人,脸色奇怪的扭曲了一下,像是努力隐忍着什么,又微微颤栗着。最后面无表情的扭开了目光,冷漠的说道:“我明白了,两位阁下请自便。”
第五涉远:“……”虽然听说过,乐正前辈家很排斥兵团中的人,不过嫌弃到这种地步还真是罕见啊。
大约是乐正茯苓给他们的强悍映象太深了,所以第五涉远没注意到,与其说是乐正茯苓嫌弃他们——倒不如说在平静的面容下,掩藏着深深的畏惧。
乐正禹似乎也有些担心,悄悄的看着乐正茯苓。连帅君也皱紧了眉,手指已经扶上了佩着的长刀,好像什么异动都能随时斩杀一样。
好在乐正茯苓不过几息之间,就平复了心态。像是从没看见第五涉远和帅君一样,彻底将他们无视了。
她望着楚封瓷对着那支细长玉壶很感兴趣的样子,缓声问道:“你就是阿禹和我提到的楚封瓷?”
她这话语气还算友好,提到楚封瓷的名字时,甚至还带着一分调侃。
楚封瓷立马放下了那支玉壶,心下确定了果然是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一种特殊的测量茶具。面对乐正茯苓的问话,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其中语气温和,十分温雅的样子。
让乐正茯苓遗憾了一把。她其实比较想看到楚封瓷像个幼崽一样,被吓得一跳,睁着水润的眼睛看她的模样。
小算盘被打消,不过楚封瓷抬起头来,让乐正茯苓看清了他的面貌,还有那双失了焦距的眼睛。
乐正茯苓一皱眉,又看了两眼,心下确认。却又怪乐正禹没和她说这件事。
不过倒也正常,阿禹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家里人说心上人的缺憾。
但是这样的缺憾,却不得不由她来挑明了:“楚封瓷,你可是双眼有疾?”
楚封瓷听到这样的问话,也没有出现难堪犹豫的表情,反倒非常利落的承认了:“没错。”
云袅袅早就知道楚君的眼睛问题,心下一窒。心中多了不少忧虑,却又有几分不可为人道的暗喜。
第五涉远目光深下来,楚封瓷的眼睛一直是他关注担忧的地方,也是他日渐生出的怒气点。听到乐正茯苓这样的问话,冰冷的目光已经巡视在她的身上。
乐正茯苓却不受影响,她笑意盈盈的牵起了云袅袅的手,放在了自己手心上。
柔软,纤瘦。是一双适合卷书烹香的手,乐正茯苓道:“你也看见了,她就是阿禹的未婚妻,云家的大小姐。无论是从我私心还是公事来说……”她露出了一个有点难言,又有点遗憾的表情:“我希望你能从此和乐正禹断了联系。”
乐正茯苓非常坦荡。
她在乐正禹面前就这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乐正禹剥坚果剥的正开心,特别想往自己嘴里一塞,然后看今年的乐正家年度大戏。
却被帅君和第五的冷气一激,想起自己也是年度大戏当家花旦,连忙亡羊补牢,夸张的低声叫了出来:“茯苓二姨!”
乐正茯苓愣了一下。
同时她的眼神非常古怪,在乐正禹身上巡回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侄子……没想到楚封瓷对他那么重要,一向稳静持重的乐正禹,居然会失声低喊出来,哪怕是乐正家曾联手让他放弃成为虚操师,他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乐正禹心中惴惴,心道自己是不是演的太过火了,二姨的眼神好古怪啊。
事实上,乐正禹的演技还是过硬的,承受住了乐正茯苓的打量。
而楚封瓷也及时开口吸引了乐正茯苓的注意力。他依旧是那么温和,没有一点攻击力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不含有一分退让:“谢谢您的提议。不过我想感情方面的事,还是当事人的意见最为重要。”
楚封瓷说完,淡淡的瞥了乐正禹一眼,虽然他的双目失明,却能让人看出里面的绵绵情意。
第五涉远的手握紧了刀柄,刀柄上粗砺的雕刻印红了掌心,他却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只觉得心里的愤怒在一点一点的发酵。
然后就被踢了一下。
第五涉远下意识低头看去,正见楚封瓷淡然自若的和乐正茯苓交谈着,脚却是不甘寂寞的踢了他一下。
第五傻乎乎的看着,逮到一个机会,踩了回去,顿时心情舒畅,握着刀柄的手也放松了片刻。
帅君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还要帮着打掩护。
虽然他更想把第五扔出去揍一顿。
楚封瓷被踩了一脚,心下叹气,果然担心第五涉远的心理状态是他想太多了。
面对对面的乐正茯苓,就专心应付了起来。只觉得这个女人问的问题都非常巧妙,似乎还在试探他和乐正之间的关系。
楚封瓷自然不敢大意。
乐正茯苓停顿了一下,笑着说:“无论阿禹和你的立场如何。袅袅作为阿禹的未婚妻,是不得不说两句话的。”
听懂了乐正茯苓的示意,云袅袅也抬起头,看着楚封瓷,心下有两分纠结。紧咬着唇,只觉得心中难受极了,但还是带着希翼的问道:“你真的和乐正禹相互喜欢么?”
这个问题,是最容易回答的,也是最难回答的。
楚封瓷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一觉睡到现在会被打么QAQ
等我撸碗面条,吃了再来码今天的更新QAQ
第105章 曾经往事
“……”
楚封瓷低下头,手上抚摸着那支漂亮的细壶,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瓷面。柔软的指腹按在了上面,探索的非常细致。
最终,他将细壶放下来,微笑了一下,黑发柔顺的靠在脸颊旁边,将他的皮肤衬的像白瓷一样细腻白皙。
云袅袅甚至觉得,她从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笑容。
楚封瓷说道:“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你可以拭目以待。”
——是的,时间会证明我和乐正前辈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这也不算说谎吧?
楚封瓷内心摸着鼻子,暗道。
云袅袅的表情看上去,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个少年一直是这么温和的样子。似乎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云袅袅甚至不能调侃的问他一句:记不记得在茶师测试厅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你还和我说过话。
这些事,全应该默默埋进心里了。
乐正茯苓有些诧异的看向身边的女孩子一眼,毕竟由她所得知的消息,这位大小姐虽然还算心善,但该狠辣时,一定不会太手软。
而她对于楚封瓷的态度,未免太过温和了。现在被楚封瓷压制的情势,可不是乐正茯苓想看到的。
乐正、云两家的联姻,还有持续下去的必要。
想到这里,乐正茯苓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瓷杯,问道:“袅袅,听你母亲说,你已经开始修习茶道了?”
云袅袅沉浸在悲伤中半天,听到乐正茯苓的问话,打起精神道:“不敢当,只是听老师讲了些茶经。”
“未免太过谦虚了。”乐正茯苓微笑起来,一举一动都尽带着贵气。她目光锁定了云袅袅,那双像海一样深的眸子注视着云袅袅,说道:“像你这样的年纪,能参悟茶道实在很了不起了——何况你母亲可是说,你已经能单独一人,完成C级茶叶的泡制了。”
云袅袅刚想说还未到那个水准,偏偏正对上乐正茯苓的目光。那目光实在太可怕了,云袅袅感觉背脊有凉汗划过,一时不敢忤逆乐正茯苓的意思,老老实实的应道:“还需多加练习,目前不太纯熟。”
乐正茯苓满意的一笑。慢吞吞的说道:“虽然阿禹结婚后,就不打算再做虚操师了,不过既然伤害已经造成,还是需要一位关系亲密的茶道师为他烹茶,梳理能量安抚情绪的——我想没有比阿禹的妻子更适合的人选了。”
楚封瓷因为那个“妻子”的称呼僵硬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分外乖巧。
而一向敏锐的乐正茯苓自然也看到了楚封瓷有些奇怪的反应,虽然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动作带了过去,也足以说明楚封瓷刚才内心的慌乱了。
于是她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终于找到了猎物的大猫。
乐正禹听了忍不住插口道,面色严肃而正经:“二姨,我上次和你说过了,楚封瓷他也很喜欢茶道。”
“喜欢和擅长终究是两回事。”乐正茯苓叹了一口气:“天赋毕竟是很残酷的一件事”
是啊,真相是多么的残酷。
乐正禹简直要崩不住面上冷淡的表情了。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二姨,要是论起茶道……
如果目前云袅袅还只能烹制C等级的茶叶,品质还不能到达甲等的话,还是不要在楚封瓷面前提茶道的问题了,要不然也太欺负人了。
失去了最好的时机,没能告诉乐正茯苓那个黑发茶道师真正的水平。只听见楚封瓷温和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乐正女士。”
黑发的茶道师将放在手边的细壶向下倾斜了一下,姿势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流畅和美感。他说道:“在下其实也略通茶艺。”
略通。
第五涉远唇角抽动一下,不得已用手掩住了唇部。
那些温茗茶赛上的天才茶师们,听到这话岂不是要哭死了。
一直沉默的坐在一边,简直快要成为隐形人的云烟烟,像是终于找到了话题,声音轻柔的像是一抹云烟,带着韵味和愁意:“仅仅是略通,也敢和我们云家的袅袅比较么,袅袅她的天分可是连老师也称赞过的……”
她想着,既然在乐正茯苓面前讨不到好,连乐正禹也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根本不肯看她一眼,恐怕乐正家这条路就算是断了。今后还要在云家待下去,总不能将云袅袅给得罪的太狠了。
没想到,这明踩暗捧的话却被呵住了。
“闭嘴!”云袅袅有些烦躁的说道。
那其中的厌恶之意简直要溢出来了,让云烟烟一下子呆住了。连戏都忘记演,脸上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才满含不甘的低下了头。
这下连乐正茯苓都稀奇起来了,她看着云烟烟的表情活像在看什么灭绝的物种,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份心性,竟然还能在云家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乐正茯苓轻轻啧了一声,不打算放过楚封瓷,问道:“你的略通,又能到什么程度?”
云袅袅手心中渗出汗来——毕竟她可是知道楚封瓷的实力,为温茗茶赛的魁首。
光是论起茶艺,他们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相比起来,未免叫她羞愧。
楚封瓷这次并未答话,而是摆弄着那支细壶,微笑着问道:“它的名字是‘茶荪’对吧?”
乐正茯苓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大概吧。一个朋友送的摆件,拿着温手,我便时常拿出来把玩一下。”
楚封瓷接着说:“它原本是一种特殊的测量茶具,也有储存茶叶的功能——不过我刚才发现,它里面似乎还藏了东西。”
乐正茯苓饶有兴致的看了那个细壶一眼,笃定道:“不可能,没有空间波动。怎么能藏的下东西——”
她的话说到一半。只见楚封瓷拿那个细壶,从下面轻轻敲动了一下,那看起来十分质地坚硬的细壶居然弹出一个小抽盒,里面藏着几片干枯的叶片。
“咦。”楚封瓷轻轻嗅闻了一下,说道:“并不是茶叶,闻上去倒有几分花香。”
不过这也并不是楚封瓷的目的。
他双手合十,面上依旧是温和的不带半分侵.略性的微笑,气势却不下那些武力值高超的虚操师,或者天生含着金勺出生的贵族们。
这让第五涉远一时看失了神——好像楚封瓷本就该是这样耀眼、凝聚着所有人目光的模样。
等第五涉远意识过来,不禁又有些恼怒,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您所见。”楚封瓷说道:“这是古茶具中的一种,非常简单也非常有趣,我也只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见到过……事实上,我对古茶具的造诣非常深。我想这已经能够说明我的茶道水平,至少能支持我泡出不错的茶叶。”
楚封瓷对自己的优势适应良好,已经能非常自然的拿“古茶具”之类的唬人了。
云袅袅心下有些难过。
楚封瓷的一番话,并没有将他们直接比较,更没有说我能泡出比C级茶叶更高品质的茶之类。保全了云袅袅的颜面,却让云袅袅不禁在心中又更喜欢了些。
然而楚封瓷这么做,很大部分还是为了照顾乐正茯苓的情绪。毕竟乐正家现在对他的印象一定不算太好,驳斥的太过了,他在乐正茯苓这里又要减分了。
而乐正茯苓看着那几片干枯的叶片,竟然兀自出神了。
帅君看着那叶片的形状,虽然干枯了,脉络中却带着淡淡的红色,漠然道:“是筠红叶。”
这个名称出来,除了楚封瓷这个常识缺乏的“原始人”。其他人都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乐正禹的目光尤其震惊。
筠红叶十分难以获得,它生长在十大死亡丧地的迷失星系。是一种和星球一起生长、和星球一起灭亡,星际中已知寿命最长的树筠红树的叶片。
它万分美丽、珍贵,更重要的是,它象征着忠贞和永不改变的爱情,是所有结婚的新人最希望得到的新婚礼物。
当然,迷失星系让人惧怕的名声并不是凭空掉下来的,所以即便陷入爱情中的疯狂人们对它多么推崇,它在市面上还是难以一见,几乎成了传说中的物品。
对于乐正禹来说,吸引他的远远不是筠红叶的珍贵,而是……
“有人喜欢二姨啊。”乐正禹说道,声音还是一样的冷淡,却带着一股迷之兴奋。
三观受到严重冲击的乐正茯苓也没有注意到乐正禹的异常。看着那细壶中藏着的筠红叶,怔怔出神。
按理来说,这个机关虽然巧妙,但乐正茯苓也是经常带在身边,时不时把玩一下,很有可能误触机关。
但这么久以来,却因为太过相信自己的敏锐程度,察觉到里面不含有空间物品,自然没想到这细壶之中还藏着东西,就让这么重要的物品,阴差阳错掩盖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