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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我’了半响,只得脸色通红,却再说不下去,谢知非见这些人如此,叹道:“昨日之事我已知晓,多谢挂虑,我并无大碍。”
诸人一听,低下的头面上更红,红欲滴血,心中羞愧难当。
四面八方赶来的诸人渐渐将谢知非这处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最初离谢知非最近的燕南天也只能退让一边。看着眼前一双双毫不作伪,在乎他安危的眼睛,谢知非心下感动,软成一团春泥,往日里清冷的声音也带上了如同春风的暖意:“今日开工之前,我有件事要告知大家。”
诸人一听,立刻停下说话声,前面的让后面的噤声,后面再传后面,此地近千人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说话的声音,只听得见谢知非一人柔和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诸人耳边响起:“此次修堤之后,我将择地立明教建光明顶,广布明尊圣火、泽惫苍生,若有人愿意同我一起去,待修堤完毕后,便随我一同去建光明顶。”
周书生眼睛一转,这谢善人以前一直不收他们做明教的弟子,听这话的意思,难道谢善人去了牢狱一遭后相通了,要收了他们:“谢善人,你终于要收我们做明教的人啦?”
众人一听,纷纷高兴,这明教虽然只有谢知非一个人,但做的好事比那佛教的和尚道教的道士好太多,若是谢善人要收明教徒,他们一定要去。
“算是吧。”谢知非点点头。
见诸人纷纷嚷着要做明教弟子,谢知非神色一肃,浩然中正之气从谢知非身上散发开,原本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众人纷纷弱了声音。只见被诸人围在中间的谢知非凛然道:“若是做了我明教弟子,便须依我明教教义行事,万事为民,不为私己。如若身为明教弟子却违背教义行事,便会受相应惩罚,大则以死谢罪小则广而告知。若信奉明教的教义却难全然依教义行事,便做我明教的教徒,同心同劳,恩泽万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教的教义听着很好,可是要做的话却很难,如果真像善人说的那样行事必须依着教义,那十有八九都会受到惩戒,不少人纷纷打了退堂鼓:“那我们便做个信徒。”
一个人如此说,十个人如此说,之前说着想做明教弟子的众人,此时愿意继续坚持做弟子的,似乎一个都没有。即便知道这是常态,即便他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心一意如此,更何况其他人,然而谢知非心里依旧会有遗憾:“信奉随心,来去随意,如此挺好。”
见谢知非如此,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斗大的大字都不识得,更别说那些大道理。
不愿见谢知非难过,站在前面的人急中生智踩了周书生一脚,被寄以厚望的周书生吃疼之下灵机一动,立刻转移话题道:“教主还没说呢,若我们要做明教的弟子又要怎么样才算明教弟子?”
燕南天也大声道:“没错,燕某想做明教的弟子,可符合明教弟子的条件?”
“每个入教的弟子都会受到考验,若却实是心向明光,一心为公的人。由明教弟子引荐,再对圣火起誓,将名字传入光明顶,篆刻明教弟子木牌,便是我明教弟子。”谢知非看向燕南天,点头道:“若燕大侠愿如我明教,我可为你引荐。”
在场近千人,愿意为谢知非劫狱的有数百人,然而不在明教教义前止步,愿入明教的,只有燕南天一人。
谢知非依自己所说,刻了一枚桃木牌给燕南天,木牌的背面是明教的火焰图腾,木牌的前面是燕南天的名字。
几日之后,庐江县的水堤终于修好。
此次离开建成光明顶之后,谢知非将坐镇光明顶少有离开,这水堤或许是谢知非在场指挥的最后一处,想到这处,谢知非感慨千万:“我将择地建光明顶,若有人愿意便同我一起前往。若不愿,为免王家他日迫害,那日去庐江县救我的人,我将赠诸位一笔路费,携家人去别的地方定居。”
这天下间,走到哪儿都不安生,只要是喘气的活人,没有兵就要受很重的劳役。
与其如此,还不如随谢知非一起,好歹谢知非比他们知道的那些门阀世家好太多:“善人莫说这些,那日我们去救善人后就没想过继续留在这里,善人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谢知非站起来,先前谢知非蹲在堤边的时候背影还有些萧瑟,而此时谢知非站起来,诸人只觉他比平日似乎高大了许多,但高在哪儿,大在哪儿,却说不出:“那好,大家便随我一起。”
在哪儿建立光明顶,谢知非拒绝了来自陆危楼的诱惑:昆仑山。
昆仑山的确是个好地方,微微花雨、浩浩天风,万祖之山、龙脉之祖。但是昆仑山隔淮南道太远,谢知非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投入了无数的精力这才在淮南道有了能让淮南王家家主都眼红的声望,根基深厚,让数百人愿意随他不顾性命的奔波,可谓是占尽了淮南道的人和。
在这明教创建之初,谢知非又怎会舍得丢了这里去别的地方。
因此,谢知非在大开大地图之后,自有一番打算:淮南道光山县,王母观山。
在淮南道,王母观山并不是最高的山脉,然而这里兼具大别山的雄峻和淮水的清纯,自有一股灵气。最重要的是,王母观山四周平旷,唯王母观山一枝独秀。即便王家真的不顾自己在淮南道已经臭名昭著的声明要来剿了他们,明教的人只需在王母观山上往远处瞭望,便可知对方一切行径。
而王母观山中植被繁茂,昔日登山道路已被荒草掩盖,莫说王家派了一万人来,即便王家将所有兵力全放过来,也不易攻下王母观山。
谢知非带着诸人一路目标明确,走了两日之后,停在了王母观山之下:“此处,便是日后的光明顶。”
燕南天看了看左右,起兵不同于占山为王,天下不管哪方势力起兵,均有实力雄厚、资源丰富的城池,进而寻四通八达的咽喉之地桎梏四周。然而谢知非选的这处——一样都不占!
莫说桎梏四周,王母观山虽然易守难攻,然而距离最近的城池不歇脚也要走半日猜到,而此时那处因瘟疫之故几乎成了鬼城。再看王母观山四周,不临大道亦不借大河,交通不便。
燕南天见谢知非似乎正决定了在这里,皱眉道:“我们一路走过来,这里曾爆发过瘟疫,四周可谓荒芜人烟,现在还要上着森山老了的,你为何选在这里?”
周书生等人到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哪儿不是住,这里虽然爆发过瘟疫,但瘟疫已经过了,这里挺好。
只是众人不明所以,而这队伍之中,谢知非是老大的话,成为了明教弟子的燕南天便是老二。此时老二发问众人便看向谢知非。
“正因为这处四下荒芜,少有人烟,田地几乎无主,才免了我们为给大家分田而四下奔波。”说到这里,谢知非无奈的叹了口气。历史上真正泥腿子出生的就三个,刘邦那一段天下还没这么乱并不适用与谢知非,而朱重八是参兵而不是起兵,如此一来,唯有一个可供谢知非学习。
然而这个唯一可供谢知非学习的对象,这条路最初的时候也不被人看好,此时说出来怕是没人会信星星之火一旦形成气候便可成燎原之势。谢知非的目标并不是王家,而是神州,待明教的理念真正传遍神州的时候,明教便四处起义,局时必定声势浩大,若能连成一片,那便极其骇人。
只是这道理太难懂,而谢知非知晓,不过是因为他提前看到了那个结果。
谢知非换了的这个说法,周书生等人倒是一片赞誉。对于他们来说,属于自己的土地便是好东西,即便这土地没有过户的手续,可这城镇都没人了,去哪儿过户去。
——拿到手里了,就是自己的。
“……”燕南天见谢知非拨开及腰的野草往山上去,皱了皱眉跟上去。
众人好不容易登上王母观的主峰,昔日游客鼎盛的王母观此时早已人去楼空,破旧的寺观里空荡荡的,铺了厚厚的一层尘埃,还好许多处出现破损。
而在王母观内厢房里,还能看到不少平整躺着的枯骨,可见这里曾是治瘟疫的一处地方,只是瘟疫太过凶猛,最后这里的人都离开了。众人将王母观内枯骨埋了以后,将四周打扫干净,这才占时住了下来。
燕南天看着观众已经入了梦想的周书生等人,对同样未曾休息,站在峰顶吹冷风的谢知非问道:“教主接下来如何做?我们在这里,四周消息并不灵通,粮食补给都很难。”
谢知非自知白日那番话可以瞒过周书生等人,却很难瞒得过燕南天:“山下良田荒芜,待为众人划分土地之后,粮食补给可以自产。消息停滞无需担忧,初期我们并不需要如何灵通的消息,我们不知道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很难知道我们,这是件好事。”
“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光明顶的雏形建出来。”谢知非肯定道:“我们需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明教光明顶,在这里。”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盛世之时一兑一千的比例在这时候早已变了,谢知非包裹里万万计的黄金,在这时候便水涨船高。以谢知非在淮南道的声望,当谢知非创明教修光明地的聘工消息在各城镇发出去之后,在谢知非声望和重金双重诱惑下,不管是木匠还是石匠,都愿意跑十里荒芜,到王母观这里来干工。
修建大型门派建筑这事,以往谢知非都是交给别人去办,然而这一次,燕南天比谢知非还要一抹黑,在这件事上不顶用。而即便谢知非将周书生等能识得一些字,懂得一些的人提拔起来,依旧不能缓解谢知非的忙碌。
即便有陆危楼等人根据王母观山的情况,点灯熬夜设计好的华丽图纸被谢知非画了个大马叉然后给陆危楼返回去:难怪明教会被被天子盯上,这华丽的设计是得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一块肥地,被打了也是活该!
否决了陆危楼的建议之后,钱再多细算下来也不够用的谢知非直接拉着人说:“能省则省,能简则简,只要住进去不漏水漏风日晒雨淋就好,雕花石刻之类的便算了。”
一群匠人看谢知非就如同看病人一般:你舍得那么多钱叫我们来干工,还是一天一结的工,你怎么的就舍不得多花点银子雕花刻石!
然而雇主怎么说就怎么做吧,众人一阵咕哝:这谢教主该不会真的和明教那些人诵的教义一般,一心为公,不谋私利?可若真是如此,那便很好理解为何这般节俭。
可是即便简陋到如此地步,谢知非依旧被琐事缠身,再一看身边,提拔起来干活的周书生等人已经彻底倒下。待谢知非他们终于晕头转向将光明顶建来初见雏形的时候,又是几个月过去。
此时不那么忙绿的谢知非终于想起来下一步该如何,忙叫来燕南天,将自己的欲派人去河北道修堤的想法同对方说了一遍。在燕南天的心中,无论是谢知非带人来着荒郊建光明顶,还是说现在将本来就不够的人手分去别的地方修堤,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教主确信要遣人去河北道和河东道修河堤?”
见谢知非点头,燕南天忍了数月之后终于忍不住,对谢知非大声质疑道:“教主既然意欲明耀九州,此事就应顺民义,揭竿而起,赶走鱼肉百姓的王家,逐鹿中原求早日平定天下让明光圣火照耀九州才对,怎么还要让人跑那么远去河北道!”
燕南天的话在大殿中回响,伫立在大殿圣火之前的谢知非静静的看向大殿中的巨大铜镜。
通过圣火四周的铜镜,火焰的光芒被折射入顶上苍穹,若是到了晚上,这便是一道通往九霄的光柱。
“燕兄,我原本以为你明白何为明教,这才邀你为我明教护教法王。”谢知非自然明白燕南天的话是对的,以他的本事,出钱养兵推了王家,随后席卷左右并不很难。只是如此一来,日后必然会陷入朱重八那样的情况,当天下平定之日,在并不信明教的诸人眼中,明教不是信仰,而是一种工具。
那时候,为了稳定,不由别人说,谢知非自己便会动手将明教例为禁教。不能让这件事发生的谢知非自然得选一条更难的路,走得更慢更坎坷一些:“你诵了那么多遍的教义还不明白为何我如此做,那你便在圣火之前再诵一次。”
虽然不明谢知非为何这样,燕南天到底还是照做了,“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我明教……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
诵玩一遍,燕南天看向谢知非,然而谢知非面上似乎并不满意,不但不满意,还很生气:“若是法王还不明白,便再诵一遍,请法王用心对着圣火,诵我明教教义!”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光明慈父,知义知情,启我澄心……怜我世间,魔尘岔染,除恶扬善,唯我明教……”
“……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光明慈父,知义知情,启我澄心,苏我明性……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 一遍又一遍,第一遍的时候燕南天心中郁气满满,但第六遍诵教义的时候,燕南天似乎有些明白,在第十次的时候,刚起了头,燕南天便沉默不再诵下去、
不管多少次,教义总能让燕南天感动其中心怀苍生的悲怜,然而燕南天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诵之便忘。那些怜我世人的话,雁南天原以为自己做得到,然而却在关键的时候被他抛在脑后,舍本逐末。
见燕南天沉默,谢知非侧身看向对方:“看来法王是想明白了。”
明亮的圣火映在谢知非的身上,似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火焰之中,燕南天不知燃烧的到底是谢知非,还是谢知非身边的圣火,只知此时的谢知非让他不敢直视。平静语气之下说出的话,确是震耳聩聋内容:“我明教是为了恩泽苍生,这才要叫携日月换新天,可无论无论什么时候,我明教的第一宗旨永远不变!”
“是万事为民,不为私己!”
燕南天浑身一颤,心中一片激荡:“可是……”
谢知非神色一凛,掷地有声道:“没有可是!”
旋即,谢知非的脸色又缓和了许多:“法王也说,这是一个很长很危险的路,我们即便无所畏惧的行走在这条路上,但谁也不敢保证能走多远。而河北道同样饱受水患,等不得那么长久。只要资金足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便号召人修复堤坝,周书生他们有丰富的修堤经验,若让他们带足够的钱财过去,也能在乱世之中多救一方黎民。”
“教主说的不错,是我太过着既,忘了明教的本意。”说吧,燕南天对着圣火做个揖。
看着眼前的熊熊圣火,燕南天感到自己似乎离这圣火又近了一步,他靠近的不是圣火本身,而是圣火代表的意义。
有时候,看不着的东西,往往比看的着的更珍贵。
燕南天平复了下心神,对谢知非问道:“若教主要差人去修堤,准备让哪些人去?”
在这乱世之中,十几人人带着大把的银子上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即便是高价雇了镖队也时不时会出事,更何况谢知非钱再多,在没找到新收入之前也不敢胡乱花。带一只军队多花钱,谢知非深有体会,他包裹中的钱顶多支撑打两次大的战争。
但若任由周书生他们带银钱上路,还没到河北道,必定已经被山贼截钱害命,因此,燕南天的作用在这时候便体现出来了:“人选我已有,只是法王可愿为河北道百姓计,护周书生他们走这一遭。”
倘若之前燕南天即便应下来也会有不满的话,此时他心里只有一百万个愿意:“这种好事,我有何不愿,教主尽管吩咐便是!”
一个月后,燕南天护送着周书生等人到了河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