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拳场回来后澄然像有了后遗症一般,成日里无论有事没事都要跟在蒋兆川身后,晚上睡觉时也要牢牢扒在他身上。就是生怕他醒来,蒋兆川又不知去到何处。
而同样的,蒋兆川也密切注意着他。虽然暂时只能在家附近转悠,也是要把澄然带来抱去,只有儿子在他的视线里才会安心。
蒋兆川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他趁着这机会陪儿子,有空回忆起澄然这一年里的种种事迹,越发的觉得,这小子简直就是鬼灵精变的!时常机灵的不像话,说话条理清晰,思想老练,哪里像一个孩子?只是每当他这么想,澄然转眼又是一脸稚气,咿咿呀呀的黏着他要去买零食。
一个是怕他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一个同样是怕他鬼精的乱跑。同进同出的,一时之间,俩人的状态,竟都是谁也离不开谁。
蒋兆川早早就在超市里采购了一大堆的日常所需,在新年来临之前先在家里等风声。后来倒是等到战友来了一次,他一看蒋兆川身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上还没褪色的淤青,当即把他好生的数落了一顿。蒋兆川在家里请他吃了一席饭,间接着提到世哥,战友就是轻飘飘的一句,“他说你还行,能打。还让我介绍些别的拳手去暖场。开玩笑,就这一次,以后谁来我也不掺和了。”
蒋兆川不露声色的缓了口气,“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送走了战友,澄然还是有些担心,“爸,他们会不会跟踪丁叔叔?说不定隔两天就会上门来找我们了?”
蒋兆川满以为他是吓怕了,心中滋味难言,被问的叹了口气,镇定的解释给他听,“不会的,那些人只是为了赚钱,敢凶人,但不会伤人。他们也小心的很,就怕弄出大事来。而且你丁叔叔还是穿制服的,放心好了,他们还不敢得罪。”
澄然长长的“哦”了一声,终于把脑子里黑道电影的桥段给挥了出去。是啊,哪来那么多打打杀杀的。
危机解除,澄然总算是结束了闷在家里发慌的日子,还有三天就是新年。第二天一早父子俩就出门去采办年货。澄然兴致冲冲的,骑在蒋兆川的肩头上,高处俯瞰,觉得看哪都新鲜,连人头攒动的拥挤场景都不觉得烦了。难得出来,蒋兆川少不得要给澄然买几身新衣服。澄然从前买衣服都只看品牌,不看价钱,花钱向来大手大脚,这大概真的是第一次在试衣间里对着吊牌价直瞪眼。并且怀疑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是一块布,几千近万他竟然都舍得买!
他现在的思想已经被完全颠覆,今时今日,他看到这些数字,想到的不再是在同学间多有面子,穿在身上多么潮,他是多么备受宠爱的大少爷……而是他爸在那个屈辱的铁笼里带血挥拳,被人当猎物一样围观的痛楚。这一套衣服,就不知道是多少的拳头换来的。而且刚才一路下来,自己还要这要那的,心里突然就不好受。
这是父子俩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蒋兆川一心想为澄然买些好的,看小孩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一转眼又在闷着发呆,不解道:“怎么了?”
澄然伸手,示意蒋兆川把他抱起来,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对他道:“其实,小孩子长的很快的,你可以给我买大点的衣服,这样我明年也能穿。”
蒋兆川怔了一下,而后眼睛一红,用力按了按澄然的头,从刚买的年货里掏出一颗牛奶糖,剥开喂到澄然嘴里。
鲜浓的奶味马上充斥了口腔,澄然忽然闻到一股香味,这味道甜腻腻的,又浓又醇,游在鼻翼间,扇动着味蕾去回味这股辛甜。
澄然立刻恢复精神,指着对面的店面道:“爸,不要衣服了,去买那个。”
澄然举手指着街对面的一家小店,浓浓的奶茶味正从里面蔓出来。
蒋兆川又剥了颗奶糖给他,迅速的付钱拿了衣服。澄然哀嚎都没用,就被蒋兆川抱出了童装店,直奔街对面。
澄然也不用看墙上贴的推荐,“珍珠奶茶,爸,你要不要喝?”
蒋兆川直接摇头,他骨子里就跟这些甜饮不沾边。
店员熟门熟路的拿出杯子冲奶茶,珍珠奶茶最方便也最省时间,蒋兆川本来无所事事的站着,只是看到店员将一大勺的“黑珍珠”勺进杯子里,他马上皱起了眉。
回去路上蒋兆川不停的去看澄然,盯他的频率基本是十秒一次,澄然就算是喜欢蒋兆川看他,也不由的有些心慌,“爸,你是不是想喝?”
“不是。”
“……”
鹏城是个外来人之乡,平时哪个点都是热闹繁华,也只有到了过年这几天,人都回家过年了,往日拥挤的大街才会突然地冷清下来。年三十晚上,澄然早早的就守在电视机前,春晚还没开始,外面鞭炮喧天,厨房里飘着饭菜的香味,他一侧头,就能看到蒋兆川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真的好多年都没有这样了,他和蒋兆川都有自己的朋友圈,每逢过年,父子俩除了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更多的时候其实都拿来应酬。他和同学们一起去K歌,吃麦当劳,满街乱窜;蒋兆川也在一场场的换酒桌觥筹。没想到却还有这种机会,他还可以闻到满屋的温馨……
澄然慢腾腾的走到厨房里,抱住他爸的一条腿。
蒋兆川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这里油烟大,去看电视,爸给你煮了好吃的。”
澄然拿头在他腿上撞了几下,重新坐到了沙发上,片刻后蒋兆川端了一个白瓷小碗出来,闻到浓香一蔓,澄然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一直爱喝奶茶,而且独孤一味,只喝珍珠奶茶。因为蒋兆川给他煮过。
蒋兆川在碗里配了个小勺,奶茶里煮熟的圆子乌黑晶透,他才放心道:“用勺子吃,以后不准用吸管。”
他昨天光看着一团“黑珍珠”在吸管里上吸下移,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些珍珠,又小又密,小孩吸都吸不动,随时都会被呛到气管里。可是看澄然却十分喜欢。他今天特意去打听了下,自己买了红茶包和浓鲜奶,试了一下午,又用木薯粉加红糖做了里面的珍珠圆子,配上小勺,才算是放心了。
澄然不肯动手,“爸爸你喂我。”
蒋兆川先拿勺在碗里搅了搅,“张嘴。”
这是他爸第一次煮奶茶,还远没有日后的香甜醇滑,珍珠丸子也没有外面卖的那么Q弹,主要是易嚼易吞。蒋兆川也没什么信心,“不能喝太甜,以后爸会煮更好的。”
这点他知道,以后他爸煮的奶茶可是一绝,而且之后都是越来越甜,很有港式风味。一点也不比茶餐厅里卖的差。他那时候上学每天都会带个保温杯去学校,曾经有同学抢着要喝,他只能大方的请了全班同学去校外的奶茶铺,这才保住了他爸的心血。
澄然最后把碗接过来吃的干净,其实这味道已经有些陌生了。之前,自从蒋兆川再婚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奶茶。
“爸爸。”吃到嘴里,终于回味甘甜。他吃完了就赖在蒋兆川身上,“这是我爱喝的,你不能给别人煮。”
蒋兆川笑起来,他揉澄然的头发,“我还有多少个宝贝儿子,嗯?”
蒋兆川平日里为人正肃,心头又压着太多事,因此眉目间总是团着一股化不去的阴戾。他着实还很年轻,却被这股戾气氤的冷厉沉暗,总令人敬而远之。也只有这些天,肩上的重石忽地松了不少,蒋兆川才开始频频朗笑。澄然伸手去抚他的眉毛,他的嘴巴,笑起来的蒋兆川英俊的逼人。和奶茶一样,以前是他的,以后也都是他的。
“你自己说的,你只能有我一个儿子。”
春晚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了,欢快喜庆的画面在老式的黑白电视机上上演,每一个人都在说着“新年快乐。”澄然一开始还靠在蒋兆川的肩头上看电视,野心勃勃的要熬到十二点。可惜小孩子的身体作息太规律了,他到九点多就开始打瞌睡,强撑着撑着就睡过去了。尚有意识前他反手抱住蒋兆川的腰,头埋在他胸前听声音,厨房里还有小火在“咕嘟咕嘟”的煮奶茶,木薯圆子被熬的化到了锅底,红茶和牛奶浓成了半锅,散出温暖的熏人甜味。
澄然就在这样的味道里半梦半醒,太甜了,甜的让他一时恍惚的觉起,仿佛从来没有过那十九年,和蒋兆川没有任何龃龉,没有后面那些漫长又痛苦的回忆。他才真的是六岁,一切都刚刚开始,他们还可以好好的做一对正常的父子。
午夜的时刻到来,蒋兆川关掉电视,把澄然抱在胸前回房间。澄然正被刚才的恍惚惊醒,他极努力的睁开眼睛,声音低到不行的说了一句,“爸,新年快乐。”
“嗯。”
他终于放心了,灯光一灭,鞭炮声“砰砰”的炸起,窗外是漫天的绚烂到极致的烟花。澄然心里的坚持在梦中凝成一道墙,他从十九岁的严冬走到这个冬天,时光本该是永逝过客,却又还给了他这些年。一切似在重演,又带有偏差。可,到了这一次,他还能不能撼动蒋兆川……
第19章 第十九章:季节
新年之后,春运前的人流再次涌进了这个城市。蒋兆川短暂的陪澄然过了个年,然后又投入了市场考察中。澄然不解的问过他,竟还是为了珍珠养殖的事。
说起来,澄然其实早把蒋兆川之前说过的要养殖珍珠的事给忘了。他对蒋兆川的印象还保持在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这种层面上。突然间要转行去从事养殖业,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他尚且回不过神,蒋兆川却早就按着之前打听好的门道着手办事去了。
珍珠养殖的季节最好的季节是在每年的三四月份,原在去年的十一月左右蒋兆川就接洽过一个珍珠养殖的大户,只是碍着有心却缺少资金。现如今三个月过去,他就筹够了所有的本钱。从买蚌种,租赁水塘,到请工人。有了本金在手上,一关关就很容易打通。其中也少不得四处请人吃饭,在酒桌上拉关系。整个二月到三月上旬,蒋兆川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澄然也从不乱跑,每天晚上准时等在家。只是蒋兆川回来的时间就越来越晚,一个星期里有四天是满身大汗,还有三天是酒气冲天。
澄然从前听他提过,料想蒋兆川后来惊人的酒量也是这个时候被锻炼出来的。只是现在的他还远没有日后的游刃有余,蒋兆川每次喝完酒后都非常的烦躁,他怕吵着澄然,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一身的酒味洗都洗不干净,每每到了凌晨才能去睡。就算躺到床上,也是辗转无眠,黑暗中他一个背影,都让澄然觉得孤寂。
“爸。”澄然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用力掰开他的手臂,自己先枕上去。
蒋兆川迷迷糊糊的,感觉儿子往怀里钻就顺势搂住,另一手习惯性的在他背后开始拍,不由自主的在叹气。
“爸,你烦什么呢?”
蒋兆川揉了揉额头,眼睛对着黑魆魆的天花板,没有说话。
小区里平日里就安静,如今已经凌晨了,幽幽静静的只闻风声。澄然闭目在蒋兆川胸前靠着,只是听他规律的心跳,都觉得极有归属。渐渐,耳边蒋兆川的呼吸开始由重转轻。澄然听他睡了,也熬不住了,打个哈欠就埋头。
正当他以为蒋兆川沉到梦乡的时候,头顶的声音低低的响起,“爸在想,能不能给你最好的生活。宝宝,我把你从外婆身边带过来,爸到底能给你什么?”
蒋兆川原来也是会怕的,他说到底根本一无所有,全部的身家就是押命赢来的那几万块赌金。而现在他又把这仅有的身家都投到了前途未明的创业上。输了,不止什么都没有,连澄然即将要上学的学费都支付不起。他自己可以一穷二白的讲究,可是小孩怎么办,难道要跟他一起吃糠咽菜,小小年纪就营养不良?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大小,每一笔钱投出去,蒋兆川心里都会闪过一些心思。但是他不敢想,他太不敢深想了。万物萌动,澄然就是他最深的挂念,连着他身上数以千万的血管。初春最盛的嫩芽,就是他的蓬勃。他深切的想把世上一切的好东西都堆到他面前,却偏偏什么都给不起。
他努力的想挑战这种境况,却是自己先陷入了牛角尖。还未得到,就已经怕失去。
澄然心里一咯噔,头在他爸爸的脖子上蹭了蹭,能从他鼻间浓重的酒气体会到他的恐慌。他是知道日后的一切,可是他爸不知道啊!难道现在要他说:“爸,你以后能坐拥千万资产。”就算说上一百遍,又有谁会信啊!而且,那还是他活着的时候的事,还不知道以后他爸的公司有没有被那个女人败光。
澄然只要一想到沈展颜就气的牙痒痒,当即决定,以后他不止要抓紧蒋兆川,还要守着他的钱。
“爸。”
“嗯?”
澄然迅速回想了一下他那几年有什么最红火,不过他上辈子翻墙逃课找大哥这种事干多了,这一想脑子里出现的就是遍地的网吧、纷飞的点卡、地下的录像室,跳动的企鹅……“要不我们去找找一个叫马化腾的人,他也在深圳。”
“找他干什么?”
“你找他入股做企鹅,我吃亏点,认他做干爹。最多等十年,以后我们就吃穿不愁了。”
蒋兆川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你睡觉。”
澄然笑的满床打滚,又从床尾一路滚到蒋兆川胸口,脸上是蒋兆川看不见的认真神色,“爸,你尽管放手去做,你做什么我都不怕。钱总是要花在有用的地方,不管你能赚到多少钱,还是穷到什么都没有,钱不是最重要的,反正你都是我爸,我一辈子都会跟着你。”
他摸到蒋兆川颤抖的唇,“我要是十六岁就好了,能跟你一起赚钱。”
蒋兆川侧身搂住他,“十六岁就好好去上学,爸要你赚什么钱,以后爸的钱全部都是你的。”他亲了亲澄然的额头,闻到小孩身上的一股奶味,“宝宝,爸为了你,也一定要挣到好前程。”
鹏城的气候向来温暖又潮湿,春风吹遍大地的时候,蒋兆川心里的是石头终于不再压的那么重了。四月中旬,蒋兆川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叫了一辆车,带澄然去了龙岗区的一个养殖场。中午十一点多他们到那,这地方已经有些偏僻了,绿意一路衍多,空气中都能嗅到湿漉漉的水汽。
到了养殖场,澄然一眼看到的就是几百亩的一片连着一片的明净水塘,剔透的能闪烁出世界上最耀眼的光芒。水面上有不少船只在打捞,一网网的河蚌堆积如山。场房里里外外都蹲满了工人,每个人都戴着手套,动作迅速又敏捷的撬开河蚌,再采集下一颗颗饱满的珍珠。人头聚攒的那么多,却出奇的安静,只能听到利落成一片的开蚌声。
其他人见到蒋兆川也置若罔闻,不过两秒就又埋头手上的事。等了几分钟,就有一个工人模样的人从场房里走过来,他戴着顶斗笠,一身深蓝的工作服,笑呵呵的摘下滑腻腻的手套,“蒋老板已经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刚打捞,实在抽不出空来。”
蒋兆川也客套的打过招呼,牵住好奇不已的澄然,“杨哥忙是应该的,我也是顺路过来,顺便看看那三个水塘。”
杨老板憨厚的脸上都是笑,直了腰,转眼就改了称呼,“我就喜欢小蒋你这样亲力亲为的,放心,我雇了十只船,还有两天就能打捞结束,到时候就把那三个水塘给你空出来,你放手干吧。”
他一路招呼着蒋兆川过去,水面金光闪动,船只有序排行,数十名工人齐齐撒网,落下的都是丰收的涟漪。
打捞工人们整齐的中气十足的吆喝中,船只的吃水量猛然一增。这激动人心的场面显然鼓舞了杨老板,他又口若悬河的自夸他这里是怎样的风水宝地。从水深,水流,说到水质,包括他的三角帆蚌每年给他培育了近五千斤的珍珠……澄然第一次听,还觉得津津有味,听到后面就觉得这男人实在太能说了,滔滔不绝的那嘴张的比河蚌还大。蒋兆川跟他接触更久,想必都已经听他说过很多次了,还是不厌其烦的附和点头,瞧的那杨老板心花怒放。
巡视过一片广袤的波光粼粼,杨老板突然搓手道:“小蒋,你慢慢看,我去换身衣服,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