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过了这么久,谢知非已经把自己一身黑水都洗干净了,大地图上,李秋水同巫行云的两个绿点在距离少室山几里之外重叠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谢知非无奈扶额:这两个人,十成十又因为无崖子打起来,顺便忘了给无崖子报仇这件事。
一旁的乔峰见谢知非面色不好,立刻担忧道:“谢兄弟,你这是怎么,可是身体不舒服?”
扶额的谢知非有气无力,暗道失算:“我……我有些头疼!”
谢知非之前只当在李秋水同巫行云眼里,无崖子最重要。岂知比起心爱的无崖子,在李秋水同巫行云的眼中,是仇人的彼此才最重要么。
乔峰正听得奇怪,便听到场地里慕容复‘唰’的一下拔出宝剑,锋利的剑身在烈日下折射出让人胆寒的光芒。
将长剑指向丁春秋,慕容复飞身往前大声呵斥:“丁春秋,你不但残害我中原武林,更陷害无辜之人,使我险些铸成大错,今日我慕容复岂能容你。看剑!”
自己做的恶,丁春秋尚且要给别人接,更何况这不是自己的!
当下丁春秋冷笑一声,贯注了内力的长袖一扑一带,化解了慕容复的攻势:“慕容小子,你少说得黄冕堂黄、大义凛然,趁机对我落井下石。真当这里的人是瞎子,看不出你小子的心思?”
说到这里,一毒掌打过去,同慕容复纠缠起来的丁春秋又是嘿嘿两声冷笑:“你刚才站出来不过是在肖想这武林盟主之位,眼看着落了场子,想在我身上找回,想得倒美!”
丁春秋声音洪亮,少室山上诸人可闻,王语嫣此时恨不得将头埋低一些。
之前慕容复作势要同丁春秋一起斗谢知非,王语嫣已觉无地自容。现下又听到丁春秋这么说,似乎周遭看来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羞得王语嫣面色通红。
单打独斗虽然不是江湖明文的规矩,但是多数时候还是恰用的。
丁春秋同慕容复这个级别的高手打斗,旁人难以插入,而与之相对的高手又自持身份不轻易下场。
只见场地里,那把宝剑被慕容复舞得如行云流水,整个人好似在一片光幕之中,宛若神祗,令人啧啧称奇。
乔峰对谢知非叹道:“往日只听闻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未曾想到剑法如此精妙。”
不用动手指就能看到丁春秋被收拾,自然比亲自动手好。
心情舒坦的谢知非笑了笑,开始刷声望:“这场下的两个人,乔帮主可有信心胜过他们。”
乔峰唔的片刻:“尚能一战!”
见乔峰如此说,谢知非看向场中二人:“我看未必。”
五圣教现在就谢知非一个人拿的出手,如果要在今日一战成名,使得五圣教跻身江湖一流门派,自然是出一个宗师级人物最容易。
如何成为宗师?
谢知非表示:学慕容复,踩着别人上,现在就有两个合适的人选!
当下谢知非一手复在身后,一手指向长须飘飘,翩若惊鸿的丁春秋。
谢知非这模样,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丁春秋过多心思沉迷毒物,后来在星宿海乐于享受,虽一身招式诡而奇,可若与之武功相当的人有所防备,便落了下风。”
说完丁春秋,谢知非的手指又指向了慕容复,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少室山上所有人都听到:“天下武功何其繁多,若能精通其中三四已是不易。”
“而慕容复沉迷于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称号,多而不精,殊不知天下武学大道归一,无论哪一种上乘的武功练到极致,都是一般无二,能触类旁通。慕容复这般可谓是舍本逐末,也沦为了下成。”
谢知非的话简单明了,加之他本身展露的武功极高,说服力极强。
少室山上众人听来,顿觉有谢知非这话有几分道理。
能将丁春秋同慕容复武功看得如此透彻,可见谢知非至少眼力是远在丁春秋同慕容复之上。
武林向来敬佩强者,顿时,少室山上众人对谢知非陡然生出一阵敬佩:高人呐!
众人一边看慕容复斗丁春秋,一边听谢知非对乔峰说:“所以在下说乔帮主过谦了,丁春秋武功诡而精,慕容复武功杂而多,虽然是江湖少有的高手,但这两人如今还不是你的对手。”
只见场地里,慕容复靠着手中的剑,一连施展了十几家的绝学,有刀法、剑法、勾法、笔法……
若无谢知非适才那些话,众人只会大声叫好。此时听了谢知非的话后再看,诸人只觉谢知非说的半点无错,慕容复便是杂而不精。
一时间打得厉害的两人得不到什么注意力,反倒是在一边动嘴皮子的谢知非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听到来自系统提示的声望叮咚声,心里高兴得飞起的谢知非气定神闲,掷地有声:“不说以一敌二,方说一对一,乔帮主是必胜的。”
普通的人夸自己的帮主,同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夸自己帮主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上至马大元、吴长风,下至丐帮的一二袋弟子,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将胸口再挺一些:帮主不愧是帮主,有眼光!
这谢教主一看就是好人,丐帮同五圣教的友谊,需天长地久呐!
这时候,突然间听到场地中‘啪’的一声响,慕容复手中那柄长剑为丁春秋一掌击断,化为寸许的铁片,飞上半空在斜阳映照下闪出点点白光。
这些铁片被慕容复一掌对着丁春秋打过去,丁春秋往边上一侧,便躲开了这些铁片。
如此以来,便苦了丁春秋身后的南海神鳄,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来这么一堆铁片砸中。
南海神鳄哎哟哎哟几声喊,一怒之下从身后拔出武器冲了过去:“好你龟孙子,竟然敢暗算你爷爷!”
场地中的慕容复同丁春秋只能说势均力敌,这时候加入一个南海神鳄,慕容复顿时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数百招之后,慕容复力竭不怠,丁春秋同南海神鳄一同攻来,慕容复避之不及,眼看便要身首异处。
陡然一道凌厉的无形内劲从一边飞来,恰好打在南海神鳄的剪子上,剪子一偏往丁春秋刺去,慕容复之困由此而解,退出战圈。
众人顺着内劲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蒙着灰布的灰衣僧人站在一处树荫下,冷冷的看着这边。
这个神秘人的到来,顿时让慕容复同丁春秋他们的斗武停了下来,看向灰衣僧人的动作。
灰衣僧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谢知非,上上下下打量,最后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慕容复这小子武学杂而不精,只是慕容家的声誉却不是旁人能定夺的。我偶然得慕容氏先辈指点,学了些慕容家先祖皮毛,今日便用这点皮毛同你比试比试。”
江湖最受人推崇的是什么,武功!
听到灰衣僧人这么说,众人精神顿时来了,有热闹看谁会嫌少啊,众人只差没喊出来:打!打!打!
却见谢知非摇头道:“我圣教不杀无名之人,更不杀无辜之人!”
“我本无名更不无辜,请吧!”灰衣僧人双手往前一伸,竟是要同谢知非拼比内力。
“既你如此说便好!”谢知非手中紫光闪烁,在同灰衣僧人碰手的瞬间,一记眠蛊发动过去。
手抵手,面对面,毫无偏离可能的眠蛊瞬间发作,灰衣僧人应声而倒。
碰!秒睡!
“不堪一击!”谢知非深藏功与名的收回手,拉倒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的绝世高人模样。
在众人注视下,谢知非扯落灰衣僧人的蒙面,对愕然的乔峰道:“还得请丐帮的兄弟查一查,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无辜。”
蒙面之下的脸,少室山上诸多人都不认得,正是奇怪,便听得玄慈长叹一声,嘴里道了句冤孽:“我知晓这人是谁,此乃姑苏慕容博。”
姑苏慕容氏?
众人转头看向慕容复,只见慕容复面色苍白,魂不守舍,众人心中便信了玄慈的话。
玄慈闭上眼摇摇头,继续道:“这些时日,江湖中有一人乔装成乔帮主,四下制造杀孽。老衲只当这人是冲着乔帮主,冲着丐帮去的,今日看到慕容施主,老衲这才想明白,那人不是冲着乔帮主去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众人心下奇怪,若是冲着玄慈来的,玄慈方丈一直在少林寺,未曾再出,怎么不直接找上来?
便听到一长串冷笑。中,一个黑衣僧人从少林寺里飞出,落在玄慈身前:“你知道便好,没错,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少室山武林大会本就是为了江湖最近的两件大事。
现在,两件事都来了!
只是众人没想到,这两件大事有这么多曲折。
先是曝出五圣教是被丁春秋陷害,如今又曝出神秘人同少林寺玄慈方丈有关!
黑衣僧人对玄慈阴恻恻的问道:“我没死你是不是很惊讶,今天少室山上这么多人,你怎么不说,我为何杀他们,为何要找你!”
少室山上鸦雀无声,只看到玄慈手中拨弄佛修:“是为了三十多年前,雁门关的那场血战,你是来复仇的。”
“没错!我萧远山好好的家庭,被你们弄得妻离子散。我好好的契丹男儿,被你们蒙骗做了汉人……还让他做丐帮帮主好带着你们汉人,杀我契丹儿男……这样的仇,我萧远山不该报吗!”
一席话下来,乔峰诺大个汉子听得面色苍白,当萧远山说到激动的地方,伸手便拉去了自己的蒙面,露出来的脸竟和乔峰有八九分相似。
群雄一阵哗然,纷纷看向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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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峰面上又惊又喜,又是愤怒又是茫然:“你!你……”
乔峰自小知道自己是孤儿,乔氏夫妇收养的他,小时候乔峰也曾想过自己的父母,只是无缘。
今日萧远山虽然面上风霜,但听他之前的话,再看到这张同自己八九分像的脸。
刚从乔变作萧姓的萧峰颤声叫道:“你是我爹爹……我……我叫萧峰……”
萧远山大声笑道:“好孩儿,我们这般相像,这世间还能找出第二个同我们这般像的人来吗,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父亲,这还有什么疑惑!”
旋即萧远山又道:“好孩儿,我知道你做惯了汉人一时还转不过湾来,我且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何会分开!”
萧峰的户口不但刚从汉变作胡,还知道自己亲生父亲做的那些杀孽里还含了自己的父母恩师。
心下正是茫然,此时一听,萧峰立刻又打起精神道:“当然想!”
萧远山嘿嘿两声冷笑,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为何?为何!”
“这可就长了,三十多年前,玄慈带人去雁门关……”
当下,萧远山从雁门关开始,一直讲到最近数月发生的事。
马大元才听萧远山开个开头,顿觉头大如斗,他知晓,乔峰的身世今日是再也掩饰不了。
想到这里,马大元恨不得冲上去
去捂住萧远山的嘴。
比其他人更早知道乔峰身世,马大元有许多地方早已想通。无论乔峰是汉人还是辽人,对丐帮的真情意切不是假的,对丐帮的功劳不是假的。
而像乔峰这样令帮众信服,能带着丐帮蒸蒸日上的帮主,百年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来!
该如何抉择,马大元早已有了结论:今日教中兄弟心里必定会混乱不知如何是好,他下去后先找时间同几位长老说说,大家再一起想办法。
总不能因为乔峰的出身,就忽视乔峰的付出,将丐帮的好帮主赶走吧!
只是今日群雄汇聚少室山上,乔峰身世被揭晓,群情激愤之下,必须找合适的人,在危险的时站在乔峰一侧,让人不敢随意下手!
这一思索,马大元便听到萧远山在那里大声的喊自己杀了谁谁谁,马大元脑袋里顿时嗡嗡嗡的响。
抬眼看去,便见谢知非同他表情一般无二:见过使劲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卯足了劲坑儿子的!
被丁春秋杀的人很多,被萧远山杀的人也不少。
一时间,山上气氛沉重悲愤,虽然这时候还没有人上前向萧远山挑战,但少室山上众人已下了决心,决不能让萧远山活着离开这里。
看到萧远山一边的萧峰神情恍惚,众人可怜的同时不免想到:父债子偿,老子作的恶,儿子就该来还,萧峰今日也不能离开。
丁春秋大乐,张口便想说话。
就在这时候,山下打完一场,猛的想起来她们千里迢迢来少室山是做什么的巫行云同李秋水,终于上来了。
李秋水的声音从少室山下层层叠叠传上来,直冲云霄:“丁春秋,师兄被你害了的这些年,你过得很是自在逍遥呐。”
今日变故太多,众人看得目不暇接,脑子里有些麻木。听这声音,想也不想的往山下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动也没动,像是幽灵,又像是一缕青烟,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怎么多年不见,见了便要走呢。”
看到来的是李秋水,作为曾经的暧昧对象,站着看热闹的丁春秋还刚起了说两句俏皮话,请李秋水对付谢知非的念头。
可念头一起,丁春秋顿时听到李秋水的话,面色立刻青了,也不管谢知非、慕容复或是萧峰了,转身便想跑。
这东面谢知非在那里,丁春秋跑不了,西面李秋水过来了,丁春秋也不敢动,立刻选择了南面。
然而当丁春秋刚一抬腿,便看到八行全由女子组成,服色各异的队伍有序的从南面跑了上来来。
一名身型七八岁大的女童被这些人簇拥着,对丁春秋冷笑一声扑过来:“丁小贼,姥姥在这里,不跪下喊一声姥姥,你要往那里去啊!”
无论是先前起来的那名白衣女子,还是这后面出现的女童,一看便知是内力高强之辈。
更何况这女童诸多部下,怎么也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众人面面相觑:为何从未听人说过?
看着李秋水同巫行云皆至此,丁春秋吓得肝胆欲裂,只想翻白眼吐白沫装死。
这两个女人多厉害,丁春秋心里清楚得紧。
两人均至,看样子都还晓得他害无崖子的事,丁春秋知晓自己今日必生不如死,当下万念俱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对着丁春秋扑过来的李秋水同巫行云却越过了丁春秋,在他的头顶打了起来。
先到的巫行云一脚踩在丁春秋的头顶,一招天山折梅手对着同样过来的李秋水打过去:“你个水性杨花的贼贱人,也配替师弟报仇?”
后到的李秋水左掌拍出,右掌一带,白虹掌力饶过慕容复打向巫行云:“一辈子没人要的矮冬瓜,眼巴巴的赶上来师兄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一变故,莫说是靠得近的丁春秋同慕容复他们,少室山上谁人不惊愕诧异。
原当这两位是找丁春秋寻仇,却没想到……竟然争风吃醋起来……
对此,给这两人消息,示意李秋水同巫行云来此的谢知非也是无言以对:“……”
唯有绝望的看着场地中的巫行云同李秋水一起,将丁春当做少林寺的梅花桩,踩来踩去。
武林中,武功高低很多时候决定了许多,比如众人的注意力。
有巫行云同李秋水这般堪称武学巅峰的比武,什么萧远山、玄慈,都成了不起眼的荧火。
只见巫行云举手抬足有着与身型不符的赫赫威严:“我为师弟守身如玉一辈子,岂是你个万人骑的婊子能比得上的!”
轻风动裙,一身白衣的李秋水好似神仙妃子:“师姐,你这是没人要,才守了一辈子身要扒着师兄不放的吧。”
……
李秋水同巫行云两人眨眼间便过了上百招,招招精妙,让人大呼过瘾,不枉此行!
然而这两人浑然不在意周遭的情形,自顾自的打个不停,嘴上骂个不休。
无论是李秋水还是巫行云,都唯我独尊惯了,哪会在意自己的话会如何,
不一会儿的时间,便将他们那一代逍遥派的爱恨情仇,在天下群雄面前抖了个底朝天。
少室山上诸人一边听一边看,只觉得:好一出师门情深的大戏!比戏台子上唱的还精彩!